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花祭神·柳硬着頭皮在自家父母的注目禮下舉行秋收祭祀。
這祭祀儀式還有兩個重要的環節沒有進行, 一個是花祭神賜福, 一個是篝火晚宴。篝火晚宴是最後的環節,載歌載舞大魚大肉就對了, 并沒什麽問題,難為的是花祭神賜福。
在村民們眼中,花祭神的賜福就是賜下福祉保佑他們平安健康,但事實上操作起來是:村民們生活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 很容易被毒蟲蜇傷和感染寄生蟲病, 如果誤入某些地方還容易遭到一些兇猛異獸的襲擊。于是每年在春季驚蟄和秋季的秋收時祭祀時都會由花神蠱為村民們驅除體內寄生蟲——其實就是讓花神蠱吃掉了寄生蟲, 同時還會釋放出一種激素增強他們的抗體以及讓他們沾上花神蠱的味道,最大程度地避免他們被毒蟲和山裏的野獸襲擊。
這個環節最大的問題就是柳雨要釋放出花神蠱,讓它變得像薄霧般又像無數飄散的花瓣飄灑在村民中,這在村民的眼中絕對是神跡,但是穿着一身雞毛裝, 在自己父母和張汐顏這個行家面前表演, 卧槽, 那簡直是既驚怵且羞恥, 以後沒法見人了, 父母都無法直視她了。
柳雨很想說,部落祭祀, 謝絕外人參觀, 或者說來個誰把她的父母和張汐顏請去屋裏喝茶也行呀。
然而, 花祭部落與世隔絕幾千年, 村民們壓根兒沒有這個概念。外人進不了村, 進到村裏來的就不是外人了,至少她父母和張汐顏,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貴客,怎麽能怠慢貴客呢?
柳雨正這麽想着,族長和少祭司就像是證實了她的猜測般一起過去把她的父母和張汐顏請到隊伍最前方來接受花祭神的賜福。這是部落最高的待客禮,沒有之一——少祭司把他的位置給讓出來了,平時都是他在最前面接受賜福。
如果就此中止祭祀活動會引起村民們的恐慌,甚至可能讓大家誤會他們觸犯到她從而做出不好的事情,柳雨只能按照正常儀式走,給她父母、張汐顏、随行來的保镖們,以及村民們賜福。
她高舉雙手拿出一副“我就是神”的架勢,高聲唱念着古老的祭祀祝福咒語——其實就是吉祥話,然後将花神蠱釋放出去。她的動作以及祭祀語都是樣子貨,真正的幹貨就是花神蠱,但是為了維持神格,為了維持村民們對她的敬仰,那自然得怎麽高大上怎麽來,但是……村民們眼中的高大上,跟她父母以及張汐顏眼中的高大上是絕對不一樣的。
村民們都跪了,伏地膜拜。
張汐顏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如果真要給張汐顏的表情配上一排字,大概就是:我就靜靜地看着你這個神經病演。
她媽媽的表情就是:女兒,你怎麽了?你怎麽瘋了?你這是在做什麽?你是不是學魔術了?
柳仕則先生的表情比較複雜,還回頭環顧四方,那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柳雨大概能讀懂她爸的想法:我們是正經生意人,你別搞這種洗腦式傳銷邪教之類的東西……
至于保镖們,柳雨都不想去看他們的表情,反正都是五顏六色的特別好看,還有人伸手去抓花瓣狀的花神蠱。
柳雨完成對村民們的賜福,親手點燃了村子中間的那團巨大的篝火,然後村民們舉着火把,擡着神轎——也就是被鮮花裝飾得漂漂亮亮的滑竿繞着村子以及村民們經常活動的區域、游、行,同樣也是花祭神賜福,這是對村民們生栖繁衍的土地進行賜福,保佑他們的地不受蟲子破壞,其實也就是驅蟲減少莊稼果樹的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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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雨化成人形殺蟲劑坐在花團錦簇的滑竿上游村,她的爸媽、張汐顏,以及随時保镖們在少祭司和族長熱情邀下伴随在她的左右。她目不斜視,寶相莊嚴,內心只想說:我特麽的沒臉活了。
她已經自閉了!
終于,村民們完成了祭祀禮,把她擡回到神殿——她的竹屋。
柳雨下了滑竿,很是威嚴地吩咐族長招待好她父母帶來的保镖,讓他們各自散去,在他們的恭敬地俯首跪拜中拿出待貴客的禮儀請她父母和張汐顏進入她的竹屋。
她等村民們轉身離開,以最快的速度關上門,拉下竹制的門窗和窗簾,問,“我去,你們怎麽這會兒來了?”她擔心有人沒走遠,偷聽,又湊到牆邊從縫裏往外瞄了幾眼,确定沒人有那膽子敢聽花祭神的牆角,這才解釋,“我這是入鄉随俗,我這身雞毛裝是花祭部落最高等級最隆重的禮服,原始部落嘛,擔待下啊。”
張汐顏:莫名想到她家掃灰的雞毛撣子。
柳仕則:是不是要把她帶出去找個精神科大夫好好看看。
柳母已經開始抹淚,傷心欲絕。
柳雨生無可戀地看着他們,愁悵地嘆了口氣,又望向張汐顏,“你說句話。”
張汐顏問,“說什麽?”
柳雨說,“說我沒病呀。”
張汐顏回,“精神病都說自己沒病。”
柳雨“我去”一聲,威脅她,“你還要不要進山找藥材了?”
張汐顏深深地瞥了眼柳雨,對柳仕則夫婦解釋,“你們看到的花瓣其實是一種名為‘花神蠱’的特別蠱蟲,它受柳雨驅使,整個祭祀活動其實是用花神蠱為村民驅除寄生蟲,以及為村子做殺蟲防治工作。”她頓了下,說,“花祭神是他們是守護神。”
柳雨看她父母的神情,好像并沒有被張汐顏的話安慰到。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倆,問,“你們不信嗎?”
柳母抹着淚,說,“我信,你說什麽我都信。”上前拉住柳雨的手,說,“小雨,跟媽回家吧。”眼淚嘩啦啦地流。
柳雨:“……”她朝她爸看過去。
柳仕側想說,“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但咽回去,說,“生意在哪裏做都一樣,不用在這山裏創業吃苦,我給你掙的錢夠你花一輩子了。”
柳雨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今天這麽可憐過,她再次看向張汐顏,用眼神求救:張十三,你要是敢落井下石,我恨你一輩子。
張汐顏淡淡地掃了眼柳雨,對柳仕則說,“柳董,您別看這村子窮……”她指指柳雨,說,“富的是這個。你去她的藥材倉庫看看就知道了。”
柳雨頓時如逢大赦,誇贊地指指張汐顏,當即請她爸媽去看藥材庫。她略作思量,說,“稍等。”又回到卧室,把床底下的箱子往外拖。
柳母:還說沒病呢!
柳仕則打量眼家徒四壁的屋子,自我安慰:貴重物品沒其它地方可以放,只能放床底。
柳雨把鋁合金密碼箱拖出來,打開箱子,給臺燈換上新電池,将屋子照得亮亮的,把賬本遞給她爸。
這地方連根電線都沒有,自然用不了電腦,財報和賬本都是手寫的。
好在他女兒的字端正,看起來不費勁,管過那麽久的公司,賬做得清晰明朗一目了然。
柳仕則坐在床邊,仔仔細細地看過柳雨遞來的賬本,再看向柳雨的眼神和剛才顯然就不一樣了。
自家女兒在山裏搞創業做蜈蚣蛇蟲類的中藥材養殖,他還是了解過市場行情的。柳雨的售價比市場價高得多,還賣出去了。至于成本,住是不需要花錢的,吃最主要的開銷是米糧油,蔬菜水果肉食都是在村裏種植、放養的,只花點工錢。那些藥材的加工費是從五毛到兩元不等,從到山裏抓回來到制成可以出售的成品,加工費最貴的是兩塊,她女兒能賣到一百二。柳仕則擡眼看向柳雨,很想問:村民們沒把你打出去呀!還頂禮膜拜奉若神明!沒天理了!
柳雨說,“你不能只看到我的這點利潤,你還得看我做了些什麽,我修橋鋪路送他們去讀書,樣樣都花錢。”
張汐顏淡淡地說了句,“九年義務教育,免費。花集村有扶貧政策,架橋的大頭是政府出的,修路是山民出的免費人工,石板和木頭都是就地取材,你就只出個工具錢。”
柳雨:“……”不帶這麽拆臺的!
柳仕則說柳雨:“你好歹讓村民們住得好點。”
柳雨很郁悶,“那也得讓把河沙水泥和磚運得進來呀。”她頓了下,又說,“你別只看利潤,村裏近千口人,每天吃的米面油,穿的衣服,用的生活用品,樣樣都得花錢從山外面買了運進來,按照人均消費一年一萬算,至少都得九百八十多萬。”她在她爸的注目禮下,說不下去,畢竟,還是有賺的嘛,而且不少。
柳仕則把賬本還給柳雨,一顆老父心安穩不少,不過還是叮囑幾句柳雨,“你別太過分,村民們只是沒見過世面,不是傻,該給村民的那份得給夠。”
柳雨“嗯”了聲,把賬本裝進箱子裏,又塞回床底。
柳母看着她把一箱子現金就這麽塞到床底下,心驚膽戰,問,“不怕有人來打劫嗎?”她說完,往大門口去,發現不要說門鎖,連個門栓都沒有。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