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中的老師們閱卷速度很快,卷子早就改得差不多了,但教務處還在加班加點錄成績,今晚各科成績陸續會出,綜合排名要到明天。
第一次考試,大家都迫不及待到辦公室蹲點查成績,辦公室的公用電腦前都圍滿了人,還有人另辟蹊徑跑醫務室去蹭電腦。
晚自習第二節 照例是一周總結,老班知道他們等成績,就多說了幾句。
“成績明天出,英語那邊,讀卡器出了點問題,現在在重新閱卷,成績要晚一點出。”
他看了一眼教室後方,狀似随意道:“咱們班有一位同學成績很不錯。”
只剩英語選擇題,也就是說其他成績都出了,英語主觀題也已經改完,而選擇題他們自己對過答案,扣了多少分其實都知道。
大家紛紛猜測那個不錯的人是誰,到底有多好才能讓班主任誇一句很不錯。
第一次考試,大家都沒底,不知道自己成績排在什麽位置,不知道哪位是學霸,猜都沒個方向。
“班長你扣了多少分了?”
“兩百多,不是我。”
“康明好像考得不錯。”
“齊嘉樂考得怎麽樣?”
“行了別猜了,明天就知道了。考都考完了好好總結下次繼續努力。”
老班出教室走的是後門,路過畢夏時在他身邊站了一會,似乎是在看他寫字。畢夏全程筆尖未停,頭都沒擡一下,金屬的筆尖與紙張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秋锒确定他同桌今天有點不一樣,他已經寫了兩個小時,中途還灌了一次墨水。老班說有一位同學成績不錯的時候擡了一下頭然後又繼續寫了。
這是……考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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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還算安靜,但進出的人很多,不斷有人在往辦公室跑。
教室空了不少,辦公室裏卻擠滿了人,這個天氣,已經不需要開空調,但是人一多室內溫度就上去了。
不但熱,空氣還污濁,嚴重影響了老師們的工作環境,英語辦公室都是女老師,最先開始趕人。
“都回去都回去,擠在辦公室,吵都吵死了。”
語文辦公室也開始清人,齊嘉樂被老班趕回來,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終于聽到了點消息。
他聽到一個女老師對他們班主任說:“這次八班語文成績不錯啊,平行班第二了。”
齊嘉樂帶回八班語文平均分年段第二的好消息,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大家都不淡了,語文第二,其他成績應該也不會太差吧?
周末作業已經全部上交,周日晚向來是自己安排學習的。
八班大半同學在猶豫要不要趁現在處理假期作業遺留問題——抄課本。周一開始就要有作業,到時候始晚自習就由不得自己安排了。
但是現在綜合成績還沒出,抄多少字呢?
萬一就是平行班第一呢?抄多了多虧。
但萬一成績不如意只有語文能看,綜合成績墊底豈不是要抄很多?到時候又要寫作業還要罰抄,來不及怎麽辦?
糾結是別人的,畢夏絲毫不受影響。
秋锒看看同桌,他還在寫,一開始是默寫,寫到後來拿出了《古詩詞選讀》開始抄。秋锒看着他密密麻麻的幾張字都覺得手疼。
瘋了吧?
畢夏不知寫到了什麽,筆尖停頓,緊接着一滴透明的液體滴落在紙上,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墨痕一下子被暈染開出,紅格紙上綻放一朵朵水墨的花。
秋锒一直在用餘光悄悄看他同桌,現在已經完全呆住了。
哭、哭了?
要不要安慰一下?
辦公室不讓去,大家又開始搞起了運動會相關,紙條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就沒停過。不小心扔錯還要激起些抱怨和笑鬧聲。
男生項目已經報的差不多,但是女生還沒有,高一體育課是男女生分開上,為了方便,體委也是一男一女兩位。
兩位體委一起負責運動會報名的事,女生那邊的體委叫張靜,是個皮膚有些黑,體态不那麽纖細的姑娘,跟班長是同桌。
偏偏女生們不知道是不太喜歡她還是就想找秋锒,一個個都給他傳紙條,問他報名情況。
秋锒一開始還一個個回,一邊時不時注意同桌,看到他掉眼淚的一剎那,他把所有紙條打包連同報名表傳給了張靜。
秋锒記得他同桌好像比較喜歡安靜,他猶豫了半天決定給他遞一張紙,然後發現餐巾紙包已經空了。
他有些煩躁,雖然不太喜歡這位同桌,但不得不說,比起無聲地掉眼淚,他還是更想看到他嚣張地說“我不浪費時間”。
前排同學還在喋喋不休地讨論他們班的語文成績,讨論誰是那個考得不錯的學霸。
秋锒一腳踹上前面的椅子,沒見他高嶺之花同桌掉金豆子了嗎?沒點眼色。
他這一腳用了三分力,前面劉奇椅子狠狠震了一下,十分不爽地轉過身,看到秋锒一張分分鐘就要打架的臉。
秋锒不耐道:“閉嘴。”
上課說話,确實是他沒理,劉奇悻悻地轉回去不說話了,但心裏有些不服氣,秋锒管太寬了。
秋锒這一聲閉嘴,整個教室都噤了聲。
胸前挂着紅色值周牌的老師穿着軟底布鞋從窗外走過,有些意外,這是整個高一最安靜的教室。
畢夏好像哭完了,眨眨眼睛,最後一滴淚水落在紙上,秋锒仿佛聽到“啪嗒”一聲砸在心口。
他的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小水珠,日光燈下泛着光,桌上的紅格紙濕了兩張。
畢夏依舊沒有擡頭,放下筆輕輕扣上筆蓋,撕下中間一片模糊的紙折好壓在桌角。收斂好了情緒才低聲開口:“看夠了?”
即便哭的時候只有眼淚沒有聲音,此刻開口他的嗓音依舊有些喑啞,不複以往的清亮。
秋锒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不再是餘光關注他,而是直接轉過頭光明正大地盯着人家看了。難怪畢夏開口。
應該沒有人會想被人看到自己這樣一面,秋锒幹巴巴地寫了紙條安慰: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嗯。”
畢夏沒有再掉眼淚,但是也沒有再寫字,他就這麽坐着發起了呆。
秋锒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這是個機會,讓同桌認識到秋哥的好,以後就不會整天冷臉對着他了。
“不就是個考試嗎?考砸了下次努力就好,再說成績還沒出呢。”
畢夏又收到紙條,有點莫名其妙,又有點好笑,他這是誤會自己因為考得不好哭?
知道他誤會了,畢夏也沒有刻意解釋,考得好不好明天就知道了。
就像跟外公說的一樣,他不了解一中其他人的水準,但自己的總分放在那,總不至于太差。
秋锒覺得他同桌這一哭,仿佛整個人氣場都弱了。
他從小就知道要保護弱者,從前畢夏當然不在此列,他身形是有點單薄,長得也比秋锒矮一點,但也就一點,放班級裏還是能坐後排的身高。
但是現在,他感覺有什麽不一樣了,會哭的男孩子。
秋锒有點混亂,長得白嫩精致會掉眼淚的男孩子,這些關鍵詞放在一起,他腦補出了一個金尊玉貴的三頭身小王子受了委屈可憐巴巴地抹眼淚的畫面。
完了,好像,有點可愛。
瞬間被腦補的畫面激起保護欲的秋哥單方面決定如果畢夏乖乖認他做大哥,他以後就罩着他,嗯,就像齊嘉樂他們一樣。
秋锒想太美了,畢夏收了第二張紙條,一點反應都沒有。
直到晚自習下課,他起身時才微微翹起嘴角說了一句話:“字太醜了,看不懂。”
然後就推好椅子,走了。
他說話時還帶點鼻音,不過不重,比剛才好多了。
秋锒愣了一下,看着他出了教室門才反應過來。
艹!又說我字醜?
就不該管你,秋锒恨恨地想,你給哥等着,總有一天,要讓你……
秋锒一時沒想好要讓他幹什麽。
齊嘉樂一路上都不大敢跟他說話,秋锒剛剛在教室那一嗓子真的挺有震懾力,現在又一臉怒容。
齊嘉樂知道不是因為成績,秋锒成績還行,雖然偏科偏得厲害,好歹是能自己考上一中的,估計文理科綜合一下估計是在四百多名,在普通班這個成績算不錯,況且他也不在意成績。
那是誰招他秋哥了?
熄燈之後秋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忍不住想畢夏會不會躲在被窩裏哭……越想越糟心。
雖然畢夏不讨喜,好心安慰他他還說他字不好看,說過就得了,用得着反反但複複強調嗎?!
但秋哥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
畢夏不但沒哭還睡得很香,掉過眼淚,眼睛有點酸,今晚入睡很快。
他不是小孩子了,外婆不喜歡他,說不難受是假的,但真要傷神多久也不至于,他難過更多是因為外公。他很多年沒有掉眼淚,哭過了,發洩過了也就好了。
第二天早讀,畢夏神清氣爽地讀詩背書,秋锒挂着黑眼圈昏昏欲睡。
更不爽了。
升旗儀式過後再回教學樓,一樓樓梯口的通告欄前圍滿了人,遠遠望去上面多了幾張紅色的名單。
通告欄上貼的是年段前一百的名單,四張成績單,普通班的大部分只看最後兩張。
畢夏難得想湊熱鬧,但是被擁擠人群擋在外面,他這個位置只能看到最後一張,他猶豫着要不要往裏湊湊,就聽到耳邊有人說。
“別傻了我們班就算有也不會在第一張,肯定都是尖子班。”
話不是對畢夏說的,但事實就是這樣,最後一張名單上才零星出現一到四班以外的名字。
秋锒以為畢夏想看第一張,正在猶豫要不要等他,雖然這個沒良心的估計都不會發現同桌今天也在送溫暖,沒想到他轉頭就走。
秋锒慢了一步,依稀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
“是八班?”
“叫畢夏啊。”
“這名字……實至名歸。”
“怎麽會在普通班?”
畢夏怎麽了?
秋锒想到了什麽,回頭去看成績單,他長得高,視力又還行,往裏擠了兩步就看清了紅色的成績單上,第一行明晃晃地挂着他同桌的名字。
秋锒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他那個哭鼻子的同桌,居然是年段第一?還甩了第二名二十幾分?
“這名單按姓氏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