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鄎國興兵攻打大齊,接連騷擾齊國北部的雲城,奉城,鄢城,奉城城守陣亡,三城之中,雲城兵力最強,宣德帝命雲城守将羅衛汝派兵支援奉城,又命貴妃兄長林炳前去鎮壓。
林炳率兵抵達奉城,接連傳來敗仗的消息,奉城已失,宣德帝看着前方戰報,林炳因毫無作戰經驗,本就不能服重,吃了幾場敗仗之後,守城的将領們不再聽他號令,軍心不穩,百官請奏另選主将。
宣德帝命雲城城守羅衛汝暫代主将一職,羅衛汝奏請朝廷糧草不足,要求迅速派糧,半月後,糧草未至鄢城,羅衛汝率兵撤離,大軍退至寧州,鄢城被鄎國攻陷。
宣德帝震怒,看着跪在地上不發一言的滿朝文武,冷笑道:“那些吹噓羅衛汝征戰多年,殺敵無數,能擔大任的人呢?”
衆臣垂首。
鄎國作亂,皇帝派貴妃娘家毫無經驗的兄長領兵作戰,朝中本就有人不服,認為皇帝這是被枕邊風吹的找不到北,祖宗基業都不想要了。
支持正統嫡脈一支的朝臣日日請奏陛下更換主将,尤其是宗室那些有些顏面輩分大的老親王,言辭犀利,就差指着宣德帝鼻子罵他昏君了,并且大力舉薦雲城城守羅衛汝。
羅衛汝原是汝陽王麾下騎兵統領,汝陽王交了兵權後,原姜家軍被重新編制,大多駐紮在北部,宣德帝為了博個善名,原汝陽王麾下的中高級将領都受到了妥善安置。
宣德帝就是考慮到羅衛汝昔日在汝陽王麾下效力,才不想用他做主将,奈何原本不被看好鄎人在沒了汝陽王的大齊軍隊面前,勢如破竹,戰況危及,英國公成國公等昔日武将都以年邁體弱為由,不願上陣,朝中無人可用,宣德帝不得不暫時命羅衛汝替行主将之職。
“不戰而退,這便是你們為朕舉薦的将才,人呢,怎麽一個個都不說話了,平日裏不是挺能說嗎?今日怎麽了,都啞巴了。”
宣德帝竭嘶底裏一番,一人坐在龍椅上,難掩疲憊。
被他摔在面前的軍務上,尤其刺眼的一句話是,臣恐因糧草不足,将士們被圍困奉城。
羅衛汝是故意的,糧草已經押往奉城,只差幾日便可抵達,他卻主動帶兵退城,是在拿大齊的城池發洩不滿。
當初汝陽王世子便是因糧草不足被困邺城,他刻意寫下那樣一句奏報,這是在挑釁他這個皇帝。
宣德帝深吸口氣,捂着額頭,“哪位愛卿可以為朝廷出戰?”
無人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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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局勢,又有誰還看不出來,大齊當年有汝陽王在,足以震懾外敵,朝廷的軍隊裏多是昔日汝陽王帶出來的,尤其是震懾北部的軍隊。
林炳到了北邊,衆将領不聽他的號令,根本原因也不是因為他沒有作戰經驗,更大的可能性是被人挑撥了。
陛下的皇位是靠汝陽王帶領将士們拼殺出來的,陛下過河拆橋,用着汝陽王時,以禮相待,一旦用不着了,連人家唯一的兒子都設計殺害了,那些戰場上的将士們最重情義,如何不怨宣德帝。
不過是汝陽王忠心耿耿,被逼到那份上都沒造反,他在時,還能管束那些從前的部下忠君,如今他都走了四年,曾經聽到汝陽王名號便帶着軍隊灰溜溜逃跑的鄎人喜出望外,憤憤不平的原姜家軍編入各個軍隊之後擾亂軍心,這個仗,根本沒法打。
有流言說林炳吃了兩場敗仗之後,便被守城的将領們捆起來套頭暴打了一頓,至今還在軍中養傷,傳回來的那些消息真真假假,連陛下都怒喝那些人要造反,如此行徑,擺明了是挑事者不要命了,也要讓陛下為當初打壓汝陽王複出代價,誰還敢過去。
“陛下,可有臣妾哥哥消息?”
貴妃堵在衍慶殿門口,焦急的等着宣德帝退朝。
宣德帝窩了一肚子火,沒心思理會她,徑直的越過她往裏走。
貴妃追上去道:“陛下,臣妾哥哥是被奸人所害,陛下您也看到了,如今的主将羅衛汝不遵皇命,我哥哥到奉城時,奉城便是他在統領,那幾場敗仗,定也是他設計要奪主将之位,陛下,你一定要救救哥哥。”
宣德帝坐在椅子上,拱着腰,寬大的袖袍垂到地上,“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陛下——”
怦地一聲。
宣德帝拍案而起,怒喝道:“是你哥哥重要,還是朕的江山重要,連失幾座城池,朝中無人可用,朕寝食難安,你身為貴妃,不能為朕解憂也就罷了,卻在這裏煩朕,哥哥,哥哥。”宣德帝雙手叉腰,一腳踢翻面前的椅子,指着貴妃道:“林炳無能,倘若不是他自己請命領兵出戰,向朕吹噓取鄎将曹焘的項上人頭回來給朕,又不能令衆将士心服,豈會叫羅衛汝有機可乘,今日局面,皆因他而起,等他回來,朕便砍了他的腦袋。”
貴妃臉色青白,吓得跪到地上。
“陛下,臣妾哥哥冤枉啊。”
貴妃拉住宣德帝衣袖,宣德帝沉着臉甩開她。
貴妃發髻松散,哭着說:“陛下,都是臣妾的錯,臣妾自知出身低微,這些年,林家得陛下庇佑,才有今日榮耀,臣妾的叔伯兄長們,忝局官位,哥哥身為武将,太平盛世裏,武将無處可用,哥哥也就帶兵剿過幾個匪,他又哪裏打過仗啊,原也不敢拿江山社稷冒險,可朝中百官享受太平日子慣了,昔日武将如今都已老邁,餘下那些人多是靠着祖上功德蔭庇,都沒上過戰場,陛下無人可用,臣妾也是想為陛下分憂,這才讓哥哥到陛下跟前請命出戰的,陛下,臣妾有罪,可臣妾也是一心為陛下着想。”
貴妃哭的梨花帶雨,“臣妾是比不過皇後娘娘尊貴,當初也求過皇後娘娘,能不能請英國公出戰,臣妾又拉着臉子召成國公夫人,想着便是成國公不成,世子雖未上過戰場,可好歹也是跟着成國公在軍營裏歷練過的,隔日便傳來成國公病重吐血的消息,讓哥哥出戰,真的是無奈之舉,陛下,臣妾忽然想起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宣德帝聽她一番哭訴,如今朝中确實派不出人,林炳雖無用,卻是第一個站出來主動請戰的,他深吸了口氣,面色緩和。
“起來說。”
貴妃擦了擦眼淚,撐着腿站起身。
“陛下,鄎國就是一個小國,兵力遠遠不敵大齊,許多年前交戰時,哪次不是被咱們齊軍打的落荒而逃,為何這次如此英勇,致百官無人敢戰,便是如今有羅衛汝等人作亂,百官們怕了,不敢去了,可剛開始,為何也沒有人請戰,眼下太平多年,武将在朝中地位漸漸不如文官,如此建功立業的機會,連臣妾那個毫無沙場經驗的哥哥都敢一試,昔日與汝陽王并肩作戰的成國公為何不敢讓世子前去,英國公一向心懷大齊,以他的性子,便是病倒在床上,也該強撐着病體帶兵驅逐外敵。”
宣德帝半眯着眼,眼底情緒複雜。
貴妃偷瞥着他的神色,知道他這是起了疑心了,繼續道:“羅衛汝昔日是汝陽王的騎兵統領,他有此舉,必是誤會了當初邺城的事,是陛下故意延誤糧草,可他一個雲城守将,如何敢做這種不要命的事,又如何手眼通天,算到陛下一定會命他為主将,定是這朝中有人和他一起作亂,成國公和汝陽王府是姻親關系,還有汝陽王府的郡主幼寧,成國公這些年對幼寧不聞不問,前陣子,卻突然接幼寧到成國公府住了一陣子,到底汝陽王世子妃是成國公最疼愛的嫡長女,也難保成國公這些年,沒有因為痛失愛女的緣故,遷怨陛下,寧王與幼寧郡主走的近,英國公提前得到羅衛汝要趁機作亂的消息,也不是沒有可能。”
宣德帝擰眉,“英國公一直忠心耿耿,勞苦功高,英國公與成國公兩位,輔佐朕多年,莫要胡言。”
貴妃捏着帕子擦了下眼淚,低眉道:“臣妾婦道人家,仰仗陛下而活,一顆心全在陛下身上,但凡有可能危及到陛下的,難免多想了些,陛下覺得不當聽的,也不必放在心上,只不過羅衛汝做下這等不要命的事,必然是為了替汝陽王世子出氣,如今戰事吃緊,即便是換将,汝陽王的那些舊部下也容易受到挑唆,可得想個法子,震一震他們啊。”
宣德帝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姜幼寧。”
貴妃點了點頭,“陛下真是和臣妾想到一處去了,聽說這個羅衛汝父母雙亡,無妻無子,就光棍一個人,為了汝陽王世子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難道會不顧及汝陽王府這唯一的血脈嗎?讓人把幼寧郡主帶到雲城去,把臣妾哥哥換出來,才能讓哥哥重掌兵權,解如今之圍。”
“咱們貴妃娘娘倒是足智多謀,一張利嘴,把寧王,成國公府,英國公府全搭上了,陛下若是聽了你的話,本宮也是亂臣賊子,活不成了,再把幼寧給抓了,氣壞太後娘娘,整個大齊,以後也沒人敢跟貴妃娘娘作對了。”
貴妃臉色一變,扭過頭,皇後站在珠簾外頭,唇角輕翹着,面露譏諷,也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不過聽她的話,顯然是把她的話都聽了,來了好一會了。
貴妃也不怕她,“娘娘何出此言,臣妾也是一心為了大齊。”
皇後邁過門檻走進來,對着宣德帝行禮。
宣德帝見她來了,有些心虛,撫掌道:“貴妃也是關心則亂,想的多了些,英國公忠心耿耿,朕不會懷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