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檢查頭發指甲,同學們配合一下啊。”
這次說話的不是胡老師,是同行的一位女老師,穿着湖藍色的即膝羽絨服,說話時聲音裏還帶着些笑意,聽說是教政治的。
不少同學聽到這聲音就放下筆擡起頭去看說話的人,秋锒依舊低着頭做自己的事,他用酒精棉擦了擦體溫計拿在手上晾了一會兒然後遞給同桌。
畢夏皺着眉将體溫計壓在舌下,一股沒散幹淨的酒精味。
胡老師似乎是記住秋锒了,別人都是掃一眼就過去,唯獨秋锒,胡老師站在他座位旁從發型到指甲到衣着,仔細看了一遍。
秋锒大大方方任她看,他就不信了,今天還能挑出錯來。
三位老師檢查完就走,之前說話的女老師看了一眼登記本說:“檢查過來八班不達标的人最少,繼續保持。”
他們一走教室裏就小聲議論起來了。
“這老師好溫柔啊。”
“咱歷史老師是不是上頭有人,這也太準了吧?”
“她是不是跟咱歷史老師關系不錯啊,我覺得她們有點像。”
“說不定真的有什麽消息渠道。”
一晚上下來秋锒現在看溫度計特別熟練,拿到手上小幅度轉了轉,看清水銀線的位置之後他松了口氣。
三十六度九,正常體溫。
“明天別起那麽早了吧,生病就好好休息幾天。”
“不差這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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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別跑步了,出一身汗又風一吹,又感冒了。”
畢夏不置可否。
這個沉默不是默認,是默默拒絕,秋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分辨的,反正他就是知道。
“嘶——小同學,生病就不要那麽擰了知道嗎?明天就出去散散步得了。”
這幾天氣溫很低,秋锒宿舍陽臺又朝北,第二天早上起來挂在外面的毛巾衣服都凍得梆硬,還挺好玩。
他平時洗臉都不帶毛巾,今天難得拿出來,這麽好玩,必須給同桌看看。
毛巾用自來水沖了一會兒就軟了,秋锒用涼水沖臉,然後将毛巾擰幹擦臉,這毛巾算是沒白帶。
走到樓下,秋锒在一邊虎視眈眈盯着畢夏,說不讓跑就不讓跑。
“感冒好之前都不許跑,你看你還咳嗽,跑步對呼吸道不友好。”
不但是晨練,連體育課秋锒幫同桌向老班開了假條,他算準了畢夏不會主動去請假卻也不會拒絕。
秋锒盯得那麽緊,畢夏咳嗽仍然不見好,甚至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醫務室拿的含片糖漿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等周末回家去了看看。
“這是咱們開學第一節 班會,大家都相處了一個學期了都有比較熟,我們今天主要來說說班委的事。”
“學年中,原則上不做大變動,主要還是看你們意願。”
“一個一個來,大家要是覺得不滿意,或者你想競争某個職位沒救直接說,都是熟人,咱們不搞虛的。”
“班長開始吧。”
教室裏沒什麽聲音不知道是沒意見還是沒搞明白老班意思,曾夢涵自己站起來打破沉寂:“我想繼續當班長。”
“好!”
“我支持涵哥。”
大家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喝彩的喝彩,鼓掌的鼓掌,老班點頭:“那班長不變,接下來團支書。”
……
基本上大家對班委都沒什麽意見,大部分人一心撲在學習上,真有那份心上學期就參與競選了。
直到老班報到考勤副班長,教室裏靜默了片刻然後不少同學開始低聲交談。
丁啓明原本以為自己也會和前面幾位同學一樣連任,這節班會就是走個過場,他沒想到是這個情況。
他站起來說了和曾夢涵一樣的話:“我想繼續當考勤副班長,為同學們服務。”
“大家什麽看法。”
下面依舊是小聲交談,沒有人明确表态。
“那這樣,同意丁啓明同學留任的舉手。”
這個簡單,不用直接發表意見得罪人。丁啓明站在座位上環視一周,舉手的寥寥無幾。
老班一臉很意外的樣子:“丁啓明,你怎麽想?”
丁啓明孤零零站在座位上,半低着頭咬緊了牙關不說話,雙拳緊握,渾身血液上湧,面色通紅。
老班示意他坐下,但丁啓明沒有看到,仍舊站着。
“你先坐下。”
丁啓明坐下時凳腳摩擦地面,發出極大的響聲,不少同學暗暗皺眉,對他的半點同情也消磨沒了。
“大家來說說為什麽。”
沒有人說話。
“說不出來為什麽?是因為他當考勤副班長記名字太得罪人了?”
老班再說下去就要變成丁啓明大公無私秉公執法,他們公報私仇了,終于有人忍不下去先開口了。
“我有一次進教室的時間晚了一點,剛好是鈴聲尾巴,他就記我名字說我遲到。”
“我也是,我明明只遲到七分鐘他說我遲到半節課。”
“還有我,我上次拉肚子,出操的時間晚了一點,他就說我缺席。”
“還有上次廁所那事,我們班級同學的矛盾他鬧到校長室,害同學被通報批評。”
……
你一眼我一語,壓抑了一學期的情緒終于爆發,丁啓明發現,竟然沒有人站在他這邊。
老班靜靜聽着,看大家說得差不多了他才問丁啓明:“你覺得呢?”
他嗫嚅着,想說他是為了班級好,但剛剛同學的話一句一句敲在心上,他說不出口。
他有些疑惑,小學、初中,一直以來他都是班上的佼佼者,老師只看成績就會無條件相信他。
家長口中他是別人家的孩子,同學們都敬畏他、讨好他,為什麽上了高中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當了九年的班長,上學期競選時志得意滿,到頭來卻輸給了曾夢涵。
他退而求其次,覺得考勤副班長也不錯,權利大,他沒想到他也會有被“撤職”的一天。
丁啓明不說話,班會還是要繼續。
“你們覺得丁啓明适合留任,那誰願意來,或者有什麽推薦沒?”
大家傻眼了,光是想着不要他繼續當,沒想過後續問題啊,這怎麽辦?
“沒有人?沒人可不行,或者丁啓明繼續當。”
這話一出,丁啓明內心又燃起疑一絲希望,但很快被掐滅。
“不要啊。”
“那誰來?這個職位很重要,不能空。”
現在的情況是,不管是誰,只要他願意當,大家一定會支持,但就是沒人願意站出來。
“哎你們扭扭捏捏地幹嘛,我這要不是體委我就舉手了,不久是個副班,想當就站起來呗。”
又是那副懶洋洋的萬事不上心的腔調,畢夏一開始并不喜歡,現在卻覺得有些有趣,他偏過頭來看秋锒,嘴角微微翹起。
秋锒這一喊,還真有兩個人站起來了,兩個男生,陳澤凱和張博。
他們一看有別人站起來了又趕緊坐下,兩個人都開始推辭,但不管怎麽樣人選算是有了。
接下來就是投票,最終張博以一票的優勢戰勝陳澤凱當選八班新任副班長。
班會繼續進行,輪到學委時,大家都一百個贊同,對于八班的同學來說,如果班主任和學委必須換一個,他們可能都會選擇換班主任。
但畢夏主動站起來表示不想連任。
他的說法是“時間精力有限”,這話放一般人身上大家也就信了,畢竟是學生會主席,但他是一般人嗎?
何況他神色淡淡的,看上一點也不像是很吃力的樣子。
“咱畢夏又是學生會主席,又是學委,還要當年段第一,很忙的,大家體諒一下。”
秋锒也睜着眼說瞎話,他是覺得這幾天同桌老咳嗽,不當這個學委還能少吃點粉筆灰。
“可他是年段第一啊,他不當學委,咱們班還有人能當嗎?”
“學委不一定要考第一,能帶領大家認真學習就行,咱們班符合條件的同學還是有很多的,既然畢夏不想當了,大家有什麽人選嗎?”
不知道誰說了丁啓明,其他同學都想打死她。
好不容易把人弄下去了,還招回來受罪?
丁啓明低着頭像是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心思卻早已不在書上,學委,也不是不行。
“我跟我同桌換換吧,下半年也沒運動會了,沒什麽事,正好我還沒當過學委。”
他當學委,畢夏體委,虧他想得出來。
“不行啊秋哥,你那字沒人看得懂。”
“實在不行學委的活我們替你幹了,你挂個名也好啊。”
“就是就是,你是八班的排面。”
大家十分默契地忽略的那個關于丁啓明的提議,開始讨論其他方案的可行性。
他們讨論半天還是沒結果,老班看了一眼時間打斷大家:“那畢夏先繼續辛苦一段時間。”
……
換了副班長,大部分人還挺高興,尤其是幾個起床困難戶,對于張博,他們不求他通融,只求實事求是不誇張。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懂不懂,我的字明明比以前好看多了。”
秋锒說着拿出兩張方格紙,一張是他今天中午練字時的寫的,另一張是畢夏寫了給他臨的。
差別還是有一些的,明顯是畢夏寫的自然靈動一些,尤其是左上角那個繁體的序號二十六,潇灑飄逸,十分漂亮。但秋锒的字也不算差,一眼看着有六七分相似。
他把兩張紙用吸鐵石固定在後黑板上,然後喊了一嗓子。
“都給我過來看看,我的字長這樣!”
“這真是你寫的?我怎麽覺得跟之前通告欄上的檢讨不太一樣啊。”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過個年你還長三斤肉,這能一樣嗎?”
“秋哥,你這就不對了啊,這字我天天見,一看就是學委寫的。”
“右邊的。”
“不是一個人寫的?嘿你別說這乍一看還挺像。”
“能不像嗎?我照着臨的。”秋锒說着有幾分得意。
“學委還給你寫字帖?”
這一喊,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那張标了序號的方格紙上了。
學神手跡啊,要不然……
秋锒眼疾手快在他們動手之前把紅格紙拿了下來,一臉警惕看他們。
其他人:……
誰要跟你搶了,不就是一張練字紙嗎?不就是一張畢夏寫的用來臨摹的字帖嗎?不就是好看了一點嗎?
他們一點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