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學生們用的是程教授上次跟着張長壽進山時繪制的地圖,救援隊按照地圖再根據學生留下的腳印搜過去,在鑽習慣深山老林的救援隊和森林公安的帶領下,一行人的速度比學生們要快得多。他們進山後,走了小半天時間便到了學生們第一天紮營的地方。
學生們挑的紮營地是一片江灘,離水不遠,地上留下他們用鵝卵石堆成的火堆、礦泉水瓶、辣條、威化餅幹和蛋撻等包裝袋,還找到啃剩下的烤雞骨架。他們把帳篷宿營地搭在河灘的最高水線內,帶的食物即不是野外專用食品也不是高能高熱扛餓的東西,背的還是喝一瓶少一瓶的礦泉水。
救援隊完全可以确定這群學生沒有任何野外生存經驗,更要命的是他們不知道是攻略做得不足還是缺資金買裝備,完全是按照在城市或旅游區露營的标準去做的準備,這讓大夥兒對他們現在的處境非常不看好。
程教授用衛星電話向學校通報過情況,大家繼續搜尋。
這邊的山是真的陡,峽谷的平均深度有二千米,很多地方幾近垂直,特別是靠近江邊,大部分區域的斜坡都在四五十度以上,七八十度角以上的坡也不稀見,很多岩石如同刀削斧劈般筆直,而下方就是湍急的江水,經常得借助登山繩才能過得去。
張汐顏搜尋她爸當年進山時留下的标記,內心對柳雨當年往這些地方來作死探險的行為已經無力吐槽。
她聞到若有若無的屍臭味,順着斜坡滑下去,發現一具高度腐爛幾乎成為白骨的屍體卡在石頭縫裏,身體呈不正常的扭曲狀,明顯是從山下滑下來摔死的。
程教授跟下來,見見屍體的腐爛程度和穿的是夏裝,暗松口氣。
照這腐爛程度和着裝,很可能是當年進山搜尋柳雨的失蹤村民。
救援隊考慮到還要繼續救援,查看屍體過後,在地圖和發現屍體處都做了顯眼标記,決定等回來的時候把他帶回去,然後繼續往前搜尋。
沿途,他們不時發現學生留下的生活垃圾和大小便,這些為他們追蹤提供了不少有力的線索。
夜路難走,危險系數太大,他們在天漸黑的時候挑了塊相對平緩的地方紮營。
找了一天,大家都又累又餓,簡單地弄了些淨化水燒至滾沸,為大家補充了飲用水,就着壓縮餅幹吃下去,安排好守夜的人員便早早地睡下了。
一條羽絨睡袋加一張防潮墊就是他們的睡覺裝備,救援隊在營地周圍灑了驅蟲藥,張汐顏也在旁邊點了驅蟲香。
柳雨帶着兩位山民睡在營地最邊緣,且是上風口,遠離張汐顏的驅蟲香。他們三人說着叽哩咕嚕的旁人聽不懂的話,還不時看向背來的那些農具物資,大夥兒只當他們是在商量怎麽提高原始部落的生産力,沒放在心上。
守夜的人只暗中防備他們下絆子搗亂鬧出點什麽意外情況,對于他們,不管是聊天還是拜神都盡量不去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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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事,救援隊繼續出發。這時候的路線已經偏離了當初柳雨他們最初規劃的探險路線,确切地說就是離開了峽谷,朝着山裏去了。
程教授和科研隊都很好奇當初的那支戶外隊為什麽會改變路線,問柳雨,柳雨只說是領隊的決定,她不知道。
對此,張汐顏是一個字都不信。
柳雨那性格就不是會盲目跟随和同意別人意見的人。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們臨時改變了路線。
張汐顏盯着程教授打印給她的手繪地圖看了半天,扭頭望向柳雨,問:“你發給我的那張照片是在哪裏拍的?”
柳雨茫然問道:“什麽照片?”
張汐顏拿出用防潮袋裝好的手機,确定沒有信號,再點開郵箱調出柳雨發給她的最後一封郵件,把手機遞過去,說:“這封郵件。”
柳雨仔細打量兩眼郵件,說:“不記得了。”
張汐顏把手機遞給好奇地朝她看來的程教授和科研隊的人,說:“這張照片是柳雨和戶外隊出事之前拍的,郵件發來的時間在戶外隊出事之前,那時候他們應該還在山裏。照片上有個圖騰柱,應該是花祭部落的祭壇,也就是說他們當時應該是靠近了花祭部落。可他們在花祭部落附近,哪來的信號發郵件?”她的收件箱和柳雨的發件地址都顯示她倆用的是某款要有網絡才能收發件的普通大衆使用的電子郵件,并不是衛星專線郵件。
柳雨的回答是:“不記得,不知道。”
科研隊的人通過光影時間測算出經緯度,算出照片拍攝到的祭壇位置跟花祭部落的位置不在一個地方。
馬教授猜測,“很可能照片上的圖騰柱并不在花祭部落,只是他們建在別處的一座祭壇。”他在程教授提供給他的地圖上,添上了這處祭壇的位置,決定等回頭找到學生,過去看看這座祭壇。
柳雨什麽表示都沒有,只再次暗中決定一定要把張汐顏按在山裏。
他們又搜了一天,在傍時的時候,找到學生們的一個營地,并且,還找到一頂帳篷。
帳篷是那種最便宜的戶外帳篷,拉鏈半開着,有不少蠅蟲。
程教授快步過去,掀開帳篷就見到裏面有具女屍。她蜷縮成團,頭發覆蓋在臉上,腳上沒穿鞋襪,從小腿到腳踝變成黑紫色腫得大了好幾圈,皮膚呈中毒壞死狀,腳踝處有兩個針眼大小的并排小孔,很小,但很深。
救援隊過來,見到這一幕,沉默了幾秒,才有人問:“其他人呢?”
他們分散尋找,然後聽到了微弱的求救聲。
救援隊牽着繩子下去,找到一個摔斷腿,已經非常虛弱的女學生。他們把她救上去,進行了簡單的急救處理,又喂了些水和泡軟的流食,問:“其他人呢?”
女學生問:“章萌萌怎麽樣了?”
一名救援隊指向旁邊正在被裹起來的屍體,說:“在那。”
那女學生沒忍住,當即哽咽哭出聲,叫道:“你們怎麽才來呀!”之後嚎啕大哭。
張汐顏:“……”
大夥兒很無奈,等她哭完了,才再次問其他人的下落。然後得知,章萌萌半夜起來扭到了腳,大家把這位叫呂苗的女學生留下來照顧她,說是等回程的時候來接她們,其他人繼續進山。
程教授咝了聲,牙疼,臉色發綠。他問呂苗,“那麽清晰的蛇牙印,你們看不出來嗎?”
呂苗眼淚汪汪地說,“老師,這個季節哪來的蛇。”她的身上還穿着薄款羽絨服,她篤定地說,“章萌萌說她是扭到了腳,我們看過她的腿也像是扭到的。”
張汐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說:“二月驚蟄,古稱啓蟄,萬物出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是蟄蟲驚而出走矣。現在三月清明節都過了。”
呂苗有點懵。她對二十四節氣倒背如流,但想到各節,首先想到的是冬至吃餃子,清明斷雪,谷雨斷霜,至于更靠前的驚蟄,清明谷雨都沒過,霜雪沒化,蛇還在冬眠呢。她愣了幾秒鐘後,內心突然有一萬頭羊駝狂奔而過,差點再次哭出聲來:這是雲南,這是雲南,這是雲南,這不是北方……
救援隊确認還有五個學生進山,分出六個隊員把腿骨骨折的呂苗和章萌萌的屍體帶出去,其他人繼續出發。
程教授的手都在抖:之前帶柳雨進山的那支戶外隊,已經算是有着豐富野外生存經驗,都出了事,他那幾個學生在這方面完全屬于小白,還沒有危機意識,到現在已經是一死一傷,後面不知道還要出什麽事!
随着他們繼續往前,山裏的瘴氣和霧氣越來越多,幾乎常年不散,樹木也越來越密。山裏陰沉濕冷,各式各樣的毒蟲和野生動物随處可見。路也愈發難走,他們只能抓着樹根藤蔓腰上纏着在長滿青苔和滴着水的岩石上爬石。岩石長了青苔變得極滑,根本站不住腳,可山路陡峭,全是這樣的路。
他們在路上找到的生活垃圾越來越少,指南針和羅盤都失靈,衛星電話的信號受到嚴重幹擾,無線電裏全是雜音。
大家的腦子裏都冒出一個困惑:這麽一個地方,柳雨是怎麽把郵件發出去的?
他們沒找到那幾個學生,但是找到了柳雨當初拍照的地方。
沒有夕陽,天空飄着小雨,山還是那山,圖騰柱和祭壇卻不見了。地上留下的壓縮餅幹和罐頭盒子表示柳雨他們當初确實在這裏停留過,他們并沒有找錯地方。
學生們留下的腳印顯示正在往對面的祭壇方向去,幾位科研人員拍完照,做好記錄,大家便繼續上路。
腳印是新鮮的,五個鞋印,四男一女,根據鞋印大概能看出他們的狀況還算好,并沒有出現腳印深淺不一或者是需要摻扶緊挨着行走的情況。
他們沿着斜坡下山,穿過底部的峽谷小溪,往上爬了一段,突然感覺到旁邊有人。
張汐顏扭頭就見到一個穿着沖鋒衣拿着登山杖的男人站在旁邊的岩石上看着他們。
深山老林裏,毫無預兆地出現這麽一個人,把張汐顏吓了一大跳。這人得有三十出頭,絕對不可能是程教授的學生。他們一路走來,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腳印。她盯着那人,那人也盯着她,然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一只微涼的手突然捂在張汐顏的眼睛上,柳雨的聲音傳來,“別看,那是我們之前進山的領隊。”
張汐顏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馬教授聞言頓時激動了,叫道:“快,快把他帶過來。”
有救援隊朝那人發出大喊:“喂——”用力揮手。
那人轉身跳下岩石,消失在岩石後。
馬教授喊:“過去看看。”
他們與領隊相隔不到五十米遠,一群人手腳并用的爬到那處岩石旁,就見那領隊剛跳下的地方有一具脫水的幹屍,這人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剛才那領隊身上的那身,連手杖都是一模一樣的。
所有人,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雲南這地方,深山老林子裏的露天野地,還能出現幹屍!這幹屍……剛才還以正常活人的模樣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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