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伍天麒不由揮了揮手道:“喂,小哥兒,唱得不錯!”
南水一擡頭,見伍天麒正憑欄看着自己,不由臉一陣紅,尴尬笑道:“老先生你不要笑我……我又給你送飯來啦!”
他一面說着,一面至後面拿起了一個小籃子,舉了一下。伍天麒不由嘿嘿一笑道:“北星沒有來?”
南水搖了搖頭,道:“我們忙得很,我來送飯,北星還得侍候少爺,他沒有來了。”
伍天麒點了點頭道:“你為什麽不把船劃過來呢9”
南水似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少爺大概是怕你老人家逃跑吧,反正他關照,船要在六文以外停下!”
他說着,身形微微向下一矮,已如同一縷青煙也似,突然拔空而起,跟着一抵足尖,已輕飄飄地落在了樓角之下。
他一面擡頭對着老镖頭一笑道:“我就上來了!”
說着提籃而入,金風剪伍天麒此時可笑不出來了,原因是南水那句話把他說怔了。
“怕我逃走?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勻甫這孩子還要把老夫軟禁起來不成?……這是為什麽?他為什麽要對我這樣?……”
伍天麒可是愈想愈糊塗了。
正自緊鎖着一雙濃眉在發愣,南水已經推門進來了,笑嘻嘻地把小籃子一故,道:“你老快趁熱吃吧,蟹黃湯面餃,小米稀飯,包管對你合胃口……”
說着一面把中午的食具略一收拾,鞠了一躬,轉身就要走。
伍天麒不由咳了一聲道:“南水!你先別定,我有話問你!”
南水回過身來,露出了一雙小酒窩,笑嘻嘻道:“老先生有話請說!”
老镖頭猶豫地摸着下巴道:“少爺找着青萍姑娘沒有?”
Advertisement
南水似頗驚異地搖了搖頭道:“青萍姑娘已經走了好幾天了……少爺今天前後山轉了一天,也沒找着。”
伍天麒啊了聲,見南水說了話,轉身又要走,不由一伸手接道:“你先別走,我還有話!”
南水又笑眯眯轉過身來,老镖頭皺一會眉,只見他臉色紅暈暈的,半天才道:“你這會兒回去,見得着你們少爺不?”
南水點了點頭,答道:“當然見得着咯!”
伍天麒微微冷笑地點了點頭道:“很好!很好!南水!你見了他,煩你告訴他一聲,你就說老夫要見見他。”
南水搖了搖頭道:“恐怕不行,他很忙!”
伍天麒不由眼一瞪,雙手拍了一下,恨聲道:“很忙?很忙也叫他來一趟!”
他聲音很大,似乎很生氣地往起一站,大聲對南水道:“你就對他說……”
或許是他又發覺不應該生這麽大氣,遂又把嗓門壓低了,作出一種和藹的表情道:“你就對他說,老夫有事給他談談……叫他無論如何來一趟,說是有關小女青萍姑娘的事,叫他來一趟,知不知道?”
南水揚了一下俊眉道:“是關于青萍姑娘的事?”
老镖頭投好氣地哼了一聲,南水不由喜道:“好!我就替你老說一聲,可是少爺來不來,小的可不敢擔保!”
老镖頭本已平下的大氣,聽了這句話後,不由立刻又征住了。
他一拍桌子道:“一定得來,你就說這是我的命令,你還要代我問問他,老夫犯了什麽罪,要把我關在這裏?這是他用來對未來岳父的态度嗎?嗯?”
南水見他發起火來,眉發皆豎,不由吓得一連後退了好幾步,皺着眉鞠了一躬道:“你老別動氣,小的就照着你老的話傳上去就是了,他來不來,可不是小的管得了的!”
說完這句話,連忙轉過身子,下樓而去。
金風剪伍天麒等南水走後,尚似餘恨末消,忿忿地說道:“那龍勻甫要是不來,明天我可真要罵他了,大不了女兒不嫁了!”
一個人氣呼呼地坐了半天,這才稍微把氣消了一點,鼻端嗅到一陣香噴噴的味兒,老鎳頭擠了一下鼻子,肚子可不争氣,又咕嚕地叫了一聲。
老镖頭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餓,肚子一餓,什麽也都不要談了。
此時肚子一餓可就顧不得生氣了,把籃子一揭開,端出了兩大盤場面餃,香噴噴地冒着黃油,伍天麒已經好幾年沒有吃過這種東西了,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卻想:“想不到這深山野居,竟能吃到這種東西……”
遂見籃邊一橫格內,尚有一小瓷壺,伍天麒心想:“這要是一小壺酒,可就好多了!”
想着端過鼻端一嗅,竟是一壺上好花雕,金風剪伍天麒不由咧嘴一笑,嘴對嘴,先來了好幾大口,長嘆了一聲道,“好酒……好酒!”
心中可不由想道:“這龍勻甫雖然辦事欠通,可是對老夫的飲食一道,卻是十分注意,侍候得很周到……”
想着不由心情歡悅,遂一口口大啖了起來,一口氣吃了四十五個蟹黃餡的湯面餃,喝了三小碗小米稀飯,又喝了一小壺酒,這才醉醺醺地走到窗口。
只這一霎那,天可已經大黑了,一輪明月如玉盤也似地高懸天空,灑下如雪如霜的月光,水面上銀蛇亂顫,真是好一番夜色。
老镖頭已七十多了,平日酒量并不大,今日想是喝過了量,又經湖風一吹,不由有些醉眼朦胧了,此時眼見如此絕妙景致,不由心胸豁然開朗,雙手一托領下銀髯,引吭高唱道:
“金烏墜……玉兔升……黃昏時候,嘆,光陰一去不回頭……”
方自唱得起勁,卻見遠處水面上馳來一葉小舟,竟是奇快無比,一霎那,已駛近樓前。
老镖頭不由一征,也不唱了,卻見船尾船首各立着一個白衣童子。仔細一看,老鎳頭認出了那是南水、北星,二小各着一身雪白長衫,被夜風吹得前後飄揚,船尾尚似立着一個儒衣少年,只是此時正在回首說話,伍天麒沒有看清此人面貌。
随着那小船,竟在湖心停住了。
老镖頭不由張大了一下眼睛,當然酒也醒了一大半,心中不由一動,忖道:“莫非是勻甫來看我了麽?……只是為什麽又好好地停在湖心做什麽?”
心中方自奇怪,卻見那儒衣少年,倏地拔身騰起,用“巧燕蹿天”的身法,竟自拔起了四五丈高下,月光之下,直如一只淩霄大雁。
最奇的是,這人并不是落向船頭,卻自向水面上直落下來。
金風剪伍天麒不由口中哦了一聲,心說:“這可糟了!”
卻見那騰空之人,在空中一折腰軀,雙手向外一張,發出了呼嚕嚕的一陣疾風之聲,竟是輕飄飄地仍向水面上落了下去。
伍天麒不由一瞪雙眼,心想:“好家夥,這是人是怪,竟敢往水面上落!”
想像之中,那人已落向了水面,只見他雙手平伸,身形一高一低,竟是在水面之上飄浮不已。
伍天麒眼都花了,心想道:“這一定是龍勻甫了,別人誰會有這種功夫?好小子,無怪他打敗白如雲,敢情竟有這麽一身好輕功,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那人在水面上立了一回,試了試勁頭兒,才見他猛然轉過身來。
新月之下,伍天麒見這人,竟是面上帶着一方純白的人皮面具,只聽他口中此道:“你們守在這裏,我去去就來。”
遂見他雙足在水面上一陣劃動,竟是快如箭矢,直向碧月樓邊飛馳而來。
金風剪伍天麒幾乎看傻了,武林之中,輕功各有奇異,水面上施展的也有好幾種,如“登萍渡水”、“婿蜒點水”、“海燕掠波”、“八步淩波”、“燕子三抄水”……等,最奇異的是“達摩老粗一葦渡江”,都可算是極上乘的輕功絕技了。
可是這些功夫,不是只能穿越短距離,就是需借助于水面浮物,憑一口丹田回轉之氣,只能一氣使喚,已是很難能可貴了。
可是眼前這人,竟能在水面上作長距離踏波而行,這要不是眼見了,簡直是從來也沒聽過的奇事。
金風剪伍天麒,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一時張大了嘴,幾乎都合不攏來了。
其實,這渡水少年,并非神人,腳下也有借頭,只是一節節極小極細的枯枝而已,少年手法迥異,深夜裏更不易為人看出罷了。
伍天麒方自怵目驚心,只覺得當空衣襟飄擺,那人已如一只大鳥也似,輕飄飄落在了樓前橫欄之上。
金風剪伍天麒,這一近視此人,愈覺其長身玉立,英氣蓬勃,一雙眸子,神光四射,身上那件湖綢長衫,被夜風吹扯起老高,那種飄然意态,真仿佛是畫中仙人一般。
伍天麒不由大吃一驚,方要出聲喝問,卻見那人皮面具下俊口微啓,曬然一笑,露出如貝的一口細齒,朗聲道:“伍镖頭見召,後輩敢不從命?不知有何急事,在下洗耳恭聽!”
金風剪伍天麒不由大吃一驚,一連後退了幾步,此道:“你是誰?是勻甫……麽?”
這人雙手一拱,嘻嘻笑道:“在下白如雲,為你老人家請安!”
金風剪伍天麒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只覺得頭皮子一陣發炸,那剩餘的一些醉意,全部醒了一個幹淨,“通!通!通!”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卻只見他用着抖顫的手一指白如雲,道:“胡說……白……如雲……已經死了……你是人還是鬼?”
這人向前走了一步,冷月之下,這人那方人皮面具閃閃放着陰蒙蒙的光采,再加上那一雙灼灼的光瞳,更是形同鬼魑一般。
伍天麒別看是平日膽力驚人,可是到了此時也不禁發根發炸,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兒,脫口大吼道:“你……站着!”
白如雲哈哈一笑,笑容一放道:“老不頭不必害怕,晚生正是白如雲,朗朗乾坤,何曾有什麽鬼?”
金風剪伍天麒眨了一下眸子,又後退了一步,臉上變色道:“你……你不是死了嗎?
你……”
白如雲哈哈一笑,又向前走了一步,不想那老不頭,突然厲聲此道:“站住,你要是再走近一步,可怪不得老夫要無禮了!”
這老人說着話,競自把後背上的那一對金剪撤了下來,左手往剪柄上一搭,叮當一聲脆響,已把一雙全剪分了開來。
可是他臉色一片蒼白,全身陣陣地冒着冷汗,已是吓了個不輕。
第一是,他親耳由龍勻甫口中聽說,白如雲已翻落澗底,那是萬無活理。
第二,方才白如雲水面展技,已令此老心中疑為神鬼,再加上星月之夜,就連這位膽力驚人的老镖頭,也不由吓了個魂飛魄散,雖經白如雲解釋,也難以令他确實相信了。
此時老镖頭雙剪在手,膽力似乎大了一些,他目光灼灼地在白如雲身上一轉,厲聲道:
“老夫在武林縱橫一世,可從來不相信什麽妖孽鬼魂……你究竟是什麽玩意?還不快快與我退下!”
白如雲見伍天麒競自一口咬定自已是死了,不禁弄了個啼笑皆非。
當即曬然一笑道:“不是镖頭叫我來的麽?何故又要叫我退下?”
伍天麒抖瑟了一下,道:“我是要見龍……勻甫,可不是要見你……你到底是誰9”
白如雲冷笑一聲,用着冷峻的口音道:“實在告訴你吧!那龍勻甫已經翻落岩澗,如今生死未蔔你老要見他,可不容易了!”
伍天麒怔了一下,斥道:“胡說,掉在澗底的是白如雲,怎麽會是龍勻甫?”
白如雲狂笑了一聲道:“好個不明事理的老镖頭,你既一口咬定是我死了,我倒要現出面目來給你看看了!”他說着,伸出手往面上一扯,立刻現出了英俊的面容,伍天麒不由口中啊了一聲,差一點雙剪落地,那張老臉,更是一陣發育,冷汗涔涔而下。
白如雲揭下面具,那張俊逸的面容之上,卻是沒有一點笑容,此時冷笑道:“伍天麒,實在告訴你吧,那救你回來的是我,可不是龍勻甫……”
他說着話,臉色更是肅然,自有一種神威,伍天麒身子一動,白如雲卻又用着冷峻的口音道:“你認為是龍勻甫,那是我學他的口音……”
金風剪伍天麒這才突然大悟,不由一陣急怒,氣得口中厲哼了一聲。
可是白如雲,說完了這幾句話,臉色反倒顯得十分和藹,他那俊逸白暫的臉上,突然泛起了一片笑容,柔聲道:“其實,我本可以置你死命的……可是伍镖頭,你也許還能活下去……”
方說到此那金風剪伍天麒早已忍不住,只聽他厲吼了一聲:“小賊欺人太甚,你納命來吧!”
這老人一想到女兒失蹤,愛婿既死,這都是眼前這個怪人一手造成的,自己又何忍獨生。
當時不由熱血一陣上沖,一抖手中雙剪,擰步蹿身,已來到了白如雲身前。
只見他赤紅着雙眼,一抖金剪,右剪是“桃開一枝”直點對方前心,左剪卻以“大鵬單展翅”之勢,畫起了一片光華,更向白如雲腹肋上猛揮了過去。
這種一招雙式,突然間卻是威猛無比。
白如雲曬然一笑。
也不見他如何閃躲,那伍天麒雙剪,竟自遞了空招。
金風剪伍天麒自知,以本身武功要和白如雲相較,那簡直是以卵擊石,可是到了此時,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金剪落空之下,這位老镖頭猛然一個擰身,把身子轉了過來,卻見白如雲冰寒着臉色,雙手前負,像是沒事人兒似的,站在眼前。
伍天麒大吼了一聲:“小賊!你還往哪裏跑?”
他猛然左剪用“橫掃千軍”,直向白如雲攔腰斬去,同時右剪卻暗施“孔雀剔羽”,候地向後揮去,他所以如此,含有深心,暗忖白如雲如再施故技,閃身于後,那麽自己這一招“孔雀剔羽”也定能出奇制勝。
可是眼前這個怪人,卻有一身鬼神難測的功夫,伍天麒這種連環雙剪的運用,不能說不快了,可是雙剪一抖出,依然是空空如也。
金風剪伍天麒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猛地一個“怪蟒翻身”,身後依然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