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秋锒用了止痛藥疼得沒那麽狠了,畢夏就推着輪椅帶他去做檢查。
秋锒覺得自己除了腿沒什麽毛病,各項檢查都要排隊,醫院裏又到處是藥味,他有點不耐煩。
但推着他的人叫畢夏,他怕一個不好這人又是一星期冷臉,沒膽子跟他撒氣。
一輪檢查下來,除了腿傷,就是軟組織挫傷,俗稱淤青。
秋锒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我就說沒什麽事吧?”
畢夏看了一眼手表沒理他,這個時間他們原本應該在學校。
骨裂沒什麽忌口,只要不是太過分,基本是什麽都能吃。折騰了一天秋锒早就餓得不行,一躺下就開始點外賣。
此時病房裏另外兩人都在,他是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都來體檢的,只在護士檢查時露面,領了兩片藥又施施然走了。
外賣到時病房裏又只剩他們。
吃完飯秋锒躺在床上長蘑菇,他的手機快沒電了,來得匆忙也沒帶充電器,病房裏的電視機也不知道什麽毛病,放五分鐘就要黑屏,跟個計時器似的。
躺着躺着他就睡着了,疼痛很磨人,他這一下午都是強打精神,現在閉眼就睡着了。
“秋锒?”
床上的人依然閉着眼,秋锒總說他好看,其實他自己也很好看。眉眼銳利,笑起來陽光燦爛,不笑就有點兇,現在閉着眼倒沒那麽多感覺,只是單純的好看。
我該拿你怎麽辦?我把決定權交給你,你會後悔嗎?
畢夏看了一會,輕輕起身關燈,帶上門然後出去了。
天已經黑透,畢夏給老班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在哪個醫院?我過來看看。”
“已經處理好了。”
這是不需要他去的意思了,按理說學生家長不在,他這個當班主任的在醫院陪床都不過分,但是誰讓他還有個那麽讓人省心的學生呢?
“那我明天過去。”
“我明天回學校開假條。”
請完假畢夏直接打車去了派出所,這樣一來車怎麽處理也也不用他愁了。
只是這事肯定瞞不過家長,秋锒父母來了,他似乎就沒有留在醫院的理由了……
他壓下那一點點沖動,于情于理都該通知。
畢夏記得那個外公那黑色筆記本上的聯系方式,派出所出來他又打了電話。
秋锒睜開眼時病房裏一片漆黑,他有點懵,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在醫院,畢夏不在,應該是回去了。
手機已經沒電了,秋锒有點無聊,扯下床頭的被子蓋過腦袋悶悶地嚎了一聲。
咔嚓
黑暗中聽覺放大了幾倍,細微的響動傳來,秋锒扯下被子盯着門。
可以看得出來開門的人極為小心,片刻後一個身影閃了進來,随着他開門的動作,走廊上的燈光也透進來些許。
是畢夏。
認出了人,秋锒眼睛一閉開始裝睡,一邊仔細聽他的腳步聲,等他走到床邊,秋锒忽然坐起來:“哇!”
畢夏沒防備,後退了半步,回神後吐出兩個字:“無聊。”
既然秋锒醒了,他就不再刻意控制音量,把帶來的東西放好又開了燈。
“你以為你回去了。”
“去了趟派出所。”
“……”
畢夏輕描淡寫,秋锒有點不可置信,畢夏像是沒看到他的反應:“明天或許還要去律師事務所。”
“……我是無證駕駛。”
“那又怎樣?”
在畢夏的眼神中秋锒懂他意思了,兩邊都有錯,他已經在醫院了,對方憑什麽逍遙法外?
秋锒重重躺回床上嘆了口氣,他的車保不住了。
晚上醫院工作人員拉了陪護的小床來,窄窄的折疊小床,看着只有五十公分寬的樣子。
秋锒狠狠擰眉:“你不會是要睡這個吧?”
畢夏還沒應,秋锒已經否決了:“不行,這怎麽睡,太憋屈了。”
邊上還有兩張空着的病床,但他們都知道畢夏不會睡。
“要不你回家吧?”
畢夏提醒他:“晚上止痛藥的效果就過了。”
下午也沒疼死,應該一個人也沒問題吧?
然而秋锒猶豫那麽幾秒的功夫,畢夏已經開始擦那張小床了,他準備挺充分,買了濕巾,還到病房門口擠了消毒液。
畢夏沒說錯,到了半夜止痛藥時效過了秋锒果然痛醒了,他剛剛做了個夢,夢見他的腿被人架在火上當烤羊腿了。
砸吧砸吧嘴,忽略那是他的腿的話還挺香。
睡在這樣的小床上,畢夏也沒睡熟,半夢半醒間聽到秋锒下床的聲音,他坐起來。
“吵醒你了?”
“腿疼?”
“還行,我上個廁所。”
病房時三人病房,好在自帶衛生間,衛生間還是靠窗的,病房被空氣質量也不差。
畢夏扶着人到了廁所,秋锒忽然想到他同桌跟他不太一樣的性取向,難得有點別扭。
畢夏主動說:“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喊我。”
畢夏站在門口忽然低頭笑了,秋锒意識到他不一樣了并且真的在避嫌。
他真是擡舉秋锒了,秋锒洗完手被他扶着上床時就抓着他說:“一起睡。”
畢夏:“……”
折疊床确實窄,但病床也不過一米寬,兩個人躺着,除非有交疊,不然空間上差別不大。
畢夏有些別樣的心思,但這張床确實躺不下兩個人:“你腿沒打石膏,小心點。”
“要不我睡隔壁的床,你睡我這?”
“六點查房。”
“咱們早點換回來不就好了。”
畢夏還是搖頭,秋锒現在是個傷患,畢夏不幫他,他連挪個床都做不到。
再次回歸黑暗,沒了別的事轉移注意力,腿上的疼痛一下子又明顯起來。
秋锒氣若游絲:“畢夏?”
畢夏沒應他,但是秋锒知道他沒睡:“來說說話。”
“小夏?”
“夏夏——”
畢夏有點無奈睜開眼:“說什麽?”
“喊夏夏你就應我了。”
“……別這麽喊。”
“我覺得你挺喜歡的。”
“沒有。”
“夏夏。”
或許是黑暗蠱惑人心,或許是秋锒的聲音太溫柔,撕開了一層層防禦,畢夏輕聲道:“太近了。”
“什麽?”
“稱呼,朋友不該這樣。”
“嗯?”
畢夏心裏有無數個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秋锒一直以為自己站在圓心,現在畢夏告訴他,還有更近的。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再說話就有點沖了:“朋友不能喊,留着男朋友喊嗎?”
說完他就後悔了,他從來沒有因為性取向對畢夏說過什麽重話:“對不起你不喜歡我……”就不喊了。
“嗯。”
秋锒剛升起的愧疚之情蕩然無存,他忍着滔天醋意苦澀地想,或許這就是見色忘友吧。
第二天醒來,兩個人默契地沒有提昨晚的事,畢夏稍稍試探,見好就收,秋锒是不想給自己找氣受。
雖然只住兩三天,畢夏還是果斷給他換了病房,高級病房裏好歹有沙發。
“醫藥費都是你墊着?”秋锒問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又說:“那你先墊着吧,我閑錢都給你買球杆去了。”
“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畢夏格外好說話,讓幹什麽幹什麽,好到秋锒有點虛,上一次他同桌對他關懷備至之後就一個星期沒跟他說話。
加上昨晚好像又得罪人了,秋锒跟吃了斷頭餐似的坐立難安。
“我怎麽覺得你今天特別好說話?”
畢夏倒水的動作頓了頓:“不好嗎?”
秋锒搖搖頭:“我覺得有點不真實。”
畢夏岔開話題:“最後一棵樹沒活下來。”
“嗯?”
“99年的9棵樹,活下來8棵,所以00年有兩棵高二一班種的樹。”
“你是說一棵是99屆的高二一班補種,一棵是00屆高二一班種的?你早知道?”
“嗯。”
“你真是……”秋锒想了想形容詞:“壞透了。”
畢夏從服務臺回來的時病房裏多了一個人,他并不意外,早上換了病房還是他通知的人。
“秋锒,長能耐了啊。”
“……”
“藏錢買車?”
“要罵就罵,媽你別陰陽怪氣。”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看你就是過得太舒坦了,以後別想要零花錢。”
畢夏漫不經心地想,大概天下父母的手段都差不多,但秋锒不是他,他沒有其他家人在這,果然秋媽掏出一張卡扔在秋锒面前:“你一個人在外面真限制你的錢我也不放心,你就用副卡吧。”
秋锒捏起那張卡片,想都不用想,這張卡的每一筆支出他媽都會知道。
“還有沒有點**了?”
她嗤笑:“經濟沒有獨立你跟我談**?我給你**的時候你幹什麽了?把自己弄來醫院?”
秋锒:“……”
秋锒看到畢夏回來了,給他媽擠眉弄眼要她給他留點面子。
“腿瘸了,眼睛也出問題了?”
秋锒放棄掙紮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秋媽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我跟你爸都是教授,按理說生出來的孩子不應該有智商問題啊。”
秋锒:“……”
王姐真是氣得不輕,攏共沒兩句話,句句夾槍帶棒的。
“我說的。”
畢夏的聲音傳來,秋锒立刻沒脾氣了,這祖宗有點難哄,難得今天那麽好說話,得供着,多享受幾天。
不就是給他媽打個電話嗎?
“應該的。”
秋媽有點新奇,居然有人能治住他兒子,面對畢夏她就換了笑臉:“小夏回來了,夏老師怎麽樣了?”
“慢慢修養就好。”
“那就好。小夏啊,昨天麻煩你了,今天阿姨過來了,你回去上課就好。”
秋锒坐不住了:“他哪需要上課啊,老師懂的都沒他多。”
秋媽擡手就是一個爆炒栗子:“不上課在這陪你嗎?”
“我倆什麽關系,陪陪我怎麽了?我不在他多無聊。”
你再說一次誰無聊?
“秋锒。我請假調課過來的,你別給我生事。”
秋锒神色認真了幾分:“媽你回去吧,我這沒事,你不是說這學期課多嗎,到時候連着上課嗓子該倒了。”
她愣了一下然後冷哼:“先管好你自己。”
畢夏适時開口:“阿姨,我留在這吧,我昨天報案了,派出所那邊還需要人處理。”
說到這個秋锒就裝啞巴了,秋媽看看畢夏,再看看自己兒子,貨比貨得扔。
她有點無奈:“那麻煩你了。”
畢夏點點頭:“應該的,我去學校請假。”
他一走,秋媽就開始逼供:“說,為什麽非要他留下,你是不是欺負人?”
“沒有,冤枉啊,我欺負誰都不會欺負他。”
“那為什麽?”
她表情嚴肅秋锒也收了嬉笑的态度:“我是去找他玩的時候出的意外,他有點自責。”
“你自己傻,關他什麽事?”
秋锒不好多說前幾天的事,只含混道:“他就是這個性格,留這能好受點。”
她一臉狐疑:“是嗎?”
秋锒斬釘截鐵:“是。”
“我看你就是想人家小夏陪你。”
秋锒聽了這話就開始笑,他就是想小夏陪他。
不知道為什麽,這話聽起來讓人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