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北鎮衛大牢裏的乞利爾懊悔沒有早些發現莫家謀算的時候, 被裴瑾瑜派去琳琅閣的紀柳看着那阮二小姐驚訝的目光,恍然大悟——
皇城崇尚佩玉成風, 自家大人卻是除了謝太師幼時所贈的镂金匕首,從來沒有佩過任何飾物,如今怎麽突然間想起來要定玉佩, 還是定了一對?
現在見了這裴大人曾經好生哄過的阮二姑娘,紀柳若還不明白,就真的是棒槌腦袋了。
她頓時後悔自己怎麽沒早些想明白,頗為不自在地幹笑了兩聲, 試圖補救地寒暄道:“好巧哈哈, 阮二小姐也來買玉飾……”
阮卿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明白了些什麽,只是此時追問實在不妥, 壓下了眼角眉梢的笑意鎮定回道:“年節将至, 我想來為家中人買一些年禮。既然紀柳姑娘身負差事, 我們就不打擾了。”
紀柳連忙送她道:“阮二小姐客氣了,請。”
二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告辭,阮卿與池胤雅等人一同出了門,在丫鬟們的服侍下登上了馬車。
三掌櫃本以為裴家權勢能讓這阮家的姑娘乖乖退步,此時見她雖然不再說什麽, 卻是像和裴家人早已相識, 他回想起自己方才擡價作為,頓時冷汗更盛。
待要追上去解釋一二,那阮家的車架早已經在侍從的簇擁下走遠了。
阮卿此次出門不算愉快, 卻意外得知她看中的那一對玉佩正是裴家君子暗中買來,想要送給自己的。
想到約定了幾日以後的青雲燈節相會,她就不禁心中雀躍。
晌午時分,阮家人一同用了午膳。阮卿最近心情大好,面上也常有笑意。阮承安見自家妹妹時常就要摩挲着腰上的镂金小匕首發呆,還不自覺露出笑意,就知道上次出門她也和某個大尾巴狼有交集。
阮承安受了裴瑾瑜派人救援之恩原本頗為感激,卻見他對自己妹妹有求娶之心突生警惕,只要有一些跡象便要擔心,是不是大尾巴狼又來招惹他家妹妹了。
阮承安故意幹咳幾聲道:“卿卿,你今後若要出門,哥哥一定要跟着你才安全。”
阮卿回了神,有些疑惑道:“我這次出門什麽也沒有發生,哥哥怎麽又不放心了?”
看着自家妹妹幹淨的眸子,阮承安若是直接把猜測說出來,定會惹她生氣,于是他少有地試圖迂回道:“這個,哥哥自然是擔心你很容易惹危險之人的觊觎,咱們不如挑一個日子安穩些的新科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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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阮承安迂回得并不成功,齊夫人很快明白自家夫君吞吞吐吐下的意思,桌子底下細白的手指擰上他腰間打斷道:“夫君說什麽呢,飯桌上談什麽挑這個那個的,好好吃飯。”
阮承安皮糙肉厚,武和之變時刀劍加身面不改色,此時卻被齊夫人輕輕一擰就苦着臉直叫喚:“夫人,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說卿卿的婚事了,你多吃點,莫生氣。”
一旁的阮卿看着自家哥哥連忙給嫂嫂盛飯,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嫂嫂站在自己這邊,哥哥本要勸自己考慮什麽新科進士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笑過以後,她也明白哥哥對裴瑾瑜如此态度,一定是有什麽介懷,索性放下了矜持追問道:“哥哥擔心我,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裴公子也是資材出衆,向來有禮端方,哥哥到底是認為裴公子哪裏不好?”
阮承安聞言,面上漸漸嚴肅了起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勸道:“你莫要像皇城那些年輕貴女一般,見他長得好官位高就心向往之,裴家不像我們家一樣簡單。”
他的目光很溫和,語氣卻十分認真:“如今裴瑾瑜的庶兄還和宣州的事情有牽扯,哥哥擔心你和他走得太近會有危險。”
阮卿搖搖頭,堅持道:“哥哥放心,裴公子為人公正還是天子近臣,一定不會和宣州事務有牽扯,至于裴家家事……”
她是阮國公與穆夫人嬌寵長大的女兒,上一世是不谙世事的柔弱貴女,只知道跟着命運的軌跡渾渾噩噩地走,這一世,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想失去什麽。
阮卿垂在桌下的小手握住了腰間那只镂金匕首,面上笑了笑:“哥哥若是擔心我性子太軟吃虧,那倒是不必的,別人若真是無禮,我可不會委委屈屈地受着。”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她是國公之女,将門之後,怎麽會為無理之人忍氣吞聲。
齊夫人贊許地看了一眼阮卿,她從小受父親兵部尚書齊延教養,對朝中事務略有耳聞,跟着開口補充道:“夫君也知道裴瑾瑜和裴涉二人名義上是兄弟,卻是嫡庶有別各自為政,就算聖人罰了裴涉也和裴瑾瑜無關。”
這幾番勸說下,阮承安思索了一番,也有些意動,最終在自家妹妹軟乎乎的懇求目光下敗下陣來:“罷了罷了,我不攔着你出去,也不催着你考慮新科進士了,但聖人審完宣州之事前,我不能答應你與裴瑾瑜的親事。”
最近朝中風起雲湧,不少人都聽到了風聲,涉及突厥入侵宣州圍困武和的大事,某些有關的人雖未被下獄,卻也已經被軟禁了起來,阮承安是不可能放心這時候讓自家妹妹和裴家有牽扯的。
阮卿知道阮承安聽說自己差點被擄走有多緊張,短時間裏也不忍心争執,只乖乖應道:“好。”
皇城十王坊毗鄰東街,正是出宮開府的宗親所居之地。聽聞三掌櫃戰戰兢兢遞上來的消息,琳琅閣背後的主人梁王眉頭一皺:“你說中書令裴瑾瑜和阮家貴女同時看上了行雲和佑微,這二人還曾經相識?”
梁王是文太妃所出,奪嫡之争前就早早封王分府,做了個富貴閑王,正是琳琅閣背後的主人。琳琅閣在皇城一衆玉器坊中最為尊貴,正是因為梁王雖為宗親卻從不仗勢淩人,與皇城衆世家都打點得十分妥帖的緣故。
阮家的阮承安自北關回皇城,還擒了入宣州的突厥三王子回朝,聖人大悅,此後前途不可限量。裴瑾瑜則是裴家這一代最為出衆的子弟,官居從一品,若他對阮家貴女有意,琳琅閣豈不是惹上了□□煩?
梁王心思急轉,高高在上地瞥了他:“我琳琅閣做世家生意,最忌俗氣,你平日貪些銀錢罷了,竟然敢惹上裴瑾瑜的人,本王也救不了你。”
那掌櫃吓得面如土色,門外即刻有侍衛将這目光短淺的掌櫃拖下去。梁王思索一番,将自己的女兒缪元郡主叫來道:“明日你攜那阮家貴女曾經訂下的一套玉器上阮家賠禮,務必挑今年庫中最好的。”
第二天大清早的,這位貴女便攜禮登了阮家的門。
阮承安本陪着自家夫人用膳,丫鬟前來禀報梁王之女缪元郡主前來拜訪時,頗有些摸不着頭腦:“我們阮家與梁王素無交集,今日也不是什麽節日,怎麽突然上門來了。”
李夫人聞言放下了粥盞:“郡主既然來了,我們得去招待一二。”她喚了丫鬟前來服侍洗漱,打扮妥當,便和阮承安一同去了會客用的花廳中。
那缪元郡主一身宗室女的氣度,正端坐花廳內等着他們,見阮承安與其夫人前來,便客氣地站起來道:“今日叨擾少使,實在是因為我們琳琅閣中下人不懂事,冒犯了阮家貴女,父王特遣我前來賠禮道歉。”
此言一出,阮承安與齊夫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愕然。
昨日阮卿回家之後面上常有笑意,他們并未看出她去一趟琳琅閣竟然還受了委屈。阮承安當即目光就有些不善,直言道:“既然如此,郡主需和我妹妹親自說。”
阮卿被丫鬟們簇擁着過來時,一眼便瞧見了花廳裏頭的梁王郡主,待走近了些,她身後侍女們捧着的盒子上那些特有的花紋也讓她了然,這位郡主是琳琅閣來的人。
缪元郡主理虧在先,并不覺得當今楚國公的直言不諱有什麽怠慢,等到阮卿前來,她又是一番道歉:“昨日冒犯之處乃是琳琅閣之過,特來向阮二小姐賠個不是。”
即使是琳琅閣理虧,這位宗室女的态度也客氣得有些讓阮卿暗道奇怪,卻是不知道梁王收到消息後的驚訝和果斷。
她面上倒是不顯,只笑了笑柔聲回道:“無妨。”
缪元郡主喚了身後的丫鬟将貴重的檀香木禮盒捧上前來,一一打開道:“那貪財的下人已被我們送去京兆尹打了五十個板子,如今已經辭退了,現送上和田玉長命鎖一只,翡翠福豆一對,并羊脂玉平安扣一只作為賠禮,這是閣中今年最好的一批玉料所制,萬望阮二小姐不辭。”
天光傾瀉下,盒子裏的玉器溫潤生光,一看便價值不菲。
阮卿原本準備在琳琅閣買些玉飾作為送給家人的年禮,卻因那貪得無厭的三掌櫃而棄用,如今缪元郡主挑着最為名貴的玉料湊成一套送了過來,不得不說是十分有誠意的賠禮了。
她微微抿唇,面上還是禮節性的笑意,接話道:“貴閣對那掌櫃做了懲罰,此事便罷了。”
缪元郡主身為宗室女親自登門來賠禮道歉,已經非常有誠意,阮家也不好咄咄逼人,便一個道了歉,一方收了禮,這件事就從此揭過了。
阮卿心下雪亮:哥哥雖然承襲了國公之位,卻還沒有那麽大的面子,讓琳琅閣背後的梁王派了自己的女兒前來賠禮的,莫不是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
她卻是沒想到,梁王之女前來以後的第二日,阮家又會接到某位裴大人的禮物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Z溪;檸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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