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殿下。”
良辰給齊琮行禮。
“郡主,寧王殿下來了。”
幼寧捏着糕點往嘴裏塞,以為良辰是故意搬齊琮出來吓唬自己,頭都沒擡,“良辰,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拿寧王來壓我,別說現在皇祖母不許他見我,便是他真在這裏,我也不——”
幼寧感覺右側投來一片陰影,涼飕飕的,身體一僵,擡起頭,看見齊琮負手立在落地罩前,幼寧立馬翹起唇角,笑的甜蜜,滿臉驚喜的說:“琮表哥,你來了。”
良辰和雪蘭瞧郡主一臉谄媚的樣子,若不是寧王殿下來了,只怕這會便是大放厥詞,說自己一點也不怕寧王殿下了。
兩人皆是垂着頭忍笑,幼寧知道兩人在笑什麽,也不尴尬,起身迎到齊琮身側,仰着臉讨好道:“琮表哥。”
齊琮偏過身子,側對着她。
幼寧見慣了他生氣的樣子,腆着臉小步挪到齊琮正對面,“琮表哥,幾日不見,我都想你了。”
雪白的皮膚,清澈的眼眸,說起哄人的話,特別真誠。
齊琮知道她嘴甜,說出的話未必經過思索,還是不忍心冷着她,擡步向前走去。
幼寧松了口氣,雪蘭瞥了瞥嘴,寧王殿下也太好哄了吧,一句話就被她們郡主給哄好了。
幼寧對着良辰和雪蘭擺手,“你們倆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給殿下奉茶。”
“是。”
齊琮坐到椅子上,幼寧湊過去問,“琮表哥過來,可有請示皇祖母?”幼寧略有擔心,齊琮不會是瞞着皇祖母跑過來的吧,皇祖母知道要生氣的。
齊琮夾起碟子裏炸的金黃酥脆的糕點,“阿娴跟我說,你因為見不到我,食不下咽。”
幼寧:“……”
這個齊娴,亂傳什麽,她什麽時候食不下咽了。
“不過這種話,本王并未當真。”齊琮把糕點遞到幼寧唇邊,幼寧笑了笑,“琮表哥真是英明,食不下咽自是不至于的,阿娴誇大了。”
她把糕點吃了,朝着齊琮一笑。
齊琮見她吃東西,腮幫子鼓鼓的,心情愉悅,在她發頂拍了拍,“你剛剛讓你的宮人莫要拿我壓你,是不是我的名頭,管不住你了。”
幼寧聽他不打算揭過此事,忙道:“這怎麽會,只是我思念琮表哥,底下宮人知道,便總是提琮表哥的名字打趣我,騙我說琮表哥來了,回回這樣,我便不信她們了。”
齊琮眼底劃過笑意,繼續追問,“那我讓阿娴給你傳話,你為何不出去見我。”
“上回出宮皇祖母都生氣了。”
她低着頭,眼睫長翹,齊琮拉住她的手,“阿寧,你叫本王表哥,是不是——”
“什麽?”
幼寧不解的看向齊琮。
齊琮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皇祖母雖然給自己和幼寧賜了婚,但幼寧年幼,總覺得她對自己只是兄長之情,這種話,他又說不出口。
兩人面對面坐着,一時無話,幼寧揣摩不透齊琮的心事,只以為他是在為傅芷硯的事心煩,遂決定善解人意。
“琮表哥,傅芷硯的事,我知道你為難,你和皇後娘娘對我都好,皇後娘娘那裏——”
“阿寧,英國公府的事,你不用多想。”齊琮打斷幼寧。
幼寧一愣,不是為了英國公府的事,今日除了聽說傅芷硯鬧出家的事,也沒別的事發生啊,齊琮不是為了英國公府的煩心?
齊琮覺得幼寧就是太過理智,明明是自己的王妃,聽到別人鬧出家,使手段要嫁給自己,竟半點也不生氣。
不醋不氣,這和對自己沒感覺有什麽區別。
阿娴聽到聞铮和別的姑娘有接觸,都會大發脾氣,阿寧便不會如此。
齊琮從福安殿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良辰回到殿內問幼寧,“郡主剛剛和殿下說什麽了嗎?殿下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幼寧蹙着眉說:“我不知道啊,我感覺他就突然不高興了。”
良辰不信,認定必是郡主說了什麽。
“怎麽會突然不高興呢,郡主想想,可是您說錯話了。”
幼寧無辜的說:“我沒有啊。”她都把齊琮捧在手心吹捧了,他說什麽都順着他,他在外面事情繁多,幼寧知道他忙,覺得自己沒必要為了些小事同他斤斤計較。
她覺得自己挺善解人意的,做一個溫婉大度的寧王妃,應該不算拖他後腿,相處的很是愉快。
幼寧想不明白哪裏說錯話了惹齊琮不高興,良辰和雪蘭兩個一直伺候幼寧,就更不理解齊琮是為了什麽不高興了,她們也覺得郡主脾氣和善,是個好相處的。
雪蘭安慰幼寧,“郡主別想那麽多,奴婢都沒瞧出來殿下哪裏不高興了,殿下臉上常年不都是那樣嗎?奴婢也只見他在郡主面前才有笑臉,許是近來太累了,實在提不起精神。”
幼寧覺得雪蘭的話有些道理,但還是不放心,怕齊琮有什麽事自己憋着。
齊娴只會出馊主意,解決不了問題,齊琅整日跟在齊琮身邊,齊琮發生的事,他應該都知道,但他整日嬉皮笑臉的,幼寧感覺問他也問不出什麽。
“郡主來了。”
幼寧踏進姚夫子的院子,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辣椒味,院子裏擺了幾張桌子和大木盆,盆裏裝滿辣椒和大蒜,姚夫子站在桌子前切辣椒。
姚夫子閑着的時候便喜歡自己做東西吃,她院子裏的辣椒長得好,鮮辣椒不能放,便摘下來做辣醬。
“我來的可真巧,上回夫子給的辣醬都吃完了。”
姚夫子道:“知道郡主愛吃,便是郡主不來,做好了也要給郡主送過去的。”
“舅母,我這都忙活半天了,你也不說送我幾罐,阿寧妹妹一來你就說要送,也太偏心了吧,我可是你親外甥。”
院子的大蒜盆旁邊還坐着顧彥,一身白色長袍,面容英俊,長手長腳的坐在小杌子上,半曲着腿,伸展不開,在那裏剝蒜,眼皮都熏紅了,平西候府金尊玉貴的獨苗,像被綁進了土匪窩一樣做苦力。
要是被平西候府和忠勇伯府兩家的女眷看見了,不知道要怎麽心疼。
幼寧覺得顧彥臉皮挺厚,夫子都與忠勇伯和離了,顧彥是忠勇伯的外甥,哪裏算是姚夫子的親外甥。
姚夫子道:“郡主是姑娘,你還跟小姑娘争吃的。”
幼寧附和道:“就是呀,你一個大男人,好意思跟小姑娘争吃的嗎?不知羞。”
顧彥嗤笑一聲,“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小姑娘,吃的比男人都多。”
“夫子,你看顧表哥,哪有這樣同小姑娘說話的。”幼寧朝姚夫子撒嬌。
顧彥讨饒道:“好了好了,郡主是嬌滴滴的小姑娘,身嬌體弱,同郡主說話得慢聲細語,不能冒犯。”
姚夫子扭頭瞪顧彥,見他滿頭大汗,道:“阿彥累了吧,起來歇着吧。”
顧彥忙拿旁邊的手巾抹了把汗說:“不累,才剝這點蒜,怎麽可能累到。”
他更加賣力的剝蒜,能多幫舅母一點是一點。
平西侯府的忠勇伯府兩家的女眷把他捧成個小祖宗,顧彥偏就和姚夫子這個對他甚是嚴厲的舅母親。
顧彥笑着,咧着一口白牙,“我這麽賣力的幹活,舅母回頭多賞我幾罐辣醬。”
姚夫子一口回絕,“那不行,只給你一罐,你吃不了那麽多。”
“那怎麽行,一罐不夠啊。”顧彥知道舅母做這些是吃不完的,大部分都要送出去,不送給他,也是送給別人。
他舅舅自從與舅母和離後,整日便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他還指望着能從舅母這裏拿點舅母做的東西回去哄哄舅舅呢,當初舅母與舅舅和離,雖是舅舅先沒有保護好舅母,可畢竟那還是自己親舅舅。
姚夫子沒理會他,侯府的公子,再喜歡也不會頓頓吃辣醬,他這是惦記着給他舅舅送去,哄他舅舅呢。
想起前夫,姚夫子臉色就沉了下去。
她既然選擇了和離,便沒想過再回去,眼下人人都說忠勇伯對她這個前夫人情深義重,和離之後也未續弦,等着她回心轉意,連丹陽長公主都替他說話,說他知道錯了。
可知道錯了有什麽用,當初她沒能生下孩子,他還不是聽了他母親的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他母親送去的人,跟別的女人,兒子都生了,還談什麽與她相伴到老,她一個人逍遙自在,憑什麽要給他養兒子。
“阿彥,你知道我不喜歡什麽,你若提了,以後就別來見我了。”
顧彥想要舅舅舅母複合,也知道這事不能操之過急,見舅母變了臉忙解釋道:“還有季家呢,蘭蘭也愛吃舅母做的東西,舅母再多賞我些,讓我孝敬岳父岳母。”
姚夫子面色緩和,叮囑道:“蘭蘭是個好姑娘,你是男人,要多讓着她,莫要總欺負她。”
顧彥道:“舅母放心,蘭蘭是我未婚妻,我不對她好對誰好呀,何況她那個性子,我哪裏欺負的了她,都是她欺負我。”
幼寧讓良辰拿了個圍巾替自己系上,顧彥道:“你要幹什麽?”
“剝蒜啊,這麽多蒜,你一個人得要剝到天黑了。”
“不用,這個剝的手疼,你還是去看我舅母切辣椒,幫她擦擦汗就行了,我都剝習慣了,我剝的快。”
幼寧莞爾,“我才沒那麽嬌氣呢。”
幼寧坐到顧彥對面,拿起一個蒜頭利落的剝開,顧彥誇道:“你還真會剝。”
“那是自然。”
良辰和雪蘭兩個幫姚夫子切辣椒,姚夫子騰開了手,把切好的蒜和辣椒先放到鍋裏炒,又去準備臘肉。
“顧表哥,我問你個事?”
“什麽?”
“寧王最近在忙什麽?”
顧彥挑眉,“這可不能說,殿下的行蹤不能随意暴露。”
“唉,顧表哥說什麽笑話呢,我跟琮表哥可是有婚約的,你同我說,怎麽能叫随意暴露行蹤。”
顧彥一本正經道:“話雖如此,可我是殿下的伴讀,自幼便被教導,事事以殿下為先,對殿下忠心,無論對誰都不能出賣殿下。”
幼寧瞥了瞥嘴,心想拉倒吧,你也就是嘴上說的好聽。
她又剝了一個蒜,手上力氣有些大,蒜汁濺到了臉上,她順勢抹了把眼睛,揉了揉,假裝濺到了眼睛。
顧彥連忙放下手中的蒜,拿起旁邊的帕子遞給幼寧,幼寧接過去,抿着唇,巴巴的看着顧彥。
顧彥道:“想問什麽便問吧,不必拐彎抹角。”
幼寧擦了擦眼睛,“倒也沒什麽,不過是琮表哥昨日去我那裏,心情似乎不太好。”
顧彥反問道:“何以見得殿下心情不好。”
“他面上沒有笑容。”
“殿下不一直都這樣嗎?”
幼寧:“……還是不一樣,顧表哥,你從小便和琮表哥一起讀書,最了解琮表哥,你幫我想想,琮表哥這幾天會因為什麽心情不好。”
顧彥認真想了一下,搖頭說:“殿下最近很忙,自他回來以後,便沒到章華殿聽講過,我這陣子都在這邊陪舅母,不知道殿下發生了什麽?不過我倒是聽七殿下說,太後近來不許你見他,殿下讓六公主給你傳話,你也沒去。”
幼寧暗想齊琅這個大嘴巴,什麽話都往外說,也不怕他五皇兄丢臉。
不過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倒也沒必要瞞着他。
“應該不是因為皇祖母不許我們見面,他去我殿裏的時候感覺還好好的,後來突然生氣了。”
顧彥道:“那就是你惹殿下生氣了呗。”
“不可能,我怎麽會惹他生氣,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
顧彥笑了一聲,“也是,你也不敢惹殿下生氣,那你們說了什麽?”
幼寧道:“什麽也沒說,他突然就不高興了,我想着是不是因為英國公府最近的事,還安慰了他,結果他聽了,心情似乎更不好了。”
顧彥略想了一下,“是傅芷硯鬧得那事?”
幼寧點頭。
“你安慰了殿下?”
“對啊。”
顧彥無奈的搖了搖頭,“你為什麽要安慰殿下。”
幼寧一愣,英國公府是齊琮的外祖家,齊琮和英國公又很親近,齊琮答應過皇祖母只娶自己一個,承諾過皇祖母的不能違背,又不能不顧英國公府的顏面,夾在其中,左右為難,她不想齊琮為難,自然要安慰。
不過顧彥這麽問,她隐約覺得是不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對。
“我不該安慰琮表哥嗎?”
顧彥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擦了擦手說:“這事幸好你問的是我,遇到別人,可解決不了你的問題。”
幼寧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好像這事不是出在英國公府身上,倒是她這裏做的不對,拱手道:“請顧表哥指教。”
“英國公府的小姐鬧出這麽大動靜要嫁到寧王府,身為未來的寧王妃,你就一點也不生氣?”
幼寧聽了似懂非懂,“應該不至于吧,你們男人不都喜歡溫婉大度的女子嗎?”
“你就說你生不生氣?”
幼寧垂下眼眸,不知如何回答。
別人觊觎她的未婚夫婿,她心裏自是不快,只是齊琮是皇子啊,未來要登上皇位,少不了英國公府的支持。
顧彥見她滿臉平淡,半點也不吃醋的樣子,忍不住郁悶,“你們姑娘,不都只想夫君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嗎?我家裏那些姑母,經常回家哭訴,說姑父們納了妾室,要我父親給她們撐腰,怎麽到了你這裏,竟一點都不在意納妾,還是英國公府的小姐,她要是進了寧王府,背後有英國公府撐腰,即便你是寧王妃,也不得不讓她三分了。”
“可你那些姑母反對你的姑父們納妾,你的姑父們便不納妾了嗎?”
“這倒沒有。”男人要納妾,女人哪裏管得了。
“那顧侯可為她們警告過妹夫不許納妾。”
“自是不會,我父親與姑父們同朝為官,姑父們并不曾苛待姑母們,只是納妾而已。”
“顧表哥都說了,只是納妾而已,反對也沒有用,只怕還要被安上妒婦的罪名吧。”
顧彥被幼寧的話噎住了,“你對此事毫不在意,在殿下心裏,便是不在乎殿下,你沒有反應,殿下自然要生氣。”
幼寧覺得做女人好難,對夫君納妾之事太過計較,被人說是悍婦,不賢良,善解人意,體諒夫君的難處,又被說是不在乎。
“顧表哥你覺得男人納妾是常事,你的姑母們回娘家尋求幫助都不能成功,平西侯府的姑奶奶們尚且如此,更不必說普通女子了,這世上美名遠揚的婦人,不都是對夫君的後宅妾室寬和大度嗎?”
幼寧倒不是在乎什麽賢名,只是被顧彥剛剛那番話說的實在是不服氣。
顧彥自小得姚夫子教誨,私心裏也沒覺得女子一定要相夫教子,像女則女戒上所說一樣,不嫉不妒,端莊賢良,以夫為天,夫君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剛剛所說,也只是大齊尋常夫妻的事。
實在沒有必要為了這種事和幼寧争執,何況和小姑娘争出個所以然,也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她們是她們,你是你,尋常夫妻之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二人并無過多感情,婚後自是相敬如賓,可你是殿下看着長大的,殿下也說過,只娶你一個,足見你在殿下心裏有多重要,而且是你問我殿下為何生氣的,我也只是道出我的猜測,阿寧妹妹怎麽就要與我論對錯了?”
幼寧反應過來,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顧表哥。”
顧彥哼了一聲,繼續道:“殿下心裏在意你,為了你,不怕得罪英國公府,惹老國公生氣,有些時候,你也不必太過大度,殿下做了那麽多,到你面前可能是想要讨好你,哄你開心,可你并沒有因為殿下在乎你而開心,反而勸殿下,要多顧着英國公府,殿下歡天喜地的去找你,你卻給他潑了盆涼水,他能不生氣嗎?”
顧彥說的有理有據,幼寧想到齊琮那張老成穩重的臉,還是覺得不至于。
“如果顧表哥要納妾,季姐姐毫不在意,顧表哥就會很生氣。”
“你別胡說,我怎麽可能納妾呢。”
“我是說如果。”
顧彥一臉鄙夷道:“沒有如果,我與蘭蘭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我們成親以後,會是神仙眷侶,你聽說過神仙眷侶除了夫妻二人,還有妾室的嗎?”
“天天拌嘴的神仙眷侶嗎?”
幼寧忍不住打擊他,季欽蘭和顧彥兩人湊到一起三句話不說就要吵架。
“你連殿下的心思都看不出來,又怎麽會懂我和蘭蘭之間的感情,你別看蘭蘭嘴上嫌棄我,倘若我身體不适,她必是最着急的那一個,這事你得信我的,殿下面前,你盡管吃醋,男人都這樣。”
兩人聊了許久,忘了剝蒜,姚夫子炒完一鍋辣醬,裝在罐子裏,出來見這兩人一點蒜都沒剝,笑着轟他倆走。
“你們別剝了,放那裏我自己來。”
兩人連忙開始剝蒜。
忙活了半天,最後一鍋是幼寧親自炒的,都裝在了罐子裏,帶回永壽宮。
她沒再跟齊琮主動提過傅芷硯的事,只聽別人說,傅芷硯跟着她母親回老家了。
宮裏也很少聽到傅芷硯的名字了,只偶爾齊婉來永壽宮請安的時候,兩人碰面,齊婉對她冷嘲熱諷,說她手段高,把她皇兄迷的團團轉,連英國公府的小姐都不要。
幼寧只是不經意的提起傅芷硯鬧出出家做姑子這事之前來宮裏那次,齊婉和林玉靜等人奚落傅芷硯連側妃之位都撈不到,不如出家做姑子。
齊婉便不敢再說這事了。
傅芷硯一向自命清高,她自己定是想不出出家做姑子這種事情來逼齊琮娶她,還是林玉靜說的話引着她想到了這個主意。
林玉靜的話,也就是貴妃的意思。
幼寧有時候也是看不懂那位貴妃娘娘的招數,可能這幾年宣德帝對她漸漸沒了從前那般上心,她出身低微,原本齊瑛能與齊琮分庭抗禮,全部仰仗宣德帝的偏寵,如今齊琮手握兵權,宣德帝近來對齊琮越發信任,貴妃估計是沒了法子,便想着把水給攪渾,挑撥齊琮背後的勢力。
好在英國公對齊琮這個外孫十分信任,即便鬧出了傅芷硯的事,讓英國公府顏面有些受損,他也沒對齊琮生出任何不滿。
太後和皇後商議着,把大婚的日子定在了明年三月十八,瞧着還有些日子,但皇子大婚要準備的多,真正準備起來,到大婚,也不過是是眨眼的功夫。
宮裏的尚宮帶着人往福安殿裏進進出出,給幼寧量衣試妝,只是喜服便往幼寧身上試了很多次,每次試完,幼寧都恨不得躺在床上再也不起來。
這會福安殿裏站了兩排尚宮局的女官女史,都心驚膽戰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幼寧,擔心喜服皺了。
幼寧還要試臉上的妝,不能脫掉,又不敢亂動把喜服弄皺,只轉着眼珠子說:“臉上的妝便不必試了吧,成親那日直接畫便成了。”
幼寧實在是折騰累了,新娘的妝與尋常的妝不一樣,畫一次都要一個多時辰,她身上還穿着繁重的喜服。
李嬷嬷站在一旁,笑着說:“郡主,這可不行,您和殿下成親那日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臉上的妝必須要提前試好,這到了成親那日才能快些梳妝好,不然大婚那日您寅時初就要起床梳妝了,您能起來嗎?”
坐在旁邊的齊娴看好戲的說:“寅時你肯定起不來,到時候我皇兄都來迎新娘了,你這妝還沒梳好。”
“是啊郡主,咱們早些把妝給試好,以後就不用麻煩了。”良辰也跟着勸。
幼寧長吸口氣,沖良辰伸手,“扶我起來。”
她剛一起身,女官便上前幫她整理衣服,她小心翼翼的挪到梳妝鏡前,由女官替她梳妝。
“我還以為要到成親那日才能看到自己做新娘的樣子,沒想到提前便能看到了,尋常人家也是這樣嗎?還是只有皇家是這樣。”
李嬷嬷道:“尋常人家也要提前請人梳妝,到了大婚那日才有章程,不會出亂子。”
幼寧點了點頭,“剛剛為何不先試妝,再穿喜服?”這衣服穿在身上她都不敢亂動了。
女官細聲解釋,“頭飾有些重。”
女官拿了一本冊子給幼寧看,讓幼寧挑發髻和妝容。
幼寧看都差不多,好幾個發髻也不知道選哪一個。
“你們覺得哪個好?”
幼寧問女官。
女官指着第一頁的發髻說:“奴婢們先給郡主試第一個。”
“啊,這都要試?”
女官哄她:“這些發髻郡主梳起來都好看,不過還是要都試一遍,挑出最美的那一個。”
好吧,為了美,她得堅持。
“皇兄,阿寧今日試穿喜服,你不過去瞧瞧?”
齊琮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阿寧不讓去。”
齊琅:“……”阿寧不讓去就不去,看不出來皇兄這麽聽阿寧的話。
“皇兄,不如你偷偷過去,站在窗外瞧一眼,不讓阿寧看見。”齊琅給齊琮出主意。
齊琮掃了齊琅一眼,齊琅閉嘴,繼續練字。
心裏不免有些郁悶,皇兄想看阿寧又怕阿寧生氣,便把他捉過來練字。
片刻之後,齊琮起身。
齊琅聽見動靜,連忙擡頭,“皇兄去哪?”
“出去片刻,你在此處練字,不許亂跑。”
“皇兄是要去看阿寧吧,我也想看。”
齊琮聲音清冷,“阿寧是你皇嫂,你敢多看她一眼,我讓人把你眼睛挖出來。”
齊琅瞪大眼睛,“皇兄我可是你親弟弟,你就這麽對自己的弟弟?皇兄真是傷弟弟的心。”
齊琮置若罔聞,闊步走向殿外,留齊琅一人坐在書桌前獨自悲傷。
齊琮先去永寧宮坐了會,又去永壽宮給太後請安,最後站在福安殿外,被幼寧殿裏的宮人瞧見了,進殿禀報幼寧,幼寧聽到齊琮來了,心裏一驚,下意識的擋住了臉。
“你們快去讓他走啊,別讓他進來。”
宮人們面面相觑,誰敢攆寧王殿下走啊。
幼寧問李嬷嬷,“這大婚之前,新郎可以看到新娘穿喜服的樣子嗎?”
“倒是沒有規矩說不能見到。”
幼寧:“……”那她也不想現在就被齊琮看到。
“阿娴,麻煩你去跟你皇兄說,我這會有事,讓他別進來。”
齊娴為難道:“那我皇兄也未必聽我的啊。”
“沒事,你便說是我不讓他進來,他不會為難你。”
齊娴看幼寧這會不方便亂動,點頭道:“好,我去跟皇兄說。”
齊娴挑了簾子出去,幼寧讓人把窗戶打開,躲在牆邊往外看。
齊娴到齊琮說了兩句話,齊琮并沒有走,齊娴便回來了。
“你皇兄說什麽了?”
“皇兄說他就站在外面,不進來,我覺得你還是讓他看你一眼吧,我皇兄一個王爺,就站在外面,挺不好看的。”
幼寧搖頭,“不行。”她當新娘的樣子要等他挑開蓋頭才能看,這麽早看見了,成親那日便不新鮮了。
她朝着鏡子裏打量了一眼,吩咐道:“今日只梳一個發髻,明日再來。”
女官齊聲應是。
這便算她的命令了,與她之前撒嬌不願意起身梳妝不同,她在太後跟前養了那麽久,自然不是只會嬉皮笑臉。
幼寧換下衣裳,把臉上妝容洗掉,站到窗戶前往外看,齊琮還站在那裏沒走,明明那樣睿智的一個人,這會莫名覺得傻氣。
齊琮看見幼寧,朝着檐下走過來。
“你怎麽過來了。”
齊琮下意識道:“我沒有進去。”
幼寧說試穿喜服不讓他看,他沒有進去看。
幼寧一笑,“你一直在外面站着,不累嗎?”
“你這是請我進去坐。”
“還是不必了吧,我今日累了一天了,要休息了。”
齊琮的手伸進來,拍拍幼寧的頭,“辛苦了。”
幼寧道:“還沒試完呢,我讓女官們退下了,明日再試妝,你莫再來了。”
齊琮抿住唇角,幼寧小聲說:“我要成親那日再給你看。”
齊琮唇角掀起一抹笑意,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