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齊琮在劫了鄎國糧草之後,并未繼續攻打曹焘所在的鄢城,如今曹靖雖然新敗,齊琮打贏了第一場仗,又與江世傑所帶的一萬騎兵彙合,但曹焘畢竟是鄎國第一名将,戰場上跌摸滾打那麽多年,曹靖年輕氣盛,稍微用點計謀便能取勝,曹焘的用兵風格,齊琮和江世傑都不熟悉,不能貿然出戰。
齊琮命江世傑駐守奉城,獨自帶領五十騎兵前往寧州。
當今五皇子親臨,羅衛汝并未親迎,只命令副将袁洪昌迎接齊琮。
袁洪昌亦是汝陽王麾下軍隊出身,姜家軍解散之後,被分派到寧州,寧州城守陣亡後,袁洪昌成為羅衛汝的親信,幫助羅衛汝迅速接管寧州的軍隊。
由此可見,一切都是羅衛汝早有預謀。
齊琮在寧州的第三日,才見到如今的大齊大将軍羅衛汝,這三日裏,寧州城的将士們整日無所事事,軍紀散漫,白日裏躺在地上,敞着肚皮曬太陽,晚上喝酒賭博,如果曹焘此時攻城,寧州必亡。
齊琮坐在案桌前,立在一側的福喜唯恐齊琮有閃失,憂心道:“殿下,此地不宜久待,殿下還是早日回奉城。”
早前還不明白為何大齊那麽多兵馬會輸給鄎國,如今看這陣仗,羅衛汝雖沒有叛國與外敵勾結,但也沒打算認真抗敵,臨陣打仗的兵練都不練,如何取勝,齊琮一個皇子,這幾日住的地方只擺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床上的鋪蓋是福喜死乞白賴向袁洪昌讨來的,被面子不知是不是被老鼠咬了,破了好幾個洞。
殿下從小金尊玉貴,即便是早幾年外出赈災辦差,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偏袁洪昌還說了,這裏是打仗的地方,環境一向艱苦,殿下若是受不了,大可回皇宮去。
一個小小的寧州守副将,對殿下都如此不敬,鼻孔快戳到天上去了,福喜當時就知道不妙了,這些昔日汝陽王的舊部下,記着汝陽王和世子的仇,遷怒殿下了。
在皇宮裏風光無限的福喜公公到了寧州,那張臉就不管用了,費勁三寸不爛之舌也只讨到了兩個破棉被,一個鋪一個蓋,連齊琮屁股底下坐的椅子,都是福喜去別處偷來的。
慘,是真慘。
“臣也覺得寧州不宜久待,曹焘随時可能帶兵攻打過來,到時候将士們一路逃竄,顧不上殿下,将士們風餐露宿的習慣了,殿下只怕不習慣。”
門帳被挑開,袁洪昌跟着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那人面龐黝黑,神色凝重,剛剛說話的是袁洪昌,他說話一向不好聽,這會唇角帶着譏諷的嘲意,福喜正要斥他無禮,想了想這裏是人家的地盤,只能作罷。
齊琮并未理會袁洪昌的挑釁,擡起頭,直直的看向為首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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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正是羅衛汝。
羅衛汝細細打量齊琮,齊琮沉默的與他對視,半晌,羅衛汝行了一禮,開口道:“不知殿下此次前來,有何吩咐?”
齊琮冷聲道:“若是今晚鄎軍攻來,羅将軍預備如何?”
羅衛汝似是沒想到齊琮在受到三日的冷待之後,還能如此淡定的向自己詢問禦敵之法,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責怪。
羅衛汝反問道:“除了帶兵撤退,殿下覺得,外面那些兵,能夠抵擋的了鄎軍的攻勢?”
“為何不練兵?”
羅衛汝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殿下,恕臣之言,當年邺城一戰,姜家軍困死一萬餘人,大丈夫,戰死沙場,再正常不過的事,可那些人,原不該死,他們因何而死,想必殿下您心裏也清楚,如今駐守北部的将士,很多都有親人朋友死在邺城,他們早就不知道,報效朝廷,把敵人趕走的意義是什麽了,自己的摯親,死在自己拼死守衛的君王手中,殿下,軍心已失,不知您想下令讓那些将士為您效命的時候,有沒有想好,該如何給他們一個解釋。”
羅衛汝盯着齊琮,半眯着眼,似乎在等着這位年輕的皇子,會以一副怎樣虛僞的嘴臉,狡辯他們皇室犯下的錯誤。
不過齊琮并沒有如他所想一般否認父輩的過錯,他緩緩的起身,走到空處,拱手,對着羅衛汝深深的彎下腰。
羅衛汝一怔,神情松動,往一側避了避,随即想起來當年宣德帝将汝陽王驅逐到封地上,後大齊有難,宣德帝再召汝陽王帶兵出征時,也親自向汝陽王彎腰行禮,一個帝王,肯為了國家向臣子彎腰低頭,本應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君王,可惜宣德帝不是,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虛僞小人,過河拆橋那一套,他最熟練。
齊琮這一招,真是盡得宣德帝真傳。
這會伏低做小,待擊退鄎軍,接管北部軍隊勢力,只怕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羅衛汝胸腔再次翻湧出怒火,握着拳,青筋暴起,“殿下這是何意?”
“邺城之事發生時,本王年幼,不知真相如何,但無論是父皇有意還是無意,都欠汝陽王和将士們一個交代,本王代父皇向你們道歉。”
羅衛汝呵了一聲,“殿下的一句道歉,換的回那些逝去親人的性命。”
羅衛汝緊捏着拳,雙眼充血。
他自幼游蕩街頭,得汝陽王相救,好容易有了家,全讓宣德帝給毀了,眼前的這位,是那狗皇帝的兒子,他的手,不自覺的移向了腰間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