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撕書
幼寧微微側頭,齊婉看着姚女夫子翻開的書,書冊外面包裹的是這堂課要講的《孝經》,裏面的內容卻換成了她從未看過的話本子。
姚夫子面色陰冷,小姑娘們課上聽講不認真,偷偷摸摸帶別的書進來是常有的事,說起來,她年輕時在章華殿聽講,那會章華殿的女舍裏比這會要熱鬧多了,古靈精怪的公主們不愛聽講,合起夥來糊弄夫子,小姑娘們年紀小,課上做小動作訓一頓也就罷了。
但大齊歷來極重孝道,文人愛重書籍,齊婉竟把孝經給撕了,把書頁子粘貼在不知從哪裏尋來的話本子上,實乃大忌。
齊婉瞪大眼睛,慌亂的解釋,“不是,夫子,這不是我的書,是她,是姜幼寧的,夫子,這書是姜幼寧的。”
幼寧一臉茫然,演技拿捏的十分到位,“什麽書?”
“你少裝蒜了,你給我過來。”
齊婉氣勢洶洶的沖到門前,揪住幼寧的衣袖把她拽到自己的位子邊,“快跟夫子說,這書是你給我的對不對?”
幼寧瞥了眼那本改造後的‘孝經’,擺着腦袋,似是害怕說不是自己的會遭到四公主的報複,猶豫不決,聲音讪讪的,“不是我的。”
姚女夫子眉頭緊蹙,她授課向來規矩多,講究禮數,課上不得喧嘩,齊婉仗着陛下貴妃寵愛,素來跋扈,先前連着幾日捉弄幼寧,今日把孝經都撕了,被人發現了還有恃無恐的想栽贓給幼寧。
幼寧向來乖巧,勤奮刻苦,怎會把書撕了貼在話本子上。
齊婉是公主,她犯了這等大錯,別的夫子不敢說她,她就是栽贓到幼寧身上,那些夫子也會順水推舟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懲罰幼寧,姚女夫子想到這一層,聲音更冷了。
“四公主,你說這書是幼寧郡主的,那麽請問為何這本書會在你這裏。”
齊婉噎了一聲,臉憋得通紅,她雖然嚣張,但那也只是對一群同齡的小姑娘罷了,小姑娘對授課的夫子天生帶着畏懼,姚女夫子又冷漠嚴肅,章華殿裏,齊婉別人都不怕,唯獨對姚夫子有幾分懼意,章華殿授課,教導孝順、厚德、善良、友愛、謙虛、誠實、禮讓,她在章華殿裏仗着公主身份欺負別人的事自然不敢當着姚夫子的面說出來。
在姚夫子威嚴的眼神下,齊婉目光閃爍,說:“是姜幼寧給我的。”她找了個自己認為合理在別人看來非常蹩腳的借口,這般含糊,在姚夫子這裏顯然說不過去。
姚夫子手裏戒尺指着桌面,“既然是郡主帶進來的,廢了這番功夫撕書,應是要自己看的,她為何要給你?撕孝經乃是大罪過,公主你身為天家皇女,理應以身作則,為天下表率,不該知錯犯錯,而後不知悔改,滿口謊話,攀誣同窗。”
“我,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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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婉被姚夫子劈頭蓋臉指責的啞口無言,她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懲治別人,何時被人問責需要解釋,書是她從幼寧那裏拿的,出了事,她想當然的覺得都是幼寧的錯,咄咄逼人的把矛頭轉向幼寧,毫不思考在旁人眼裏,她才是做錯事還想甩鍋的那個。
“就是她,這本書是我從她那裏拿來的,玉靜和素蘭皆可為我作證。”林玉靜和李素蘭都是她的伴讀。
這兩個一直都是跟在齊婉身後,唯齊婉馬首是瞻,聽了齊婉的話,立馬沖着姚夫子福身,為齊婉證明清白。
“夫子,書是從幼寧郡主那裏拿過來的。”
有人作證,齊婉腰板更直了,“夫子,姜幼寧實在無禮,真該好好罰她。”
幼寧垂頭,餘光瞥見姚夫子面上微妙的動作就知道,姚夫子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書确實是她故意撕的,她如今才七歲,在章華殿裏的日子還長着,出了章華殿和齊婉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能一直被這熊孩子騎在脖子上作威作福,那往後的日子她也不用過了,怎麽着也得治一治這熊孩子,讓她收斂點。
齊婉劣行滿滿,狂妄無腦,治她幾乎不太需要動腦子。
這幾日齊娴不在,齊婉以欺負自己為樂,她故意來搶自己的書,是預料之內的事,整個過程在齊婉大力配合下,異常的順利。
不是她心眼小,要跟個孩子計較,她也是一時興起,弄了本假冒的孝經,齊婉不來搶,什麽事都沒有。
“四公主,課上請勿喧嘩,事實如何,不是僅憑你一人之言,臣心裏自有決斷。”
齊婉氣急敗壞道:“怎麽不是她,就是她故意撕書害我。”
齊婉再蠢也回過味來了,這書怎麽來的她心裏一清二楚,肯定是姜幼寧撕的,平日裏欺負她的時候,她都傻子一樣悶不吭聲的,今天突然要把書搶回去,就是故意讓自己把書藏起來,好讓自己看不出來這本書不對勁。
好啊,敢陷害自己,看她不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齊婉跨前一步,想要教訓幼寧,好在她被寵的無法無天,身邊還是有知道分寸的,李素蘭攔住她,沖着姚夫子福了福/身,道:“請夫子見諒,不怪公主惱怒,實在是沒受過這等冤枉,撕孝經這等大不敬的行為,公主身份尊貴,如何不知,又豈會做出這種事來,學生是四公主的伴讀,說出的話有偏幫公主之嫌,可當時幼寧郡主把書借給公主的時候,屋裏有好幾個人,學生記得靜如郡主,舒雅郡主還有傅小姐都在,她們都瞧見了,可以為公主作證。”
齊婉冷靜許多,對啊,她是有證人的,滿屋的人都看到那本書,是她從姜幼寧那裏拿過來的。
就算是她搶的又如何,她說是借過來的,沒人敢說別的,但姜幼寧撕了孝經,夫子肯定要狠狠的罰她,齊婉瞪向幼寧。
幼寧絲毫不懼的同她對視。
反正,她不得罪她,齊婉還是以欺負自己為樂,自己好歹也是養在太後跟前的,總這麽畏首畏尾的,豈不是丢了太後她老人家的臉。
一個身穿鵝黃色裙子的小姑娘磕磕巴巴的說:“是,是幼寧借給阿婉的。”
她說借的時候有些猶豫,心虛的瞧了幼寧一眼。
她心虛是因為書是齊婉搶的,齊婉搶書不對,但跟撕孝經比起來,是不值一提的。
這反應落在姚夫子眼裏,就覺得是四公主在學舍裏威脅了其他小姑娘。
臨窗坐着的舒雅郡主瞥了瞥嘴說:“學生課下在睡覺,沒瞧見。”
她是怡親王的孫女,怡親王是宣德帝的皇叔,皇室宗親裏地位極高,她這樣出身的郡主,便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負,剛剛齊婉從幼寧那裏搶書她是瞧見了的,她向來看不慣齊婉的行為,心知齊婉被幼寧擺了一道,卻不想為她作證。
活該,誰讓她整日仗着公主身份作威作福,她要是不搶幼寧的書,幼寧也陷害不了她。
“舒雅堂姐,你怎麽沒瞧見,你明明就瞧見了。”
四公主質問舒雅郡主。
李素蘭一看就知道要壞事了,本來姚夫子就不信四公主的話,四公主平日裏就蠻橫,這話說出來,倒像是威脅舒雅郡主改口替她作證一樣。
這裏她身份最高,即便所有人都替她說話,也不可信了。
果然,姚夫子戒尺往桌案上一敲,板着臉冷聲說:“公主郡主們身份尊貴,孰是孰非,我一個授課婦人不敢妄議,還是請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身邊的掌事來斷一斷吧。”
齊婉一聽要讓太後身邊的掌事過來,心裏害怕了,即便書不是她撕的,但她在章華殿欺負姜幼寧的事是真的,鬧到皇祖母面前,皇祖母那麽寵着姜幼寧,肯定偏着她的。
她往後退了兩步,說:“夫子,這種小事,就不必麻煩皇祖母和母後了。”
姚女夫子聲音微沉,“四公主,撕孝經可不是小事,臣受命在章華殿授課,出了這種事,難辭其咎,還要向太後和陛下請罪呢。”
她沖着永壽宮的方向行了一禮,對着幼寧道:“幼寧郡主課上未帶書,錯了當罰,去書房候着。”
她喚了章華殿的其他夫子,遣人分別去重華宮和永壽宮。
因是為公主授課,齊婉犯了錯,其他人的課自不必上了,齊婉和幼寧站在姚夫子的書房裏,沒多久陳嬷嬷就過來請姚夫子帶着齊婉和幼寧去永壽宮。
齊婉聽說去永壽宮,害怕太後偏心,搖頭道:“我不要去永壽宮,我要我母妃。”
陳嬷嬷恭敬道:“四公主放心,貴妃娘娘在永壽宮,陛下也在。”
幼寧心裏一緊,什麽?宣德帝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