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知道了。”
畢夏呆到九點就走,醫院裏晚上只許留一人陪護,他不會照顧人,留下也沒用。
他直接回了學校。
晚自習還沒下課,教學樓內燈火通明又十分安靜,秋锒百無聊賴地轉着筆,不知道夏老師怎麽樣。
他看看身邊空着的座位,往桌上一趴,重重舒口氣,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來。
畢夏去找班主任銷假,順便把手機給他。
老班接過去,順便關懷一句:“你外公怎麽樣了?”
“手術順利。”
“順利就好。有什麽事跟我說,我是你班主任,工資比任課老師高,別覺得麻煩。”
老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跟他交代。
“嗯。”
“行了,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說着自己也站起身來,他大部分時候都跟學生們一起放學,同時到校。
畢夏進來時秋锒趴在桌上甩筆,這動作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他剛剛在練字。
換言之手上拿的是鋼筆,他一甩臉上就多了一串墨痕。
秋锒感覺臉上一涼,他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抹了一把臉,一手墨。
畢夏的手還在後門把手上沒有放開,秋锒就這麽與他對視,半晌,畢夏眸中漾起一抹笑,然後這笑一點一點蕩開去,到眼角,到眉梢,到唇邊。
秋锒出了糗,卻半點沒覺得憋屈不快,他同桌笑得太好看了。
索性下課鈴響了,秋锒把東西往抽屜裏一塞然後拉着人往洗手間去,畢夏這不知道什麽墨水,不難聞,還散發着淡淡的香味,但真的很難洗。
兩個人不約而同想起上次卸妝的場景,對視一眼,畢夏有些防備,秋锒無辜笑笑,拿起洗手池上的香皂在臉上随意抹了一把。
畢夏皺皺眉到底沒說什麽,秋锒洗完臉随意擦幹,走出教學樓秋锒就覺得不對了:“嘶,這什麽香皂,臉好像有點繃。”
他揉了把臉,沒放心上,問畢夏手術情況。
“很順利。”
“我就說夏老師會沒事的。”
“嗯。”
“你呢?你這咳嗽還好不好了?”
回來到現在,細細碎碎隐忍的咳嗽聲就沒停過。
“那老大夫說要你好好休息,有心事?”
畢夏沒有說話,秋锒理解為不想對他多說也不再開口,兩個人沉默了一路,到宿舍門口分開時秋锒說:“要是不想說就去心理咨詢室坐坐。”
“沒事了。”
了?現在沒事,那之前确實是有事。秋锒琢磨了一會,是在想不出來他同桌還能有什麽煩心事,放棄了。
進來天氣都不錯,植樹節這天更是萬裏無雲碧空如洗。
這天早上老班找了幾個男生去校門口把樹搬到停車場,他只喊了六個人,但是幾乎全班都去圍觀了。
這棵樹跟他們想的差不多,看得出來原本也是枝繁葉茂的,為了挪窩修剪得整整齊齊還裹上了“保鮮膜”,樹根上帶着一大團泥,外面包着麻繩。
到了地方老班就把人哄回去:“急什麽,前兩節課好好上,九點再下來。”
“不用上看嗎?”
“調課,不想調的話下午種也行。”
“調!”
開什麽玩笑,當然是先快樂玩耍再上課。
九點大家都到停車場集合,這才發現高一幾個班都在,又被老班忽悠了。
學校給每個班的位置都用白色的石灰粉畫了圈,圈還挺大,直徑能有一米多,正好他們班的樹也不小。
男生個個摩拳擦掌,老班就笑着看他們。鐵鍬只有兩把,男生們兩個人一組,每組五分鐘,輪流挖了挺久。
前段時間沒少下雨,但停車場這裏,雖然是泥土地,天氣幹燥就塵土飛揚,泥卻被壓得很實,沒那麽好挖。
兩組下來坑沒深多少,大家有點懷疑人生,真有什麽難?
接下來也不管什麽順序了,紛紛上來試手,事實告訴他們真有這麽難。
“這怎麽種啊?”
“這也是土地荒漠化的一種吧?土壤板結?”
“得了,學校能找到這麽塊地就不錯了,別挑了。”
他們看看隔壁七班九班的小樹苗,有理由懷疑老班是故意的。
“這挖到猴年馬月啊?”
“那也得挖,大不了明天再來。”
“我們是沒問題,樹這麽久不種不會死嗎?”
“一起來吧。”
于是一群人找了各能用的工具把土壤弄松,給使鐵鍬的同學省點力。
半小時後……
“我艹,這太費力了。”
“用水吧,泡了水應該會軟一點?”
“試試。”
加水果然有些用處,于是八班一群人又拎桶的拎桶,端盆的端盆來回跑。
離這裏最近的水源在綜合樓,來來回回地跑,沒一會兒八班不論男女個個汗流浃背脫了外套。
他們在這勞師動衆,隔壁七班的小樹已經種好了,大概是不想太早回去,蹲在一邊玩泥巴。
那邊校長帶着一幫人往這邊來了,一看他們這樹就笑了:“你們班這樹要是能活,兩年內一定能吃果子。”
八班同學累得要死,一聽這話又來勁了,七班九班那孱弱的小樹苗肯定不能兩年內吃果子。
校長樂呵呵地看他們生疏地挖土,挽起袖子說:“我幫幫你們。”
齊嘉樂剛上手的鐵鍬又交出去了,有點不樂意。
他們一點都不想校長插手,他們班的樹。
但校長顯然比他們有經驗,也或許是水多了,泥泡軟了,他這兩分鐘比兩個人五分鐘挖的還多。
坑越挖越深,他們站在上面其實有些費力,校長挖了兩分鐘也已經滿頭大汗,把鐵鍬還給他們。
“好多年沒幹這個,生疏了。”
到底也算是師兄,秋锒擰了一瓶礦泉水遞過去,校長一看是他,樂了:“小秋啊。”
然後環視一周找到了畢夏,走過去問他夏老先生的情況,簡單聊了兩句就走了。
坑已經有半米深,他們開始跳到坑裏挖,土要向上抛,更費力了。
今天最高氣溫二十多度,一群人在太陽底下勞作,沒多久就累得不行。
秋锒倒是分心想了一下,天氣熱了畢夏這咳嗽也該好了吧?
停車場上人已經少了一半了,樹都是班主任買的,真沒人跟老班似的買這麽大一棵。
樹挪死人挪活,這樣枝繁葉茂的樹其實不适合移種。大概是怕種不活,這樹根上帶的泥也是真不少。
他們挖好坑,把樹擡起來放進去,然後就發現坑不夠深。
沒辦法,只能把樹擡起來放一邊繼續挖。
來回送水的大部分是女生,不顧形象蹲在地上看他們折騰,現在又認命地站起來準備繼續去打水。
“秋哥,你的魔法棒呢?快做法,送水來,我們要累死了。”
衆人一聽都笑起來。
畢夏也彎彎嘴角,跟秋锒指了一個方向,秋锒一看,是個消防栓。
“真有你的。”
秋锒小坡着過去研究了一下,還真讓他擰出水來了,這下不用來回跑了。
“秋哥你真會魔法啊。”
到底是消防栓,他們用着也有幾分心虛,還找人放哨注意情況。
老班給給他們調出來的時間是兩個半小時,他們就真的種了兩個半小時。
剛剛他打了個招呼就回辦公室,現在他們開始填土他才又來了。
“喲,姑娘小夥們都不錯。”
原本大家對老班有些怨言,現在樹種好了,比任何一個班級的都壯實,他們也高興,被老班一調侃都還挺自豪。
“不是種好了就行的,接下來你們還要給它澆水,”老班說着看了一眼還沒完全關上的消防栓,然後又收回視線像是什麽都看到的樣子繼續說:“你們要照顧它到學期結束,倒是後學校的園丁師傅會接手。”
老班一說解散,一群人就相互招呼着往食堂沖去,秋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但他知道他同桌肯定不會這樣去吃飯。
果然畢夏對他說:“你去吃飯吧。”
“回去洗澡?”
畢夏點點頭。
秋锒不滿道:“你咳嗽還沒好,自己身體沒點數嗎?”
畢夏眉心微蹙,妥協:“我會用熱水。”
“熱水也不行。”
兩個人就僵持起來了,秋锒知道出了一身汗不讓他洗澡,畢夏估計要不高興……看着已經要不高興了。
秋锒趕緊補救:“去看看梁老師在不在宿舍?”
他們敲了兩次門都沒人應,應該是不在。
秋锒正在想怎麽辦,後面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
梁老師手上拿着一堆食材,半天沒找着鑰匙,一看門前兩個人,笑了。
“你們倒是來得巧,我今天剛去了一趟菜市場,來一起吃。”
秋锒上去幫忙:“我們今天去種樹了。”
“我知道。”
他把手上的東西遞給秋锒,畢夏也伸手接過一部分,他終于騰出手來開門。
“要借浴室?你們先洗澡,我做飯。”
“別麻煩了,來不及吧?”
“來得及。”
兩個人都刻意加快了速度,十五分鐘之後坐在餐桌邊,桌上是兩道小炒,焖鍋裏還有湯。
秋锒一臉魔幻:“這麽快?”
“炒個菜能要多久。”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來蹭飯,雖然前兩次都是梁老師主動邀約的火鍋,也沒跟他客氣拿了筷子就開始吃。
畢夏吃飯時話不多,秋锒是閑不住的。
“梁老師這手藝,絕了,師娘有福了。”
“師娘?”他像是想到什麽好玩的事笑了一下,随即又搖搖頭。
畢夏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梁老師也看他,簡單的眼神交流之後他們都知道對方和自己一樣。
秋锒總覺得梁老師這話有點深意,吃完飯還跟畢夏猜測:“他是不是受過什麽情傷啊?提起師娘有點憂傷。”
畢夏沒想到他還挺敏感:“或許吧。”
“那以後不說了。”
畢夏不置可否,未必就是情傷,兩情相悅,算不得傷。
兩情相悅,不能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