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蒼山,位在洱海之濱,半山以上,雪鎖冰封。
韓尚志冒着砭骨奇寒,在皚皚白雪之中奔馳。
他還有三天的時間,在這三天之內。他不但要找到“神州一醜”求取“續命金丹”,而且還要趕返“舍身岩”,否則的話,吳小眉勢将玉項香消。
慕容黛告訴他,“神州一醜”住在蒼山雪洞,不言可喻,雪洞必然,是在冰雪之中。
他遍搜每一處可疑的地方,但,毫無蛛絲馬跡可循。
蒼山選題數百裏,一日半日之間,要想每一個角落都搜遍,事實上決不可能,如果誤了限期,“續命金丹”即使到手,已失去了價值。
焦灼、彷徨,緊随着他。
在一定限期之內,要尋找一個絕跡江湖的人,确實是件非常杏茫的事。
韓尚志心裏也明白此行成功的希望極小,但他不能放棄這幾乎等于零的希望,他不能眼看着未婚妻吳小眉不治而亡。
正當韓尚志彷徨無主之際——
一陣隆隆之聲,倏然傳來,那聲音像是發自地底,聲音愈來愈大,像是千雷齊發,萬馬奔騰,接着,整個雪地動蕩搖幌起來。
韓尚志不由亡魂大冒。
陣陣白霧,沖天而起,轟隆之聲,震耳欲聾。
“雪崩!”
韓尚志驚叫一聲,身形疾彈而起。
就當他身形彈起的剎那,原來立足之處,已迅快的陷落了下去。
Advertisement
整個山域都在動蕩,像是宇宙末日的來臨,任你功力通天,也沒有你逃生之處,韓尚志像圍場中的小獸,盲目的跳擲飛騰
冰雪封蓋之下,整個的山域,已失去他的原形,根本無法判別安全地帶。
地形山貌,迅速的在改變……
足足半個時辰,那可怕的雪崩才逐漸靜止下來。
韓尚志深深吸了一口氣,慶幸沒有被死神搜去。
雪殼剝落,有的地方,已現出它原來的形貌。
迎面一堵石壁之上,現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暗付,莫非這就是“雪洞”?
他上山之後,未發現任何洞穴,若非雪崩,洞口也不會現出來,他即使找上一世,也未必能找得出來。
心念之中,他毫不猶豫的向那洞口射去。
洞口虛懸壁間,距地約四十丈高下,韓尚志三個閃身,居然到了洞口,這一刻他反而遲疑起來了!
這會是“雪洞”嗎?
“神州一醜”是否真的隐身其中?”
她肯賜給自己“續命金丹”嗎?
據慕容黛所說:“神州一醜”怪僻絕倫,究竟怪到什麽程度?”
一陣思索之後,心想,自己是求人而來,應當以禮求見。
心念之中,對着洞裏道:“晚輩韓尚志求見!”
連叫三遺,除了洞壁回音之外,任什麽反應也沒有。
韓尚志大是惑然,難道是個空洞,但既然來了,總得要探個明白,于是他舉步向裏走去。
走了不及十來步,已到了洞底,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根本是五丈不到的一個死洞,因洞道呈弧形彎人,所以人在洞口,看不出這洞的深淺。
突然,洞底壁上—樣東西,吸住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幅女人畫像,長約四尺,寬在兩尺之外。
這荒洞之中,竟然鑲嵌着一幅女人畫像,這确實是件耐人尋味的事。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走近那幅畫像。
畫像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女,畫得栩栩如生,雖然是畫的,但卻因人遐思,足見畫這像的人手藝之高,像是繪在一塊純白的大理石上,石卻嵌在岩壁之中。
這當然不是偶然的事,但他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空洞!
美女像!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正當韓尚志對着美女像出神之際,一個陰森冰寒的聲音倏告響起:“娃兒,你主意打錯了!”
韓尚志陡然一震,旋身看處,竟然不見半絲人影,不由大感駭然,憑自己的功力,竟無法發現對方的人影,這發話的人功力确屬驚人。
“嘿嘿嘿嘿!”
又是一陣刺耳怪笑。
韓尚志不由毛發俱豎,這時,他面對洞口方向,而身後已是洞壁,這聲音何所自來?但有一點可以确定的便是發聲的是個女人。
“娃兒,嘿嘿嘿嘿:你可以選擇一樣死法!”
這次,他聽得清清楚楚,聲音發自身後,緩緩回過身形,神目如電,緊緊盯視着那美女畫像,他判斷洞裏還有洞,關鍵在于這幅畫,口中冷冷的道:“尊駕到底說些什麽,在下一點也不懂?”
“娃兒,狡辯無益,你算死定了!”
韓尚志不由怒意橫生,冷冷一哼道:“尊駕難道見不得人,何必藏頭露尾!”
“你只敢再放半個屁,老身立刻斃了你!”
“辦得到嗎?”
“那你無妨試試看!”
就在此刻——洞口突然傳來一聲陰恻恻的冷笑。
笑聲未落,一個毛茸茸的怪人,已走人洞中……
韓尚志大是駭然,來人須發虬結在一塊,身上反穿着一襲皮袍,腰間系一條草繩,遠遠望去,全身上下盡是茸茸白毛。
怪人乍見韓尚志,似乎很感意外,愕然止住腳步,朝韓尚志周身上下打量了片刻,自言自語的道:“這醜婆子竟然收了這麽個好小于,怪事!”
醜婆子三字入耳,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如果這怪人所指的是這怪洞的主人,那很可能剛才發話而不現形的女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神州一醜”,心念及此,精神為之一振……怪老者陰陰的道:“小子,醜婆子是你什麽人。”“醜婆子?”“別跟我老人家裝蒜,快說!”“你先報名出來?”“傑傑傑傑2小子,你要老夫報名?”“不錯!”“哼:聽着,老夫‘北極老人’!”“北極老人?”“不錯!”“第一次聽到!”“好哇,小子,你少狂,醜婆子是你什麽人?”“誰是醜婆子?”“小子,我老人家沒有這份耐心,叫‘神州一醜’滾出來!”韓尚志一顆心不禁怦怦而跳,自己的猜想不錯,這洞的主就是“神州一醜”,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但這洞深不及五丈,眼前除了自己,和這不速而至的“北老人”,就是那幅大理石面上的畫像,唯一的解釋是這洞還有洞,以方才那神秘的發話人出聲不現形的情況來,眼前的切,必入“神州一醜”之目無疑,只不知“北極老人”的意何在。
當下冷冷的道:“閣下是尋仇還是報怨?”“北極老人”雙眼一瞪,道:“小子,你胡說八道!”“那閣下來勢洶洶,所為何事?”“沒有你小子問話的餘地!”
韓尚志一擺手道:“如此請!”“什麽?”
“請滾出洞去!”
“好哇,小子,若非看在醜婆子份上,我老人家就先斃了你!”
“在下不承這個倩!”
韓尚志口裏答話,心中卻奇詫不已,“北極老人”與“神州一醜”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看樣子對方來意不惡,但又氣勢洶洶。
“哼,我老人家就不信這個邪,看你得了醜婆于多少真傳,接掌!”
冷哼聲中,呼的一掌擊向了韓尚志,這一掌不但快逾電閃,而且奇幻莫測。
韓尚志一式“浮光掠影”,輕輕避開對方的一擊,一招“魔王叩厥”,反擊回去。
“北極老人”駭然暴退一丈,道“住手!”
“閣下有何話說?”
“你不是醜婆子的門下!”
“在下可沒說過這句話,是閣下自己胡猜的!”
“你是誰?”
“天南幻魔宮掌門韓尚志!”
“北極老人”再退數尺,驚駭之倩益于言表。
“什麽,你是天南派掌門人?”
“不錯!”
“到此何為?”
“對不起,請閣下先說明來意!”
“這個……老夫不能告訴你!”
“那我們彼此彼此!”
“不行!”
“為什麽不行?”
“老夫有權問你!”
“憑什麽?”
“憑與醜婆子的關系!”
“什麽樣的關系?”
“這個……你不必問。”
“那在下的事閣下也最好免開尊口。”
“北極老人”怔了半響,突地大喝一聲道:“小子,你與老夫滾出去!”
韓尚志不屑的道:“如果不呢!”
“老夫出手無情!”
“憑你恐怕還不能請我出洞?”
“那你就試試看!”
看字方落,雙掌已疾推而出。
韓尚志舉掌緩緩相迎,一蓬朦朦白氣,應掌而發。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整個石洞都幌蕩起來,石屑粉落如雨,韓尚志仍凝立原地不動,“北極老人”卻踉跄退了五個大步,他這一退,已退到轉彎之處,如果韓尚志跟蹤發掌,他非被卷出洞外不可。
“北極老人”須發蓬飛,眼中俱是駭色,他做夢也估不到這二十不到的少年人,會有這般蓋古淩今的功力。
就在此刻——
洞中那不知何來的聲音,挨告響起:“娃兒,你來此做什麽?”
韓尚志恭謹的道:“求見一位武林前輩!”
“誰?”
“如晚輩所猜不錯,老前輩就是晚輩要求見的人!”
“你知道老身是誰?”
“神州一醜!”
韓尚志口裏說話,兩雙眼睛卻在竭力搜索這聲音的來源,居然被他發現了其中奧妙,那美女畫像的兩只眼睛,竟然會隐隐放射異光,這證明發話的人,正隐身在畫像之後,那塊大理石必是腹洞的樞扭無疑。
“娃兒,你猜對了……”
“老前輩可否……”
“慢着……你先把那老鬼趕出洞外,再說你的來意不遲!”
“尊命!”
韓尚志一回身,朝“北極老人”身前走去……
“北極老人”大聲叫道:“醜婆子,我在山中冰凍了整五年,今天若非雪崩,還找不到這撈什子雪洞,你一點不念結發之情?”
韓尚志身形不由一窒,原來他們是一對夫婦,“北極老人”居然在蒼山冰雪之中尋了她五年,這話聽來令人難以置信,不知這對怪夫婦鬧是什麽別扭?
“神州一醜”竟然絲毫不為這句話所動,冷冰冰的道:“娃兒,我數到五,如果你還不能把他趕出去,你就上路吧!”
“一!”
“二!”
“三!”
韓尚志心念疾轉,自己是有求于她而來,未婚妻吳小眉活命要緊……
心念之中,雙掌貫足“須彌神功”,呼的一掌,朝“北極老人”劈去。
洞徑狹窄,跟本沒有閃躲的餘地,而且“須彌神功”乃上古絕學,威力之強,駭人聽聞。
“小子,你敢助纣……”
以下的話,被呼轟的勁氣之聲所掩,“北極老人”蹬蹬退了數步,身形未穩,韓尚志第二掌又告劈出“北極老人”再退……
不多不少,正好王掌,“北極老人”朝洞口飛瀉出去。
韓尚志心知以“北極老人”的功力而論,決不至被摔死,所以也沒看下文,轉身……“別動!”
韓尚志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神州一醜”已到了自己身後。
“說出你的來意?”
“在下想求一粒‘續命金丹’!”
“什麽,你再說一遍?”
“在下希望老前輩賜給一粒‘續命金丹’!”
“哈哈哈哈,娃兒,‘續命金丹’老身畢生只煉制了三顆,已用去了兩顆,現下只剽最後一顆,你想老身能結你嗎?”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涼,道:“老前輩不肯見賜?”
“當然!”
韓尚志暗付,吳小眉的命不能不救,說什麽也要把‘續命金丹’弄到手。“在下願意以任何條件交換!”
“任何條件?”
“是的!”
“即使是你的生命?”
韓尚志一咬牙道:“不錯!”
“你志在必得?”
“是的!”
“作何用途?”
“救人!”
“什麽樣的人?”
“在下未過門的妻子!”
“神州一醜”冷冷一笑道:“如果你為了‘續命金丹’而丢了性命,救活未婚妻你有何意義呢?”
韓尚志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難道對方真的要以自己的生命來交換不成?但話已出口,焉能反悔,當下坦然道:“生命的意義并不能被死所否定!”
“如此說來,你是願意以生命來交換的了?”
“是的,不過……”
“怎麽樣?”
“晚輩尚有許多非了不可的事待了,一年之後才能踐約!”
“那,續命金丹’待你一年之後來踐約時再拿去!”
韓尚志被這句話激得火高千丈,陡地回轉身去,一看,不由“呀!”的一聲驚叫。
面對的,是一個奇醜絕倫的老太婆,醜怪之狀,令人不寒而栗,臉上堆堆累累,五官難辨,滿頭白發,散披而下,只有一雙眼睛,是唯一完整的一個器官。
“神州一醜”目暴寒光,緊緊罩定了韓尚志,久久才道:“娃兒,我醜嗎?”
韓尚志不由一怔,随即點了點頭道:“不錯,很醜,不過“不過怎麽樣?”
“一個人的外表,并不能代表真正的美醜!”
“你是說內在美醜,也就是靈魂的善惡?”
“是的!”
“那我美嗎?”
“這個,恕晚輩無法置答,因為晚輩對老前輩的為人完全陌生!”
“哈哈哈哈,有意思!”
她這一笑,牽動了面上不規則的肌肉,愈顯得猙獰可怖。
“醜婆子,你講不講理?”
“北極老人”須發箕張地走了進來。
“神州一醜”厲聲道:“老鬼,你還我女兒的命來!”
“醜婆子,你的女兒難道不是我的女兒……”
“住口,你不尋回紅兒,今生就別再和我見面!”
“我沒有一日放棄搜尋!”“帶女兒入江湖歷練,卻把人帶丢了……”
“醜婆子,紅兒的德行和你一模一樣,你寵得她任性妄為,難道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全怪我一人……”
“神州一醜”猛一頓足,厲聲道:“老鬼,你給我滾!”
韓尚志一旁在看這一對怪夫妻鬥口,心裏直想笑,真是怪人怪性,聽話聲,夫妻反目,是為了女兒失蹤……
“北極老人”不甘示弱的放聲大吼道:“醜婆子,你為什麽龜縮在雪洞裏?你為什麽不出去協助尋覓?”
“人是你帶丢的!”
“可是她是我們兩人的女兒不假吧?”
“滾!”
“我住定了!”
“神州一醜”怒哼一聲,呼呼劈出兩掌,她這兩掌,可是全力發出的勁勢之強,有如倒海排山。
“北極老人”恨恨地跺腳,飛身出洞出去。
韓尚志靈機一動,向“神州一醜”一揖道:“老前輩,晚輩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
“晚輩願竭盡綿薄,找尋令千金!”
“以此作為交換‘續命金丹’的條件?”
“晚輩有這個意思!”
“你能有把握找到我女兒?”
“這很難說,總之晚輩不遺餘力就是!”
“這豈非是空口說白話,老身把金丹給你,你卻未必能履行條件……”
“老前輩未免太小看晚輩了,晚輩身為一派掌門,豈能信口雌黃?”
“你知道老身會答應?”
韓尚志不由氣結,俊面一變道:“答應不答應在于老前輩,至于‘續命金丹’為了要挽救一條生命,晚輩志在必得!”
“神州一醜”目中陡射厲芒,沉聲道:“娃兒,難道你想用強?”
韓尚志冷傲的道:“善求不能,只有強取!”
“你娃兒自信能辦得到?”
“事逼此處,不得不然!”
“你別太過于迷信你的功力,那未必可恃?”
“晚輩倒沒這意思!”
“神州一醜”突地哈哈一陣狂笑道:“娃兒,老身答應贈送你‘續命金丹’,至于小女的事,你在江湖之中,多為留意就是,不必當為條件!”
韓尚志大感意外,這種性格,真是怪得可以,當即和聲道:“晚輩先行謝過老前輩贈藥之思,至于尋找令援的事,晚輩話已出口,當盡力辦到,無論生死存亡,對老前輩定然有所交代!”
“神州一醜”點了點頭道:“老身接受你的好意!”
“請問令援的年貌特征?”
“神州一醜”回身朝那少女畫像一指道:“這就是她!”
韓尚志下意識地神“神州一醜”膘了一眼,心想,一個醜如魔鬼的母親,卻生出天仙般的女兒,造物的安排的确是不可思議。
“令援的畫像?”
“不錯。這是五年前畫的,她陪老身訂發空虛的日子,她名字叫丁紅,十年前失蹤,算來已有二十六歲了!”
“晚輩會牢牢記住的!”
“神州一醜”自懷中模出—只小瓷瓶,遞給韓尚志道:“拿去,這裏面是—粒‘續命金丹’!”
韓尚志顫着手接了過來,暗道,眉抹有救了!
“神州—醜”接着一擺手道:“你可以走了!”
韓尚志急施一禮道:“晚輩告辭!”回身疾掠出洞。
他恨不能脅生雙翅,立即飛到“舍身岩”。
七日限期,剩下了三天,他必須在這三天中,趕到“臺身岩”,否則吳小眉一命難保,是以他下了蒼山之後,全力兼程。
他暗暗地祝禱,吳小眉的傷勢在這七天之中。不要發生意外的變化才好。
一日夜的疾奔,他又回經埋葬張少坤的地方。
遠遠地,只見墳前有幾條人影在幌動,
韓尚志大感駭然,是什麽人停留在張少坤墓前,是否又是“天齊教”……
心念之中,身形不自覺的緩了下來。
一條人影,突地電射而來,刷的瀉落身前。
“弟子參見掌門人!”
來的赫然是“黑妖”沈家骐。
“罷了,我命你倆赴‘舍身岩’……”
“弟子已去過了!”
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上韓尚志的心頭。
“吳姑娘怎麽樣了?”
“弟子夫婦到達‘舍身岩’時,那裏已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韓尚志腦內嗡的一震,身軀幌了兩幌,只覺一陣昏天黑地,自己千辛萬苦尋到了“續命金丹”,想不到變生突然,以吳小眉重傷之身,經這慘變,焉有幸理,當下勉強按捺住心神,道:“八義幫總舵全毀了?”’
“是的!”
“可查出是什麽人放的火?”
“據‘失魂人’說,是“天齊教”所為!”
韓尚志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失魂人說的?”
“是的,弟子夫婦剛上得‘舍身岩’,‘失魂人’接着也到!”
“失魂人呢?”
“在那邊墳前,她……”
“她怎麽樣?”
“她帶着她女兒‘有心人’的屍體來此!”
韓尚志如遭雷擊,蹬蹬蹬一連退了三個大步,栗聲道:“有心人的屍體?”。
“是的!”
“有心人死了?”
“是的!”
韓尚志猛一彈身,向張少坤墳前狂奔過去。
墳前——
“失魂人”依舊蒙着面,手中平托着她女兒的屍體,面對墓碑,像泥塑木雕般的一動不動……
“白妖”馮瑛英搶步上前,深深一福,道:“參見掌門人!”
韓尚志一擺手,急趨“失魂人”身前,顫抖着喚了一聲“前輩!”
“失魂人”母女雖說行事詭秘莫測,但對韓尚志可說是恩德如山。
“孩子……”
“失魂人”應了一聲,聲音是那樣的木然,沉重得像是夢呓,顯然,這神秘的人,正處在極度悲哀之中。
韓尚志凝望了“失魂人”臂環中的“有心人”一眼,第一次,他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她很美,并不亞于東方慧或吳小眉,但,她已一瞑不視了。
“孩子,坤兒是你埋葬的?”
這一聲坤兒,使韓尚志心頭為之一震,“失魂人”何以要稱張少坤做坤兒?當下也不遑追問,點了點頭道:“是的!”
“他有什麽東西交給你嗎?”’
韓尚志駭然道:“有的,是一個紙包,前輩何以知道?”
“失魂人”對着張少坤的墓碑,喃喃的道:“坤兒,安息吧,你已盡了本份,你父在天之靈也可欣慰了……”
韓尚志心中疑雲大起,激動的道:“前輩,您到底是誰?”
“失魂人”答非所問的道:“孩子,把墓掘開!”
“掘墓?”
“不錯!”
“這……這……為了什麽?”
“完成你妹妹未了之願!”
韓尚志更加茫然,怔怔地瞪着“失魂人”,好半響才道:“妹妹,誰?”
“失魂人”目光落在“有心人”的屍體上,幽幽的道:“就是她!”
韓尚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會是事實,“有心人”是自己的妹妹,而她是“失魂人”的女兒,那“失魂人”是自己的什麽……
這簡是匪夷所思的事。
莫非“失魂人”心想愛女之死而語無倫次,“失魂人”平素自己如子……對,自己稱“有心人”為妹妹未始不可。
心念之中,仍忍不住惑然道:“她是晚輩的妹妹?”
“不錯!”
“前輩是她的母親?”
“不錯!”
“生身之母?”
“當然!”
“那怎會……”
“孩子,先安葬了她再談!”
“要與坤弟埋在一起?”
“昭!”
“晚輩不明白?”
“失魂人”慘然一嘆道:“他們本是一對,然而卻先後遭了不測,唉,讓他們死後同穴吧!”
韓尚志黯然點了點頭,眼中已蘊了兩泡熱淚,招呼“黑白雙妖”,掘開了張少坤的墓穴。
屍骸重現,韓尚志兩泡傷心之淚,終于滾了下來。
“失魂人”悲呼了一聲“坤兒”,身形搖搖欲倒。
埋葬已畢,墓碑上刻了張少坤,韓尚香兩個名字。
韓尚志駭然呆望着“韓尚香”三個字,心裏說不出是悲、是驚……韓尚香,與自己的名字僅一字之差,她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胞妹?但師叔“毒龍手張霖”根本就不曾向自己提起過有妹妹這一回事?
“失魂人”陡地轉面向韓尚志道:“孩子,你知道殺死他倆人的兇手是誰?”
韓尚志一震道:“坤弟是死于‘天齊使者’……”
“不!”
“不?”
“應該說是我,我是殺死這一對苦命孩子的兇手,我是兇手
“前輩,您歇息一會兒吧!”“孩子,我并沒有失心瘋,也非發狂,的确,我是殺死他們的兇手,因為我計劃不周,沒有盡到維護的責任……”
“失魂人”竟然痛哭失聲。
韓尚志的思想,仍然排徊在韓尚香是不是他妹妹這個問題上面,他感到自己與“失魂人”之間,關系決不尋常,只是這撲朔迷離的錯綜關系,令人難付難測。
久久,“失魂人”正住悲聲,道:“孩子,吳小眉失蹤了!”
提到吳小眉,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吳小眉與他的婚事,是“失魂人”一手促成的,想不到禍不單行,慘變疊起。
他又想到慕容黛既然與吳小眉在一道,以她的身手,當不致遭遇什麽大不幸,但吳小眉只有七天的活命,距現在還有一天半的時間,如果吳小眉不死于意外,她也一樣活不了。
心念及此,不由肝腸寸斷,悲聲道:“前輩可想像得出眉妹的下落?”
“可能落人‘天齊教’之手!”
韓尚志鋼牙一咬,道:“又是‘天齊教’,可是,她活不過後天呀!”
“活不過後天,為什麽?”
韓尚志把吳小眉受傷以及自己遠道求丹的經過說了一遍。
“失魂人”栗聲道:“孩子,如此說來,他兇多吉少了!”
“我誓必要百倍索還這筆血債!”
“孩子,不錯,你索債的時候到了!”
韓尚志突地朝“失魂人”一跪道:“前輩,我要知道仇家是誰?屠殺韓張兩家百餘口人命的兇手……”
“孩子,你起來!”
“不!今天勿必要請前輩指示仇蹤不可?”
“起來,我早準備告訴你一切!”
韓尚志這才站了起來,但已熱淚斑斑了。
他期待着這一刻的到來,他知道神秘的“失魂人”對一切都了如指掌,但她似有所顧忌,一直諱莫如深,現在她主動地要說出來,怎不令他激動欲狂。
“失魂人”眼中候現迫人神光,沉凝十分的道:“孩于,坤兒交給你的東西先讓我過目?”
韓尚志不由大感為難,“失魂人”的要求,他勢不能拒絕,但張少坤顯然是為了這紙包而送命,其重要可想而知,他臨死囑咐要交給母親,并且以生死保護,不許遺失,言猶在耳,自不能讓他靈魂不安。
一時之間,他無言可答。
“孩子,怎麽了?”
“沒有什麽,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
“坤弟臨死交代,須親手交與家母,雖然晚輩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麽,但晚輩不願當着他的墳墓食言!”
“哦……不過交我過目一下無妨!”
韓尚志滿臉歉然之色,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失魂人”又道:“孩子,你不放心我?”
韓尚志面紅過耳,嗫嚅地道:“晚輩對前輩絕對相信,只是……只是這卻關乎諾言!”
“孩子,你這樣做是對的,現在我們走!”
“走?”
“不錯。”
“走到那兒?”
“鬼堡!”
“鬼堡?”
“失魂人”點了點頭。
韓尚志略感意外的道:“前輩不是答應告訴晚輩一切經過嗎?”
“不錯,但得先赴‘鬼堡’,然後再告訴你!”
“為什麽?”
“其中自有道理!”
“晚輩想先到‘舍身岩’一趟……”
“失魂人”似乎完全明白韓尚志的心理,一搖手道:“孩子,不必去了,那裏已是一片瓦礫之場,如果吳小眉已死,必已化為灰燼,如果沒有死,你去了也見不到她!”
韓尚志黯然的點了點頭,話題又轉了回來:“前輩,韓尚香真是晚輩的親妹妹?”
“不錯,手足之親!”
“她……到底遭什麽人的毒手?”
“失魂人”痛苦的哼了一聲道:“到‘鬼堡’之後,再告訴你吧!”
“失魂人”為什麽一定要到“鬼堡”之後,才肯說出事實真相,使人莫測高深,這神秘的人每行一事都那麽玄奧奇突。
韓尚志忽地想起“鬼堡主人”的禁例,不容外人涉足堡中,“黑白雙妖”帶在身邊總不太方便,心念一轉之後,從懷中掏出“南丐”所贈的信符,向雙妖道:“你倆持這竹符,到丐幫總舵見‘南丐’,說我請他尋找一個人,這人叫丁紅,年在二十六七之間,是一個女子……”
“失魂人”接口道:“你請丐幫找人?”
“是的,丐幫耳目遍天下,找一個人當非難事!”
“丁紅是個什麽樣的女子?”
韓尚志約略的把“神州一醜”贈靈丹,自己答應替她尋女兒的經過,說了出來,“失魂人”這才釋然的點了點頭。
“黑妖沈家骐”從韓尚志手中接過丐門長老竹符,恭謹的道:“掌門人還有什麽吩咐?”
“丐幫事完之後,你倆到‘鬼堡’附近等我!”
“遵谕!”
“還有,把‘大般若秘錄’交給我!”
“白妖馮瑛英”忙自懷中取一個絹布小包,雙手呈上。
“你們可以動身了!”
雙妖齊應了一聲“是!”恭敬的施了一禮,彈身疾瀉而去。
“失魂人”聲音喑啞的道:“孩子,我們也該走了!”
“是的!”
兩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向那一坯新土,作了最後的憑吊,然後雙雙彈起身形,順着官道風馳電掣的奔去。
這一天,晨曦方吐,“鬼堡”在望。韓尚志觸景生情,下意識的把目光掃向與東方慧訂交的那方巨石,這一看之下,不由心頭巨震,幾乎驚叫出聲。
巨石之頂,隆起一堆碎石,形狀像一座墳墓,墓旁,站着一個披頭散發的怪人。
韓尚志對這披發怪人,并不陌生,他正是東方慧口中所稱的小師兄盡。”“失魂人”似有所覺,道:“孩子,發生了什麽事?”
“那巨石頂上站的正是晚輩的小師叔!”
“失魂人”目光一掃,身軀一震,道:“不錯,‘血骷髅’最小的傳人,他在……”
“晚輩上前看看!”
話聲中,疾朝那方巨石撲去,幌身上了石頂。披發怪人回身揚掌……
“小師叔,是我!”
披發怪人的手,垂了下來,眼中暴射駭人殺芒,直照在韓尚志面上,賂不稍瞬,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是仇視、是憤怒、是怨毒……
韓尚志大惑不解的退了一步。
突地——
他眼光觸及那堆碎石,幾個驚心休目的大字,映入眼簾,“亡女東方慧之墓”
這七個字,猶如七柄利劍,插進他的心窩,剎那之間,血脈似乎停止了運行,心髒也停止了跳動,一種麻木之感,流遍全身,眼前金星亂進,地轉天旋……
“慧妹……”
兩個字方才出口,一股鮮血狂噴而出,身形幌了兩幌,栽倒碎石堆砌的墓前。
當他再度蘇醒之時,發覺自己被“失魂人”摟在懷裏,急一掙紮,站了起來,披發怪人的雙目,仍狠狠地盯住他,似乎根本沒有移開過。
東方慧之死,擊破了他的心。
他付給她全部感情,現在随着她一起埋葬。
“慧妹,你就這樣悄悄地別我而去嗎?”
他喃喃地念着,淚水随聲而下。
他感到自己到了人生的盡頭,現實的世界對他已失去了意義。
悲劇“失魂人”曾經預料到的事,終于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小師叔她怎麽死的?”
披發怪人瞪目不語。
韓尚志再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