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護短
綿綿雨雪朵朵,寒霜打了條子一般裹在樹木上,一眼瞧去白茫茫一片,伴随着風雪,還有呼嘯的風,刮得人臉上生疼。
沈清歌站在閣樓的窗前發了好一會兒呆,默書從外頭進來的時候,她的肩上已落了幾片雪。
“姑娘怎的這麽不愛惜自己,若是王爺知道了,可要責怪默書了。”
沈清歌秀眉微皺,清亮的目光放在默書臉上看了半響,直把默書看得低下了頭,她輕輕嘆氣:“這才幾日,你就被他收買了?”
默書忙搖頭:“不不,這哪是被收買啊,只是多一個人關心姑娘,默書高興。”
沈清歌擡手關上窗,曼裙輕挪在軟塌上坐下,素白的手伸到暖爐邊烤了烤,微啓唇齒淡淡問:“說說他是怎麽關心我的。”
默書眼睛一亮,盤腿坐在默書旁邊:“今兒個王爺臨走前問了我好多事,都是關于姑娘的,”
擡茶的手微頓,沈清歌垂眸輕問:“都問了什麽?”
“王爺問姑娘愛吃什麽,忌口是什麽,平時喜歡什麽小物件,又讨厭什麽東西,還問了姑娘平日幾時起,幾時入睡。”
“你都告訴他了?”
默書神色暧昧,熱烈的點頭:“是,王爺可上心了。”
沈清歌擱下茶,目光微移看向她:“默書,你可知錦邺是一個怎樣的人?”
默書一愣,惶惶低頭:“不知…”
“你可知他是當朝九王爺?”
“默書知道。”
沈清歌複擡起手烤火,不知怎的身子總泛着涼,夜裏總睡不踏實,那夜錦邺陪着,倒是意外的酣睡,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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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平淡得聽不出情緒:“人前,他是皇族貴胄,是人人皆知的閑散王爺,可咱們都知道他不簡單,他曾想殺我,雖然如今對我還算不錯,但誰知道以後呢?我們的路還很長,他是敵是友,我們不得而知,還是多留個心眼吧。”
默書大驚,怪自己一時被表面蒙蔽,忘了這位九王可不是善茬,她連忙保證:“姑娘放心,默書明白了。”
沈清歌輕嗯了一聲,想起錦邺,她的心緒就有些淩亂,往銅鏡裏的自己瞧去,頭上的梅花簪豔絕生輝,不似凡物。
呆了好一會兒,她輕輕取了下來放進櫃中,默書經她一番提點,再不敢說什麽。
沈清歌從懷中拿出沈長樂送的荷花,端詳片刻後放在鼻尖輕嗅。
“姑娘!”默書擔憂的看她:“這荷包怕是不簡單。”
沈清歌輕笑:“簡不簡單,找家藥鋪問問不就知道了。”
“可這外面還下着雪,道不好走,姑娘若不然等雪停了再去?”
沈清歌拿過鬥篷披在身上,轉了身瞧默書,嘴角含笑道:“你看看這北齊的天兒,何時雪才會停?若等雪停,我怕也被沈長樂害死了。”
說罷便出了門去,默書趕緊拿了傘跟上。
地上的雪深且厚,行過去時踩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凍得沈清歌一激靈,她忽然想起錦邺那夜從雪地裏把她抱回去,言語責怪她不愛惜自己,她聽得出那話裏滿滿的心疼,如今再想起,也不知是觸動了心裏的哪一根弦,明明被生冷的風吹着,她的臉卻紅了起來。
默書見姑娘發呆,擡手攙扶她過階,身後徒然響起沈清風的聲音:“清歌這是要去哪兒?”
沈清歌轉身便見沈清風從大廳出來,身旁同行一位氣宇軒昂的少年郎,見着沈清歌,微微一怔。
二位少年風風火火走過來,肩上落了風雪也毫不在意,沈清歌拿起秀帕給沈清風擦了擦,笑着道:“我想出去轉轉,屋子裏悶得慌。”
沈清風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替她拉了拉披風:“這麽冷的天,不怕凍着?”
“無礙。”沈清歌的目光微移到兄長身旁的男子身上,此人劍眉星目,貴氣十足,乃是當朝大皇子錦垣,前世,他與錦昭的奪嫡之戰可謂是血雨腥風,是個難搞的主。
沈清歌含笑行禮:“見過貴人。”
男子眉頭一挑,淡淡點頭,沈清歌心知此人來者不善,也不過多搭讪。
她同沈清風說了幾句話便要出門,男子淡淡出聲:“姑娘要出門,不如與我同行。”
沈清風連忙見禮:“王爺,怕是不妥,清歌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男子臉上有幾分不悅,笑意微冷:“沈公子說笑,難不成本王要輕薄你妹妹?”
沈清風态度決然:“王爺不可。”
“你說不可,本王偏要!”
他強行拉住沈清歌的手腕,力道重得讓沈清歌皺了皺眉,沈清風眼中微冷,當即便要去搶,适逢沈清歌擡手攔住,她輕笑着看他:“哥哥莫急,我去去就回,王爺不會拿我怎麽樣。”
入了錦垣的馬車,裏頭的暖驅散了外面的寒氣,沈清歌端端正正的坐好,錦垣目光定定放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捏住她的手依舊不放開。
沈清歌強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含笑道:“王爺,是不是沒拉攏到我父親,所以想拉我下水,制造點你和我不清不楚的謠言,讓別人以為我們沈家跟王爺有關系?”
錦垣目光微眯:“你倒是聰明。”
他狠狠甩開她的手,沈清歌被摔到一邊,默書看着她迅速發紅的手腕,怒目圓睜,卻又不敢發作,只得忍氣吞聲着。
沈清歌重新坐好,輕輕揉着自己手腕,低聲開口:“父親擅長中庸,我也摸不準他的心思,不過…”
錦垣盯着她:“不過什麽?”
沈清歌垂首瞧自己的手腕,練武之人果然不一樣,自己的手腕隐隐有些紅腫的趨勢,她拉了袖子蓋住,不在意的模樣倒讓錦垣目光深了幾分。
“不過父親向來疼愛我,你越是這樣,越是得不到他的支持。”
錦垣冷冷一笑:“那你怕不怕本王現在就撕了你的衣裳,毀了你的清白,讓你只能跟着我,本王倒要看看你那個清高的父親還能不能站得住腳跟。”
“呵。”她輕笑一聲,錦垣皺眉看着她:“你笑什麽?”
“笑你不切實際,我父親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乃是皇上的授業恩師,現在又是儲君的老師,你玷污了他的女兒,皇上會饒了你嗎?不僅不會,還會立刻窺破你的心思,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認為皇上還會親近你,信任你嗎?你以為我父親會低頭讓我嫁給你嗎?想都別想!”
“你!”錦垣目光一狠,擡手想掐住她脖子,沈清歌突然提高了音量:“錦垣,你若是敢傷我,我父必定與你鬥個不死不休!”
她猛然擡起手上的紅痕面對他:“這個傷我會說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可若是你敢再傷我,我沈家上下,必定一一讨回!”
“你竟敢威脅本王!”
“不敢。”她笑得豔絕:“若是王爺耐心些,說不定我還能說服父親。”
“我憑什麽相信你?”
“王爺出身高貴,群臣擁立,清歌的心自然會偏向你多一些的。”她摸了摸頭上的碧玉朱翠,好一副貪慕虛榮的妩媚模樣:“我可不想平平淡淡過一生,王爺可明白?”
錦垣背靠軟枕,看着她的臉琢磨了半響:“你是說,你想做皇後?”
“我可沒這麽說,王爺心裏明白就好。”她輕輕一笑,垂下的眼眸中一片寒涼,耳邊傳來錦垣的聲音:“這一次暫且放過你,不要忘記你說的話,若是聰明,本王可以考慮娶你做側妃。”
沈清歌喜笑顏開的點頭,得了錦垣允許,外面的侍衛這才允許沈清歌離開。
離得遠了,身後的馬車突然騷.動起來,耳邊驟然響起兵器碰撞的聲音。
沈清歌立刻轉身看去,無數飛镖從不知名的方向往馬車內飛去,有的侍衛中飙,不一會兒便抽搐着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這飛镖是有毒的。
盛街上突然發生這一幕,吓得平頭老百姓到處亂竄,積了雪的地上倒了亂七八糟的屍體,還有攤販被掀翻的商品。
錦垣雖有武功護身,卻也中了幾飙,他臉色發青,抑制不住的要倒下,慌亂的人群中,沈清歌的手被人拉住。
此人身披黑色鬥篷,帽子遮住整張臉,他的手寬大溫暖,輕輕拉住她往角落跑去。
沈清歌猜到了是誰,無聲跟在他身後,為免他發現手腕上的傷,不着痕跡的遮了起來。
走到角落,他突然停下來,低沉的聲音吩咐:“默書留下。”
默書自然不肯,沈清歌示意她聽話,他轉身橫抱起沈清歌,快步進了弄堂裏的屋子。
沈清歌摟緊他的脖子,直到進了屋,男人也沒說一句話,只是抱着她不說話,沈清歌無奈,輕輕拉他衣襟,柔聲喚:“錦邺。”
姑娘這聲音,聽來是軟糯溫婉的味兒,錦邺哪裏把持得住,他不過是氣錦垣擄走她,若不是派隐衛暗中保護她,他還不知道他的好皇兄竟然在打自己女人的主意。
“剛剛那些暗器是不是你放的?”跟他說話,沈清歌不自覺的放柔了聲音,她察覺了之後,便微微紅了臉。
錦邺摘下帽子,雙手捧起她的臉,十足珍貴的模樣:“他是不是傷了你。”
“沒事。”
倒不是想替錦垣遮掩,她竟有幾分不想讓他擔憂的心思。
錦邺更急了,慌的摟住她:“快說是哪裏?”
沈清歌紅着臉不說話,錦邺便在她身上查探,摸到她手腕處,她輕呼一聲,錦邺小心翼翼扒開袖子,裏頭那手腕已經被捏腫了。
錦垣向來歹毒,沒有得到沈帝師相助,便把一通的怒火發在了沈清歌身上。
錦邺目光沉了下去,翻箱倒櫃找出個瓶子,拉着沈清歌坐到自己腿上,細心給她擦藥。
沈清歌很不自在,動也不敢動,她低着頭對他道:“王爺,你放我下來。”
“你叫我什麽?”他眯起眼睛冷哼一聲:“依着你的脾氣,方才在馬車裏定是對他柔情婉轉,清歌,你不曉得男人對着好看的女子都是居心不良的,你不準對別人那麽溫柔。”
她輕笑:“那你呢?你是正人君子?”
“我不是正人君子。”他極輕的親吻她受傷的手腕:“我只對你居心不良,旁的女子提不起半分興趣。”
沈清歌默默不語,他又說:“我曉得你不信我的心意,肯定也告訴身邊的人要多防着我,我只希望你防着我的同時,更要防着別人,他們接近你是為了權勢,而我接近你只是為了你。”
姑娘輕輕點頭,溫順的答:“知道了。”
錦邺仔細瞧着她眉眼,壓着她後腦靠過來,熱氣綿綿的聲音低沉道:“清歌真乖。”
他似贊賞的親吻她眼角,而後又覺得不夠,順着眼簾一路而下,尋到了唇瓣,熱切的含住,反複碾轉。
下腹灼熱起來,他又生了旁的心思,被沈清歌察覺,素白的拳頭重重打在他胸前,對錦邺來說委實不痛不癢。
男人低低的笑,醇厚的笑聲撩得她心發燒,他親着她耳垂說道:“你定是給我下了蠱,若不然我怎麽見着你就想那回事?”
沈清歌又打了他一拳,本就軟糯的聲音聽來沒什麽力量,輕輕斥責“不正經”,倒像是貓兒一般的,撓得他心癢癢。
錦邺連忙穩住心神,從懷裏掏出暖袋給她:“別凍着了,辦完事快回去。”
沈清歌問:“你這屋子?”
“唔。”他輕笑着捏她的臉:“這條街都是我的,你喜歡我送給你,等會兒回府就把地契改成你的名字。”
沈清歌失笑:“這可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你值得這世間最好的東西,今後我會愛着你,護着你,會把這世間一切配得上你的東西送到你身邊。”
沈清歌輕輕看他,目光沉靜溫柔:“王爺可不要對女子說這些話,會讓人當真的。”
“我要你當真。”錦邺低下頭,均勻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墨發青絲:“清歌,從現在開始,你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