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師尊,你真好
小男童抱着小酒壇,噠噠走到櫃臺前,颠着腳尖兒,雙手舉着酒壇道:“張公子讓我來打酒。”
老板提過酒壇:“還是女兒紅?”
小男童嗯了一聲,從一只繡着竹葉的小荷包裏掏出一小錠銀子遞給老板:“吶,這是酒錢。”
老板收了錢,便去沽酒了。
小男童身子一歪,用小小的肩頭抵着櫃臺,一邊無聊地摳弄衣帶,一邊等老板出來。
他等了多久,楚寒就看了多久。直到老板提着酒壇出來時,楚寒才提着瓜子出門。
但剛走出門,楚寒便聽到了酒壇子破碎的聲音,旋即便有人争吵起來。
“小崽子你走路不長眼啊!真他媽晦氣,灑了老子一鞋的酒!”
“明明是你先撞的我!你賠我的酒!”
“喲呵,還敢跟老子頂嘴?你很狂是吧,我讓你狂!讓你狂!讓你狂!看你還狂不狂!”
話音未落,一道紅影便從門口摔了出去。
楚寒轉身一看,竟然是那個小男童!
小男童趴在地上,衣裳上全是鞋印兒,嘴角還洇着血,很顯然他方才經歷了什麽。
“師尊,你在看什麽啊?”張楓順着楚寒的目光望去,看見地上的小男童後,冷漠地切了一聲,“原來是個小男童啊,髒死了,師尊別管他,我們快走吧。”
楚寒沒說話,只是冷冷瞪了張楓一眼,然後把瓜子塞給他,自己走了過去。
便在此時,一名花臂大漢從酒樓裏走了出來,兩手叉腰的站在門口,譏嘲道:“小狗崽子,不過是個下等家奴,也敢在老子面前狂,現在知道老子厲害了吧,快快快,跪在老子面前,給老子磕三個響頭,老子就放了你,否則,老子今天就把你腿打折,讓你趴着回去見你的主子!”
小男童趴在地上,猛地沖酒樓內吐了口唾沫:“渣滓!”
小男童這口唾沫不偏不倚,剛好吐到花臂大漢的鞋上。他抹了把臉上的土,大聲笑了一通後,稚氣未脫的臉上戾氣畢現:“活該!”
花臂大漢這下徹底惱了,當即就要揪着小男童毒打,可一只腳剛邁出,忽聞一陣衣帛割裂的聲音,繼而忽覺渾身一涼,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衣服竟然全被割成了一條條指寬的碎布條,洋洋灑灑的鋪在地上。而那個罵他的小男童面前,站了一名道人,白衣勝雪,眉眼似霜。
“你你你是誰?”花臂大漢捂着身上僅留的亵褲。
“滾。”楚寒擋在小男童身前,冷聲道。
花臂大漢從沒吃過這種癟:“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你!”
“再不滾,我就把你絞成肉泥。”楚寒并指一揮,一記風刃打在花臂大漢臉上,割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
花臂大漢見勢不妙,登即落荒而逃,原本湊在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也哄然散去。
“謝、謝謝你。”小男童趴在地上,仰頭看着楚寒,眼中閃着希冀。
楚寒伸手将他扶起,然後單膝跪地,掏出手帕一邊幫他擦臉上的灰和血,一邊輕聲問:“疼嗎?”
小男童搖搖頭,目光死死盯着楚寒,微咬下唇,一聲不吭。
楚寒幫他擦淨臉,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把糖放進小男童手裏,淺淺一笑:“下次當心。”
小男童重重點了點頭。
楚寒扭頭道:“楊淩,你再去打壇酒來。”
不過片刻,楊淩便捧着一小壇酒出來了。
楚寒把那壇酒放到小男童懷裏,伸手摸了摸小家夥的頭:“快回去吧。”
等小男童轉身離開,楚寒才起身,帶着楊淩跟張楓他們繼續往前走了。
可剛走不遠,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一回頭,發現原本已經離開的小男童此刻卻正抱着小酒壇追他們,一邊追一邊喊:“仙師!請等一等!請等一等!”
楚寒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小男童已經跑到了他面前,并且往他手裏塞了一樣東西,那是條紅線編就的劍穗。
“這是……”楚寒還沒問完,小男童便仰着小臉兒沖他道:“這是我親手編的劍穗,我知道它不值錢,但這是我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還望仙師一定收下!”
“不是吧,這種東西也好意思送出手?還不如不送。”張楓抱劍站在一旁,嗤道。
小男童窘迫低頭:“我……”
楚寒乜斜了眼張楓,爾後将劍穗貼身放好,伸手捏了捏小男童的臉:“我很喜歡,謝謝。”
小男童擡頭間,眼中仿有星辰……
——
一行人回到雲川,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楚寒讓人把杜雨山的屍體拉去縱橫峰的時候,姜絕正在吃飯,楚寒剛解釋到一半,他就摔了碗,等楚寒解釋完,飯桌也在意料之中的被砸了。
“杜雨山是邪祟”這件事對姜絕的打擊有點大,以至于自那往後,誰在他面前提杜雨山,他就把誰揍成半死,管他是不是故意的。
至于郁子溪讓他保管的那把劍,楚寒并沒同第三個人提起,畢竟那是從惡靈池帶出來的東西,若是貿然說出,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這日黃昏,楚寒帶着本罕世秘籍去竹舍找郁子溪,卻發現他并不在那裏。遍問之下,才知道郁子溪去了後山的長陽坡。
長陽坡是綠竹峰最高的地方,眼下正值日落,漫漫斜晖籠着坡頂,如夢似幻。
郁子溪抱膝坐在坡頂,下巴抵在膝蓋上,靜靜地看着太陽一點點落下,橘紅色的餘晖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朦胧虛影。
晚風迎面吹來,郁子溪眯了眯眼,聽見腳步聲後,他扭過頭,見是楚寒,整個人怔了一下:“師尊?”
一個人坐在這兒看夕陽,小變态還真有情調。楚寒手裏拿着一本書,書上拖着一個紫金小盒,緩步踱至他身邊:“夕陽好看嗎?”
郁子溪啊了一聲,局促道:“好、好看。”
“你來雲川已經快三個月了,為何你我兩人獨處的時候還是會結巴?”這個問題楚寒老早就想問了。
郁子溪低着頭:“我就是、就是緊張。”
楚寒:“……”我雖然表情不太豐富,但我真的不吃人!
郁子溪道:“師尊找我是有事嗎?”
楚寒把手裏的書和盒子遞給郁子溪,郁子溪雙手接過,受寵若驚道:“這是……給我的?”
楚寒颔首,道:“書中所記,乃是一種罕世的修煉秘法,我即将閉關,近兩年無法再教你,所以這本秘法你先拿去好好練,若有不懂,就去問姜峰主,我同他打過招呼了,他定會知無不言的。那盒子裏裝着幾顆丹藥,對修煉大有裨益,若是進階時遇上困難,就吃一顆,能助你進階。”
他剛說完,郁子溪的眼圈兒就紅了:“師尊,你、你對我真好。”
郁子溪一露出這種要哭的表情,楚寒就大腦不遂。
楚寒揉了揉郁子溪的頭:“我是你師父,對你好是應該的。”
哪知,楚寒越說,郁子溪的眼圈兒越紅,最後直接兩手揪着楚寒的衣襟,把頭埋進了楚寒胸口,放蕩不羁地啜泣起來,哭了個沒完沒了,天昏地暗,楚寒的衣裳都被他哭濕了一片……
楚寒回小築的路上,剛好碰見來找他的姜絕。
姜絕一見他胸口那一大片水跡,驚道:“楚寒,你是抱小孩兒的時候被尿身上了嗎?你衣裳怎麽那麽濕?”
“你才被小孩兒尿身上了。”楚寒白了他一眼,“有話說,有屁放,不然就走人。”
“我不就是來找你要個東西嘛,你兇什麽兇。”姜絕冷哼:“你那兒不是有幫助進階的丹藥嘛,給我一顆。”
“沒有。”楚寒嫌棄道。
姜絕不信:“不可能,柳喻之明明說他給了你的。”
楚寒道:“他是給了我,但我又給別人了。”
姜絕瞪大眼:“你你你給別人了?那可是柳喻之煉了幾十年才煉成的,一共就五顆,你都給別人了?”
楚寒點點頭。
姜絕絕望道:“楚寒!你可真敗家!”
楚寒皺眉:“我給別人是敗家,給你就不是敗家了?”
姜絕氣炸:“你強詞奪理!”
楚寒:“你才強詞奪理。”
姜絕:“……”
楚寒:“……”我為什麽要跟他吵?還吵的這麽無聊。
……
第二天一早,楚寒就去石室閉關了。
閉關的日子并不算難熬,因為楚寒所謂的閉關,其實就是在石室裏盤腿睡一覺,一覺醒來,便過了兩輪四季流景。
楚寒出關時,并沒因為睡的太久而渾身乏力,反倒覺得周身靈力充盈無比,整個人十二分的精神。
閉關的石室前是一片密林,密林中開了一條狹窄小道。楚寒從石室出來之後,便沿着那條小道回住處了。
走到半路,迎面碰見了一個人,一個身着黑衣,十分高挑的少年。
“郁子溪?!”楚寒喃喃喊了聲。
十五六的少年長得很快,不過兩年時間,便蹿了一頭,現在的郁子溪竟然比楚寒還要高了一些,五官也長開不少,臉上的少年稚氣所剩無幾,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讓人更移不開眼的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