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非易伸出手來揉了揉宋潺潺頭頂上的頭發，一向板正的臉上也有幾分幸災樂禍，“要不然你認為為什麽我媽會對王欣這麽大的意見？”
宋潺潺将嘴緩緩閉上，回答道，“女人嘛，又是當媽媽的，難免有的時候會攀比啊。”不要小看中國大媽們的攀比心，她們的無聊程度不會因為你有錢沒錢而有半分不同，“年輕的時候比衣服比家庭，結了婚比對象比婆婆，生了小孩兒就比成績比工作啊。”她仰起頭，萌萌噠的，“不是很正常嘛。”
周非易點了點頭，是由這些原因。其實他自己，甚至陳麗雲和王欣自己，多半也不是很清楚她們兩個現在這麽看不慣對方，究竟是因為當年那段“情敵歲月”多一些，還是因為後來的攀比。
兩人吃了飯，周非易幹脆放下了電腦，坐到宋潺潺身邊，問她，“你以前在王欣面前是不是經常吃癟？”外人看宋潺潺像只小老虎一樣，以為她渾身上下都是堅硬的盔甲，但只有周非易才知道，她其實是個紙老虎。爪子雖然鋒利，很容易就被折了。
宋潺潺無奈地點了點頭，“她是易以骁的媽媽，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她撩了撩腮邊落下來的頭發，神情有些郁郁，“而且我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兇悍的。那時我總是單純地認為我對別人好，別人就一定會對我好，後來吃了很多苦才明白并非是這樣。”
周非易默然無語，多少女孩子從一開始就保持着這樣一顆純淨的心，無奈社會不純淨，沒辦法只能讓自己也同流合污。但還有些女孩子，哪怕受過再多的苦，在生活裏颠沛流離，用堅硬的盔甲來武裝自己，內裏還是像軟體動物一般柔軟。
還好，他的姑娘屬于後面一種。在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之後，在他們遇見之後，她還能用一顆皎潔的心來迎接他。
“周周，我其實有的時候也會有一點點埋怨的。”
“那麽多人都沒有父母，為什麽他們不像我這樣經常被人歧視？沒有父母也不是我的錯，為什麽總要算到我頭上？”她淡淡一笑，擡頭看他，眼睛晶晶亮，像兩顆星星一樣，“不過後來我就不那麽想了。”她的語氣聽上去是真的輕松，“因為跟有些父母雙亡，還沒有錢的人比起來，我起碼還有錢吧。而且，這樣我覺得也沒有什麽不好。”
“有父母頂着，是要輕松很多，那是因為許多事情已經有人幫你承擔了。但這樣，對承擔這一切的那個人來講太辛苦了。我要是真的愛他們，也舍不得他們這般辛苦的。”
真是個懂事的姑娘。
周非易伸出手來輕輕抱住她，輕輕在她耳邊說道，“以後我幫你頂。”
宋潺潺猛地擡起頭來，一頭霧水地望着他，“什麽，你剛才說什麽？”
周非易正要重複，可看見她眼睛裏一閃而過的趣味，當下又恢複到平常的那副傲嬌模樣，“宋影後，你剛剛用力過猛了啊。”
宋潺潺一把打開他抱住自己的手，“哼”了一聲。什麽人嘛，在一起這麽久，好不容易說句類似情話一樣的東西，居然都不肯重複一下。
她嘴嘟得高高的，周非易心下好笑，手欠地伸出手來捏她的嘴，把她捏成鴨子，宋潺潺要躲，周非易卻不許，彎腰過去輕輕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終于還是抱住她，在她耳邊情聖重複道，“我說将來，天大的事情我幫你頂好了。”
宋潺潺彎唇，伸手抱住他，這人，能不能不要這麽悶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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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潺潺受傷，顧一白那邊也不好受。一邊是葉林峰有意引導輿論走向說是他一味追求拍攝效果忽視演員安全，一邊是媒體的蜂擁而至。葉林峰上午的時候就已經放下話來了，如果宋潺潺有個好歹，顧一白恐怕導演路還沒有還是就要結束了。他現在是一面害怕接到葉林峰的電話，一面又渴望接到。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這樣慢刀子才是最磨人的。
上午他給葉林峰打了電話，中午對方就打了過來，語氣比之前好了一些了，沒有起先那樣暴跳如雷，顧一白猜測或許是宋潺潺沒太大事情，心裏那塊石頭才剛剛松了一些，葉林峰又丢給他一句話，簡直要讓顧一白心髒病猝發，“肋骨斷了兩根，差點兒戳到肺裏；斷了條腿，醫生說搞得不好會留下後遺症，還有，背上也燒傷了，有可能會留疤。臉上麽，額頭上有傷痕，以後拍電影鏡頭拉近了肯定能看得出來。”
一個女演員，哪怕是差點兒因為肋骨戳到肺裏死了也沒有身上留疤讓顧一白驚悚。鏡頭會放大臉上每一個毛孔，臉上有傷，不僅是在面對大熒幕鏡頭時有問題，以後代言化妝品也會受到阻礙。演員拍電影不過是為了更好的商業代言，那才是賺錢的主業務，如果宋潺潺臉上留下了一星半點兒的傷痕，恐怕以後化妝品這一塊兒的代言和商業活動就要失去了。
葉林峰作為宋潺潺的經紀人，靠她吃飯，不怪這樣生氣。
顧一白自知理虧，還沒說話氣勢先弱了三分。他說了幾句寒暄的過場話，還沒有正式切入正題，那邊葉林峰就非常不給他面子地打斷他，“顧導，我也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大家都不想，如果可以，我們這邊更希望永遠不要發生這樣的事情，今天來找你，不是想聽你的道歉，我們需要一個處理方案。”
他口氣強硬，顧一白心裏也窩着火，是，這件事情是他的錯，但難道他錯了就應該受這樣的窩囊氣？不過到底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許多年的人，哪怕心裏有氣也沒有當着葉林峰的面直接撒出來，“我想先聽聽你們這邊的意思。”談生意嘛，總要有人先提條件，擺出來了才好繼續說，要是一直打太極，那什麽事情都不要做了。
盡管被人占據了先機，葉林峰也不慌，條理清晰地擺出他們這邊的條件，“我們知道顧導在圈中人脈很廣，潺潺這關如果能夠挺過來，以後還要多仰仗顧導的扶持。”言下之意就是能夠不跟他撕破臉皮就不撕破，顧一白在那邊冷笑，好話都讓葉林峰說盡了，他還說什麽？顧一白覺得自己不能讓他這樣牽着鼻子走，趕緊說道，“我手上還有兩個本子，一個是潘生的魔幻武俠大戲，另一個是艾洛峰的文藝電影，如果潺潺願意，連同這次宋東日《末路》的女主角，我一起給她。”
潘生是已經成名的香港導演，拍攝的古裝武俠電影蜚聲國際，數座金馬金像獎杯加身；而艾洛峰，雖然比不上潘生在國內的名氣大，但他作為新一代導演中的領頭羊，拍了許多口碑不錯的文藝片，是牆裏開花牆外香的典型，同時也是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常客。因為文藝片都是賠錢賺口碑的，許多文藝片導演也在尋求向商業電影轉型，艾洛峰就是其中一個。
這三部影片，刨去路線不定的艾洛峰，參演宋東日和潘生的電影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三部大片，三個路線，都是女主，這是多少女演員求之不得的事情。顧一白抛出這樣的條件來，足見心誠。他以為葉林峰會答應，起碼也會裝作回去商量一下，然後再答應，誰知那邊幾乎是連想也沒想地就否決了他的提議，“不。”
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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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導，我們兩個相識也有這麽多年了，我是什麽樣的人想必你也了解。這次的事情我知道錯不在你，但你也要想着，我下面還有這麽多人要養，如果全部講感情，你讓我以後在圈子裏怎麽立足？”因為大病未愈，宋潺潺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這倒不是她裝的，她現在的确痛得很，“是是是，葉大哥跟着我也這麽多年了……我知道我知道……他說話有冒犯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陪個不是，他也是關心我。當時的确情況很兇險，我剛才才醒過來呢。”
那邊又說了什麽，宋潺潺連忙解釋道，“不，顧導，我怎麽會懷疑你的誠心，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只是我覺得這太為難你了……實話說吧，我是想跟顧導繼續、更深入地合作，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你也知道啦，我公司重組，以後大方向都會變，會簽更多的新人進來，現在廟是有點兒小，但我相信如果顧導願意加盟，往後一定會更好的。”宋潺潺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神情也放松了不少，“這樣吧，我眼下精神不怎麽好，我讓彎彎跟你談好不好？”
她放下電話，臉上的喜悅如此明顯，周非易一直站在她床頭，看她“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臉上浮現出一絲揶揄的笑容來，但語氣中還是不乏關心，“你們一個□□臉一個唱白臉唱得這麽明顯，不怕顧一白知道嗎？”
“知道又能怎麽樣？”宋潺潺滿不在乎地說道，“難道他還能不答應嗎？”
“你以為只有我在跟他換心思嗎？他不照樣在跟我換。說得好聽，三部影片的女主角，可一我沒看到本子，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适合不适合，二來他也不一定就能像他說的那樣一定能把我弄過去，三嗎，将來電影票房不好，對我的事業只會拖後腿兒，将來票房好了，他又要說是他的功勞了。不僅用三個連影子都沒有、看不到效果的女主角還了我的人情，還讓輿論全都倒向他那邊，真當我傻嗎？”
她有些氣呼呼的，不過馬上就喜笑顏開，眼睛晶亮地看向周非易，“自己的事業，還是不要靠別人了。”
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自己打來的天下，自己執掌最安全。
周非易俯下身來輕輕親了她一下，想，這也算是在為她轉型做準備了吧？
☆、44|7.13|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