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第一天,他們來到了遐迩聞名的“泉城”——濟南。
泉城果真是名不虛傳,泉水清澈,潺潺流淌,綿綿不絕,訴說着這座歷史古城的興衰變遷,愛恨情仇。在趵突泉邊,大明湖畔……留下了他們賞風觀景的足跡。
翌日。他們登上了千佛山,田蕾一路上緊緊拽着肖華的手,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爬上山頂。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在山頂那棵高大挺拔,遒勁有力的迎客松下,他們相擁而坐朝山下俯瞰,看着腳下星羅棋布的村落,袅袅升騰的炊煙,線狀蛇行的公路,泥丸般蠕動的行人……不由得感嘆天地之悠悠,生命之渺小,時空之虛無。田蕾溫潤柔軟的身體像初生嬰兒,更像一只受傷的小鳥,安靜地伏在他的懷裏凝神遐思,突然她攬緊肖華的腰肢,幽幽道:“肖華,要是能和你一輩子在一起那該多好啊!”
聽到田蕾夢呓般的話語,肖華不禁啞然失笑,說:“傻丫頭,說的什麽話,我們不是在一塊嘛。”說完伸手擰了一下她那白玉般的臉蛋
“有些事你是不懂的!”她瞥了肖華一眼,神情忽地變得憂郁起來。
肖華一聽,臉色微微泛紅,說道:“呃,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看來你對這裏的山山水水有着別樣的理解喽?!”
田蕾被肖華一番誤解的話逗樂了,抿嘴一笑,站起身來甩了甩秀發徑直走了。
“你上哪兒去呀……等等我!”肖華被田蕾異樣的舉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叫嚷着連忙爬起來跟了過去。
他倆轉悠到山頂的大雄寶殿,只見殿宇寬廣,壯麗肅穆,香煙缭繞,在門口田蕾拉住肖華的手,說:“我們進去求個簽吧。”
“你不是信奉天主教嗎?怎麽也信佛啊?”肖華好奇地問。
田蕾朝肖華瞥了一眼,正色道:“不要亵渎神靈,勸人向善,道是相通的,這才叫做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懂不懂啊?”
肖華裝作懵懂的樣子,邊搖頭邊支吾道:“哦,不知道……”
“你逗我,讨厭,不理你了。”田蕾嘴一撇,扭頭就往裏走。
他倆來到裏面,焚香拜佛,許下心中美好的心願。肖華運氣不錯,竟抽了支“上上大吉”的上上簽,田蕾在一邊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似的歡蹦亂跳起來。
聽完大師釋完簽義,田蕾把肖華拉到一邊,神情詭秘地說:“肖華,我想向這位大師請教一些問題,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好嗎?”
“請教什麽重要問題,還不能讓我聽到啊?”
“天機不可洩露,要不然就不靈了。”田蕾突然沉下臉,一本正經地說。
“那我更要聽聽。”肖華固執地說。
見肖華有些不情願,田蕾噘起小嘴,搖晃着他的手嗲聲嗲氣地央求道:“聽話嘛,乖!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就一會兒。”
“好吧。”肖華怏然退到禪房外。
站在外面的肖華雖然聽不清田蕾和大師在談論些什麽,但看到田蕾一副正襟危坐、虛心求教的樣子,就知道她聽得很認真、問得很虔誠,不禁暗自想道,但凡來這裏的香客,不是占蔔前程與命運就是蔔筮姻緣與感情。田蕾那麽鄭重其事,是問蔔什麽呢?命運、婚姻、事業還是家庭……半個小時過去了,他們還在交談着,全然沒有結束談話的跡象。這時候門口已經聚集了好幾個抽完簽等待大師釋義的香客。四十分鐘後,田蕾從蒲團上站了起來,随手從随身攜帶的黑色小挎包裏掏出一個大大的紅包畢恭畢敬放在大師面前,作揖施禮,微笑着退了出來。肖華看得真切,那鼓鼓囊囊的大紅包裏至少有二、三千元錢。占蔔什麽,許些什麽心願,出手如此闊綽大方,看來她是早有準備的。
看到眼前的一幕,肖華心裏升騰起一團迷霧。
“女施主不必為哥哥的婚姻擔憂,緣是天意,緣聚結緣,緣盡緣去。阿彌陀佛。”大師起身把田蕾送到禪房門口,止步時又說了一番晦澀難懂的話才躬身作揖折了回去。
什麽?田蕾的哥哥?大師的話,肖華聽得真切,怪不得田蕾那麽鄭重其事,原來是為她“哥哥”蔔問姻緣的。不過他立馬想到,不對呀,田蕾是她家裏的獨生女,哪來的哥哥?莫非她是在給她那個前男友蔔問婚姻?
肖華一陣胡思亂想,迅疾将吳亞豪與田蕾占蔔的事情聯系在一塊,心裏不禁掠過幾許不快。
“老實交待,你為哪個哥哥占蔔終身大事?”出了大雄寶殿,肖華拉住田蕾的手,似嗔非嗔地問道。
聽到肖華的問話,田蕾先是一怔,繼而立馬明白肖華話裏的意思,知道他為剛才的事情吃醋了,有意想逗他一下,于是她斂容正色,學着大師的模樣,故作深沉地說:“這位施主,天機不可洩露,恕貧尼不能如實相告,阿彌陀佛!”說完自個兒“咯咯”地笑了起來。
“不會是情哥哥吧?”肖華乜斜着眼睛,酸溜溜地問道。。
田蕾臉色微紅,睨視着肖華說:“是,又能怎麽樣……”。
“是……是誰?”肖華漲紅着臉,怏然問道。
見肖華一臉愠色,田蕾破顏一笑,含情脈脈地說:“你真是個大傻瓜!除了你,還會有誰呀?!”說完她猛然掙脫肖華的手,笑着朝旁邊一片蔥郁的松樹林裏跑去,那歡快的樣子就像一只歡蹦亂跳的小鹿兒,跳躍着瞬息間消失在樹林深處。田蕾的話,如醍醐灌頂,一下子驅散了他心中的陰霾,頓覺如食甘饴,甜津津,美滋滋,幸福得像綻開的花兒……
“你別跑啊……”他叫喊着追了過去,想一把将她抓住,緊緊摟在懷裏,永遠不松開。
第四天中午,他們來到了風景怡人的海濱城市——青島。
陸志明早早來到高速路口接站,随同還有他公司的副總周天鲲,會計關月。
一番簡短的寒暄之後,一行人就直奔崂山風景區。
陸志明比肖華大一歲,山東文登人,性格直率,為人仗義,長得五大三粗,是典型的山東漢子。倆人脾性相近,興趣相投,在校時是酒友加陪練,住同一個寝室,還睡上下鋪,關系融洽。陸志明畢業後回到老家,從一名普通的民警一直幹到了派出所所長,可謂前程看好。可惜幾年前他突然下海經商了。肖華打電話問其原因,就他的話說,當官不自由,自由不當官,為了自由故,官帽亦可抛。自嘲中盡顯他那種遇事風輕雲淡,去留無意的豪邁性格。他辭職後與人合夥開了家貿易公司,廣開財路,生意竟做到了韓國,算是有所成就。
對于陸志明的辭職,肖華免不了一番嘆惜,無論就陸志明的品性才智還是身體素質,幹警察這行是他最适合不過的職業。然而人各有志,不可強求,只是有一點讓肖華搞不懂,幹警察是陸志明兒時的夢想,他們曾經在畢業典禮上一起宣過誓的,怎麽說不幹就不幹了呢?後來肖華在一次辦案過程上遇到了一個校友,無意中提到陸志明才知道,他之所以辭職原來是另有隐因。那些年,一些不法分子利用國家法制制度不完善不健全的漏洞,從沿海城市向內地走私小汽車的犯罪活動甚是猖獗。陸志明經辦了一宗走私案,沒想到主犯與他的一個領導是親戚關系。這位領導托人暗示他,希望他對這個案子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含糊算了。可當時他年輕氣盛,嫉惡如仇,沒有買領導的帳,如實把案子辦了,結果得罪了這位領導。一年之後,這位領導變成了他的分管領導。可想而知,他的日子是多麽難過。這位領導動辄給他“小鞋穿”,尤其在提職的問題上一壓再壓,一氣之下他就炒了領導的鱿魚。
田蕾說她最喜歡大海。
山光海色,碧海連天。在海邊田蕾深情地對肖華說,看到大海她就會想起小時候爸媽帶她第一次看海的情形,寬闊的海面,碧波浩淼,博大的胸懷包容着點點滴滴和驚濤駭浪……
她說包容是一種解脫,對痛苦的解脫,也是對幸福的解脫,愛情是需要包容的。
她還說,緣是天意,分是人為,大海會見證他倆的情緣……
關月充當攝影師拿起相機跑前跑後抓拍了他倆在海邊嬉笑漫步的鏡頭。
從崂山回到市區已經是夜幕降臨,一行人徑直來到陸志明提前訂好的飯店,一局饕餮大餐即将開始上演。
給肖華接風的酒店是一家海鮮酒樓,極目之處就是大海。一會兒酒菜上齊,山珍海味,紅的幹紅,白的茅臺,琳琅滿目擺滿了一桌子,甚是豐盛。
“諸位,開始吧。”陸志明掂起酒杯直奔主題。
肖華無言地笑了笑,心想這個陸志明做事風格一點也沒有變化,還是那麽豪爽率直。
田蕾突然嬌聲道:“我也要喝酒!”真是一語驚人,田蕾的話引來四座嘩然,尤其是那個叫關月的漂亮女孩,在一旁抿嘴竊笑不已。
肖華漲紅着臉小聲責怪道:“傻瓜,哪有女人自己要酒喝的。”
“陸總不是你最好的同學嘛?熟人不拘禮節。”田蕾莞爾一笑,甜甜地說。
陸志明連忙給田蕾斟上酒,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今天無論是為了愛情還是友情,嫂子都應該喝一杯?”
田蕾聽陸志明喊她“嫂子”,臉上泛起幾分羞怯的紅暈,她接過陸志明遞來的酒杯,落落大方地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難忘今宵情,多謝陸總的盛情款待,祝陸總和肖華的友誼天長地久,祝陸總生意興隆!”田蕾一番文雅得體的話,有種先聲奪人之感,頓時讓人刮目相看。
肖華看到這一幕,心裏既是感佩又是得意。
陸志明咧嘴笑着說:“嫂子的嘴真甜。”說完又拿眼瞟了一眼坐在田蕾下首的關月悠悠道: “唉,我們的關月同志,同樣是女人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啊?!”
“陸總批評的是,我陪田姐喝一杯。”陸志明的話外之音,關月自然心領神會,她紅着臉笑着把自己的酒杯也斟滿酒。
久別重逢,自然是千杯嫌少。
舉杯相碰,爆發一陣歡呼聲。
一席人邊吃邊聊着,說到逗樂處,田蕾在一旁偷偷地樂着、笑着。
吃着海鮮,飲着甘醇,看着夜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肖華的思緒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段難忘的警校生活,想起了第一次喝酒的經歷。人的一生中有許多值得記憶和難忘的事情,尤其是第一次的經歷更會讓人記憶猶新,甚至刻骨銘心。肖華學會喝酒還得承蒙陸志明的“啓蒙”。他很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喝酒的情形:那天晚上,吹過熄燈號後,306寝室的同學大都早早地進入了夢鄉。由于接連幾天的擒拿訓練,幾乎把每個人累得像散了架的機器一樣,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動彈,唯獨只有寝室長陸志明的鋪位還在唱着“空城計”。看到空蕩蕩的上鋪,睡在下鋪的肖華還納悶了半天,心想着這時候這家夥會跑哪兒去了?正當他迷迷糊糊漸入夢境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掀他的被子,忙睜開惺忪的眼睛一瞅,隐約看到有個人站立在他的床前,龇着一嘴的白牙正在小聲喊着他的名字。肖華定睛一瞧才看清楚是陸志明,不禁悻然地問他黑燈瞎火,鬼鬼祟祟的幹什麽?陸志明一邊示意他不要吭聲,一邊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大堆吃的,一股腦兒堆在他的床上,有花生米、燒雞、牛肉幹、五香豆腐絲,還有兩瓶牛欄山二鍋頭……把肖華看得瞠目結舌、迷迷瞪瞪。原來,陸志明趁熄燈的空隙翻牆出去了,從外面買了些吃的,回來“犒勞”辛苦訓練了一天的大夥呢。當然他之所以費神翻牆外出主要是為了沽酒,倘若單純為了買點吃的,學院服務部裏面就有。沒想到正當大夥“悄悄的幹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酒酣耳熱之時,被前來查鋪的教務長兜了個現行。那次肖華在陸志明的慫恿和撺掇下,着實喝了二兩多酒,正感到頭重腳輕,渾身酥軟無力的時候,看到令人敬畏的教務長突然造訪,一時驚吓,酒勁竟清醒了大半,不禁在在心裏一個勁地叫苦這回慘了。教務長姓邱,名勞仁,是個五十開外性格古怪、不茍言笑的瘦老頭。他辦事認真,忠于職守,就像只忠實的警犬一樣,每天瞪着他那雙鷹隼般犀利的眼睛在校區內不停地巡視,用忠誠和責任全力維護着校區的安寧;尤其是他那雙眼睛與衆不同,深邃、精靈、聚光、炯炯有神,好像有無窮的穿透力,能一下子看透人的心思似的,讓那些頑劣的學員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他辦事忒認真,故而同學們私下都尊稱他“邱老二”,久而久之喊順口了也就變成了“邱老兒”。據師兄們介紹,邱勞仁是個有着傳奇色彩的老刑警。從警三十多年,破過不少大案要案,上過電視報紙,是省裏的英模和學習典型。後來在一次破案中不幸誤傷了脊椎,植入了鋼板,再也破不了案了,這才平調到學院來了。那晚,在306寝室裏,邱教務長倒背着手,陰沉着臉,皺着眉頭,看着一室的狼藉,氣得幹瞪眼,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入校才三個月的新生竟敢違反“禁令”,明目張膽在他的眼皮底下聚衆喝酒……沉默半晌,他抓起桌上的兩只空酒瓶,摔門悻然而去。那時候警校對入校的新生管理比較嚴格,私下喝酒是要處理人的,弄不好還會有開除學籍的危險。眼看大事不妙,大夥一個個吓得六神無主,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而此時的陸志明竟像沒事一樣,顯得淡定得多,還對大夥們振振有詞地說,事端是他挑起的,天大的責任由他一個人擔着,跟任何人沒半點關聯。還說法不責衆,他是306寝室的最高行政長官,他不下地獄,誰人下地獄?!說完他朝大夥詭谲地一笑,倒頭就睡,一覺睡到自然醒。聽他這麽一說,大夥緊張的情緒才稍微松懈下來,大夥都知道他是個講義氣、敢擔當、說話算數的人,有種梁山好漢打抱不平、兩肋插刀的豪俠氣概,要不大夥怎麽會一致推舉他為306室的寝室長呢?可也真怪,接下來的幾天裏,竟無人追究這件事,一切顯得平安無事。後來肖華與陸志明在一次閑聊中才得知,陸志明提前給他那個當副院長的老鄉送了兩條中華煙才把事情擺平了。想到這裏,肖華不禁納悶,陸志明頭腦靈活,上學時就知道“拉關系”“走後門”,融入社會後,利害當前,怎麽就不知道趨利避害、讨好領導呢?
相逢意氣為君飲。先是白酒、紅酒,最後上的是那種用紅薯釀的甜不甜、澀不澀的說不清味道的老酒。一番車輪戰,肖華只感覺頭腦發暈,嘴唇發麻,要不是田蕾一次又一次的“救駕”,恐怕他早就不勝酒力,癱軟在地了。菜過五味,酒過三巡,酒醉飯飽。正準備打道回賓館休息,已經有些醉意的陸志明硬是拉着肖華非得到酒吧去練練嗓子、醒醒酒。盛情難卻,一夥人又開着車,七彎八拐來到市中心的一個酒吧。陸志明介紹說這是青島最好的酒吧,裏面是清一色的韓國美女作陪。不過肖華也分辨不出那些美女到底是不是韓國人,滿口的中文,黑眼睛黃皮膚,模樣與國人沒有什麽異樣。進入包間,周天鲲從魚貫而入的小姐中挑選了三個長相漂亮的女子留下來陪酒。一時間,包間裏光線氤氲,樂聲曼妙,莺歌燕舞,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田蕾在這種場合,倒不拘謹,緊緊挽着肖華的手,寸步不離,如出水芙蓉般端莊文靜、超凡脫俗。一曲終了,又一曲響起,當陸志明惡作劇教唆陪酒女上前邀請肖華跳支舞的時候,竟然都被田蕾婉言拒絕。她溫順地倚在肖華的懷裏,貼近他的耳根深情地說:“小華,今晚你是屬于我的,任何人都不能碰你。”聽到田蕾的話,肖華只覺得一陣眩暈的幸福感迅速傳遍全身,舒暢極了。
陸志明呷了一口啤酒,哂笑道:“嗨,師弟啊,你們還沒有結婚,就得‘妻管嚴’了,看你以後的日子怎麽混啊?!”
聽到陸志明略帶調侃意味的話,肖華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只是朝他誇張地聳了聳肩,作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內心卻幸福地笑了。因為他從陸志明那貌似淡定自若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縷豔羨與嫉妒的光彩。
肖華摟着田蕾,準确地說是田蕾擁着肖華跳了一曲又一曲,舞步翩翩,情深沉,意綿長。讓肖華不可思議的是田蕾歷經四天的旅途勞頓,竟然看不出她有絲毫的困乏,還是那樣的精神煥發,那樣的熱情如火。
一曲陳淑桦的《滾滾紅塵》中結束了當晚的狂歡,意猶未盡的肖華被田蕾溫柔地拽出了包房。
回到賓館,肖華送田蕾進了房間,吻了吻她的額頭,說:“寶貝,晚安。”這些天來,他們一直是分開住的,這倒不是田蕾的意思,而是肖華鑒于上次的“教訓”,刻意而為之。因為他對田蕾的愛是發自內心,愛她就要尊重她的意願。
“拜!”田蕾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略有所思地說。
從田蕾的房間出來,肖華又下樓把陸志明送到賓館門口,才返回自己的房間,沖了個澡,泡了杯茶,半卧在床上看着電視。他的目光雖然盯着電視畫面,腦子裏卻天馬行空回想着這一路的點點滴滴。青島之行無疑是一次愛情之旅,一路的賞玩風景,一路的情意綿綿,尤其是田蕾嬌美可人的容貌,賢淑大方的言行,讓他在陸志明面前攢足了面子,這一切都讓他神清氣爽,好不得意。
時鐘已指向午夜一點十分。肖華忽然覺得眼皮下沉,乏困不已。他關閉了電視,凝神屏息,側耳細聽隔壁房間的動靜。隔壁房間裏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兒聲響,他想田蕾也許早已進入了夢鄉,于是他拽過被子惬意地躺了下來,不大一會兒房間裏就響起粗重的呼嚕聲。
此刻,田蕾的房間裏燈光燦然,幽香四溢,迎面的牆面上多了一張大紅的“喜”字,鮮豔耀眼,把整個房間的烘托得如同新婚的洞房一樣洋溢着喜氣和祥瑞。田蕾端坐在床頭,對着鏡子正在專心致志地盤着頭發。那沐浴後的頭發輕柔飄逸,烏黑發亮,繞在手裏有種滑膩的感覺。她費了半天神才把它們绾在一起,盤成一個高高的髻。她一邊盤着頭發,一邊端詳着鏡中的容顏:鏡中的她,濃妝豔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一泓清澈明亮的清泉,潔靜的臉龐粉白嬌紅,好似一朵含羞帶露的花骨朵兒,一襲只有在婚禮上才穿的潔白婚紗把她潔白細膩的頸項,深邃的□□,纖細的玉手暴露無遺……
夜深沉,玉兔含羞,佳人無眠,攬鏡自顧為哪般?
青島之行,可以說是田蕾的一個“美麗的陰謀”。登山觀海并非是她的真實意圖,營造一個寬松愉悅的氛圍,将這段搖擺不定的感情作個徹底的了斷才是她的終極目标。
這其中到底是怎麽的一回事?事情的來龍去脈還得從春節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說起。
就在田蕾與肖華交往的這段日子裏,吳亞豪也沒少往她家裏跑,又是賠不是,又是獻殷勤,竭盡所能,一心只想求得她及家人的原諒。面對吳亞豪的痛心疾首和無盡的糾纏,田蕾起先回報他的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決絕地将他拒之門外。田媽也沒有給他好臉色看,始終顯露出一副大義滅親的姿态。田爸至今蒙在鼓裏,毫不知情,還以為“小兩口”之間只是鬧了點“小別扭,”多次點拔女兒不要任性、耍脾氣,要賢淑大度,要容得下別人的不是。然而田蕾的決裂和田媽的嫌惡,并沒有使吳亞豪知難而退,而是讓他愈挫愈勇,到田蕾家的次數和頻率也就更勤了,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随着吳亞豪到田家的次數多了,田媽目睹了他那副真心改錯、悔過自新的樣子,心兒一軟,态度竟有些搖擺不定,進而把吳亞豪與肖華倆人各方面的條件相比較,感情的天平慢慢向吳亞蒙那這邊傾斜。田媽畢竟是過來人,考慮問題比較切合現實,認為一個女人總不能抱着浪漫的愛情過一輩子,花前月下的浪漫固不可少,維系生存的物質條件斷不可無,圍繞柴米油鹽過日子才是愛情的最終曲目,她希望女兒能找到一份殷實的婚姻平穩度日。肖華的人品與才能沒得挑剔,可是家庭條件太過一般,事業又才剛剛起步,面對日益攀升的房價、物價,就算女兒與肖華結了婚,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她有些擔心打小就嬌貴的女兒跟着肖華受不了這份苦。吳亞豪呢?家境優裕,車房兼備,這些硬條件是肖華無法與之相比拟的。是的,吳亞豪有錯,錯就不該做那種傷天害理、寡廉鮮恥的事情,讓女兒痛徹心扉,是罪不可恕,然而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是哪個女人不希望物質愛情雙豐收?如果非要怪,那就怪現實吧。想到這些,她就有種想去勸說女兒重新接受吳亞豪的沖動,可是當她看到女兒對肖華那股熱乎勁,心裏有話卻是嘴難開,不忍心再在她的傷口上抹上一把鹽,暗自琢磨半天,想想除了順其自然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
然而,最終改變田蕾想法的是節前的一件事,也就是肖華忙于執勤的那些日子裏,吳亞豪一家以及他那個在加拿大定居的叔父,親自來到田家向她及她的爸媽“負荊請罪”,給她及家人來了個措手不及,也讓她心中那道貌似固不可摧的感情堤壩旋即轟然坍塌……
那天,吳亞豪一家四口掂着厚重的禮物,一清早就叩響了田家的大門。一進門吳亞豪就“撲通”一聲跪倒在田蕾的面前,痛哭流涕,瞪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瞅着她,乞求她的寬恕。幾天不見,田蕾看到昔日的戀人胡須拉碴,雙眼深陷,形容枯槁,心裏頓生憐意,傷心和委屈的淚水禁不住在眼裏直打轉。他叔父的一番話更讓她感傷動容,也惹得田蕾的家人跟着唏噓不已。原來吳亞豪的叔父在年初的一次車禍中不幸失去了愛人,這次他自己又查出患上了胰腺癌,而且是晚期,離開這個世界也是指日可待了。他滿以為等到吳亞豪與田蕾一完婚,就讓他倆到加拿大定居并繼承他的家業。因為吳家傳到吳亞豪這一輩是單傳,他膝下也沒有一兒半女,侄子是唯一的人選。當他得知侄子鬼迷心竅做出犯渾的醜事,還因此與田蕾分了手的事情時,當時就氣得渾身發抖,将他痛斥了一頓,這才決定親自出面調停他倆的關系。田蕾以前也見過吳亞豪的叔父兩次,對他的印象不錯。都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沒想到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吳家裏竟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真是世事無常,讓人感慨萬千!事情到了這一步,面對前男友一家人的真誠道歉,尤其面對這樣一個行将就木之人的誠懇求情,她怎能忍心一口回絕呢?是的,餘涵茗的話說得對,說她是個遇事患得患失沒有主心骨的人,事實上她也是如此。從她失戀到認識肖華這些日子裏,她的情感世界始終處于一種矛盾糾結的狀态,這種患得患失是緣于她對那段舊情的眷戀,緣于對家人情感的顧慮。肖華的英俊潇灑,正直無私,博學多才讓她仰慕和難舍,尤其是失戀以來,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包容,更讓她由衷的感動,她在骨子裏是真心愛着肖華的,也認為肖華是個有安全感,能夠托付終身的人,只可惜命運的安排讓彼此相見恨晚,有緣相識,是否有緣終老,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對于吳亞豪她是既恨又愛,有時候的感覺是愛大于恨,她也知道自己是難忘前情,多少個日日夜夜暗自垂淚,想到這個負心的男人昔日對自己的好,想到“一日夫妻百日恩”的緣份,盡管吳亞豪背叛了自己,八年的感情雖說沒有夫妻之名,卻早行了夫妻之實,這些都讓她難以割舍。再加之田媽在一旁泣涕漣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竭力撮合,此時的田蕾是有心掙紮,無力抗拒,不得已才違心放下女性的矜持勉強原諒了吳亞豪。
這邊和好了,肖華那邊怎麽辦?不是沒有付出真情,只是無力抗拒命運的安排。說好了的随他一起回老家過春節的約定,看來只能随着情勢的逆轉,化作一道亮麗的彩虹黯然消逝。想到這裏,她內心多少有些失落與惆悵。然而,這還不是讓她內心糾結的症結所在,對于她的“移情別戀”,她如何給肖華一個合理的說法?這才是讓她困擾的關鍵問題。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把這種痛苦埋藏在心底,欲罷不能,不如向肖華坦誠相告任其發落。但是一想到這個執著的男人是否能一下子接受這個事實,心裏又有些隐隐作痛,這種沖動的心理随即一閃而過。正當她一籌莫展、苦悶無助的時候,心細的田媽似乎猜透了女兒的心思,不失時宜地向她支了一招,授意女兒先行向肖華使個“緩兵之計”,告訴肖華不能陪他回家過春節了,暫時來個“冷處理”,适時再向他陳說詳情。田蕾想了想眼看春節快到了,急于告訴他也許會給他更大的心理傷害,這樣也好騰出一個緩沖的時間,也許更有利于處理好三方的關系。
這個春節,田蕾同樣過的不開心。
整個假期,“小兩口子”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好像又恢複了往日的狀态。然而,受過傷害的感情再怎麽去彌補去修複總會留下陰影和嫌隙,就好比是一只打碎的花瓶,粘合得再結實再完整,也是瑕瑜互見、難盡人意。田蕾現在對吳亞豪的感覺也是如此,盡管吳亞豪整日像個贖罪的囚徒一樣小心翼翼地圍着她轉,無微不至地關心她,竭盡所能地逗她開心,但她仍是心存芥蒂,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只覺得他為她所做的一切,是那樣的多此一舉,那樣的滑稽可笑,絲毫不能讓她有所感動和愉悅。前緣再續,物是人非。她再也找不着以往那種恩愛與甜蜜的感覺了。那些日子裏,她的腦子中時常浮現出肖華的影子,每每想到他,她的心裏就不由得升騰起一絲絲暖意和甜蜜。他的好,他的壞,他的執著與包容……都讓她癡迷難忘,但是想到此時這個癡情的男人也許正在為她飽受相思之苦的時候,她內心那種愉悅的情緒又迅疾滑入無邊的愧疚與自責的旋渦之中——暫時的逃避并沒有給田蕾糾結的心緒帶來片刻的安寧,相反徒增許多離愁別緒。
善意的謊言再美麗終究是謊言,總有被揭穿的那一天。現實再殘酷,終将要面對。眼看假期就要結束了,她該如何面對肖華?見了面又能說些什麽?她心裏煩透了。
那天下午,她再也不受不了內心的煎熬,思量半晌之後,向吳亞豪和盤托出她與肖華交往的情形,探詢吳亞豪的想法?出其意料的是吳亞豪竟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大度和冷靜,緩緩地說給她時間作個了斷。看到吳亞豪一副氣定神閉的樣子,田蕾感到十分詫異,心有不悅,但是她很快想到男友也許是因為覺得自己犯錯在前,心懷愧疚,對于她的“移情別戀”,是不敢怒也不敢言罷了。想到這裏,她心裏滋生些許報複的快感。不過,她斷然不會想到吳亞豪早已知曉她與肖華交往的事情。田蕾心裏這麽想,同時對男友包容大度的一面,又心生感動,再度燃起與之再續前緣的意願和信心。田蕾後來從吳亞豪的嘴裏得知他出軌的前因後果,出軌的誘因不外乎財色兩種情形,故事的梗概與繁多的情感劇中偷情的情節一樣,幾乎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明智的“花心男”斷然不會“吃窩邊草”,吳亞豪不僅與公司的女員工有染,還色膽包天居然在辦公室裏與之鬼混,這是田蕾做夢也不會想到的事情,從而對吳亞豪的膽量與魄力有些刮目相看。
春節一過完,吳亞豪就先期随叔父到加拿大去了,留下田蕾與肖華作最後的了結。明天上午她也将乘坐十點半的航班從青島趕赴加拿大與之會合,簽證和機票早已辦理妥當,就放在她随身攜帶的紫色旅行包裏。時間在一點點地消逝,牆壁上的挂鐘指示此時已經是午夜兩點一刻,今晚也許是他倆單獨相處的最後時光,過了今晚,她将離他而去,成為他人婦,給這段失控的愛情一個穩固的歸宿。此時,田蕾顯得從容淡定,她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