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崔崔手微微哆嗦地給馮淵傳照片,楊琪琪側着頭看了看。
意外覺得自己和學長還挺上相。
不過剛伸出手指打算提醒馮淵這一點, 學長就立馬收了手機來, 二話不說轉身走了, 楊琪琪表示有些摸不清思路。
難道他在生氣?可這生的哪門子氣啊??
回想方才他跟鄭洛那樣講話的方式,雖然鄭洛給自己送手表是冒冒失失的,讓人有點尴尬, 但他也不至于一下子扯到“送終”這件事, 把那家夥給吓跑吧。
盯着馮淵背影, 崔崔輕輕扯了扯室友袖子:“琪琪……我跟你說個事兒啊, 我覺得馮淵他要照片, 是喜歡你。然後手表那個事兒,他醋了。”
楊琪琪仔細一想, 被崔崔的話驚得渾身一哆嗦。
崔崔看她一哆嗦,自己也一哆嗦。
崔崔慌忙搖頭:“不不不, 我肯定是搞錯了。你倆現在什麽情感線都沒有呢, 也就一個雙雙拿獎。你怎麽可能拼得過孟琪琪和上海官宣女友。”
楊琪琪看着繞手指搖頭的室友, 非常不忍心地說了一句:“崔崔……我也跟你說個事兒啊。就是,那個孟琪琪, 還有上海的那個很重要的女人, 其實都是我。”
崔崔一聽, 簡直被吓得毛骨悚然了。
“咱剛才,跆拳道比賽的時候,你沒磕到哪兒吧?精神有點不正常了?”
又摸了一下楊琪琪的額頭:“我怎麽覺得有些燙?”
楊琪琪:……
當晚回到旅社,想着崔崔的話, 楊琪琪翻來覆去睡不着。拿出手機又擱下,拿出手機又擱下。
盯着馮淵的頭像愣神,但那邊一直很安靜。
她幹脆也學着以前張棟然或者應尤是的樣子,抱了幾壇上海那邊寄過來的酒去旅社樓頂,看着星空慢慢喝。
好像……有可能……馮淵是喜歡自己的吧。
否則真的不太好解釋,他為什麽連運動會這種照片都要拿。也不太好解釋,他為什麽要官宣自己對他來說很重要。更不好解釋,他為什麽明明不做年抛律師,結果又果斷給自己簽了長期代理。
還有曾經那句曾讓她臉熱心跳片刻的“你配”。
但楊琪琪還是不大确定。
沒準他就是這樣分裂的人,表面上頂着一張高山雪蓮的臉,實際上如果有工作合作,他會對別人一樣的暖……
恍惚中電話鈴響了,是馮淵。
楊琪琪接了電話,迷迷糊糊地道了句:“學長?你給我打電話做什麽?”
馮淵聽着女生的聲音,停滞片刻後,按捺住自己原本的想法,直接問道:“你又喝酒了?你在哪裏?”
女生的聲音有一縷含糊:“嗯,自己,在家,小小的喝一下。”
馮淵原本緊張的心瞬間放松下來。
但又覺得奇怪。
“自己又有什麽酒要喝的,可是遇上什麽難處了?”
楊琪琪:“嗯,大概是有難處的。我,有些東西百度不到。”
馮淵嗓音低緩,跟迷迷瞪瞪的楊琪琪說話,有點像哄孩子:“你要查什麽,我幫你不就是了?”
楊琪琪道:“在查你。”
馮淵:????
楊琪琪很是愁苦地問:“我想查一查,你以前,微博有沒有關注過別人,後來又取關了。你以前,有沒有也說過很別人重要什麽的,後來又後悔過。再或者,你以前,逢年過節的,有沒有圈過別人,還去找人家送禮。”
那邊停滞了很長很長時間:“沒有。但你問這些做什麽?”
楊琪琪:“……我也搞不清楚。不過,我可能明天就忘了吧。說到這裏,學長,你找我做什麽?”
那邊似乎忍耐着一些什麽,良久,那邊又小聲嘆氣。
“其實這個問題不應該現在問你的,因為你已經喝多了。但我還是……還是很想問問你,楊琪琪,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你到底都還瞞着我哪些事?”
第二天,楊琪琪醒來,滿腦袋漿糊,感覺整個天花板都在旋轉。
一歪頭看見一地的酒壇子,還有自己堪堪換上,但恐怕是穿反了的睡衣睡褲。
揉着迷糊的眼睛出了房門,一整個旅社的鬼都不懷好意地笑着看她。
“我昨晚醉了?”
“咳,醉了。”
“可曾出了什麽醜?”
“扯着方澤登記自己的掌紋和八字,一遍又一遍的,你徒弟被你煩出神經病了,現在正在辦公室念清心訣。”
“還有?”
“你最後又抱着個電話,不知給誰打的,講了足足有一個小時的小論文。”
楊琪琪渾身一震。再一低頭,手機已經沒電了。
充上電,看到最後兩個通話紀錄都是馮淵,再一看通話記錄,共計一個小時,整個人都吓得蒙圈了。
她哆哆嗦嗦地播過電話去:“學學學學學學學長。”
那邊怔了一怔:“崔崔?”
楊琪琪趕忙說自己不是崔崔,她問,昨天她喝多了,總共打過兩個電話嗎,到底都在講什麽。
馮淵淺笑出聲來。他說:“你全不記得了嗎,我們一人問了對方一個問題。你問我的……也沒什麽,就是一些搜索引擎方面的事,我問你的,是世界上有沒有鬼。”
“然後,你花了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告訴我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這個事情不管你喝多了還是沒喝多了,都不會記錯,因為你把它記到了手機備忘錄裏,時刻告訴自己,要提醒馮淵他這世界上沒有鬼。哪怕喝多了也是不會說錯話的。”
楊琪琪:……
馮淵緩緩地說:“還想不起來?”
女生:“嗯,還想不起來。”
馮淵靜靜地說:“那,既然你忘了,那我再和你說一遍。”
“楊琪琪,我如今很相信、很相信你,也希望你能夠很相信、很相信我。”
“我一直都知道,你瞞着我一些事,你可能出于各種各樣的理由,不願說也不能說。但我實際上,我心有不甘。”
“尤其昨天那個男生給你送禮物,我心更不甘。我怕有一天,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了解你,知道你。但是我,還停留在原地。”
“我,半是出于律師的本能,半是出于馮淵的本能,我想知道更多的你,更多的楊琪琪。”
他最後這一句話說出來,楊琪琪的臉轟然變紅。仿佛昨夜的酒勁,還沒有下去。
一瞬間頭腦發暈,整個心髒旁邊像是湧起泡沫,裹住自己的思緒,一切再度迷迷糊糊的不真實起來。
楊琪琪支支吾吾挂了電話,恨不得抱着酒壇子繼續歪倒在邊上,幹脆睡個天昏地暗。
告訴他?那可真是不可能的。小時候就被自己吓過,抱着枕頭睡到成人。她能告訴這樣的一個人,這世上有鬼?
要讓他抱着更多枕頭睡到90歲嗎?
之後,楊琪琪給馮淵的律師事務所郵寄了兩套共計20本的《論科學和科學的發展觀》和《論唯物與唯物的主義》。
接下來的生活迎來漫長的繁忙與寧靜。
所謂繁忙的部分是指:
隔壁的旅社分部建造完畢,已經進入裝修階段。旅社馬上終于可以做到客流量與接納量匹配。
旅社私釀也開始大賣,上海的江之魚老板嘗了一壇,便要求大批進貨,引得華夏全部旅社都紛紛要求進貨。
應尤是開始籌備他的誕辰紀念日個人陰間演唱會,楊琪琪全華夏搭飛機出差,在各種各樣的太平間貼廣告。
所謂寧靜的部分是指:
馮淵好像不再聯系她了。
楊琪琪想,也可能是他忙着大四畢業,也可能是他律師事務所事情很多。
從微博和新聞上看,他也遇到過一兩件比較棘手的案子,但是沒有找她幫忙,他依然料理得很好。
有天回學校上課,楊琪琪和崔崔他們看到馮淵從圖書館抱着案宗出來,又是被一堆人圍住的樣子。
楊琪琪遠遠沖他點頭問了句好,也不知道他看見沒看見。
只是覺得很久不見,他似乎有些疲憊。像極了之前徹夜幫她找證據時的狀态。
聽劉姝瑤說,他該在忙畢業答辯。
導師給他出了個比較難的選題,如果做好的話,應該會對律師行業産生重大的影響。
楊琪琪原本以為這就是她和學長一切交集的終結了。
她永遠不會告訴他這世界上有鬼,而他就永遠覺得她對他有隔閡,完全不能做到徹底的信賴。
所以目前為止,連個好朋友可能都算不上吧,傳說中的長期代理律師也只是口頭名義,并不能起到什麽實質的作用。
她想,也許等下回需要找他,便是自己遇到什麽麻煩,迫不得已需要律師幫忙。
如此,那還是不要有這種機會才好。
直到兩個月後,楊琪琪忽然接到媽媽的倉皇電話。
那頭說:“你在哪,走,我帶你去醫院。”
“你的那個學長出車禍了……”
“好歹之前跟你一起領過獎,又在上海幫過忙,他爸爸又是我領導,咱們得一起去看看。”
楊琪琪還在宿舍,飛一樣的收拾了東西。等媽媽過來接了自己,就一起去向醫院。
媽媽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年輕人呢,真是不小心。聽說不是責任方,是有個酒駕的撞到了他。”
楊琪琪打斷媽媽:“人有沒有事呢?”
媽媽咬了咬下嘴唇:“人還沒有醒來,現在正在做手術。……聽說眼睛被撞到了,撞得很厲害。”
楊琪琪沒有吭聲。
她掐了一個祈福的訣。
心想,無論如何,手術要順利。
千萬,千萬,不能讓馮淵,以另外一個形态出現在自己的小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