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師尊,你真傻
楚寒聞聲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郁子溪,試圖用眼神問他:“我亂動了嗎?”
但沒等郁子溪明白他的意思,外面那人便發現了他們。
一記風刀打來,佛像被劈裂兩半,從高臺骨碌碌滾落。
楚寒反應極快,當即把郁子溪護在懷裏,貼牆一閃,躲開了砸過來的那半尊巨大佛像。
與此同時,楚寒也終于看清了那人,鐵面具,鐵護爪,腰間還挂了一枚雲川玉佩。
是杜雨山。
其實方才他一張口,楚寒就覺得不對勁,因為他的聲音太像杜雨山了,可沒想到竟真是他!
杜雨山一見他們,登時要走,可一只腳剛邁開,另一只腳前便插了一把通體寒光的劍。
是郁子溪的拓雪。
杜雨山慢慢收回邁出的那只腳,冷笑了一聲,倏地抽劍,劍鋒所指并非郁子溪,而是被吓得發抖的柴夫。
“杜雨山,你要拿他當人質嗎?”楚寒淡淡道。
杜雨山還沒說話,被他挾持的柴夫倒是哆嗦着道:“杜雨山是誰?他是杜耆老啊!就是我跟你們說的那個杜耆老!”
其實就算柴夫不挑明,單憑他們方才那段對話,杜雨山就是杜耆老這件事也并不難猜。
所以,事情已經很明了了,杜雨山就是杜耆老,而杜耆老就是禍害千水鎮兩年之久的邪祟。
杜雨山道:“楚仙師想多了,我只是單純想殺了他。”
話音未落,杜雨山便已提劍刺向柴夫。
楚寒從沒見過這麽幹脆利索的反派,說殺就殺,教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好在他早有準備,否則那柴夫真要挂了。
就在劍尖碰到柴夫胸口的一剎那,一道金光迸出,生生把杜雨山的劍給震開了。
小符人現身,提着柴夫衣裳的一角,直接把人扔到了楚寒身後,喘籲籲道:“主人,這家夥有點強!”
不用他說,楚寒也從他方才那一劍中感覺到了。這種靈力,完全不是一個新入門的弟子該有的,甚至……比自己還要深厚。
一想到杜雨山有可能比自己強,楚寒下意識就把郁子溪拉到了身後。
郁子溪看着擋在他面前的楚寒,原本淩厲的眼神頓時軟成了水:“師尊。”
“別怕,師尊護着你。”楚寒安慰完郁子溪,抽出竹劍指着杜雨山,冷聲道,“你殺了那麽多人,不解釋一下嗎?”
“解釋嗎?”杜雨山靠着破廟的門板,挑眉道,“我做這些都是為了活命,這個解釋怎麽樣?”
“不怎麽樣……”楚寒不耐煩道。
杜雨山輕笑一聲,慢慢摘掉那只打他來雲川參加弟子選拔就戴着的鐵面具,露出那副非常一般的真容。
他剛摘下面具,躲在楚寒身後的柴夫驚道:“杜耆老你你你怎麽變年輕了?!”
杜雨山瞪了柴夫一眼,柴夫瞬間啞聲。
杜雨山對楚寒道:“楚仙師不覺得我眼熟嗎?”
日常記不清人臉的楚寒表示:對不起,并不覺得。
見楚寒一臉茫然,杜雨山忽然譏笑了聲,陰陽怪氣道:“楚仙師的記性真是比傳聞中還差,兩年前您與我分明見過,我還把沒吃完的糖分給了您,這麽快就忘了嗎?”
楚寒皺眉:“兩年前?我們在哪兒見過?”
杜雨山淡淡道:“常州杜家門口。”
聽見常州兩個字,楚寒後背一涼:“你是常州人?”
兩年前那場空殼疫病,整個常州城無一人幸免,最後,常州所有百姓聚集在幾丈高的悅仙臺上,集體***。
“當年悅仙臺着火時,我并不在上面。”被杜雨山把手放在與功德箱齊高的地方,比了比:“那時我才八歲,大概這麽高。”
他這麽一說,楚寒終于記了起來,當年他跟着雲夢升到常州鎮壓疫病,半路忽然竄出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二話不說就往他手裏塞糖,一邊塞一邊說:“這些都給您,求求仙師救救我阿爹阿娘!求求您了!”
但最後,楚寒也沒救的了他爹娘,不僅沒救成,還一把火點了悅仙臺。至今他都記得,那些悅仙臺上的百姓不斷對他重複的話——“求求你了,殺了我們吧!”
這段回憶太不美好,楚寒臉色有些難看:“兩年前你八歲,那現在你應該是十歲,怎麽長這麽大?”
杜雨山笑了笑:“因為我也有病啊,只是症狀跟旁人有些不同。旁人患此病,化骨腐肉,臨死只剩一張皮,而我,一開始根本沒有症狀。”
楚寒心說你現在除了長得快了點兒,貌似依舊沒什麽症狀。
杜雨山道:“但是從你們來到常州之後,我的身體就開始出現變化了,我開始快速長大,長大後又開始快速衰老……”
原本,杜雨山是要等死的,但機緣巧合之下,他得知了一種秘術,該秘術能以彼之骨塑己之軀,簡言之,就是用活人來滋養杜雨山的軀體,令其返老還童。
但此術手段過于殘忍,乃邪術一種,杜雨山修煉之後,招來不少仙門除邪,嚴重阻礙他修煉,于是他便定了個千水鎮只進不出的規矩,沒人出去,外面的人就不會知道千水鎮發生的事,便也不會有人再為此前來。
楚寒道:“那你先前為何要來雲川?”
杜雨山道:“方才不是說了,我原本是好好的,是你們來常州之後我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來雲川查原因有何不妥嗎?”
楚寒道:“你查到了?”
“只查到了一些眉目,但……”杜雨山的目光落在了郁子溪身上,“我發現了一個很奇特的人。”
杜雨山的眼神十分怪異,有種……有種像是餓死鬼在看食物,眼睛裏發着綠光,仿佛下一刻就要發瘋似的咬上去。
楚寒剛想說你這個眼神看的我惡心,能不能換個眼神,一道寒光從眼前割過,直接戳瞎了杜雨山的一只眼!
鮮血從杜雨山的左眼眶中咕咕湧出,瞬間便流了一臉,杜雨山卻好似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
楚寒嘎吱嘎吱的轉過頭,震驚的看着郁子溪。
方才那招,就是郁子溪用地上撿的草葉打出的,快、準、狠,就算是楚寒出手,也不過如此。
楚寒一時間覺得這間破廟裏的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出乎意料,杜雨山出乎意料的小,郁子溪出乎意料的厲害……
郁子溪右手虛空一握,原本插在地上的拓雪劍倏地飛回他手中,他對杜雨山蔑然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惡心。”
杜雨山抹了把臉上的血,冷笑:“你們會放我走嗎?”
杜雨山這句話,楚寒并不是很明白,因為就方才杜雨山刺柴夫那一招來看,杜雨山應該很強,最起碼在他之上,如果闖一闖,未必不能從他跟郁子溪手裏全身而退,為什麽要用“放”這個字?
而且雖然杜雨山問的是“你們會放我走嗎”,但楚寒覺得這句話更像是單獨問郁子溪的。
杜雨山貌似很忌憚郁子溪。
“你說呢?”郁子溪睨了他一眼。
“我說不會。”杜雨山忽然笑了笑,“既然不會放我走,那我臨死也要帶走一個!”
話音未落,杜雨山便提劍沖楚寒砍了過去,他劍招極快,比方才刺柴夫那劍還要快幾倍!
楚寒不及躲閃,眼見就要被刺中,一道溫和的力道忽然纏上了他的腰。
郁子溪左手攬着楚寒的腰,一把将楚寒拉進他懷裏,堪堪避過了杜雨山這要命的一劍。
郁子溪放下楚寒,轉手提劍而上。
兩人的劍招都極快,且在對招之間越來越快,但楚寒發現了個問題——杜雨山劍上的靈力明明非常充盈,但只要快砍到郁子溪的時候,卻出現了靈力銳減的情況!
楚寒:“……”杜雨山這是因為郁子溪的主角光環而被強行降格了嗎?
劍鋒相撞,砺石相擊,銀色的火星剎那擦出,又剎那消亡。兩人正打的難舍難分,楚寒突然并指一揮,一道風刃打在杜雨山胸口。杜雨山登即落于下風。趁此時機,郁子溪翻手挽劍,一個回刺将杜雨山捅成了對穿。
被這麽一桶,杜雨山是決計活不成了。
可就在将死之時,杜雨山的面容忽然急速蒼老,一頭黑發也眨眼變白,整個人老的不成樣子。随之,他身上出現了幾十道人影,重重疊疊,那些人影就像水一樣,順着郁子溪的劍流了下來。
“子溪收劍!”楚寒見狀不妙,急忙喊道。
郁子溪旋即收劍,原本流到郁子溪劍上的黑影又縮回了杜雨山的身體,那些黑影左右掙紮,還接連發出慘叫,仿佛要從杜雨山身上掙脫出去,片刻後,他們竟真的掙脫出去了!
幾十道黑影從杜雨山體內簌簌飛出,楚寒和郁子溪急忙去追,一直追進了石屍林,然後到了一排巨型石像前。
楚寒覺得這幾十尊石像應該就是那些被杜雨山所殺之人化成的了。
石像們挨肩排列,形成了一道石牆,恰巧擋住他二人去路。而那些黑影此刻已經飛去林子更深處了。
“師尊,這些石像有些不對勁。”郁子溪道。
他這麽一說,楚寒也發現了,他們眼前這些石像上一刻還死氣沉沉,這一刻卻好像活了一般,明明是石雕的臉,楚寒竟然覺得很……柔軟!
楚寒被自己這個感覺吓到了,後背有些發涼。
但下一刻,他便明白他方才覺得這些石像柔軟并不是錯覺,因為這些石像真的動了起來,活人一樣,還特麽會笑!
楚寒要瘋,他從沒見過這麽詭異的場景。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更詭異的情況發生了——那些石像着魔似得,沖他們追了過來,一邊追,一邊瘋狂笑着,這場面簡直不忍直視……
楚寒抓着郁子溪右肩,淩空虛踩兩步便退到了百十丈外。
再嚣張,也只是一堆破石頭,全打碎就好了。
他催掌打在身旁一棵樹上,樹冠被震得左搖右晃,窄而長的樹葉簌簌落下。他旋即掐了個決,原本下落的樹葉在空中打了個旋後,突然轉向,沖那群石像飛去,氣勢剛猛,刀子一般直接切進了石像身體裏,并瞬間爆炸。
不過眨眼功夫,那些石像便被崩的七零八碎,有些甚至成了粉末狀,風一吹,還有點凄涼……
石像全崩而前路開。楚寒跟郁子溪繼續往林深處追趕那些黑影。
可奇怪的是,他們往前找了許久,卻沒發現那些黑影的任何蹤跡。
楚寒一連召出十幾只小符人,讓他們幫忙去找,一炷香後,終于有了線索。
但令楚寒震驚的是,那些黑影不在別處,就在他們所處的這一小片林子裏!
楚寒愣了下,心說哪裏有黑影了?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旁邊的一棵樹忽然扭動了起來,原本堅硬的樹幹此刻比舞女的腰肢都柔軟。片刻後,其餘樹竟也扭動了起來,且一棵比一棵扭的騷。
不止如此,那些樹的枝幹還不斷地朝楚寒跟郁子溪伸長,一邊伸長,一邊重複哭喊:“還我身體!”
聽見他們哭喊的內容後,楚寒忽然明白這些黑影是什麽東西了。
方才那些石像是死在杜雨山手裏的人的身體,而這些黑影,則是那些死者的怨靈。
被邪術取命,化為怨靈乃必然。怨靈若想作惡,須有實體,而這些樹就是他們附身的實體。
楚寒跟郁子溪提劍斬斷了幾根伸向他們的樹枝,但斬斷之後,斷口處又源源不斷的生長出了新的枝幹,且長的越來越快。
一個不妨,周圍的樹枝已經把楚寒他們所在的區域圍成了一個樹籠。
既然劍砍不斷,那就點火燒。楚寒喝道:“燒了它!”
話音甫落,原本正徒手砍樹枝的小符人瞬間周身燃火,然後一個個撞到了樹籠上。
須臾之後,密不透風的樹籠便被燒出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口子。
附身在樹上的怨靈哀嚎不斷,但被燒之後,那些樹枝終于停止了生長。
“師尊,從這裏走!”郁子溪指着那個燒的最大的窟窿道。
楚寒正要過去,忽然發現自己竹劍上的那條火紅色的劍穗不見了,一回頭,原來是被臨近的一棵樹給扯走了。
楚寒想都沒想,轉身就去奪,但他一抓到劍穗,整個人便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吸力,是那棵樹發出來的,楚寒一只手依舊拽着劍穗,另一只手準備凝決把樹給削了,但還沒來得及,腦袋嗡的一聲,連人帶劍穗便被吸了進去。
……
……
“師尊!”
“師尊,你醒醒啊師尊!”
四散的意識漸漸回籠,一股子燒焦的味道把楚寒生生嗆醒了。
“好子溪,別叫了。”老子快被你吵死了……楚寒咳了一串。
确認完劍穗還在,而且完好之後,楚寒才反應過來方才的情形是多麽驚險,不過好在最後的結果是有驚無險。
“師尊你還好嗎?有沒有事腳是不是很疼啊?”郁子溪一邊連珠炮似的問,一邊眼淚汪汪。
被樹往樹幹裏拖的時候,楚寒的腳受了點傷,但并不嚴重,而且郁子溪已經給他包紮好了。
楚寒單手托着郁子溪的臉,一邊用拇指幫他擦眼淚,一邊哄他:“我很好,我沒事,腳也不疼,乖,不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