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樁生意
這竹山縣本是勁節先生愛妻的家鄉, 妻子活着的時候常與他提起, 頗為思念,妻子心疾後,便把妻子葬回了竹山縣,因妻子愛竹,于是葬在了老君觀後山的竹林裏,勁節先生在老君觀出家當了道士,老觀主去後,主持了老君觀。
勁節先生是愛屋及烏自是盼着竹山縣百姓安康和樂,為了這為禍鄉裏的三害, 勁節先生也是日夜憂思,甚至多次代百姓出面去官府進言請願, 希望官府派兵剿滅水賊, 可竹山縣的知縣官卑職小, 別說調兵就是縣令自己前往水軍大營只怕也進不去。
也正因此, 水賊越發猖狂, 百姓苦不堪言, 勁節先生一個出家人能做的也只是看診舍藥, 雖是義診藥也白送,卻不能從根兒上解百姓之苦, 這三害不除, 百姓永無寧日。
葉棠這個法子雖聽起來有些荒唐, 若萬一有用呢, 想到此便道:“你這個法子若想實行, 需讓所有人都知豬婆龍的好處,這豬婆龍危害岳州已久,且數量衆多,這是衆多周知之事,若蒙騙只怕不可行。”
棠梨搖頭失笑:“先生,葉棠再不濟也是大夫,怎會行蒙騙之舉。”
勁節先生也意識到自己此話不妥,咳嗽了一聲道:“葉大夫有何打算?”
棠梨往外頭瞄了一眼,外頭來了許多工匠,正搭架子準備翻修老君觀,可見這常老爺還真是言出必踐,也說明常老爺對勁節先生極為敬重,想到此開口道:“此事尋常人做只怕極難,卻若是常老爺便是舉手之勞。”
勁節先生看了棠梨半晌兒,緩聲道:“常家小少爺回陽續命,常老爺雖心懷感激,卻常家這萬貫家財也并非輕易而得。”
棠梨便知道勁節先生的意思了,他是說常老爺能舍下銀子翻修老君觀是為了他家小少爺積福德,即便心懷謝意也是商人,商人是無利不起早的,再說,你是救了人家寶貝兒子的命,可人家不也舍了大銀子嗎,若再讓人家這樣白做事,只怕不妥。
棠梨笑道:“先生不知,這正是一樁好買賣,若做好了只怕比什麽買賣都賺。”開玩笑,奢侈品的買賣要是不賺錢,這世上就沒有賺錢的生意了。
遂大略說了說如何能在這種買賣上獲利,棠梨終究是個大夫,做買賣是外行,但知道自己這個路子是對的,因為後世的結果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說到最後,見勁節先生仍有些不信,便道:“先生只需尋機會跟常老爺提一提此事即可。”
勁節先生聽了這話倒松了口氣,若棠梨真讓他憑着治病的這點兒恩情讓常老爺答應此事,還真有些為難,挾恩圖報本就不是君子所為,加之根本也算不得什麽恩情,只是因重修老君觀之事,自己倒是欠了棠梨一個大人情,若不應她有些過意不去,應了又怕作難,只是提一提卻簡單,便痛快的點頭應了。
棠梨倒是胸有成竹,她相信的不是自己而是商人的頭腦,常老爺能憑自己一己之力做到岳州首富掙下偌大家財,頭腦必然不同尋常,像這樣的豪商,棠梨現代時也曾接觸過幾位,旁的還好說,只一提到生意相關,嗅覺極為靈敏,對于賺錢,這些人有非同一般的天賦。
勁節先生又跟棠梨讨論了一下常記小少爺的病症,把自己開的方子說與棠梨聽,見棠梨點頭說好,才放了心,說了會兒話棠梨方告辭離開,臨走前把自己記錄的一些醫案送給了勁節先生,這是棠梨想了幾天的主意,勁節先生的醫術完全屬于自學成才形,棠梨并沒有當人家老師的習慣,且勁節先生年紀擺在那兒呢,又頗有聲望,自己一個小丫頭,若開口閉口教授指點醫術,實在托大,但勁節先生的醫術的确有待提高,就憑他把自己苦修的差點兒沒命就知道,提升醫術迫在眉睫,于是棠梨便想到了寫醫案,她把自己記憶中的一些典型的醫案都寫了下來,送與勁節先生,只要他時常翻看,必然不會有所悟,說白了大夫這一行,就是看悟性的。
勁節先生如獲至寶,待棠梨一走便忙翻了起來,只看了一個醫案就知這是棠梨專門為自己寫的,醫案典型,病症詳實,用方精妙,且下面還特意注明為何用此方,此方中何藥可以加減,加減之後會有何種效用,能切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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勁節先生在心裏佩服棠梨的醫術之餘,又不禁暗暗嘆息,自己前面的人情還沒還清呢,這又欠了一個,人家如此費心點撥自己的醫術,自己豈能不知情呢,同時也暗贊棠梨做事穩妥周到,如此既點撥了自己的醫術又顧及了面子,與這樣的人相交實在是件極舒服的事。
正想着,卻聽餘星闌喊了聲:“清風師兄,師傅可在?”
勁節先生急忙把醫案收了起來,這便宜徒弟既然收了,戲就得唱下去,好在勁節先生在老君觀修行久了,出家人那套雲山霧罩的說話方式已經學了個十成十,所以應付個把人也不算什麽事,只是這餘星闌總是問一些他遇到的疑難醫案,讓自己很是為難,這醫案涉及具體症候藥方,卻不是雲山霧罩能應付的,所以一聽餘星闌來了,勁節先生便有些頭疼。
只不過這次他忽然有了主意,他可以先發制人,不等餘星闌求教自己,自己直接給他講,至于講什麽也是現成的,就是剛葉棠送自己的醫案。
果然餘星闌大感興趣,竟不再提別的,認真聽着勁節先生所講的醫案,直到此時餘星闌才把勁節先生跟自己尋找許久的老神醫對上號,前面幾次他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認錯了師傅。
不說這一對師徒研究醫案,且說棠梨從老君觀出來去了一趟山下的村子去看被豬婆龍咬傷的阿根,剛進院子就看見阿根拄着拐杖正在院子裏練習走路,雖仍不能健步如飛卻比上回好了許多,他婆娘在旁邊洗衣裳,一邊唠叨:“人說傷筋斷骨需百日,這才幾天你就走上了,回頭剛接好的骨頭再斷了,可怎麽好……”
阿根看見棠梨忙斥道:“你這婆娘就知道唠叨,還不去倒茶,葉大夫來了。”
阿根婆娘忙放下手裏的衣裳,兩只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搬了個凳子過來道:“葉大夫您坐,我這就去倒茶。”
棠梨:“勞煩阿根嬸了。”
阿根婆娘:“瞧葉大夫說的,你是我們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呢,就是讓我們一家子拿命謝您都應該,一碗茶算什麽勞煩。”
阿根也點頭:“是了,沒有葉大夫,我這腿就廢了,腿廢了不能打魚,這一家老小也只能餓死了。”棠梨還是聽出了他的憂心。
彎腰去檢查了檢查他的腿道:“放心吧,廢不了,再有個半月一月的就能長好了,只不過還需小心些避開那些豬婆龍才好,這次是咬的輕且救治及時,才保住了你這一條腿。”
阿根也是後怕:“可不嘛,就我們村裏被豬婆龍咬過的,就算沒死的也都成了殘廢,他們都說我運氣好,碰上了小葉大夫您這樣的神醫,加之我當時反應快,一見被咬了揮刀便砍了過去,就算那豬婆龍皮厚,也疼的它松了嘴,我急忙抽身這才保住了一條命,要不然等那豬婆龍叫了同伴來,七八條非把我吃了不可,說來這豬婆龍還真成精了,只要咬住了人就能喚來同伴。”
棠梨:“它們不是成精了,那些同伴也不是它喚來的,而是受了血腥味的吸引。”
阿根一拍大腿:“葉大夫這般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餓,我們村前頭阿菜家的大小子,去年就是被豬婆龍咬住了沒來及脫身,那血染紅了水面,不一會兒功夫就來了十幾條豬婆龍,生生的把阿菜家的大小子撕扯着吃了,連根骨頭都沒留下。”
阿根婆娘把茶遞到棠梨手裏道:“可不嗎,阿菜家的大小子剛訂了親事,說好日子行禮過門呢,哪想這媳婦還沒娶到家就成了寡婦,他娘哭的啊聽着人心裏恓惶。”
棠梨:“阿根叔你們以後大雨盡量別單獨行動,可以把你們的船連在一起,這樣便遇到豬婆龍也不至于撞翻,且人多了也有幫手,還可在船上準備些雞鴨,若遇到了豬婆龍,割了腦袋遠遠的丢出去,雞鴨的血腥或許能把豬婆龍引走,至于打的魚可以均分,如此又安全又誰也不吃虧豈不好。”
阿根眼睛一亮:“是了,葉大夫這個法子好,我怎麽就沒想起來呢。”
阿根婆娘:“人家葉大夫是神醫比那些讀書識字的秀才公還有學問呢,你能跟人葉大夫比啊,真是的,咱們這村裏數老黃公公年紀大,有威望,回頭你去找黃公公商量商量這事兒,一起出湖即便打的魚少些,只要人能安生的回來就好,總比三天兩頭的死人強。”
阿根點頭道:“等會兒我就去,人多了說不準還能捉一條豬婆龍回來炖魚肉呢,到時候我得多吃兩碗。”說的有些咬牙切齒。
棠梨笑道:“若能捉一條回來自是好,不過千萬注意安全。”
棠梨從阿根家一出來,沒走多遠就見阿根拄着拐往村裏去了,想必是去找那位德高望重的黃公公。
棠梨收回目光往遠處望了望,碧青的湖水,在日頭下閃着粼粼波光,三兩漁舟映着遠山竹海,說不出的祥和美麗,誰能想到如此祥和的美景下面卻藏着致命的危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