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十五歲的瞿朔拿手戳了戳眼前這顆橢圓形的青蛋，青蛋也不見倒，只像不倒翁一樣晃了晃，然後仍固執地立着。
這個蛋和鴕鳥蛋大小相仿，不過上面的青黑色紋路倒是特別。
瞿朔抱着膝蓋，郁悶地打量這個蛋。“好無聊的夢。”她皺起眉頭，四處瞧了瞧：無盡的黑色空間裏，除了她和這個蛋，再也沒有別的了。
怎麽會做這麽無聊的夢？而且意識還這樣清醒，簡直就是醒着發愣的狀态。
她又拿手去碰蛋，蛋居然是溫的。兩只手把蛋夾住，輕輕一提就提了起來，她抱在懷裏，貼着耳朵去聽，裏面有極其細微的呼嚕聲，像貓發出來的，而且這個蛋——她捏了捏，是軟的。
果然是夢。
她的背後炸開一灘冰藍色液/體，液/體中裹着一個人影，人影靜悄悄的，沒有說話。
他伸手貼上瞿朔背脊，瞿朔眼眸中的光澤霎時消散，她的身上浮起白色發□□體，那氣體被人影吸走，不多時，瞿朔閉上眼睛，倒在地上，她的懷裏兀自抱着那顆蛋。
瞿朔在柔軟的被窩裏被一陣熟悉而又讓人窩火的拍門聲吵醒，她頂着蜂窩頭去開門，門外的少年不由分說地捏住她的鼻子把她牽出來：“快快快，上學要遲到了！”
為什麽？瞿朔惡狠狠地将牙膏擠出來，為什麽父母的新家要買在大伯對面？！
瞿家兄弟二人在H市一起找到一個不錯的商品房，六年前買下第十三層，面對面住着，兄弟兩為了顯示熱鬧，吃飯時壓根不關門，這讓注重隐/私的下一代極其頭疼。
可是這有什麽辦法呢，長輩的樂趣晚輩只能适應，這些年也确實适應下來了，只不過瞿清這家夥敲門的方式也太惹人嫌了。
瞿朔背上書包乘電梯下去，門外瞿清已經把自行車從車棚那邊騎過來，見到瞿朔，撥動響鈴，瞿朔側身坐在後座，右手攬住瞿清的腰。
對于瞿朔來說，高中日常與平常人沒什麽不同，瞿清卻很忙碌，他的眼睛時時刻刻盯着暗伏在各個角落裏的黑影，不動聲色地念訣将它們驅趕。
瞿清的眼力比普通人敏銳，可惜囿于天資，不能看見更多。柳隐贈給他一串瑪瑙似的珠串，他當作生日禮物轉交給瞿朔，瞿朔很喜歡，時常佩戴，普通妖物近不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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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因為分神，瞿朔的成績甩了瞿清一大截。瞿朔在A班，瞿清在E班，好在考進同一所高中，瞿清的內心還是比較安穩的。
還有五年，瞿清默默算日子，瞿朔的劫難還有五年就會降臨。瞿清在夢中糾纏過柳隐，想請他給點提示，柳隐總是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最終放了狠話：“你再問我以後就不教你了。”
瞿清只好閉嘴。
瞿朔自從夢見那個蛋以後，精神變得有些不好，時不時會恍惚一兩下，飯量陡增，體格卻不見胖。她一直以為是夢魇的緣故，如今正嘗試着睡前喝牛奶，這是嘗試的第二天，她拿手撐着腮幫子，一臉頹唐地看向窗外。
外面是個長型花壇，壇子裏種滿花朵，如今這個季節冒出來的全是碧草。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至于預備鈴響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她恍惚過去了，直到一個書包放上旁桌空位。
教室裏的同學屏住呼吸，捏着筆，眼睛不住朝這邊看，心裏期盼着班主任快些走，好讓他們去和這個新來的同學搭讪。
嗷哇哇哇，這個同學長得實在是太太太好看啦！笨蛋瞿朔，居然還在那裏發呆！人家在對你笑啊！你清醒一點！！！
瞿朔猛地打了個寒顫，她聽到教室裏有磨牙聲響起，此起彼伏，她終于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緊接着便看見一個陌生的少年坐在她身邊。
“你……”
班主任在講臺上輕咳一聲，冰冷的眸子橫掃教室，所有人戰戰兢兢地把頭低下去，手中的筆在草稿紙上揮舞得飛快。
不能暴露剛才走神的事實。瞿朔假裝正經地去翻練習題。
班主任在教室裏來來回回走了半節課，覺得氣氛維持得差不多了才走出去。他一走，全班不約而同地猛松口氣。
新同桌敲了敲瞿朔的桌子：“你好，我叫應禛。”
瞿朔被他的笑容迷得晃了一下，冷靜冷靜：“你好，我叫瞿朔。”
“瞿朔，”不知是不是錯覺，瞿朔覺得應禛的語氣有股子任性在裏頭，“我很渴，你能幫我倒杯水麽。”
可是他的笑容很拘謹，眼睛裏還帶着小心翼翼的探詢。
“等……下課。”
應禛捂住喉嚨：“瞿朔，我真的很渴。”
坐在前面的班長轉過身來：“帶他去吧，沒關系。”
既然班長都這麽說了：“好吧。”
瞿朔帶着應禛去教學樓東頭的飲水機處。
“櫃子裏有紙杯……”瞿朔的肩膀被應禛扣住，應禛滴血的指尖點上瞿朔光潔的額頭，迅速挪動手指畫了個符，霎時青光四溢，緊接着猛地收縮，連同血符一起凝成一團豆大的光，消失在瞿朔眉心。
應禛張狂大笑：“小癟三，從今天起你就是本太子的奴隸，本太子叫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後面爆發一連串的哈哈哈。瞿朔一頭霧水，深深覺得這厮的腦子真是白瞎了這張臉，她搖搖腦袋，将不道德的罵人詞彙搖出去，盡量無視“小癟三”這三個字，很客氣友好地說：“你喝水吧，我先回教室了。”
應禛收住笑，眯着眼睛看她：“你，區區一頭血統不純的私生子也敢和本太子叫板，你知不知道——”瞿朔直接無視他從他身邊走過去，應禛深吸口氣：“給我跪下。”
瞿朔膝蓋一僵，不過也就一秒的停頓，她納悶地撓撓下颌，加快步伐回去教室。
應禛懵了：“不……不應該啊……”
今天一整天瞿朔都覺得很累。應禛坐在她旁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銘記爺爺在世時對她的教誨，努力做一個文雅人，絕不給人添麻煩，也絕不像潑婦那般罵人——雖然她的心裏已經把應禛一家問候了個遍，但表面功夫還是得做下去。
盡她十五年最大的修養。
她忽然懂得了“僞君子”的意思，不過無所謂，只要不妨礙到別人，怎麽“僞”都沒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