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王]陰陽師與白玉蘭

第6章 ☆、衣服換糖吃

白玉蘭驚醒後發現她還在荒郊野外的山洞裏，旁邊地上那個小鬼還在睡覺，眼角還閃着淚光，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夢到了母親。

唉。

白玉蘭把自己剛剛躺着的那塊茅草收拾收拾蓋到了麻葉童子身上，重新點起了火堆，看着星空陷入了沉思。

七七給的幸運硬幣上面的眼睛還是閉着的，也就是說現在并不是夢。

之前幾次都是穿越了立刻穿回去，她還沒想過在古代的生存問題，現在想想看，要是一直回不去怎麽辦？

以白玉蘭的頭腦自然是想不出解決辦法的，她想了半天也就抓了抓頭發自我安慰：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天無絕人之路，就這樣先混着吧。

這麽一想，難道她自學的日語這麽有成效，這次完全沒感覺到語言障礙？

莫非她還是個語言上的天才？

白玉蘭就這麽一會兒低落一會兒自得地陶醉了一段時間，天色漸漸亮了，她過去叫醒了麻葉童子。

“小鬼，起來，我們去城裏。”

麻葉童子猛地驚醒，兩眼迷茫，盯着白玉蘭愣了會兒才看清楚面前是誰，擡手擦了擦眼睛，自動自覺地去收拾地上那一堆東西了。他才站起來就發現身上蓋了許多茅草，一站起來全都撲簌簌地掉到地上，有些草屑沾着衣服，還要再拍一拍才能弄幹淨，難怪昨天都不冷。

咦，茅草？

麻葉童子看向白玉蘭昨天睡的地方，上面一層幹燥的茅草已經都被人撿走了，只留下了緊貼着地面有些濡濕的草莖，他撿起地上的茅草，又看向了外面正在笨拙地熄滅火堆的白玉蘭，鼻頭一酸，雙眼又有些熱。

蘭姬……

溫柔的蘭姬……

麻葉童子拼命忍住了哭的沖動，一聲不吭地收好所有東西，這才走到白玉蘭旁邊問：“蘭姬，我們去哪裏？”

“哪裏？”白玉蘭這個地理白癡思考了一會兒，說，“首先去一個……可以不吃蘿蔔的地方吧？我真的不想吃蘿蔔了！”

麻葉童子：“……那樣的話，大概要去大的城池才行吧？”

白玉蘭無所謂地說：“哪裏都行啦！只要先離開這種窮鄉僻壤，對了，都城在哪個方向？”

麻葉童子猶豫了一會兒，想了想昨晚看見的北極星所在的方向，指向了南邊。

“京在這裏的南面，應該是這個方向。”

“這邊是南？”白玉蘭嘀咕了一聲，又看了看太陽，心裏默念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對着太陽在的東邊比劃了一會兒才确定麻葉童子指的方向沒錯，心裏不禁一陣狂汗，她認路的本領都要被小鬼超過了。

麻葉童子還以為自己弄錯了，仔細回想了一會兒，肯定地點頭。

“是的，以北極星來确定的話，就是這個方向。”

哈哈哈哈……

白天誰知道北極星在哪個方向的啊，小鬼你記性真好啊！

白玉蘭內心吐槽了自己一句，假裝鎮定地對麻葉童子點點頭，撐開陽傘擋住了其實并不烈的日光。

“那好，我們走吧，路上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吃的。”

麻葉童子點點頭，像是害怕被丢下一樣緊緊跟了上去。

有句古話說得好，傻人有傻福，或者說，天無絕人之路，白玉蘭随便走的這條路上還真有一片樹林，上面有一些雖不明但能吃的果子——據麻葉童子說以前母親帶他采過——于是白玉蘭也就國人無物不可吃的心态摘了一些果子和小鬼一起吃了。

一路上，白玉蘭嫌無聊，随口跟麻葉童子進行自然課科普教育。

比如說怎麽從樹木生長的形勢來判斷東南西北啊，怎麽從年輪判斷樹木的壽命啊——說是這樣說，可惜白玉蘭這些純粹是應試教育的成果，她完全做不到學以致用，理論聯系實際，具體表現為她在清晨有日出的時候都沒能立刻找準東南西北。

這些理論知識對麻葉童子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新鮮的、新奇的另一個世界，他從沒想過這些看似沒有規律的事物裏存在着這些道理。白玉蘭說出的每一句話，他都認真地聽着，認真地記下，心裏越發肯定蘭姬一定不是普通人。

——因為這些事情，就連村長也沒有說過！

白玉蘭帶着麻葉童子在樹林裏穿行，忍不住想起了經典的小學作文語句——那句，我就像小草，爸爸就像大樹，為我遮風擋雨，等我長大了，就會成為大樹。

等學了自然課以後白玉蘭都笑抽了好嗎？

槽多無口啊！

“對啦，小鬼，你看看地上這些草，它們年年都會秋季枯萎冬季凋零，等到來年春天再次萌生，再看看那些樹——”

白玉蘭指着幾人合抱的蒼天大樹，看着樹上間斷脹裂的樹皮和蟲眼。

“是不是覺得好像樹比草要厲害很多？”

麻葉童子看看被自己踩在腳下的草，又看了看遮天蔽日的大樹，點點頭說：“是啊？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不對啊……”白玉蘭撇撇嘴，就像嘲笑一年級的自己一樣笑着說，“首先，你千萬別以為小草長大了會變成大樹，這根本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植物。而且，樹木再高再大，從進化上來說，它也比不上你腳下這些草。畢竟，單子葉草本植物才是最高等的植物啊！自然界裏，可不是越大越厲害。如果氣候變化，這些樹受不了幹旱酷暑洪澇嚴寒，死了就是死了，但是，這些草只是損失地上的部分而已，深深紮在地下的根會存活着，等到來年氣候變好了再長出新芽——這就是生存的智慧啊！”

麻葉童子愣愣地聽着，下意識地重複：“樹和草……生存的智慧……”

白玉蘭可不知道旁邊的小鬼想到哪裏去了，還在抒發自己學習植物學的心得。

“別小看了這些草，要進化成這樣的成長機制，花了幾千上萬年呢……自然界裏，任何一樣生物也不是随便就能生存下來的，植物雖然不能離開紮根的土地，卻有着比動物更強韌的生命力，至少樹斷了樹枝好活，動物斷了肢體就難說了。”

麻葉童子想了會兒才點點頭。

“蘭姬說的對。”

那當然啦！這本來就是植物學家公認的結論！這就是科學！

白玉蘭摸摸麻葉童子的頭，說：“如果你要用植物來比自己，寧可學這些草，也不要去學大樹啊！畢竟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麻葉童子疑惑地問：“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白玉蘭咳了一聲，假裝自己沒說過這句，“嗯……那個……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首詩就是形容草的生命力的，在這方面，我們都要向它看齊。”

麻葉童子似懂非懂地點頭。

白玉蘭一路上随手折着花，好不容易看到一朵白色的，直接掐下來用力捏了捏花瓣，把花瓣捏成了透明無色的，得意地對看呆了的麻葉童子說：“看！剛剛紅色的話要是揉爛了就會有紅色的汁水，但是白色的花瓣捏一捏卻會變成無色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麻葉童子搖頭。

白玉蘭馬上開心地回答：“因為有顏色的花裏面都有色素，但是白色的花沒有色素，花瓣裏面都是氣泡，陽光經過折射，到了你的眼睛裏就會是白色了。折射是光的一種傳播方式，比如說，你擡頭看向太陽，這時候陽光對你是直射，但如果你站在水裏面，透過水面看光線就是折射了，假如你站在水邊，水面反上來的光就是反射了。唔……聽得懂嗎？”

麻葉童子紅着臉搖頭，急急地說：“雖然現在不太明白，不過我都記下來了，我會認真去思考，總有一天一定會想明白的！”

白玉蘭看着麻葉童子一臉求知若渴的表情，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少年，加油吧，你遲早會掌握世界的真理。”

哎，當年她班主任就是這麽忽悠她的！

結果呢？！

她還不是成了一個設計狗。

說起來自然科學裏光學算是比較複雜的了吧？要是真能全弄明白了，發明幾個鏡子啊望遠鏡什麽的，立刻超越時代一千年。

白玉蘭說完就繼續去掐手裏的花瓣了，全然沒在意麻葉童子被她一句話驚成了什麽模樣。

兩人這樣有說有笑地走了大半天，終于到了一個城鎮，說城鎮是因為它比村子大，但是也沒有大城市那麽氣派，外圍的圍牆都是勉強用土和木樁糊的。

白玉蘭那一身衣服再一次發揮了作用，守城的小兵壓根不敢攔，也沒驗看兩人的旌券路引，直接把兩人放進了城裏。

這個城鎮比麻葉童子生活的那個小村子要高級不少，地上都勉強整出了平整的道路，大概能行駛車輛吧。

麻葉童子看什麽都是新奇的，之前他跟着乙破千代的時候都是避開人群悄悄地看着城市，從來沒有這樣光明正大地在人群中行走，他拉着白玉蘭的衣袖，發現她到了城裏都沒有一點驚慌，反而好像……有點嫌棄？

事實上白玉蘭就是很嫌棄這裏。

沒有十六車道也敢說是城池，她不服啊。

那些建築物吧……要是當景點開發來參觀，可能她還願意付個門票，要是讓她住，她真是謝謝了。

不過，首要問題是要弄一些錢……

白玉蘭正在思考怎麽弄到錢，忽然看到一家布料店，她想了想，拉上麻葉童子跑進了店裏。

經過一番并不艱難的讨價還價，白玉蘭成功地把身上那套已經被小鬼的眼淚鼻涕給弄髒的衣服換成了一大筆錢——老板本來堅持要給更多，白玉蘭給那一大堆銅幣吓傻了，好說歹說才讓老板少給點，這就是讨價還價的全過程，最後白玉蘭拿着二十兩白銀和好幾串銅幣出了店門，老板還附贈了一套女裝。

麻葉童子被白玉蘭的舉動驚呆了，直到被拉出了店門他才回過神，驚慌地說：“蘭姬怎麽能穿這樣的衣服！怎麽能……”

怎麽能穿這樣粗糙的衣服？

說着說着，他難過得有點想哭。

“嗯？我覺得還好啊？”白玉蘭看了看身上淺黃色的和服，影樓裏有的衣服還不如這個，“行啦，沒關系……天啊你不是又要哭吧？”白玉蘭都不知道小鬼突然搭錯了哪根神經，眼眶竟然都紅了，她頓時怕了，左右看了看，對面有家店是賣零食的，她直接沖進店裏飛快地付賬帶着糖回來。

白玉蘭彎腰看着麻葉童子，發現他竟然真的眼淚都在眼眶裏轉了，她簡直無奈了，都不知道這都是怎麽回事，把糖碰到他面前，好聲好氣地說：“怕了你了……小鬼，姐姐給你糖吃，不要哭好嗎？”

麻葉童子看着白玉蘭手裏的幾塊糖，想到乙破千代那時候帶着他偷吃糖的時候甜甜的味道，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白玉蘭頓時一個頭變兩個大，伸手去擦麻葉童子的眼淚，無奈地問：“喂，到底怎麽了？有什麽難過的事情跟我說吧，不要哭了，啊，最怕小孩子哭了……”

麻葉童子覺得自己心裏那些厚重的陰冷的東西漸漸地消失了，就像雪一樣在陽光下融化了，他雙手接過白玉蘭手裏的糖，低頭抽噎片刻，用力擦掉了眼淚。

“我……以後都不會再哭了。”

白玉蘭總算松了口氣。

帶孩子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