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張汐顏跟在黎未身後感覺沒走多久就到了花集村外。
此刻天剛泛亮, 花集村裏的人剛起,一個村民正打着哈欠鑽出窩棚, 看到她和柳雨還愣了下, 待回過神來後, 激動萬分地叽哩哇啦大叫着跑到柳雨跟前叩頭跪拜行大禮,把村裏的其他人都吵了出來。
張汐顏環顧四周,沒見到黎未的蹤跡, 她問柳雨, “黎未什麽時候離開的?”她記得她們是下午出發的, 怎麽才一晃神就到第二天早上了, 還到了花集村外。她只記得上一刻,她們還在桃林外……大概就是十幾分鐘前?
柳雨莫名其妙地問, “黎未?”
張汐顏:??她說, “大巫黎未, 巫神黎未。”
柳雨:??她怎麽聽不懂張汐顏說什麽。
張汐顏目不轉睛地盯緊柳雨的表情,注意她的每一點反應, 一字一句地說, “你們花祭部落的巫神黎未。”
柳雨困惑地看了眼張汐顏,對匆匆趕來的大祭司、族長和長老們擡擡手,滿臉莫名地朝着村裏去。她走了幾步,發現張汐顏沒跟來,回頭就見張汐顏倔強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柳雨不知道張汐顏的腦子裏哪根弦搭錯了, 只好解釋句, “花祭部落的每一代巫神都叫黎未, 最後一任巫神是在……大概兩千多年前失蹤了,說起來我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當初你家祖師爺毀我道場的時候……”她豎起兩根手指,說:“傷勢慘重,傷養兩千多年。”
張汐顏:“……”移花接木?黎未想讓柳雨知道張家有花祭部落的傳承,為了講得通,所以把漢順帝時期的那只被她家祖師爺滅掉的花祭神捏造成跟柳雨是同一只?處理手法真的是夠簡單粗暴的,而柳雨竟然沒有覺得哪裏有不妥?她無力吐槽,改而問柳雨,“你是怎麽遇到我的?”
柳雨說,“你暈倒在桃林的瘴氣中。”她把玩了下手裏的骨笛,說,“我救了你。救命之恩,要怎麽報答?”
張汐顏把骨笛仔細地看了又看,她可以确定這支骨笛就是黎未的那支。她說,“桃林裏,你吹響骨笛,困住了我爸他們?”
柳雨微笑,“放心,他們都還活着。”她忍不住調侃,“你怎麽想象出那麽多屍蠱來的?”
張汐顏無話可說。她默默地掀開衣領,露出左肩包裹嚴實的傷口,綁帶還是她裁道袍制成的。她道袍袖袋裏的東西沒有了,緊跟着忽然驚覺右肩挎着一個登山包。登山包上的破口還在,她的物品都在包裏,沒吃完的烤何首烏也都還用樹葉包得好好的,放在背包裏。她清點自己的符,發現藍符少了兩張。
她努力地回想,想不起來黎未的臉長什麽樣,只記得她穿着職業套裝,踩着高跟鞋,腳踝挂着鑽石腳鏈,在溪邊,在篝火旁烤雞、烤何首烏,與她們說兩千多年前的事,教柳雨蠱術。
張汐顏了然。黎未篡改了她和柳雨的記憶,但她家祖上從立派之初就一直在研究怎麽克制巫蠱之道,有一定的抵禦能力,使得黎未的手段對她的效用不大,能夠很快清醒過來。
張汐顏的心情有些複雜,這次進山是為了尋找二堂哥張希明并找柳雨算賬,沒想到最終被柳雨救了。如果沒有柳雨護她,她很可能在跟着黎未的腳印走、遇到黎未的時候就已經涼了。之後,她破除幻境的時候,惹怒黎未,柳雨又救了她一次,在溪畔,無支祁出現攻擊她,也是柳雨在護她。柳雨坑過她,不止一次,救她性命,也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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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雨不滿地看着張汐顏清點完東西重新拉上拉鏈,說,“還怕誰貪你的東西不成,你這點東西,誰看得上。”
張汐顏嘲諷地淡淡一笑,“鬼皮骨呢?”
鬼皮襲擊柳雨的情形劃過腦海:她和張汐顏在溪邊休息,似乎在置氣,她心裏不痛快就召來無支祁想給張汐顏添點麻煩,結果無支祁把張汐顏的肩膀撓傷,她為了避免張汐顏再受傷,就帶回到自己的篝火旁,之後鬼皮出現偷襲張汐顏,被張汐顏一劍釘在地上,又再以藍符消滅掉。張汐顏怕鬼,沒敢去摸鬼骨,她幫張汐顏拔下劍,把劍扔還給張汐顏,笑納了鬼皮骨,然後呢,鬼皮骨扔哪了?掉路上了?
柳雨冷哼一聲,說,“誰還貪你根破骨頭,報個數,回頭把錢轉給你。”說完,扭頭就走,走了幾步發現張汐顏還沒跟上,沒好氣地“啧”一聲,回頭問:“腿斷了不會走路了嗎?要不要我背你?”
張汐顏忽然覺得柳雨有點可憐,中蠱分不清自己是人是蠱,中了幻術被篡改了記憶,明明不是花祭部落的人,卻成為花祭神背上了守護花祭部落的責任。可這事最好的結果就是這樣,讓黎未守護的秘密繼續成為秘密,她們如果再去到山裏只會步入淮陽老龍的後塵。黎未願意讓柳雨知道的,自然會讓她知道,她不願意的,她們作為小蝦米,惹不起大佬。
張汐顏默默地把背包跨回右肩,提起劍,跟在柳雨的身後,進入花集村。
花集村裏絕大部分房子都是幹草搭建的窩棚,但花祭神、族長、祭司和長老們的地位高,住得自然好一些,其中條件最好的是柳雨的住所,是吊腳樓式樣的單層竹屋。
大概是城市居民都喜歡有大平臺,柳雨的吊腳樓也有一個大平臺,占據整個屋子的三分之一面積,剩下的則是一個寬敞的客廳和一間帶有小小洗手間的卧室。卧室裏的擺設極為簡單,不到一米五的竹床加一個竹制的行李架和晾衣幹,稍微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點的大概就是用獸皮制成的地毯了。至于洗手間,比她道觀裏的洗手間還小,大概一個多平方,集上廁所和洗澡功能于一體,洗臉的毛巾和洗手臺都在外面的大露臺上,沒有廚房,算是比民宿客棧還要簡單的一個套房。房子很幹淨,在這多毒蟲的地方,連只蚊子都看不到。
柳雨指指露臺上的水桶,又指指旁邊的井,對張汐顏說,“井在那邊,自己打水洗漱。卧室行李架上的箱子中有沒穿過的內衣褲,和沒拆封的洗漱用品,你自己拿。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吃的來。那什麽何首烏就別吃了,難吃死了,粗加工制品,當心吃多了中毒。”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汐顏很是冷淡地看着柳雨,說:“我沒說要在你這裏停留。”
柳雨一副“卧槽,你瘋了吧”的表情看着張汐顏,說:“連續走了二十個小時,你不累我都快崩潰了。”她叫道,“我一定是瘋了才會中邪似的連夜翻山越嶺地回來。”想想,指着張汐顏說,“肯定還是因為你怕鬼,不想在山裏住。”她說完,自認找到合理解釋,滿意地走了。
張汐顏,“……”精神病患者瘋得更厲害了怎麽辦。
好在不是她的家人,不需要她操心。張汐顏這麽一想,就放下了心。
張汐顏提來井水,便準備洗漱,想起自己一路翻山越嶺的,身上衣服實在太髒,即使她能忍着髒穿回去,待會兒還要補覺,總不能穿着髒衣服睡柳雨的床。她打開柳雨的箱子,見裏面的行李分門別類地放得整整齊齊塞得滿滿當當,整個屋子最能找到她熟悉的現代文明社會氣息的大概就是這口箱子了。內衣褲連标牌都沒拆,洗漱用品也齊全,乍然看起來就像是為度小長假做的準備。
她拿一套內衣褲和一件睡袍,一套洗漱用品,跑去洗完澡,又把自己那身又髒又破的衣服洗了晾好,回到屋子就見飯菜準備好了。白米飯和炒菜,還有湯,很平常的家常菜,但出現在這麽落後的原始村落,又是……從那樣危險的地方剛歷經完危險出來,張汐顏想不承認,但還是有點點小感動。
她吃飽飯,到露臺上朝村子裏望去。柳雨的房子地勢最高,視野最好,能夠俯瞰全村,甚至能看到大祭司的竹屋。
大祭司的竹屋門窗都開着,客廳的情況幾乎盡收眼底。大祭司、大長老、族長和族裏的一些老人以及看起來頗有些身份地位的精壯,足有二三十人擠在廳裏,把屋子擠得滿滿當當的。柳雨坐在客廳上首主位上說着什麽,那神情氣質與在公司會議室裏開會時一般無二,嚴肅認真,透着股迫人的女強人氣勢,再不見山裏時的傻比兮兮樣。
柳雨忽然扭頭,對她的視線對上時,眨了下眼,無聲地說了兩個字“去睡”,便又繼續與大祭司扭頭說事。
張汐顏轉身,回房,躺在竹床上,腦子裏回蕩着柳雨的聲音,說着“去睡”兩個字,莫名地覺得怪異,她跟柳雨沒這麽熟吧?她睡不睡,關柳雨什麽事,又不是她爸。她冷哼兩聲,沒抵過困意,很快入睡。她睡得迷迷糊糊中,聽到柳雨回房了,有點做賊似的輕手輕腳的,不一會兒又傳來洗漱的聲音,然後,柳雨到她的身邊,說:“張十三,進去點。”想擠上床的樣子。
張汐顏果斷地攤開手腳,把床占據滿。
柳雨怒,“這是我的床!你信不信我讓你睡地上!”
張汐顏心想“我打地鋪也不和你睡。”奈何她在山裏都沒能好好休息過,又一路跋山涉水死去活來的,身上還有傷,這會兒到了安全地方,放松下來,就有點睡得起不來,只好給柳雨挪了個地方,感覺到柳雨上床躺下後,她便又睡沉了。
柳雨明明很困,但躺床上就精神了,睡不着,旁邊躺着的張汐顏讓她心裏的老鹿亂撞,邪惡的念頭蹭蹭地往上冒,總覺得不幹點什麽對不起這麽好的機會,對不起自己。她心想:在張十三的臉上畫個烏龜?
她要是畫烏龜她就真傻X了。
她想了想,悄悄地把手伸向背對着她睡的張汐顏,摟在了張汐顏的腰上。腰又細又軟,落在臂彎中,那手感,絕了!她摟着張汐顏,貼在張汐顏的身上,頭抵在張汐顏的頸後,正準備入睡,一個念頭刷地一下子劃過腦海:好像要彎。
這念頭,電光火石般劃過,猶豫一道霹靂閃電炸開,柳雨瞬間醒了,那表情變成:卧槽,這是個什麽恐怖故事!
她整個摟住張汐顏睡的動作霎時變成僵硬的擺拍造型。
到底是要摟着張汐顏繼續睡,還是把這個疑似可能大概也許會把她往彎裏掰的兇犯踹下床,兩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辟裏啪啦地打起了架。
天人交戰半天,沒個結果,柳雨放棄:我還是鹹魚吧。
最後,鹹魚·柳,在掙紮半天過後,依然是摟着疑似要掰彎她的張某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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