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徒兒,別亂蹭【第一更】
“不想說就算了。”楚寒一手推着郁子溪的腦袋,想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下去, 但試了兩下, 這家夥根本不帶動的,甚至還蹭的更厲害了。
楚寒無奈道:“子溪, 別亂動。”
郁子溪這才站直, 低頭弱弱道:“師尊讨厭我這樣嗎?”
楚寒壓低聲音:“并非讨厭,只是你……蹭的我好癢。”
跟只小奶貓在搔弄自己的脖子一樣。
郁子溪扯着楚寒的袖子,輕笑了聲:“師尊不讨厭就好。”
楚寒:“……”這就是你繼續蹭我的理由?
快到驿站時,郁子溪忽然用他自己的小指勾住了楚寒的小指。
楚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之後,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但他剛看過去, 郁子溪就掩耳盜鈴的別過臉, 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發生。
這人真是……楚寒無可奈何地笑了聲, 便任由他勾着自己的手指往前走了。
姜絕跟洛長歌走在他們前面,此刻正忙着對罵,根本無暇顧及別的。但跟在他們後面的郡守倒是把這景象看了個完全,原本就慘白的臉上又多了絲不知如何是好的糾結。
回到驿站時, 天已垂暮。
四人一邊用晚飯,一邊讨論着那具屍骨。
楚寒操縱符人将屍骨向義莊轉移的途中, 發生了個小意外——前面領路的那只小符人不慎被一塊路障石絆了一跤, 栽倒在地。那具屍骨則直接砸在了小符人身上, 并摔斷了一根腿骨。
而這屍骨的異常之處, 便是從這根斷掉的腿骨中發現的。
普通人, 骨頭就是骨頭,就算放到風化,那也是一根再普通不過的骨頭。
但修仙之人不同。
但凡有點修為的修仙之人,其骨內皆含有靈力,靈力強弱跟個人資質與修為有關,且終身不散。這個“終身”不單單指活着,還包括死後。換言之,就算這個人死了,只要沒被挫骨揚灰,那他骨內所含靈力便不會消失。
原文沒介紹這具屍骨的來歷,楚寒一開始也并沒在意,但看到那腿骨斷口處爆發的強大靈力時,他不得不在意了。骨內既有靈力,便是修仙之人,能操控桃木也實屬正常,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此推算,這具屍骨的主人生前的修為應在姜絕之上,就算跟春山踏雪比,也是不遑多讓!
既然如此厲害,必然是修真界有名有姓之人,就算不幸殒道,也不應該落得如此下場啊。
姜絕皺眉:“修為強悍,資質卓然,卻被拆盡肋骨,草草埋到了野郊,這……從未聽過修真界有這號人啊。”
洛長歌喝了口湯:“據我推算,那具屍骨至少也有上百年了,修真界就算真有這號人,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過了這麽久,沒聽說也正常。”
楚寒淡淡道:“若真要查這屍骨來歷,也并不麻煩。畢竟修真界的修士多如牛毛,但這麽強的,卻并沒多少。”
“話是如此,但一下子往前挖一百多年,還是有點難度的。”洛長歌伸手去夾盤子裏最後一塊糖醋排骨,筷子已經到了,卻被一人搶先……
郁子溪把最後一塊糖醋排骨夾進楚寒碗裏,笑眯眯道:“不難的。”
洛長歌收回筷子:“什麽不難?”
郁子溪道:“我說就算要往前挖一百多年,也不難。”
洛長歌失笑:“小孩子家家,說話倒是挺狂。”
郁子溪眉眼冷了三分,顯然,他并不喜歡別人說他小孩子。
楚寒偷瞄了眼郁子溪,低頭笑了笑。
郁子溪茫然:“師尊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嗎?”
楚寒放下筷子,摸了摸他的頭:“你說的很對,為師這是……嗯,欣慰的笑。”
姜絕一臉惡心:“你可拉倒吧,慣自家弟子很正常,但也要有個底線。你聽聽他剛才說的話,除了狂,哪裏對了?”
洛長歌舉手:“附議。”
楚寒一手支頭,另一手點了點桌面:“子溪,你來解釋。”
郁子溪笑眯眯看了楚寒一眼,道:“就算是一百多年前,修真界叫得上名號的女修也是鳳毛麟角,能有如此不世修為的女修,更沒幾個了。”
姜絕打斷道:“女修?你的意思是那具女人的屍骨?!”
郁子溪淡淡道:“不錯。”
洛長歌饒有所思的低着頭,姜絕道:“你如何得知?”
郁子溪挑眉道:“看骨架的尺寸還有位置就知道了。”
男女骨架區別最大的地方,就是骨盆,就那具屍骨的骨盆尺寸來看,不可能是男人的。
既然确定那是具女人的屍骨,想要追溯其來歷确實不算困難。
若是知道屍骨來歷,便能找到其怨結所在,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徹底祛除屍骨上的怨氣,一勞永逸。
吃完飯,姜絕就傳信給雲夢升,托其調查了。
之所以找雲夢升而不找其他人,原因有二,一是因為雲川衆峰主裏,當數他的資歷最老,二是他一戰成名的時候,差不多也是一百多年前,讓他去查,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
在雲夢升查出結果之前,屍骨暫且不用管,眼下之急,是要先處理郡南那片被怨氣侵染的土地和水源。
第二天一早,四人便各帶了幾名散修,分頭去處理這些怨氣了。
楚寒是符修,在這方面多有優勢,剛過申時,便完事兒回來了。
途中,他路過一間茶棚,原本并沒打算停留,但“郁子溪”三個字飄進他耳朵時,他下意識就停了腳。
“阿爹,我今天去逛胭脂鋪的時候,好像看見子溪哥哥了。”一名十五六的少女一邊擦茶桌,一邊道。
正在一旁煮茶的中年男人笑道:“是嗎?”
少女激動的嗯了聲,道:“阿爹你肯定想不到,子溪哥哥現在可體面了,拜了仙門的人就是不一樣嘿!”
中年男人往鍋裏添了瓢水,嘆了口氣:“這孩子也算是苦盡甘來。”
男人一扭頭,見楚寒站在茶棚前,連忙抹了把汗,招呼道:“這位公子,要進來喝口茶嗎?”
楚寒的随身竹劍給了郁子溪,此刻的他并沒佩劍,再加上一身素白勝雪的白衣,稱公子确實比稱仙師合适。
楚寒找了個位子坐下,那名少女拎着茶壺走了過來,靠近楚寒的時候,面上表情不太自在。
楚寒長得很清冷,膽子稍微小一點的,看見他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少女這反應也在情理之中。
少女倒完茶,轉身就走。
“姑娘,你跟那個郁子溪……很熟嗎?”楚寒盡量溫和道。
少女愣住:“你認識他?”
楚寒淡淡道:“認識。”
少女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子溪哥哥的好友嗎?”
“算……算是吧。”楚寒想了想,道。
少女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既然是子溪哥哥的好友,那也就是我阿香的好友,這頓茶錢就免了。”
不是吧,小變态這麽有臉的嗎?報他名字還能免費喝茶!楚寒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多謝。”
阿香笑嘻嘻道:“不用謝。”
楚寒從懷裏掏出一把瓜子:“我能問幾個問題嗎?”
現在沒什麽客人,并不忙,阿香爽快道:“當然可以,公子且問。”
楚寒道:“子溪他跟郡守是不是……”
他還沒問完,阿香就變了臉:“好端端的,提郡守幹什麽?真敗興!”
楚寒不解:“此話何意?”
阿香同是不解的看向楚寒:“你既然是子溪哥哥的好友,他沒告訴你嗎?”
楚寒搖頭:“他不太喜歡跟我說以前的事。”
阿香沉默了片刻,低頭撕拽着抹布:“也對,那些作踐人的事,是個人都不想往外說。”
“作踐人?”楚寒蹙眉,“能……詳說嗎?”
阿香深深看了楚寒一眼,道:“我看你這個人還不錯,詳說嘛,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告訴子溪哥哥是我告訴你這些的,畢竟他先前不告訴你,肯定有他的道理,若是知道我向你捅開了這些舊事,說不定會記恨我,我可不想這樣。”
楚寒再三保證後,阿香才說道:“子溪哥哥是十歲的時候來的古陵……”
……
郁子溪從那個大戶人家逃跑後,一路漂泊到了古陵郡。
跟他一起逃的還有一名婢女,這名婢女從郁子溪被賣進府裏為奴之後,就一直很照顧他,兩人關系還不錯,尤其是一同逃跑之後,更是到了相依為命的程度。
他們是奴籍,沒有路引,不敢進城,就一直住在郡郊的破廟裏。每逢過節,才會偷偷的進城買點兒好吃的,日子雖然過的苦,但也算安穩。
但這份安穩只維持到了第二年的端午節。
那日,婢女進城買粽子,早上出的門,直到黃昏都沒回來,郁子溪心覺不對,便進城去找,最後在城門口的看見了婢女的屍體,血淋淋的,胳膊腿全斷了。
楚寒的心揪了一下。
阿香繼續道:“子溪哥哥打聽之後,才知道,霜草姐姐是被郡守的兒子,額,就是趙文聰那個王八蛋活活打死的。”
霜草就是那個婢女的名字。
楚寒皺眉:“為什麽?”
阿香冷笑了聲:“不為什麽,就因為霜草姐姐過路時,一不小心撞倒了他。”
楚寒驚了:“就為這個?”
阿香點頭:“是啊,很不可思議吧。他們這些權貴就這樣,人命在他們眼裏,比草都不如。”
“那後來呢?”楚寒焦急道。
阿香道:“再後來,子溪哥哥就要找趙文聰報仇,但還沒動手,我爹就先去報官了。”
阿香爹說,郁子溪年紀還小,若是就這麽提刀過去,就算真把趙文聰砍死了,他自己也難活命,所以就選擇了報官。
但古陵郡的第一把手就是趙文聰的爹,自然不能報他。剛好,阿香爹同鄉有個大才子入了仕,官職正好壓了郡守一級,于是阿香爹便想請他幫忙。
照理說,只要那個同鄉秉公處理,趙文聰肯定跑不掉,但偏偏他沒有。
阿香爹一邊給楚寒補盞,一邊苦笑道:“當年挺忠厚一小夥子,誰知道當了官之後就……哎,不值說。”
郡守原本是個廉明人,但耐不住犯事兒的是他親兒子。阿香爹剛把趙文聰告到同鄉那兒,郡守就立刻修書一封,跟那名同鄉通了氣,各路珍寶狂送不止,就這麽把這事兒給壓了下去。
趙文聰知道是阿香爹夥同郁子溪告的他後,直接把兩人抓了起來,牢裏的私刑全上了一遍。郡守怕再鬧出人命,好說歹說,才讓趙文聰把兩人放了出來,但那時候,兩人已經半死不活了。
阿香爹眼睛濕了:“我身體壯實,挨一頓刑死不了,但子溪不一樣啊,他還是個孩子,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那板子下來,全打在了骨頭上!從私牢裏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就連臉,也被趙文聰給刮花了,整整養了一年多才好。”
一定很疼吧……楚寒感覺心口堵了一塊兒大石頭,鼻頭一酸,道:“子溪他……不容易。”
楚寒不想用“可憐”兩個字形容郁子溪這段經歷,也不想去可憐他,只是想……疼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