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義本色;而自己也和他客氣不上來。因為他這種人生來直爽,不屬于虛假之流。
他微微低頭思想着,覺得這個袁菊辰內心并不似外表那麽淡漠。忽然,門被輕輕叩了兩聲:“開門,飯來了。”
譚嘯答應着,把門打開,只見袁菊辰一手提着一只細竹編就的提籃,另一手托着一個大托盤,盤中盛着幾個熱氣騰騰的菜,還有白面蒸的饅頭。
譚嘯汗顏道:“真是太不敢當了。”說着忙把托盤接了過來,置于桌上。袁菊辰露出白牙一笑:“我馬上就來!”
說着指了一下手中的籃子:“還有我那位生病的朋友……”
在他說這話時,眼睛似乎有些紅了,說着轉身而出,直向前面白石房子疾行而去。
譚嘯來不及再說什麽,呆了一呆,望着依梨華苦笑了笑,嘆道:“他那位朋友,也不知是什麽病?唉!我們太打擾了。”
托盤內很簡單的四個菜,一碟香椿炒雞蛋、一碟竹筍燒雞、一碟豆皮拌白菜,還有一碟藕片糟小魚。瓷罐裏是滿滿一罐子雞湯,還有一盤子青棵餅,雖是簡單的四個菜,卻弄得十分精致。
依梨華把飯菜一樣樣放在桌子上,見有三份碗筷,知道那狼面人袁菊辰要與他們同食,等了一小會兒工夫,袁菊辰果然回來了。他進來後,笑了笑:“你們怎麽還沒吃?
這都是我自己弄的。”
說着他拉出位子坐了下來。譚嘯怔了一下道:“袁兄,你還會做菜?”
袁菊辰笑了笑,搖了搖頭,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說:“做的不好,你們不要客氣,我肚子可是餓了!”
二人也就不再客氣,随着吃起來,吃了幾口之後,袁菊辰忽然落下兩行淚來,二人都不由一驚,卻見他轉過身子,偷偷用手擦去,仍裝作沒事似的吃着。譚嘯心中明白,他是在為那生病的朋友擔心。因不知究竟,自己也不便提起,偏是依梨華心中不忍,問道:“你朋友的病很重麽?”
袁菊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譚嘯放下筷子皺眉道:“既如此,袁兄還是去那邊看看吧!”
袁菊辰笑了笑道:“我素日都是和她一塊吃飯的,今日二位到此,我那位病友,卻非叫我來陪二位不可。”
他輕輕嘆了一聲,低沉地道:“她這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她喜歡吃我做的菜,所以我每天都親自做給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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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又微微笑了,露出整齊雪白的牙。譚嘯嘆道:“袁兄真義人也,小弟能幸會識荊,真三生有幸。只是令友貴恙……”
袁菊辰眨了一下眸子,勉強地笑道:“是肺病……”
二人都不由一驚,因為在那時候,肺病是一種很嚴重的病,患者初期根本無從體會,等到發覺後,已可說是藥石無救,所以彼時一提起肺病來,人人膽戰心驚。袁菊辰喃喃道:“她出身富貴之家,如不來找我,在內地這種病未嘗不治,可是她偏偏……”
他聲音有些抖,拳頭握得緊緊的,頻頻苦笑道:“她偏偏忘不了昔日舊誼,找到了我這窮小子,才會有今日……是我把她的病耽誤了,可是她死也不離開我,不離開這沙漠!”
譚嘯和依梨華聽後,都不禁甚為感動,暗中對那位病人寄以無限同情。譚嘯問:
“令友擅武功麽?”
袁菊辰嘆了一聲,癡癡地道:“她過去有很好的武功,只是如今……”
依梨華張大了眸子:“那他為什麽這麽愛沙漠呢?”
袁菊辰傷感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時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袁菊辰望着譚嘯,正色道:“你們來得真不巧,這半個月之內,沙漠之中可能随時都有暴風雨,所以你們暫時就住在我這裏,等這不正常的雨季過去之後,你們再上路如何?”
譚嘯先是一怔,随即嘆道:“好自然是好,只是你我萍水相逢,豈不是太打擾了?”
袁菊辰淡然一笑:“不要客氣,自從昨夜見你之後,我就想跟你作一個朋友……”
他苦笑了一下,又接道:“我很孤獨,孤獨得像一只沙漠裏的駱駝。”
說着把碟碗收拾在托盤之中,對着二人淡淡一笑,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依梨華忙追出道:“我來洗碗吧!”
袁菊辰回頭一笑道:“不用!洗碗有人,你們好好休息吧!”
待他走後,二人都不禁深深為他的誠摯感動了。譚嘯對依梨華道:“他原本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只是很不容易表現而已,你看怎麽辦呢?”
依梨華嘆了一聲:“人家既然這麽說,我們也只有住下了。我想晏星寒他們,絕不會找到沙漠裏來;就是來了,沙漠這麽大,他們也沒有地方找去。”
譚嘯冷笑一聲,依梨華這句話,重新喚回了他的怒火,又不禁有些悲哀。想到當初進晏家大門時,自己曾發有重誓,如不把那大家庭粉碎了,自己絕不走出他家大門,可是……
他的臉不禁變得紅了,兩道劍眉緊緊蹙在了一起,望着窗外一言不發,他腦子裏又在重新思考着新的複仇計劃了。
一個陌生的人,貿然接受了人家的招待,他的內心是錯綜複雜的。首先對于居所的主人,應該認識得很清楚;尤其是像“狼面人”這麽一個神秘的人物,更是應該加以分析。因為外面傳說他是一個強盜,對于一個強盜的友誼,盡管他是一番熱心,也應該多加考慮,或是設法勸導他歸入正途。
這些都是潛在譚嘯內心的意識,可是他并沒有與依梨華讨論,只想自己暗中去注意觀察他。那麽,那個生病的朋友,該是第一步下手的對象了!
午夜,無風無雲,夜幕深垂,院落裏一片靜寂,天上雖有月亮,可是月如鈎,光不亮。在竹床上翻側難眠的譚嘯,終于翻身下床,輕輕走到窗前,用手輕輕推開了窗戶,卻見身着白衣的袁菊辰,正負手在院中踱着。
他的腳步很輕,像是有滿懷的心事,不時地仰首長嘆,最後轉過身子,直向那白石房子行去。譚嘯心中一動,當時微提長衣,輕如貍貓似地翻出窗外,用“燕子鑽雲”的輕功絕技,拔身上了一株極高的竹梢。袁菊辰忽然站住腳,回身看了看。
譚嘯在樹上暗驚:“這家夥耳朵真靈!”
袁菊辰看了一會兒,才又回過身來,繼續前行,徑直走進那白石房中。譚嘯略為猶豫之下,決定探測一個究竟,當時提着丹田之氣,展出上乘輕功“淩虛踩雲步”,月光之下,只見他身形如乳燕出巢,幾個起落,已飛縱到了那白石房屋瓦面之上。
他輕輕俯下了身子,卻見室內燈光亮着,微聞得有人說話的聲音。
譚嘯呆了一會兒,自然,自己背後探聽人家的談話,那不是光明的行為;可是為了要對這位新朋友進一步的了解,他還是決心看一個究竟。
窗內垂有紫色的窗簾。譚嘯用指甲輕輕挑開一條縫,湊目其上,當他看到屋中情形之後,不禁臉紅了,忙把頭收了回來。
他沒想到,袁菊辰所謂的病友,竟會是一個女人。他很後悔跟來,可是自己好容易來了,再馬上回去,卻又有些不大甘心。正在兩難之間,忽聽到室內那女人嬌喘細微的聲音。
“菊辰……你不要這麽侍候我!我已經不行了……你……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為我耽誤……”
袁菊辰打斷她的話:“你不要說這些……白姍!我離不你!”
那聲音像是哭泣,譚嘯不由心中又是一驚,忍不住又輕輕湊目其上。卻見穿着白衣的袁菊辰,正趴在一張紅木床上,兩條腿半跪在绛色的地氈上。
室內擺設十分闊綽,長案上展着一張畫絹,絹上是一幅未畫完的山水畫;銀質的高腳燭盞,插着三支紅燭,分置在長案和床頭小幾上;牆上挂着銅蕭和一把月琴;陣陣檀木香氣,由案上的一個三足小鼎中溢出,令人聞之心曠神怡。
紅木大床上,覆着繡有鴛鴦戲水的藍緞子被褥,一個白皙清瘦的少女,正擁被坐在床上。她上身披着一襲鵝黃色的寬松衣服,後背墊靠在厚厚的枕頭上。這少女一雙眸子似乎特別大,但是充滿着憂郁、深沉、多情和虛弱。
她輕輕舉手掠着長發,那只揚起的玉腕,瘦得只見骨頭和一層皮,十指尖尖如春蔥似的。從那瑩瑩如玉的膚色裏,似可想見當初豐腴華潤的肌膚。她有一雙黑細的蛾眉,薄薄的嘴唇,這些都配襯在一張消瘦蒼白的面頰上。
她一直不停地喘息着,看來确是身染重症,弱不禁風。
此刻,她正深情款款地注視着袁菊辰,她那大而美的眼睛裏,已經讓淚水占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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