第36章
當然是大人、情侶檔。
席杭無奈，不過面上只能笑笑說：“想放就放，還真講究那麽多。”
“那好啊。”她愉悅道。
席杭治愈了，想了想，瞄了眼遠處打電話的原淮，起身低語，“出去走走，不要打擾原淮打電話了。”
金霖對席家這邊的環境真是喜歡得不行，聞言就放下杯子跟着起身了。
原淮看着他們倆在眼皮子底下走了，卻也無能為力，他自顧不暇呢。
回過神，他對着電話道：【開玩笑，哪有什麽小青梅，我知道你是高中才轉學到我們學校的，但是也不該這麽不了解一中歷史啊，我今晚就徹夜給你講講你原同學的歷史，好不好？】
他電話裏的人小聲輕哼：【我就是太了解了，才知道你的底細的。】
原淮笑：【什麽底細？聽不聽你說？不聽今晚睡得着嗎？】
【睡不着我就下學期換位置，不坐你邊上了。】葉幸茴委屈喃喃。
原淮聲線低了低：【你試試，今年的事今年解決，我不會給你拖到明年的。】
【那你快說~我乖巧等聽呢，三分鐘內開始，過時不候呀。】
原淮漾開笑意，站在廊下望着腳邊不斷累積的雪，笑得暖如春風：這是哪來的性子啊，他真是，欲罷不能，淪陷至深。
那邊兩人出了席家老宅大門，黑白交織的老巷夜空下，一陣清風拂面而來，雪随風不斷往身上招呼。
席杭想要拿傘，金霖個喜歡玩雪的強烈抗議，“我不要，你自己撐。”
席杭沒法，只得跟着她踩在雪裏，慢悠悠地走在不寬的巷子中，往巷口走近。
Advertisement
她不時仰頭，伸手接雪，接着接着，站停下來看，席杭一時不擦，就撞到了她。
金霖扭過臉，兩人一下子近在遲尺，呼吸可聞。
她悠悠後退一步，随後後面是一個小小的路口臺階，一下子踩空。
席杭伸手撈住把她抵在邊上的電線杆上。
金霖瞬間呼吸一緊，緩了緩，才平息下紊亂的心跳，然後低語：“謝謝，可以放開了。”
席杭眼眸微動，從她白膩得雪一樣的臉頰上移開目光，放開手。
金霖悠悠轉過身，繼續往前踢踏着雪花。附近都是老房子，長街一片紅燈籠蔓延開，牆腳下一排席家的車停在雪裏，雪的白和着燈籠的紅撲蓋在一輛輛車的車頂，真是漂亮到不可思議。
“你們席家過年都這麽熱鬧的嗎？”她沉迷在這個氣氛裏，問。
席杭站她身後，發現她領口落了雪花，伸手給她掃掉，邊掃邊回味了下，“今年比較熱鬧。”
金霖感覺到脖頸上的動靜，輕輕扭頭看，轉念問：“是嗎？為什麽？因為你哥帶了未婚妻來嗎？”
席杭點頭，末了又看她側臉一眼，嘴角不自知地輕勾，“還有，你來了。”
金霖甜笑起來，但是笑着笑着，忽然又想起了什麽，看着他收斂了笑。
席杭挑眉，“怎麽了？”
她轉過身來，踩踩腳下的雪，呢喃：“在你眼裏，我是不是，不是個正常人？”
席杭微頓，“你說什麽？”
金霖又側過身去踩雪花，有些別扭的樣，“你說是不是？我不是正常人嗎？”
席杭定定看着忽然臉色晴轉陰的人，想了想，猝不及防想到那天吵架，他說了句——你以為你是哪兒都能去的正常人是嗎？！
他頓住，把她轉過來，“金霖。”
金霖臉色郁郁地掀起眼皮。
席杭深呼吸口氣，捧着她的臉，“絕對不是你想的意思，我那天只是着急，只是怕你一個人出門出事害怕，所以口不擇言，對不起。在我眼裏你是個正常人，和我一樣毫無二致的正常人，只是不喜歡、害怕出門而已，所以我想着盡量陪你出門，不想要你自己出去而已，沒有其他一分一毫的意思。你是正常的，完完全全的正常人，嗯？”
金霖盯着他，半晌，抿唇仰頭看天空，沒說話。
眼角餘光裏，他擡高手臂給她掃頭發上的雪，邊掃着，她邊感覺到一道磁性的聲音鑽入她耳間：“還生我氣嗎？”
金霖嚅嚅唇瓣，沉默了半分鐘，随後搖搖頭，末了又忽然問，“你那天，那麽生氣做什麽？”
席杭頓了頓，和她目光交纏須臾，看她細長的眉尾挑了挑，好奇。
他回神，淺笑，“這還用問，你是原淮的妹妹，也就是我……”他遲疑一下，又略過了，“有危險，我當然生氣。”
“你妹妹？”她笑了。
席杭看着她的笑，看她似乎對這個答案挺滿意。
他欲言又止想要否認，但是最終在那純真無邪的眼神裏，還是扯扯唇沒說什麽。
只是轉而說，“別生氣了，要想罵我現在罵，揍也行，就別拖到明年了。”
金霖失笑，推他兩下，随後把手縮進羽絨服的袖子裏，勾着紅唇仰頭看雪。
席杭也想起來件事，問她，“你手機還在你哥那兒？”
“嗯。”
“等我一下。”席杭轉身走入巷子。
金霖歪頭看去：幹嘛這是？專門去給她拿手機？
席杭到了席家老宅門口，筆直地拐入後院，原同學果然慘兮兮地還站在那邊對着電話解釋身家清白問題。
他到他面前，低語：“金霖手機，給我。”
原淮不解：“幹嘛你？”
席杭：“給我就是了。”
原淮：“你幹嘛你？”
席杭直接伸手去他風衣袋裏拿，原淮一臉懵逼，靠，強盜這是。
席杭也不管他什麽表情，拿了就直接去出了門走到巷口，把手機遞給金霖，“打開微信，把我好友申請加上了。”
金霖不太好意思地悠悠照做。
感受到自己手機振動，席杭滿意地拿了起來，随後打開她的賬號，改備注，金霖在對面看着，眼睜睜看着，他把她的備注熟絡地改為：糖精靈。
她：……
瞬間甜笑起來，糖一樣，接着，看他慢悠悠進去對話框，打開紅包。
她一頓：“幹嘛幹嘛，不用了，不是大人給小孩發新年紅包嗎你給我發什麽紅包。”
話落，她手機顯示席杭發來三個紅包，金霖馬上點開，收了，“這幾個我收了然後你別再……”
這句還沒完，她又手機振起來，連着好幾下。
金霖：“……”
她湊近，“別了吧，你幹嘛呀。”
他睨她一眼，又淡定低頭。
金霖：“我不用你養，我有的是人養，你知道我今天都收了多少紅包了嗎？”
“多少？”他懶洋洋問。
金霖：“我不記得了，反正巨款了，很多。”
“嗯。”他慢條斯理地繼續發。
金霖受不了，轉過身看雪不理他了，最後被手心的振動搞得覺得破壞意境，她慘兮兮地拿起來打開設置，研究了下微信的聲音、振動，通通給它關了。
這下總算安靜了。
席杭也不知道給她發了多少紅包，反正，把他微信裏的錢都發出去了。
看他終于收起手機，她再次悠悠轉身，一臉意味不明。
席杭似笑非笑地走近，“不是覺得我哥給他未婚妻兩個紅包就覺得甜嗎？怕你哪天被人一點甜頭騙走。”
“……”金霖想了想，原來如此，“那以後不會了，有人給我把身家都發過來了。”
席杭樂了下，摸摸她頭發，“那還不算枉費我一片苦心。”
說完，他手機響起電話，放她去玩，他拿起來接通。
謝之勻打來問他：【你在家沒席杭？】
【嗯。】
【出來玩。】
【沒空，有客人。】
【你們家的客人，你哪年陪過？】
席杭聞言，掃了掃跑遠兩步去踢雪的人，勾唇，【今年客人不一樣。】
【什麽客人啊？】
【原淮來了。】
【我靠原淮那你們一起出來，我這還省三毛電話費。】
【不去，還有人。】
【誰啊？】那邊他們幾個在吃燒烤的餐廳裏看我我看你，最後一致念出個名字，【精靈嗎？】
席杭輕飄飄【嗯】了聲。
【不是，那你把人帶出來啊，帶着小精靈一起出來玩啊，我這邊相當歡迎的。】謝之勻淺笑。
席杭聽完，頓了頓，掃了眼電話，确認剛剛說話的是謝之勻，随後他問：【你剛剛說什麽？】
謝之勻挑眉，笑說：【說讓你把金霖帶出來玩呀，放假後就沒見到她了吧，都多少天了，是時候跟小精靈說聲新年快樂了。】
他的聲音特別愉快，好像真的很期盼見到人一樣。
席杭眯了眯眼眸，【謝之勻。】
【嗯？怎麽了？小精靈在不在邊上，你讓她聽一下呗，我幹脆在電話裏先說了。】
不遠處的當事人似乎在靜谧的巷口聽到席杭電話裏有人提到她名字，就雀躍地蹦跳過來，像是要問是誰一樣。
席杭見此，一股腦挂了，下一秒那邊的謝之勻以為是信號不好斷了，重新撥來。
席杭把手機丢入風衣口袋，順便長按關機鍵，關機。
金霖這時站定在他面前，“誰啊？我好像聽到有人說我的名字，我聽錯沒有？是我哥哥嗎”
席杭在冰冷的夜裏看她明豔的臉，伸手拉拉她的領口，“不是。謝之勻。”
金霖恍然，“哦謝之勻啊。”
席杭看她泛過淺淺光芒的眼睛，給她整理領口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下，問：“你對他印象很深？”
“啊？”她微停，“嗯啊。”
席杭眼底黑了黑，下一秒，她道：“你們那幾個朋友，我都印象很深，都挺好玩嘛，又對我好。”
哦，他扯扯唇，默了，問，“那謝之勻呢，他平時私下找你嗎？會和你聊天嗎？”
“找我幹嘛？聊什麽？聊你嗎？”她一臉不解。
“……”席杭緩緩松了口氣，“沒有就好。”
金霖想着席某人老是擔心她被謝之勻追走，笑笑不好意思地轉頭繼續去玩她的雪。
席杭看着，眼底溫柔地在後面慢悠悠跟着走，她在老胡同裏四下亂串，手指拂過別人家的老牆壁，摸摸越過牆頭垂下的綠葉枝條，哪哪都新鮮，好奇，想去。
四通八達的路被她走成迷宮，席杭在老宅的時候還是少，只偶爾來看爺爺奶奶，所以這些巷子長大後也基本沒走過了，跟着走着走着，有時都搞暈了不知道到了哪裏，需要微微想一想，但是前面的人就是膽子挺大，一直走着。
金霖膽子其實也不大，她會時不時往後面看，看到他還在，且閑閑手抄口袋跟着，她就覺得丢不了，可以繼續走。
這個人只要不訓她，是讓人特別有安全感的。
在外面亂逛了幾裏路，吃了一根冰糖葫蘆和喝完一杯熱奶茶後，兩人才回到席家。
那時時間已經離十二點不遠了，雪還沒停，原淮同學電話打到這會兒也還沒完。
席杭不敢置信，不過他默默希望他再打一個鐘，不客氣。
金霖也沒管她哥哥，她看到院子裏已經有好多人在搬運煙花，笑着悄咪咪湊到席杭身邊：“我們放嗎？”
席杭點頭，随手跟傭人拿了個打火機，就領着她準備到一邊去點。
路過院子中間時，有人已經在點了，席杭一看，停住腳步馬上把走在外面的金霖一撈，撈到裏面來後捂住她的腦袋，她茫茫地“唔”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金霖就聽到“嘭”的一聲，一下子馬上縮到席杭懷裏去。
席杭頓了頓，低頭看懷裏塞滿的一個小人，随即勾勾唇，緩緩試着放開。
在她耳邊道：“不怕，沒事，聽聽就習慣，不覺得響了。”
煙花一下下地發射，近距離聲音是确實刺耳的。
席杭慢慢慢慢地放開手，邊放邊看她的神色，最終完全放開。
她眼睫顫了顫，在那個一下又一下的發射聲裏，緩過來，仰頭看滿天的姹紫嫣紅，笑了笑。
席杭帶着她穿過長長的屋檐，躲避煙花掉落下來的灰。
去到院子另一邊，他放着人拿打火機過去，屈膝，點了一桶。
金霖站在屋檐下，院子裏的人點完慢條斯理地轉身，回到她身邊時，第一個煙花剛好在天上綻開，光芒照徹得他整張臉都清晰可見，又有點疊影重重般，似真似假。
她笑眯了眼，仰頭看着。
雖然說只有小孩和情侶檔放，但席家人口多，一時間整個老宅上空，整個恍若白晝。
十二點前到十二點後，幾分鐘的時間裏，聲音迅速的越來越大，漸漸幾乎無法和人說話了，連煙花聲都大到最後在耳邊感覺遙遠不真實了起來。
金霖定定靠着牆，緊挨着席杭：“我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煙花~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夢幻。”
不知道這句這麽低的聲，席杭是怎麽聽見的，他低頭看她，“是嗎？”
“嗯？”
“那你來點。”一桶放完，他牽着她到了院子裏，把打火機放到她手心。
金霖震驚，“no！”她馬上縮回手。
席杭笑，握住她的手，“沒事沒事，我在。”
“不要，我不要，你自己點。”她馬上要溜，“太可怕遼。”
席杭撈住她，“一起點，不怕，我在呢。”
金霖顫抖，很是拒絕，可是他握住了她的手不讓跑，蹲下去那一秒還趁勢挑開了她手心的打火機蓋子。
“席杭……”金霖眨眼，吓得不行，“嗚……失誤怎麽辦啊。”
“不會，你席杭哥哥人生裏沒有失誤。”
“那這是我有生以來膽子的最高光時刻了。”
他邊笑邊拿手摸摸她的腦袋。
兩人屈膝在煙花前，他打開火後沒有馬上點，緩了緩等她适應一下不要那麽怕了，再說，“點了嗯？沒事，點完到我們站停在廊下它才會燒完線，才會發射，時間很長，不怕。”
金霖目光灼灼地盯着手心，他蓋住她的手背，牽引着到了那條線前。
她屏住呼吸，轉眼，燒到了。
那一秒他撈着她起身，金霖幾乎是飛跑的速度到了屋檐下，還差點沒剎住撞上。
後面的人撈住她的身子轉過身，他擋在她眼前，剎那剛好煙花發射出去，金霖眼皮掀起，越過少年寬闊的肩膀看那鋪開後滿天際嫣紅的煙花，安安全全的，好像危險被他擋在身後。
金霖鼻尖忽然酸澀，也不知為何。
看着滿天五彩缤紛，滿園紅磚瓦片被照徹得變了顏色，人縮在一個寬大的胸膛裏，她眼眶卻都連着酸脹發熱起來。
席杭低頭的時候，她吸吸鼻子，把臉埋入他胸膛。
席杭微頓：“怎麽了這是，吓到了嗎？”
“我想早一年認識你。”
席杭不明所以，笑，“是嗎？知道你席杭哥哥的好了？不過人一生在哪個時刻遇見誰，都是注定的。”
金霖：“那抱抱。”
席杭靜了靜，一句沒問，伸手緊緊把人深擁。
作者有話要說：一只獨立小精靈的臉書更新@：其實這個年過得也不算過去十六年裏最特別的，但就是，很精彩，并且，感動。
往後回想，應該也是念念不忘的。
——
十年後的一個冬夜。
金霖穿着浴袍躺在客廳沙發裏看手機。
席杭回來，邊解西裝外套邊筆直地朝她走近，抱起人後往卧室走，“看什麽？”
金霖埋進他肩頭，笑一笑，“視頻。”
“什麽視頻？婚禮的？”
“高二那年除夕，你給我放的煙花。”
——
謝謝山栀°投的地雷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