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如何厚報
棠梨開了方子囑咐了煎服之法, 并說明日登門複診,便告辭去了,那位夫人不好相送, 便由那位老家院送了棠梨出來,千恩萬謝之後遞上一個錢袋子:“今日老奴眼拙不識神醫,您莫要怪罪,勞您走這一遭了, 這是診費,神醫莫要嫌棄。”
棠梨卻并未收而是道:“不過是舉手之勞,這診費就不用了, 告辭。”說着轉身去了。
老家院只能回來禀了老爺夫人,那婦人愣了愣:“沒收,莫不是嫌少?”
老爺:“這位年紀不過十五六卻有如此高明的醫術, 豈是那些視財之人,便不看別的只她身後跟着的那位婆婆便不是尋常人。”
那婦人點頭:“是呢,瞧着真不像個大夫,偏偏醫術如此高明,老爺今兒這病多虧了他, 不然還不知怎麽着呢,壞了, 一着急竟忘了問這位大夫的姓名, 在何處坐堂看診, 這日後如何尋她。”
老家院:“這位神醫臨去前不是說明日上門複診嗎。”
那婦人:“對啊, 倒忘了這個, 那明兒她來了,定要問個底細。”
不說這邊等着棠梨複診,且說棠梨從竹山縣城出來,想着明兒還要來複診,回岳州城便有些折騰,倒不如上老君觀住一晚,明兒複診後再回岳州城,便讓梅婆婆回岳州知會老夫人。
梅婆婆見這邊兒離着老君觀不遠,想必不會出差錯,便應着去了,棠梨卻想這麽早上山,若遇到餘星闌有些不妥,便打算溜達一會兒,消磨些時候再去老君觀。
也不往遠處走,就順着水邊也欣賞一下竹山縣的好景致,岸邊有婦人正在搗衣,把衣裳鋪在岸邊的石頭上用木槌來回搗,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遠處有漁人撒網捕魚,網起來一網活蹦亂跳的鮮魚帶着亮晶晶的水花,雖隔着遠也仿佛看到了漁人臉上滿足的笑。
想到此,棠梨也不禁微笑了起來,此時的竹山縣美麗祥和,只可惜這祥和并未維持下去,忽聽一陣尖叫,豬婆龍,豬婆龍,棠梨回神見是那幾個搗衣的婦人,雖嘴裏尖叫着人卻已經吓傻了,竟不知逃命,仍呆呆的不動,棠梨大喊了一聲快跑,那些婦人方醒過神來,急忙往岸上跑,卻有一個婦人沒跑,還伸手去撈水裏的衣裳,
別人叫她趕緊跑,她只是不聽,棠梨快速過去想拖她上來,不想就這會兒功夫那衣裳忽的頂了起來,竄出一只碩大的鱷魚頭,張開大嘴便往正撈水裏衣裳的婦人咬了過去。
棠梨臉色一變,抓住那婦人用力一拽,拽到了岸上,不想自己腳下卻一滑,往水裏栽了下去,下面正是鱷魚的兩排獠牙,棠梨心道完了,今兒算是喂魚了,她下意識閉上眼,琢磨自己這個死法也太慘了點兒吧。
正想着忽覺腰上被什麽纏上,她還想莫非是鱷魚的舌頭,然後猛然身子拔了個高,好像飛了起來,耳邊的風聲告訴棠梨她并沒有喂魚,念頭至此身子一沉,跌進了一片蒿草中,雖說有蒿草也跌的不輕,棠梨費了些力氣爬起來卻對上霜雪一般的視線,視線如霜雪人也一樣的冷,可惜了這樣一副絕佳的好皮相,冷冰冰的能凍死人。
怪不得他的侍衛也是一張冷臉呢,還真是仆随主,一點兒不帶錯的,這麽一張冷臉,即便知道他救了自己,也讓人生不出感謝之心來,更何況這救人有這麽救的嗎,也太沒誠意了吧,戲文裏的英雄救美可不會把人甩在蒿草從裏。
棠梨本來心中異常怨憤卻忽想起這位齊王殿下貌似有厭女症,被人下了□□都不用女人而用冰塊的男人,指望他惜香憐玉絕無可能,更何況自己這樣距離香玉也着實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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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齊王殿下的病,棠梨滿腔的怨憤便消了下去,她是大夫對待病人總要寬容些,醫者仁心嗎,想到此拍拍身上的蒿草站了起來道:“多謝這位公子,救命之恩定當厚報。”棠梨雖知眼前這人是齊王殿下,而上回自己在老君觀救根叔的時候被齊王殿下的侍衛韓松親眼所見,以齊王殿下的本事,想必自己的祖宗八代都已經查的清清明白,齊王自然也知道自己誰,估摸也知道餘星闌那個針法跟平衡他身體寒熱的法子出自自己之手,也正因如此他剛才才會救自己吧。
畢竟他的病還沒徹底痊愈,自己這個唯一有希望治好他的大夫要是挂了,估摸他這病也就沒指望了,即便兩人都知彼此是誰,可沒戳破自己樂的裝糊塗。
不想這冰塊子一樣的齊王殿下卻回了一句:“你打算如何厚報?”
這句話完全在棠梨的意料之外,上回冷泉裏匆匆一瞥,便知此人不拘言笑亦極不好相與,而以他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想也不會跟自己這麽一個小丫頭計較,什麽救命之恩,更何況,要輪到救命之恩,自己可是先救了他的命吧,要不是自己,他這會兒非瘋既傻,他體內相沖的寒熱可不是鬧着玩的。
今兒不過偶然救了自己一下,且這救命的根源說不得還是為了他的病,自己不過客氣一句,怎這位齊王殿下竟順竿爬了上來,問自己如何厚報,棠梨呆了呆方回神道:“公子想在下如何厚報?”棠梨也是想不出法子才這般應對。
棠梨琢磨以齊王殿下的身份應該不會提什麽過分的要求才是,齊王的确沒說什麽過分的要求,他只是岔開了話題:“你既是大夫,便來給我診一下脈吧。”
棠梨愕然:“在這兒?”
齊王冷聲道:“怎麽,此處不能診脈?”
棠梨:“這個倒不是。”
搗衣的婦人們經過這一場驚吓早散了,各自回家壓驚去了,水裏的豬婆龍沒撈到食物打牙祭,迅速隐沒在水中,不知去向,只剩下那件沒撈起的衣裳,在水面上飄來蕩去。
水邊不遠有一片竹林,竹林邊兒上有一塊頗為寬大的青石,大約常有人在此歇腳,那青石平滑幹淨,如同一個天然的石凳,棠梨跟齊王殿下如今就坐在這青石上,藥箱子尚手邊,棠梨打開取了脈枕,放在石頭上示意齊王把手放在枕上。
齊王略一猶豫便把手放了上來,棠梨伸手搭脈,其實棠梨早已看過齊王前頭的完整醫案,對于他的病症已經非常清楚,要不然也不會想出那個平衡寒熱的法子。
而棠梨更知道,堂堂齊王殿下絕不會是因為要救了自己一命,才跑到這竹山縣來的,棠梨懷疑自己出岳州城的時候,齊王就跟着自己了,如此大費周章就是想讓自己給他診脈,看起來這位不止想暫時壓制病情,他想徹底痊愈也無可厚非,而自己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果然,這脈象與自己想的一樣,棠梨擡起手問道:“公子是想治好此病?”
旁邊的韓松忍不住道:“這個自然,難道還有喜歡留着病的不成。”
齊王緊緊盯着棠梨:“此病有治愈之法?”話說的冷,語氣更冷,甚至帶着幾分戾氣,明白就是質問棠梨,既有治愈之法為何非要暫時壓制。
棠梨卻不懼,微微笑了一下道:“治愈之法本來就有啊,只是公子不用,在下能有什麽法子?”
齊王眉頭一皺:“何法?”
棠梨眨眨眼:“公子此症之根是熱毒,而這熱毒來自情藥,雖如今已成寒熱相戰之勢,但若公子配合,解熱毒祛寒邪,也并不太難,只熱毒寒邪一去,公子這病自然便痊愈了。”棠梨頗有些玩味的看着這位聲名赫赫的皇叔,不明白這樣一個人怎麽會厭女,他到底經歷過什麽,這個令棠梨很是好奇。
仿佛意識到棠梨眼中的窺伺,齊王如冰似劍的目光掃過來:“葉大夫想知道什麽?”
被這樣的目光盯着,棠梨可扛不住,咳嗽了一聲:“在下只是說治病之法罷了,并無他意。”
齊王冷哼了一聲:“最好如此,除了此法還有何法可治?”
棠梨搖搖頭:“不傷公子中元之氣而祛熱散寒,唯有此法。”
齊王看了她良久方開口道:“此壓制之法可用多久?”棠梨知道他問的是這個法子能管多長時間,想了想道:“如今公子體內寒熱平衡,只要寒熱不增不減,便無大礙,至于多久倒不好說。”
旁邊的韓松:“你是大夫,這有什麽不好說的?”
棠梨:“大夫也不是神仙,醫的是病不是命。”
韓松大惱,伸手按在腰間就要拔劍,棠梨卻道:“你要是一劍把我砍了,你家主子這病可就真沒得治了。”韓松又恨恨的把手放了下來。
棠梨心道,這家夥脾氣還真是暴躁,在冷泉邊兒上就給自己來過這麽一回,這會兒又來,真當自己好欺負呢,也不想想自己手裏攥着他家主子的命呢。
齊王低聲喝道:“退下。”韓松這才悻悻的退後數步。
棠梨心道,這齊王也不是什麽好鳥,要是真想吓退韓松,早怎麽不開口,根本是他授意韓松如此,想吓唬自己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說謊。
齊王又問了一遍:“當真無法?”
棠梨:“并非無法可醫,是有醫治之法公子卻棄之不用,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