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了,為什麽本帥還沒正式出場? (20)
其實,《長生訣》所寫的是真是假,不管是秦天絕還是趙地烈都不知曉,當年,紫陽真人只跟他們一衆弟子留下了一句話——
長存永生之道,乃情也,非命也!
☆、一、如意狼君
有人說過,妖的愛配不上人的情,為何她卻落淚?
她以為,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為何她卻迷惘黯然?
——
“小姐,喝點水吧!”送嫁隊伍在途中歇息之時,孫小妹掀開花轎窗簾,把水袋遞給了君如意。
花轎中,一身鳳冠霞帔的女子喝過水,唇間逸出清悅的聲音:“小妹,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已經抵達大漠烏山邊境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跟姑爺的迎親隊伍碰頭的。”
君如意聽着,微微蹙眉:“還沒拜堂呢,你這麽快就改口叫他‘姑爺’了!”
沙漠的白天,豔陽高照,熱氣蒸騰,才到邊境,才這麽一會兒,她都感覺不喜歡這片土地了。然而,她即将嫁給那個人,陪他一生一世,從此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漠上生活……她真的能夠适應嗎?
孫小妹沒有君如意金枝玉葉,倒是對沙漠沒多大反感:“小姐,其實……你跟白公子才見了兩次面,這麽快就要成親了,你真的喜歡他嗎?”兩人情同姐妹十多載,她是第一次沒有看透君如意的心思。
君如意沉默着不再說話,就在孫小妹以為她不回答這個問題時,她忽然說了一句:“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就算不是身處亂世,也輪不到我一介弱女子去選擇……”
隋炀帝的昏庸無道,造成了朝政動蕩,天下混亂,這不僅僅影響到普通百姓了,武林人士也紛紛被牽扯其中。天羽宮想要繼續在五大門派當中站穩腳跟,就少不了各方支持,這門婚事,便是靠君如意嫁給烏山镖局的少主白劍飛,從而拉攏白家。
白家的镖局遍布各地,縱然世道再亂,不管是朝廷還是武林的人,都要給白家三分薄面。不得不說,天羽宮此舉非常明智。
“哎,好在白公子對小姐你頗有好感,不然就這樣嫁過去,真怕會受委屈呢……”孫小妹嘀咕着,忽見周圍散坐的護衛面露懼色,便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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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首領的視線落在遠處風沙翻滾處,答道:“不好!他們來了!”
聞言,君如意疑惑不解:“他們?他們是誰?”
“是沙漠上土匪!專門劫財的!要是運氣不好,我們可能連命都會沒——”有轎夫慌亂說着,轉身便率先逃了。
一轉眼,那群劫匪便揚着沙塵将送嫁隊伍圍堵了起來——
“呵!弟兄們,猜猜看我們今天的貴客是什麽人?”為首的男人騎着棗紅色的馬兒,一身深沉的黑衣黑披風,蒙着臉,聽那嗓音只隐約可判斷是個陽剛之氣十足的年輕男子,“猜中的,可以獨占一個箱子!”
他說的箱子,是指君如意的嫁妝。一眼看去,五六輛馬車上捆着拉着,至少有三四十箱、袋,裏面有些是刀劍之類的武器,有些是藥材,有些是珠寶首飾,還有绫羅綢緞,更有白花花的大米……
“少主,這明顯是送嫁隊伍啊!”
“對啊,今天烏山镖局辦喜事,整個大漠的人都知道!”
“就是不知道新娘子長得漂不漂亮……”
“搶過來看看不就知道啦!哈哈哈……”
……
☆、二、如意狼君
看着這群劫匪猖狂的模樣,護衛首領實在忍無可忍,第一個拔刀上前便想擒賊先擒王。豈料為首的男人武功深不可測,對方只是長纓槍擊來,連馬都沒下,就把他刺殘了。
緊接着,其餘護衛也被劫匪迅速控制住,好幾個婢女被強勢地拉到了外圍去……
期間,孫小妹見情形不對,想帶君如意逃走,卻沒能成功。被高大的黑衣男人堵着,她不禁驚恐退了幾步,倒是沒見君如意有所膽怯。
潇灑地卸去了鳳冠的君如意,那精致的容貌驚豔了在場所有人,瞬間,周遭仿佛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時間宛若被定格。
“嫁妝全都給你們,請不要傷害我的人!”她說。
黑衣男人承認,他幾乎要被美色迷惑了。
不過,他還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猛然把君如意拉入懷中,噙着笑意看她掙紮卻無濟于事的模樣,引起了一群手下的歡呼哄笑。而孫小妹,早就被另一個劫匪鉗制住了。
只見黑衣男人一擡手,他們便消停下來,頓時鴉雀無聲。他的雙眸是幽深的黑色隐約閃爍着綠光,像一匹狼,對獵物實行精準而迅速的捕捉。而現在,君如意感覺自己就是那……獵物!
他勾唇笑道:“白劍飛的新娘子……哦!不對,估計你不能嫁給他了。你說的,我答應。”
如果可以,君如意很想遠離這個男人十萬八千裏,可是如今她為魚肉,他為砧板,不得不隐忍道:“謝謝……”
“哈哈……”黑衣男人突然狂笑,他的手下也跟着笑。
君如意一臉懵懂,不過,很快,她就懂了。
他把她置于身前,一同騎在了馬上,居高臨上睨着孫小妹:“告訴白劍飛,想要回他的女人,就一個人把我義父送回來!”說罷,他策馬奔騰,“把其他人全都帶回去!”
“你、你騙我!你剛才明明說——”
“我只答應你不傷害他們,沒說會放過他們!”他将披風拉開,把君如意整個人包裹在懷裏,沒讓她受到半點風沙的侵襲,“最好別亂動,要是你不聽話,我就殺了他們!”
果然,她沒敢再掙紮了。可她的心沉入谷底,忐忑不已。
而被留下的孫小妹,更是無助,厄運來得太突然,她可謂是措手不及。傳話?然而,她連烏山镖局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
君如意被帶進了一個村子,一個看似普通的小烏村,這裏生活着很多普通人。而那些劫匪,回來之後,也卸下了兇狠的面具,化作無害的百姓。除了……那個被稱作少當家的黑衣男人。
第一晚,他把她塞進了自己的房裏,她還以為他晚上會獸性大發侵犯自己,于是,她攥着金釵縮在一角死死地守了大半夜,最後困極了累極了也餓極了昏昏睡去。
醒來,便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抱上了床,從窗臺透射進來的陽光正暖,被子雖然舊卻很舒服,要不是被子上殘留着他的味道,而他的味道緊緊地包裹着自己,她差點兒錯覺自己還安全地待在天羽宮裏。
陌生而狂狷強勢的男性氣息使她感覺很不安,她遠離了床,喝了杯水,卻感覺自己更餓了。胃裏像是有個怪物在撕咬碰撞,非常難受,從小到大,她雖說不是絕對的錦衣玉食,但好歹沒經歷過饑餓……
不行!她一定要撐到白劍飛來救她!她不能就這樣讓自己餓死!
正要出去,便迎來推門而入的男人,他仍舊是一襲黑衣,只是卸下了披風和面巾,露出一張線條冷硬卻輪廓完美的臉,相比白劍飛的俊秀面容,他算是俊朗類型的吧!
☆、三、如意狼君
陌生而狂狷強勢的男性氣息令君如意感覺很不安,她下意識退了幾步,但看到他捧着的托盤上的食物時,腳步頓住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男人竟然不說話,一直沉默着盯着她,像是料定了她會乞求食物……
可是,君如意出乎了他的意料。她咬咬牙,心中暗暗發誓絕不能被看低,便強忍着饑餓只坐在旁,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直到他忽感好笑地撇撇嘴道:“我們這裏不養廢物,想要吃飯就必須幹活,尊貴的大小姐,你會做什麽?”
她會做什麽?
君如意認真想了想,反倒問他:“你需要我做什麽?”
“呵!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能做什麽?”男人笑着,放下了食物在桌上,湊近她的耳畔輕浮道,“給我暖床?”
“你——”
君如意紅顏大怒便想賞他一耳光,然而被他擡手擋住了,他眸色微沉:“別忘了,你在我的地盤,那群人的命在我手裏!”
“哼!”她甩袖,怒火中燒,“卑~鄙!”
男人看着她因生氣而格外豔紅嬌媚的臉,倒是沒生氣,而是把食物推向了她:“吃吧!你的最後一頓飯!你最好祈禱白劍飛能在你餓死之前來救你!”
他說,不幹活就沒飯吃。
她信,也信他會讓她挨餓,但不至于餓死。假如她死了,他用誰來跟白劍飛換他義父?
不過,肚子餓的感覺很難受,她不想委屈自己,明天會怎麽樣還是未知之數呢,她至少要吃飽了再打算。
食物是貧窮人家常見的,兩個饅頭,一碗糙米粥,一小碟野菜。吃完之後,那苦澀的野菜味道一直殘留在她嘴裏。
黑衣男人沒囚禁她,讓她跟着在村子裏轉轉。村子裏的人看見她穿着嫁衣,長得又好看,一點兒也不像當地又黑又瘦的野丫頭,都感到很好奇。才一會兒,她周遭就圍滿了人,跟她說話的大多數是孩子,年紀最大的也就十二三歲。
“姐姐,城裏有什麽好吃的?”
“姐姐,聽說城裏的牽絲戲很精彩,真的嗎?”
“我長大以後也要去城裏!”
……
孩子們眼神真摯而單純,君如意不忍漠視,便耐心地給他們解惑,和他們玩成了一片。而黑衣男人,則在不遠處的樹上,一直看着她。
中午,孩子們都被叫回去吃飯,有幾個還想拉着君如意回自己吃飯,可是她沒敢去,沒敢離開男人的視線。
陽光普照的樹下,她靜站着,雪肌如玉,紅衣飄飄,自成一道風景。
“那些孩子……都不用學習嗎?”在她的印象中,孩子在五六歲開始就該學習了。學武也好,學文也好,文武雙修更好。
男人輕盈躍下,沒發出一點聲音,可見輕功極好。他用看“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的眼神看着她:“這裏沒有學堂,也沒有先生!”
聞言,君如意婉然一笑:“我想到我可以做什麽了!”
“嗯?”
“我可以教他們識字念書!”
“呵!”他卻輕笑,似是不屑,“識字念書有什麽用?能填飽肚子嗎?”
☆、四、如意狼君
“至少……不用在天災人禍收成不佳的時候被逼着成為劫匪!”君如意的一句話成功說服了黑衣男人。
他凝視着她,目光愈發灼熱——
這個女人……有點意思!
此後,君如意便成為了小烏村的教書先生,孩子們偶爾會頑皮,不過很好學。這幾天,村子裏都隐隐約約可聽見孩子們唱歌或者朗誦的聲音。
只是……夜深人靜時,當君如意輾轉反複時,她也會不安,也會忐忑。按理說,不管是烏山镖局還是天羽宮,都該知道她失蹤了甚至被劫了。不知道小妹能不能順利去報信求助,也不知道白劍飛會不會冒險來救……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知道,小烏村裏大多數都是普通人,都是好人,縱然那些男人迫不得已成了劫匪,也是生活所逼的。事實上,他們也并沒為難送嫁的護衛們,連護衛首領的傷,那黑衣男人也找來土大夫去醫治了。
心事煩擾,柳眉微蹙,想着想着……她便眼皮沉重,漸漸睡着。殊不知,黑衣男人好幾次坐在床沿,微微嘆息後為她蓋好被子,想要撫平她的愁眉,卻又怕驚醒她。
這日,晴空萬裏,天色甚好。
君如意見黑衣男人又整理了弓箭要出門,便追了幾步問道:“喂!我可不可以跟你去林子裏看看,小七說這附近山清水秀,景色不錯!我想去看看!”
小七,是她的學生之中最年長的孩子,十三歲,俗稱孩子王。
“阿漠!”他停下腳步說。
“什麽?”
“叫我阿漠!”語氣溫柔,卻透露着三分強勢,像是身為王者的命令,令人不由得欽服和遵從。他回頭看着她,幽深而泛着綠光的雙眸裏映着一身素衣麻裙的她,清雅淡然,柔美出塵。那衣衫,是他替她向村子裏的姑娘借來的,褪去了脂粉華服的她仍是美麗動人,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君如意這才知道他的名字,原來是叫“阿漠”啊!她心中微微感嘆——
這個名字好适合他!
她聲音顫抖着,有些腼腆地叫了一聲:“阿、阿漠……”其實,阿漠也不是壞人,至少他沒有傷害她。
阿漠轉身繼續往外走,勾了勾唇。沒聽見她跟上來的腳步聲,又停了下來,喊道:“還去不去林子了?”
“去!當然去!”
君如意沒想要逃走,真的只是單純去看看風景透透氣而已。當然,假如能有機會給烏山镖局或者天羽宮的人報個平安也好。
一個早上,阿漠在林子裏收獲頗豐,野兔野雞打了好幾只。這一來,下午不再打獵也可以的。于是,他心血來潮把她帶到了一個湖邊,湖不大,由山中清澈的泉水彙聚而成,與其說是湖,不如叫大水潭。四周草木茂盛,綠樹成蔭,在沙漠中難得一見。
阿漠說:“不開心的時候,我就會來這裏,只要在這裏靜靜地待一會兒,所有的煩惱自然會消散!”
正想搭話說“這裏風景确實不錯”的君如意,忽見身旁有一條蛇向自己吐着紅紅的蛇信子,她不禁畏懼:“蛇……蛇……”下意識地,她就拽住了阿漠的衣袖,往他身後躲了躲。
阿漠很鎮定,把她護在身後,雙眸發出幽幽的綠光,便把蛇給震懾住,趕走了。然而,碧眸來不及掩去,不小心被她發現了。
“阿漠……你的眼睛?”
☆、五、如意狼君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像狼的,像狐的,總而言之……不像是人該有的一雙眼眸。
很快,阿漠的眼睛又恢複了原狀,對此,他似乎不想多提及,君如意也沒傻傻地去追問太多。每個人都有一些不容旁人碰觸的秘密,不是說有時候知道秘密越少活得越久嗎?那她還是當做沒看見算了。
意外的是,兩人沒來得及下山,因為風雲變色只在一瞬,頃刻間,傾盆大雨便降落在這座林子裏。阿漠帶路,把君如意帶進了半山腰的一個山洞裏躲雨。
“這雨……什麽時候能停啊?”她站在洞口,一臉茫然地伸手去接雨,被朦胧的雨霧襯着倩影,令他錯覺仙氣缥缈,如煙如幻。
“也許要下到晚上。”他說着,在山洞的角落裏收集了一堆還算幹燥的柴枝,掏出火折子點燃了,“我們今晚可能要在這裏過夜了,你身上有濕氣,先過來烘幹取暖,免得今晚生病。”話落,他又掏出匕首開始處理一只野兔,準備烤來吃。
君如意不想生病,便乖乖聽話坐在火堆旁。雨聲和柴火燃燒的噼裏啪啦聲交織,回蕩在山洞裏。她看着阿漠那熟練的動作,心中暗暗佩服。不知不覺,她的視線漸漸上移,落在了他的俊臉上,不禁看呆了——如果……他不是劫匪,他們還會相遇嗎?
“看夠了嗎?”阿漠忽然轉過頭來,剛好和她四目相對,唇角微揚充滿了戲谑。
頓時,君如意心虛了幾分撇開臉道:“我、我、我只是……”太丢人了!她竟盡失矜持!
“沒有調味,将就一下。”他削了樹枝串着一條烤好的兔子腿放到她手裏。
“哦……嗯。”剛烤好的食物有點燙,她笨拙地咬了好幾次才吃到味兒,狼狽卻可愛的模樣惹來他的發笑。她瞪了他一眼,才笑道,“手藝不錯,勉強能對本小姐的胃!”
君如意的食量小,只吃了大半塊就飽了,她又不好意思當着阿漠的面浪費糧食,把烤肉扔掉,只好連着樹枝拿在手裏晃來晃去,偏偏是坐在火堆邊,肉都快被她烤成炭焦了。倒是他沒介意她吃剩的,吃完別的烤兔肉之後,又把她手裏那塊接了過去,三兩下就撕咬入腹。
“诶……你、那是我吃剩的……”
“反正你吃不下了。”
他是無所謂,可她一時間接受不來這麽……親密的舉動呀!
“雨停了。”阿漠又說。
随着他的視線,君如意望向了洞外,樹林裏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晚上下山是不是很危險?除了蛇之外,這裏……有老虎嗎?”她問。
聞言,阿漠心裏升騰起惡趣味,猛地湊近她身前,山洞的石壁上立即被火光映出兩抹姿勢暧昧的影子:“不僅有蛇和老虎,還有狼!”他故作惡劣地吓唬她,“聽……那是他們的嚎叫聲!”
不能怪君如意膽子小,而是她這麽一個從小在溫室裏無憂無慮長大的姑娘,第一次在山洞裏過夜,而且還是跟一個認識不到十天的男人獨處,最重要的是她好像真的聽見了狼嘯……
“那我們該怎麽辦?要是野獸來了怎麽辦?”她害怕極了,不禁緊緊揪住了阿漠的衣襟,一雙清瞳中染滿了驚慌。
嗯……他很滿意她的反應,也很享受她的依賴。也許是狼的本性在作祟,他總覺,作弄眼前這只單純的小白兔真的很有意思呢!“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東西欺負你!”他在心裏補充道,除了我之外!
有他坐鎮,它們不敢來犯。
然而,他忘記了,今晚恰好是月圓之夜。雨停後,烏雲也緩緩散去,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幽深的夜幕之上,滿月悄然探出了頭,普照大地。
而山林中最大的危險,正好就潛伏在君如意的身邊……
☆、六、如意狼君
夜半,狼嘯回蕩在山谷中,哀怆而寂寥的長嚎愈發清晰驚人。
君如意縮在山洞一腳,身上披的是阿漠脫下來的外衣。她看着守在洞口的他,忽覺他的背影清冷而孤寂,撩動着她的恻隐之心。
“阿漠,其實你不守夜也可以的。”
“該死的……”他看似懊惱地扶額,“我竟忘了今晚是月圓之夜!”
“月圓之夜怎麽了?”她不解。
阿漠回眸,眼裏的綠光比平時泛得似乎更清亮和幽深:“你躲在這裏,不要出去!野獸怕火,它們不會輕易過來的!”
她來不及阻止他出去:“那你呢?阿漠!阿漠——”她不敢追出去了,他讓她躲在這裏是有原因的吧?他獨自出去也是有原因的吧?她應該相信他嗎?
于是,君如意自個兒守着山洞,守着火堆,時不時往火堆裏添加枯枝。一邊等待阿漠回來,一邊“胡思亂想”。沒錯,是“胡思亂想”。她想了很多,關于自己的,關于天羽宮的,關于白劍飛的,關于阿漠的……
不知不覺,她就睡着了,被噩夢驚醒之時,才發現外頭天還黑着。透過稀疏的樹枝樹葉可見一輪明月,又大又圓,仿佛擡手可觸,美輪美奂卻不真實。
皎月已經升到半空了,這表示阿漠去了快一個時辰。他去哪兒了?為什麽還不回來?他會不會有危險?
越是猜測,君如意就越是擔憂——
不行!她不能光在這裏待着,萬一阿漠出事了,這夜半深山裏,只有她能幫助他!
她一手抓着一根比較粗壯的樹枝當做武器,一手舉着火把,離開了山洞。然而,阿漠離開了那麽遠,她不知道他往哪個方向去了,只好往比較明顯的山路走。
“阿漠——”
“阿漠——”
“阿漠……啊——”倏地一聲,有東西朝她撲來,她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火把掉落在地上而她自己,則狼狽地滾了兩圈,背部撞上了一塊石頭,疼得直咬牙,“嘶……”
昏暗的樹林裏,漸弱的火光勾勒出那個偷襲她的身影,那是一個巨大的身影,尾巴上揚,四爪強勁而有力,皮毛雪白而柔順發亮,雙眼盡是獸光。
一只老虎!一只想要吃她的老虎!
君如意呼吸一窒,不敢亂動。
就在老虎再度撲來時,旁邊的一簇叢林裏躍出另一抹巨大的黑影。可此時,火把的光已經很微弱了,她看不清楚截殺而出的是什麽,只知道那也是一只野獸,興許是為了搶奪食物吧!
趁着兩只野獸纏鬥之時,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了再說。畢竟,她不想真的變成野獸的食物!
禍不單行的是……她在林子裏迷路了!山洞在哪個方向啊?左邊?好像不對!右邊?右邊的狼嘯聲好大,應該也不是……
在她思索之際,巨大的黑影又出現了,一雙綠眸不知何時開始就那樣緊緊地盯着她。她陡然一顫,腳軟了,徹底跌坐在地上:“你、你……別吃我,那只老虎看起來比我好吃,你怎麽不吃它呢?”
原來是一匹巨狼!它有着健碩的身肢,碧綠如寶石的眼睛。
巨狼搖搖尾巴,撇撇嘴,露出看起來很人性化的眼神——
無奈?
還沒等君如意反應過來,它就走了過來,往她臉上舔了舔,它的舌柔軟而溫熱,綠眸裏好像載滿了對她的安慰……
“你……”她與這雙綠眸對視着,腦海中靈光一閃,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阿漠嗎?”
☆、七、如意狼君
巨狼嗚嗚了兩聲,随即似是嗅到了血腥味,在她擡手想要觸摸它的時候,轉而舔向了她的掌心。原來,她的掌心在剛才逃跑時不小心擦破了,這會兒心安下來,漸覺疼痛,卻在它的溫柔舔舐中,愈發暖心。
随後,君如意和巨狼回了山洞。她知道“它”就是阿漠,雖然不知道“它”為什麽會變成狼,但是“它”不會傷害她!
明白了這一點,她便困意漸濃,不知不覺趴在巨狼身邊睡着了。巨狼守了一夜,在天邊露出魚肚白之時,不可思議地變回了那個俊冷而不失溫柔的黑衣男子。
君如意醒來,便見阿漠剛好摘了果子回來。山裏的野果不大,卻很甘甜,既生津解渴又能充當裹腹。她吃了好幾個,把剩下的小心翼翼裝起來,準備帶回去給孩子們嘗嘗。
山裏的早晨,霧氣有點重,她走得很慢,他則在前面放慢腳步耐心等待着。
她猶豫了好久,還是把疑問提出:“阿漠,你昨晚……”
“我是半妖。”阿漠沒有生氣,也沒有避諱,“我父親是沙漠巨狼妖,我母親是人。每逢月圓之夜,我就會變回原形。”
“哦……原來如此。”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半妖呢。沒想到,半妖比想象和傳言中要無害得多。
“我年幼喪失雙親,從小就被義父收養,因此,除了義父之外,大家都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在這個聞妖喪膽的時代,君如意居然在見到他的真身之後仍面不改色,他對她的好感和信賴不禁加深幾分。
她鄭重點頭,高舉三指作誓:“我保證一個字也不會洩露出去!”
阿漠沉默了一下,轉身看着她:“你真的不怕我?”
“一開始很怕,可是,你确實沒有傷害我,不是嗎?”
他又沉默了一下,才撇開臉低聲道:“謝謝。”
咦?他好像臉紅了!君如意像是發現了有趣的事,立即揶揄道:“呵呵……想不到人人尊畏的少當家會對我說‘謝謝’哦,這一點兒都不像平時的你。”
聞言,少當家阿漠有點羞憤了,繼續埋頭下山:“不愛聽就算了,你不也不像個正常的深閨大小姐,遇見妖怪都不害怕也不哭……”劫她那會兒,他就調查了很多關于她的事情。真以為是個被養成類似高門千金的大小姐,豈料到底是大門派的人,外表再怎麽柔弱好欺負,骨子裏也并非嬌滴滴的。
回到村子,還沒等君如意把野果分發給孩子們,阿漠的手下就來報了。說是烏山镖局的少主白劍飛來了,真孤身帶着人質來了。
那人質,自然是山賊王,也就是阿漠的義父。
君如意心中一顫,果子落了一地。阿漠深深地瞥了她一眼,便去跟白劍飛談話了。而她,久久地愣在原地,心中淩亂不堪。
兩個男人的會談似乎很順利,很快就談妥了一切。
一身白衣的白劍飛見到安然無恙的君如意時,是一臉關懷熱切的,眼裏的擔憂和溫柔半分不假:“如意,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我沒事,你能來就好。”感覺兩道冰冷的目光粘在自己背後,她不敢回頭去看,不過,不用看她也知道,是阿漠在盯着。
“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去。”白劍飛緊緊地牽住了她的手,帶着她一步步往外村子外走。
村外等候的是已經被釋放的送嫁随從和護衛、婢女等,一個也沒少,護衛首領的傷勢也早已痊愈。村民和孩子都舍不得君如意離去,卻無可奈何,畢竟她不屬于這裏,不屬于他們。
她被白劍飛扶着上了一匹白馬,然後,他自己也上了白馬與她共騎。這一次,為她擋去一路風沙的披風是雪一般的白色,沒有阿漠的味道,卻泛着另一股截然不同的青草般的氣息。
☆、八、如意狼君
小烏村的人都知道,君如意走了之後,少當家阿漠就變了個人似的,整天把自己關在先前她住過的屋子裏,連吃飯都不見人影。沒有人知道他躲在裏面做什麽,也沒有人敢去問。畢竟他生氣的模樣還是挺恐怖的。
事實上,他在屋子裏沒做什麽,最多是發呆,坐在她曾經坐過的椅子上,看她曾經用過的書籍,睡在她曾經睡過的床榻上……不管閉着眼睛還是睜開眼睛,腦海裏浮現的全是她的音容笑貌。
他想,他是生病了,得了一種叫做“單相思”的病,此症,無藥可治。
而君如意的狀況,也不比阿漠好。
人确實平安回到烏山镖局,大家表面上也畢恭畢敬地稱她一聲“少夫人”,可私底下呢,流言蜚語不止。最為中傷的是說她在劫匪窩裏待了那麽久,清白肯定早就沒了,難為了白劍飛竟要戴着一頂巨大的綠帽子去接她回來,還得好生善待。
無意間聽多了,她便也懶得出門了,也是整天把自己困在房裏。在房裏做什麽?想事情。想什麽?想很多事,想着要不要退婚算了,反正沒拜堂,白劍飛也未必還會娶她。想着小烏村裏的孩子們沒了教書先生,該怎麽辦?想着那只半妖會不會也……想念她……
“如意,如意,如意……”
原來是白劍飛忙完事情回來了,他喊了好幾聲,君如意才回過神來。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他走到她身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啓唇道:“我想……回天羽宮。”
白劍飛微微一怔:“我們還沒正式拜堂呢,要回門也不是現在啊。我知道,這幾天冷落了你,讓你受委屈了,不過,我保證,待這次災難過後,我們就立刻成親。”
最近,他是忙得焦頭爛額的,沒空吃,也睡不好,更是沒顧得上她。直至今早,才發現下面的人在說她的不是,他冷着臉便罰了好幾個婢女,警告他們不準再亂嚼舌根。
君如意想趁機跟他說清楚,但被另一個詞給吸引了注意力:“災難?發生什麽事了?”
“是……瘟疫,已經死了不少人了。”白劍飛有些愧疚道,“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你的婢女孫小妹也不幸染上了,現在在隔離區接受症治。”
聞言,她呼吸一窒,緊握住他的手,急切道:“小妹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劍飛,我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她雖說是我的婢女,但我們情同姐妹,我從小就把她當親妹妹看待的!你一定要救她!”
略微失神地看着這雙白皙的芊芊素手,他心中一暖,只剩下點頭和柔聲:“放心吧,镖局裏的老醫師經驗豐富,一定能帶領我們戰勝瘟疫的!”
陪君如意簡單用過完善之後,白劍飛又去忙了。作為身份尊貴的少主,還游走在瘟疫災害的前線,實屬難得,難怪烏山镖局能名震天下。
在君如意沐浴之時,房中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該看的被看了,不該看的也被看了,她羞愧得幾乎把自己淹死在浴桶裏。見阿漠快速避退到屏風後面,她才稍微松了口氣。只不過,雙頰緋紅,分不清是水汽氤氲而致亦或是害羞所致。
“你……怎麽會來這裏?要是被發現了……”
“小烏村也爆發了瘟疫,我擔心你,便來看看。”阿漠搶白道,心裏卻被方才無意瞥見的那抹婀娜瑩白撩得淩亂不已。
她萬萬想不到瘟疫波及了那麽遠,語氣裏全是關懷:“我沒事,那你呢?你沒有染上瘟疫吧?”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有些傻了,阿漠要是患了瘟疫怎麽可能還冒着生命危險跑來看她?
還好,阿漠确實沒事,見她也擔心自己,他感到很欣慰,便笑道:“呵!你忘了?半妖也是妖,不會染病的。”然而,相思病除外。轉瞬,他又皺眉道,“可孩子們就不太好,好幾個孩子已經……哎……”
☆、九、如意狼君
九、
君如意很快便穿好衣衫走出來,杏色的薄裳掩去了那玲珑身段,卻更惹得阿漠心如鹿撞。她的長發沾了水汽,微微濕潤,因此,紅着臉走到梳妝臺前拿起象牙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
“村子裏……是不是沒有醫師?”她問。
阿漠聽着,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