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全家都是斷袖
夜幕下的翠屏，因重兵把守的緣故，顯得蕭索孤冷。醉仙樓為此地最大一家酒樓，灼灼燈火掩映在酒樓後的汾源河上，便如點綴了漫天繁星，銀光閃爍，雖不複以往铮铮繁榮，卻絲毫不影響它一派富麗堂皇。
入得這家酒樓的，大多是當地權貴，在這裏，千金買醉從來不是什麽稀罕事兒。只不過今日的醉仙樓客流有些少，聽聞不到往日的喧嚣，倒顯得清淨了許多。
方初久跟在宮洵身後，身着青灰色對襟褂子，一雙黑色小靴，一頂羅帽，目光直直垂到地上。掌櫃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塗了厚重的脂粉，一見到宮洵，雙眼晶亮便揮着絹子扭着腰肢走過來，笑意盈盈，“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宮洵不望她，淡聲應了句，“三樓雅間，勞煩掌櫃的引路。”
那婦人一聽，立即斂了幾分笑意，換上一副敬畏的神色，正了正身子攤開手恭敬道了句“貴客有請”。
雅間的格局，能把酒臨風賞落花，一眼望盡翠屏人家，進門便聞到幾縷河風的味道，甚至……夾雜着久違卻異常熟悉的香味，似花非花，也并非脂粉的庸俗味，正是夏侯變态身上獨有的。
方初久暗自心驚，宮洵要見的人竟然是夏侯茗？想到剛才掌櫃的稱呼他為“貴客”，看來這二人關系極近。那麽，宮洵今晚特意帶了她來是否準備将她交給那變态？
思及此，方初久暗中磨牙，早該知道這個人三番兩次攔截不讓她出翠屏是有所圖謀，可她竟任由着他一味的阻攔跟自己賭他會救她。意識到這個嚴重的疏漏，方初久覺得有些可笑，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神思回轉間，宮洵已在夏侯茗對面閑閑坐定，方初久跟着進了屋，垂首立在屏風前。
夏侯茗今日一如既往的深紅暗紋錦服，袖口處用極細密的針腳挑了同色水紋，妖嬈妩媚中透着絲絲清雅。
薄唇微揚，弧度美妙，眼尾瞥向屏風外，語氣中含了一分譏诮，“江湖傳聞宮少主的身邊從來只陳護衛一人，怎麽今日竟帶了如此白面小生，莫非少主最近換口味了？”
方初久身子一凜，夏侯茗那一瞥似是透過屏風直直将她看到了內裏，那種感覺，比被人窺視還要令人生寒。
難怪二妞總說她邪乎，一個女人能将武功練到此等境界，想必經歷了許多變态的過程，連帶着她也成了變态。
宮洵對她的暗諷不以為意，低眉含笑道：“本少主的身邊該配哪個護衛似乎還輪不到外人置喙，再有，公主既得聖上委以重任，理應把心思花在國事上，還是少聽些街頭巷尾的傳言為妙。”
夏侯茗置若罔聞，揚了揚眉，“既然進了這屋，宮少主不介意讓他幫我們添些酒水吧？”話完目光又掠了過來。
“初久，進來給王督公和公主斟酒。”宮洵眼神一掃，對外面命令道。
王督公？王意顯？
方初久思緒凝了凝，裏面還有一個人，可她剛才只顧沉浸在自己的猜忌裏，并未察覺到那人的呼吸，準确的說，裏面這三個人的呼吸都不易察覺。
斂了面上表情，她垂首緩步走進去，應了宮洵的指示執起桌上銀壺，走到夏侯茗旁邊，擡手便往她杯子裏倒酒。
夏侯茗擡眸，淺淺勾着唇瓣，看着她的側臉若有所思，在她即将離開的瞬間，手指觸到她手背上，來回摩挲，嘴裏啧啧贊道：“好一個細皮嫩肉，面容白淨的小郎，跟着宮少主每日裏都要做不少粗活吧？不如随着本宮回去，我定讓你十指不沾陽春水，花下醉卧美人膝如何？”
她笑得明豔，讓人想起春日裏的柳枝蘸了湖水撒在嬌嫩的花瓣上，偏偏是朵罂粟花。
方初久大腦一陣眩暈，她萬萬沒想到這個變态竟然當衆對她下黑手，額上兩滴冷汗滾落，夏侯茗才噙着款款笑意放開了她。
偷偷擡起一只眼角，只見宮洵垂目飲酒，并未看她，仿佛根本不知道剛才那一幕。
咬了咬牙，方初久平複心緒，走到王意顯旁邊，眸光掠過那一襲繡着麒麟的重紫華服，身側的人唇線緊抿，大概是由于夏侯茗剛才的動作，他有些耷拉的眼皮掀起，多看了她兩眼又收回視線，扯着沙啞的嗓子道：“公主英武，撇下終身大事為國操勞，今日竟慧眼識得意中人，想來聖上若知曉此事，定然龍心大悅。漓幽谷的人自古就沒有等閑之輩，更何況這位方小郎是由宮少主親自調教出來的人，公主若實在中意他，不妨就此帶回宮，也好讓淑妃娘娘高興高興，說不定日後還能成一段佳話。”
這一席話，拿捏得極有水準。夏侯茗是大離皇室的大齡公主，早已過了婚配的年紀，可她似乎從來不在乎，依着老皇帝的寵愛時常出宮辦差，抛頭露面。
更甚者，因她裸足這一怪癖，京中王侯公子莫不避讓，私下裏便有了夏侯茗沒人要的傳言。而王意顯一番話，先是打了夏侯茗一巴掌，将漓幽谷和宮洵的身價擡高，再利用方初久将她一軍，最後來個百善孝為先，扯進老皇帝和她的母妃，堵她個啞口無言——你不是要人麽？咱家為你順水推舟；至于身份？人家可是漓幽谷的人，哪裏配不上你個沒人要的！
夏侯茗擡起酒杯，彎唇朝王意顯一敬，“如此甚好，有勞督公費心。”
簡短的一句話，又将話堵了回來——有本事的你從宮洵手裏把人要來！
退到一旁的方初久看着宮洵那淡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表情，不由暗自生恨，她都要被拐走了，這個王八蛋竟然無動于衷！
“不知宮少主意下如何？”王意顯沙啞的聲音如同許久沒上油的機器，異常刺耳。
宮洵擡眸，似笑非笑，“不瞞二位，這個随侍有龍陽癖好，且性子怯懦了些，恐怕到時候難以取悅公主，還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不理會王意顯僵得難看的臉色，他挑眉繼續道：“漓幽谷不乏有豐神俊朗之人，公主若是感興趣，本少主可為你引薦。”
“……”
身後方初久黑了臉，你妹才是斷袖，你全家都是斷袖！
－－－－－－題外話－－－－－－
初久：只要你邁出我們之間的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我來走完。
宮洵【扶額】：還能不能愉快的下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