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殺人
外頭雪沒停,隔窗看去,對面的房檐上已積了厚厚一層,邊上挂着溜尖的冰柱,興許是禁不住疾風摧殘,呲啦一聲落了地,砸了個稀巴爛。
沈清歌盯着外頭,看靜悄悄落下的雪,看攤販燒火時緩緩上升的青煙,看偶爾路過的行人,就是不看正抱着她的錦邺。
她聽見耳邊有他越加清晰的呼吸,綿長的,呼出的熱氣灑在耳旁,有點濕濡的感覺,沈清歌沒動作,聽他道:“我瞧你的模樣分明不喜歡我這樣,怎的不推開?”
錦邺對她的感覺不是喜歡,倒像是對愛寵一般的,這種養尊處優的人物,從來不缺玩寵,可若是沈清歌強行的拒絕,倒是激得他生出了馴養的心态,她略微勾了勾唇角,似是在笑,卻透着一絲諷刺:“你們男子不都喜歡女子這般嗎?”
“你對誰都這樣嗎?”他的聲音很輕,透着幾分薄涼,甚至還有些漫不經心,可沈清歌卻清楚地聽出了殺意。
她沒搭話,錦邺的手極快地移到她纖細的脖頸,輕輕捏住咽喉,稍微用了點力,沈清歌喉間緊縮,腦中轟然炸開,只餘一片空白。
他的語氣似是玩笑般的:“你這樣可不好,以後只能給我抱,別的人,不行,記住了?”
他在等着她點頭,沈清歌沒動作,咽喉處的手收緊:“不聽話的小東西,殺了也好。”
風吹進來,哪怕隔着衣料也能感覺到森涼的冰寒,她沒有分毫退讓,秋水朦胧的一雙眼睛,裏頭泛着涼氣,錦邺感覺這涼氣兒淌進了自己的心,凍得自個兒生疼。
他立即放開手,沈清歌扶住桌子才沒有摔下去,低着頭重重喘息,好一會兒才重新坐下,像個沒事人一樣的:“王爺,我弟妹呢?”
錦邺生出一股挫敗感,這姑娘壓根兒沒心,可方才他分明也感覺到到她的恨意,像是寒冰九窖,又像是熱浪火海。
他在她旁邊坐下,倒了一杯茶遞到她嘴邊,沈清歌皺眉沒動,他捏住她下颌讓她張嘴:“喝了,潤潤喉。”
沈清歌再怎麽沒脾氣也有些怒了,一掌打落他手中的茶水:“王爺當我是你的寵物,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錦邺沒氣,又重新倒了茶遞過去:“我已經叫人去帶你弟妹過來,你的聲音有些啞,像是…”
他隐去後面想入非非的話,忽而靠過來,用手指揩一些她嘴上的口脂,轉而抹在自己唇上,伸出舌頭舔了舔,輕聲問:“你用的是哪個香坊的口脂?好甜。”
錦邺生得風流倜傥好樣貌,時刻随性懶散慣了,偏是這樣倒讓人覺得有一股子脫俗味道,然而他這個人心思深沉,笑時總那麽漫不經心。唇上那麽一點紅,妖冶的模樣像個山中精怪,沈清歌看一眼收回目光,太美好的東西也太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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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的确是想殺她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錦邺這個人根本不看重沈家的權勢,他想殺一個人便殺,無論會引起什麽樣的後果,定然會擺平得毫無蹤跡。
沈清歌的心沉入無邊海底,如果他不是想要沈家的權勢,那麽他想要什麽?
“別瞎猜。”清冷的聲音伴着潺潺水聲傳來,錦邺耐心的溫酒,修長的手握着青玉杯,指尖泛着玉潤的白色:“你知道得太多,我可是會生氣的。”
乍然寒風凜冽,拂過耳旁帶過幾縷發絲,沈清歌冷得一個寒顫,錦邺一揮手,窗戶便關得死死。
傳言九王爺玉體不大康健,空有才華沒有武藝,滿朝文武皆嘆百無一用是書生,原來,他不是沒有武功,而是深不可測。
這些隐藏了這麽久的東西,為什麽要施展在她面前,他想做什麽?
沈清歌擡起桌上的茶喝一口,已經涼透,喝進去嗆得她一陣咳嗽,錦邺拿過她手中的杯子放在掌中把玩,沒一會兒杯中便冒出幾絲熱氣兒,他重新遞過來:“天兒冷,喝點熱的。”
用內力溫的茶,倒是稀罕,沈清歌一邊潤喉,一邊思索着如何開口,畢竟這樣的金貴人物會找上她,委實奇怪。
外頭傳來步子聲,想來是清兮清禾過來了,錦邺撐着一只手看她:“你心裏的疑惑,我往後告訴你。”
門推開,伴着哭腔的一聲“阿姐”傳來,兩個粉團子撲進她的懷裏,錦邺看了一眼,淡淡別開目光。
清兮清禾受了委屈,眼淚流水似的往外淌,哭得那叫一個傷心,默書跟着一道來的,早晨起來看不見姑娘身影,心裏一慌滿街的尋過來,半路遇見個悶頭侍衛,說小姐跟他家主子在一塊兒,默書半信半疑跟着來,見着清兮清禾已是哭了一陣,現下看了這番場景又跟着抹淚水。
沈清歌眼眶微紅,摸着兩個粉團的頭:“同阿姐說說,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清兮抽抽搭搭:“昨兒個同阿姐上寺廟,我同阿弟便在寺廟周圍轉悠,見着梅花好看,想給阿姐摘一支,我正馱着阿弟,突覺眼前一黑,原是進了一個麻袋,聽見王婆子的聲音說,将我們拖去黑市賣了給人家當奴。”
清禾接着說:“王婆子同人販子談好了價錢,說要把我們賣到外鄉,好在幾個蒙面黑衣打扮的俠士救了我們。”
說完似是瞥見了一旁的錦邺,口中“咦”了一聲,又盯着沈清歌看了一眼:“昨夜救我們回來後便見着這位貴人,他說今日就能讓我們見到阿姐,原來…”
清兮清禾乃是雙胞胎,弟弟有的心思,清兮一想便明白了,默書也是心領神會的,瞧了一眼錦邺披散的頭發,唇上鮮紅的口脂,那顏色分明同自家姑娘的口脂一個顏色,再瞧瞧姑娘身上的玄黑鬥篷,方才說話的聲兒也是幹啞的。
幾人一想心裏更難過,莫不是為了救清兮清禾,竟将自己身子送了人?
清禾咬咬唇:“是清禾沒用,沒保護好阿姐。”
錦邺輕笑一聲,伸手要去捏他的臉,清禾瞪他一眼退後一步,清兮拉着清禾躲在沈清歌身後,說話時有一股嬌小姐的蠻橫:“貴人既然得了我阿姐,便要好好待她,我阿姐金貴着呢。”
沈清歌微微皺眉,原來從她進房那一步,錦邺就開始算計她,如今兩人算是不清不楚,她也不是愛解釋的人,身邊的人以為兩人有什麽,便會搭個船做個橋,以後再想脫身,便不大容易了。
她轉頭看過去,瞧見錦邺眸中的笑意,心裏越發的冷,他對躲着的兩個粉團招手:“說說你阿姐是怎樣的金貴?”
清禾一撅嘴:“我阿姐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姑娘,便是皇帝娶了也得捧在手心裏寵着。”
“清禾!”沈清歌輕輕斥責。
錦邺朗聲一笑,盯着沈清歌看了半響,驀然說:“原來你想當皇後?”
沈清歌淡笑:“小孩子童言無忌,我倒是想瞧瞧那王婆子。”
“在別間綁着呢,你想怎麽處置?”
沈清歌起了身,将清兮清禾推到默書懷裏,對錦邺笑了笑:“天寒地凍的,外頭的湖也不知有沒有結冰,王爺陪我走走可好?”
他說好,過來半摟着她要出門,清禾拉住沈清歌的一片衣角:“阿姐要去殺人嗎?阿姐這麽好,怎麽能雙手沾血。”
沈清歌扯出他手裏捏住的衣裳,含笑道:“你乖乖等阿姐回來。”
出了門,錦邺問她打算怎麽處置,沈清歌說郊外的河塘景致好,想去那處轉轉,侍衛便将王婆子拉着去了那河塘。
一路上沈清歌沒說話,錦邺拉着她的手,她掙了幾次,他反倒越握越緊:“你手無縛雞之力,妄想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他說的是什麽意思,沈清歌又怎會聽不出來,她上一世忍氣吞聲,這一世必要睚眦必報:“與天鬥,其樂無窮。”
手上的手又緊了幾分,錦邺口中稱贊:“好一個其樂無窮。”
路上風雪大,花了半個時辰,王婆子被扔下馬車,侍衛解開麻袋,将人從裏頭拎出來,她瞧見沈清歌時,牙齒吓得打顫,好半天才抖着嗓子求饒:“姑娘饒命,是長寧姑娘指使奴婢做的,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沈清歌笑了:“婆婆莫怕,我懂的,只是不殺婆婆難消我心頭之恨,河塘底下的魚想來正餓着肚子,婆婆死了也是功德一件。”
她轉頭對侍衛淡淡吩咐:“沉了吧。”
那頭王婆子驚慌尖叫起來,眼淚鼻涕混了一臉,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侍衛拎起便抛向河塘中央,上頭結了一些冰,王婆子砸在上頭傳出幾聲痛苦的聲音,湖面的冰漸漸裂出縫隙,只一瞬,王婆子便随着破冰落入水底。
湖面浮起一串水泡,片刻後沒有一絲波瀾,沈清歌又吩咐:“拉起來。”
侍衛拉起手中的麻繩,王婆子又露出水面,不過卻是半死不活的,沈清歌微微一笑:“再沉。”
侍衛松開繩子,王婆子又沉入湖底,沈清歌似是覺得有趣,如此反複多次,王婆子也不知是凍死還是淹死的,臉上慘白,冬日裏看着更添陰森。
沈清歌親自試探鼻息,的确是死得透透的,吩咐侍衛将王婆子的屍體拉上馬車,這事兒還沒完。
錦邺從懷裏拿出一塊絲帕,握着沈清歌的手輕輕擦拭,漫不經心的開口:“這是第一步,往後還有很多。”
沈清歌瞧着他細心為自己擦手的模樣,模樣淡淡的,心裏也是:“我要走的路,我心裏清楚。”
“清楚就好。”錦邺擡頭看她:“我希望你每次殺人的時候我都在,這樣,我還能給你擦擦手。”
沈清歌覺得荒謬,難道殺了人,擦擦手就能掩蓋了嗎?他将絲帕扔在湖上,微微嘆息:“你看,你總是誤解我的意思,那些人自然都該殺,可你是這麽好的人,殺人多不好,會髒了你的手。”
“王爺說錯了,我沒那麽好。”
“我說你是好的,你就是好的。”錦邺走近一步,沈清歌迎上他的目光。他低頭,修長的手撚起一縷發絲放在鼻尖:“你熏的什麽香,我怎麽覺得你渾身上下都那麽甜?”
作者有話要說:沒錯我們男主就是這麽善變,陰陽怪氣表面不一,很想打死,我們女主才不會輕易愛上他哼!
我們一起給男主點蠟,等着他打臉,等着他把女主當祖宗寵,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