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黑白雙妖”也是數十年前的風雲人物,對于“佛珠令主”大荒山無住庵“大荒神尼”當然不會陌生、現在聽說要上大荒山,心中感到極度的不安,但韓尚志是他倆應誓追随的主人,又不敢追問原因,只好悶聲不響的跟着疾馳。
不管有路無路,認定北方飛奔。
王人都具驚世駭俗的身手,奔行起來,直似三縷談煙。
兩個時辰之後,進入山區。
越過數重峻嶺之後,只見群峰拱環之中,一座禿峰呈現眼簾。
除了峰頂有數點綠色叢聚之外,全山堆堆累累,盡是巨石饞岩。
韓尚志一剎身形,遙指那禿蜂道:
“想來這必是大荒山了?”
“黑妖”接口道:“掌門人沒有來過?
“沒有,這是頭一遭!”
“弟子昔年曾從此路過,這正是大荒山!”
“白妖”膽怯怯的道:“請問掌門人來這裏辦什麽事?”
“找—個人!”
“找人?”
“不錯!”
“越過這山脊,距峰腳兩裏之外,就是禁區,武林人從不敢涉足輕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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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尚志知雙妖心意,冷冷一笑道:“你們膽怯了!”
“黑妖”急道:“弟子既然應誓追随掌門人,赴湯蹈火.生死不辭,豈敢露怯!”
韓尚志端詳了遙遙的禿蜂幾眼,道:“你倆在此守候,我一個人上峰!”
雙妖齊聲道:“弟子不願稍離掌門人!”
“去辦這事,用不着你倆!”
“白妖”道:“掌門人單身涉險.弟子難以心安?”
“這不是涉險,既非尋仇,亦非報怨!”
“但‘大荒神尼’生性怪僻,犯她禁區,唯恐……”
“這個你們放心,我自有分寸!”
“黑妖”誠謹的道:“可否由弟子兩遙遙尾随,以遇必要之時可以策應?”
“用不着!”
“但……”
“你倆在此守候,無論如何不許妄動,這是命令!”
“黑白雙妖”唯唯躬身,不敢再說。
韓尚志見他倆的态度。心中反覺不忍,和聲道:“你們只管安心,不會出意外的!”
說着展開身形,向禿峰馳去。
表面上韓尚志平靜如恒,但心中卻不免暗自嘀咕,畢竟他所闖的是被武林人視為禁區的所在,而且此行是否能完成“不老先生”之托,使吳小眉回心轉意,甚難逆料,據“不老先生”說吳小眉已在淹門外跪求了三天三夜,顯見她行心之堅。
見了她,又如何開口勸說呢?
韓尚志一顆心巳開始跳蕩。
剛剛登上禿峰不到十文,只見一塊饞岩之上,端坐着一淄衣老尼,閉目垂簾,法相莊嚴,像一尊石雕的神像。
韓尚志止住身形,一愕帶道:“難道這老尼就是‘大荒神尼’?”
心念之中,抱拳一禮道:“請問老前輩是否大……”
“那是家師!”
輕輕的四個字,入耳驚心,顯見這老尼的功力造詣已相當駭人。
韓尚志一窒又道:“請問法號上下?”
那老尼連眼都不擡一下,語冷如冰的道:“出家人不與俗家人通名道號!”
韓尚妮不由心中微謾,但他忍住了,“不老先生”再三囑咐要他不可恃強,以免誤事,何況他此來目的只是勸使吳小眉回頭而已,當下又道:“在下有事求見神尼?”
“家師六十年來,已不見任何人!”
韓尚志不由暗哼了一聲,心想,分明“不老先生”已見過“大荒神尼”,不然他怎會說已關照神尼拒予剃渡的話,六十年不見人,分明是欺人之談,但他也不便說破,話鋒一轉道:“在下受人之托,來貴庵找一個人?”
那老尼依然神色不動的冷聲答道:“此間向例不許生人涉足!”
“在下此來是尋一個人。”
“施主最好立即回頭!”
“出家人方便為懷,怎的拒人千裏之外?”
“請立即離開!”
韓尚志以更冷的聲音道:“在下受人重托而來,豈能就此回頭?”
“施主還是及早回頭為妙:“
“如果在下說不呢?”
老尼白眉微掀,冷哼了一聲道:“貧尼生平第一次見識到有人膽敢在大荒山聖地撒野!”
韓尚志冷傲之性已發,回敬了一聲冷哼道:“在下以禮相求,見到所尋之人,立即下山?”
“辦不到!”
“如此莫怪在下無禮?”
“施主準備怎麽樣?”
“上山尋人!”
“難道要貧尼動手相請?”
“在下一向有進無退!”
“那你就闖闖看?”
“如此得罪了!”
話落,韓尚志縱身便往上……”
老尼舉袖一拂,一道罡風,朝韓尚志罩身壓下,勁道之強,令人咋舌。
韓尚志縱起的身形,被迫回原地,暗付,觀其徒可見其師,這“大荒神尼”的功力,定是罕絕武林。
“心念末已,只聽那老尼輕喝一聲:“滾:“
大袖飄拂,又是一道罡風迎面卷來,勢道何止千鈞。
韓尚志微微一曬,意動功生,“須彌神功”登時流布全身。
“波!”
—聲巨響過外,韓尚志身形穩若盤石,那反震之力,卻把盤坐石上的老尼,震得向後一仰。
驚“噫!”聲中,老尼長身而起,雙目睜處,精光如電,迫視在韓尚志身上,滿面驚怪之色,她似乎做夢也估不到這年青後生,竟有如此駭人的功力。
韓尚志冷冷的道:“請大師父行個方便?”
老尼沉聲道:“辦不到?”
“那在下只好自行上山了?”
“你敢?”
“還有什麽不敢!”
韓尚志功集全身,挪步上闖……
老尼雙袖交揮,如剪是風,如狂濤膠卷出,激得山石紛滾疾射。
韓尚志的進勢,再度被阻。
“大師父一定不許在下登山?”
“不許,而且還要問你一個闖山之罪”
韓尚志不由氣往上沖,雙掌……揚,呼呼劈出兩掌,這兩掌挾六成“須彌神功”而發潛勁如山。
老尼怒哼一聲,揮掌疾迎……
“波!波!”兩聲如雷暴震,那老尼身形連連幌動,終于立腳不住,退下大石,就在老尼被震下大石的同時,韓尚志—彈身,飛射到十丈之外,再一躍,又上了十餘丈!
“鼠子爾敢!”
喝話聲中,又是……個老尼阻住去路。
那身後的老尼,只在轉眼之間,已不知去向。
韓尚志一打量這阻路的老尼,眉毛灰白,年紀似乎比剛才石上的一個要年青些,但也在六十過外七十不到之間。
灰眉老尼面罩寒霜,冷冷的道:“施主藝業不凡?”
“這倒不敢當此謬贊!”
“施主可知道擅闖大荒山的後果?”
“什麽後果?”
“死!”
韓尚志劍眉一挑道:“這卻唬不倒在下,不過在下受人重托。以禮求見。”
“大荒山不許任何人涉足!”
“在下不達目的恕不能回頭!”
“那你就闖闖看?”
“如此得罪了!”
身形一閃,捷逾鬼魅的從斜裏向上縱去。
他快那老尼也不慢,一閃身,又截在頭裏,連攻三掌,這三掌快如閃電,挾以觸膚如割的罡風,勢如駭電奔雷。
韓尚志心頭一凜,閃身避過,借閃身之勢,反手拍出一掌。
灰眉老尼身形微幌,不但輕易的避開了這一掌,左手五指如鈎,疾扣韓尚志的腕脈,右手拂向韓尚志胸前各大要穴。
出手之快,招式之奇,武林中誠不多見。
韓尚志一翻掌,改劈為拿,反抓對方手腕,左掌一圈,封住門戶。
變式之速,駭人聽聞。
灰眉老尼招出無功,收勢疾退三步,呼的又是一掌攻出。
韓尚志揮掌直迎。
隆然巨震聲中,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
韓尚志心內暗驚,對方竟然接下了自己六成神功的一掌。
更驚的是那灰眉老尼,因為這一掌她已用了十成功勁,可能,像這樣的高手,是她生平罕遇的。.
雙方同時一怔。
灰眉老尼,面色——沉,寬大的僧衣,無風自鼓,眼中神光暴射,雙掌緩緩上提。
韓尚志不由暗地心驚,不知對方施什麽怪功。當下也把
“須彌神功”提聚到八成,蓄勢而待。
灰肩老尼雙掌平胸之後,霍地平推而出,一般撼山栗岳的罡勁,應掌而發。
韓尚志凝重的雙推掌,發出八成“須彌神功”。
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震中,挾以一聲悶哼。灰眉老尼連退五步,面色灰敗,氣喘如牛,額際汗珠滾滾而落。
韓尚志也感到……陣心悸神搖,退了一個大步。
灰眉老尼略事喘息之後,驀一咬牙,旋自疾進,雙掌緩緩劃出。
這一劃之勢,看似緩慢,但卻快極,而且部位角度,大異武林常軌,使人招架封欄俱感無從,掌間透出的是氣,絲絲有聲。
韓尚志被迫得連連後退。
這種掌法,可以說集奇詭之大成。
蜂間交手,四處都是累累巨石,饞饞怪岩。
灰眉老尼攻擊如長江大河,滔滔滾滾,綿綿不斷。
韓尚志這時已退到一堵蒼岩之前,退無可退,他知道不出殺手還擊,今天根本就上不了峰,對方僅是兩個門人,還有神尼尚未現身……”
心念動處,冷喝一聲:“在下得罪了!”
一招“魔王叩闕”以十成功勁施出。他自練成了“須彌神功”之後,雖然是從前的老招式,但此際施出,威力可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慘哼聲中,灰眉老尼踉踉跄跄的退到一丈之外,口角鮮血長流。
韓尚志呆了一呆,彈身韓峰頂撲去。
顧盼之間,已來到距峰頂不及百丈之處,幾株蒼松掩映之中,露出一段石牆。
韓尚志精神大振,身形一緊……
要然—一—
—條灰影,劃空疾射而來,人影未至,勁風已排空湧到。
韓尚志不由大吃—驚,他看出這灰影的功力,猶在先前兩個老尼之上,身形一折,淩空劃了一個曼妙的孤形,落下地來。
灰影随之而落,赫然是——個獨臂老尼。
韓尚志正待開口.獨臂老尼已冷聲發話道:“施主自恃藝業,擅闖我大荒山,傷我兩個同門……”
“在下以禮求見,被迫出手!”
“六十年來,大荒山沒有踏過生人的腳步。”
“在下受人重托,來此尋人。”
“不管你來意如何,你已幹犯了本庵禁例。”
韓尚志冷笑一聲道:“大師準備如何對付在下?”
獨臂老尼經面色一沉道:“拿下你聽候庵主發落!”
“恐怕辦不到?”
“你無妨試試!”
試字餘音末落,五爪已抓至面門。
韓尚志心頭大凜,急偏身閃避,毫厘之關,幾乎躲不過這一抓。
獨臂老尼一爪抓空,原式不變,改爪為掌,印向韓尚志當胸,變式之速,令人昨舌,韓尚志心知已無法避過這一掌,念動之中“須彌神功”立起妙用。
“砰!”
韓尚志硬承了對方一掌,連退了三個大步,逆血幾乎奪喉而出,眼前金星亂冒。
獨臂老尼被護身神功震得手腕如折,蹬蹬蹬退到作八尺之外,滿面駭然之色。除師父之外,這是他生平僅見的高手。更駭異的是對方年齡看來二十不到,以這樣的年紀,而具這高的身手,确實是武林史上的奇跡。
這一掌,打得韓尚志動了真火,雙掌一揚,“須彌神功”搖搖拍出。
獨臂神尼心神一凜,獨臂連圈。
這一個照面,沒有半絲聲息。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自己所發八成功勁的一掌,竟然被對方輕輕卸去,一咬牙,雙掌再度揚起,把“須彌神功”凝足十成,俊面之上現出一片異彩。
獨臂神尼心內清楚,她用了十二成的“貝葉神氣”,才把對方的掌力卸去,但那潛勁,已使她驚出一身冷汗只是韓尚沒有覺察而已。
就在韓尚蓄勁待發之際一一
突然,—個清朗的聲音,遙遙傳來:
“妙玄,速退,這是‘須彌神功’你接不下!”
韓尚志徒然一震,心知這發話的必是‘無住庵’主“大荒神尼”無疑,聽聲音其人可能還在寺中,奇怪她何以能——語道破自己的武功灰歷?莫非她已練成了“天眼通”?
那被稱做“妙玄”的獨臂老尼,老臉大變,瞥了韓尚志一眼,一轉身從亂石之間隐去無蹤。
韓尚志立時運起內力,凝聲向峰頂方向道:“晚輩有事冒沖老前輩,請原諒2”
“報出你師承門派?”
“晚輩韓尚志,天南掌門:“
“什麽,你是天南‘幻魔宮’的掌門?”
“是的!”
“嗯……到此何為?”
“受人之托,到寶庵來找一個人!”
“找誰?”
“一個叫吳小眉的姑娘。”
“你受何人之托?”
“不老先生!”
“你就是冷面人韓尚志?”
韓尚志又是一驚,駭然道:“不錯,正是晚輩:“
“闖峰之罪看在‘不老先生’份上,不予追究,你下山去吧!”
韓尚志聞言之下,心火候起,強捺住性子道:“在下已述明來意?”“大荒神尼”的聲音變陰冷,一字一頓的傳了來:
‘令你下山!”
韓尚志再也按捺不住,抗聲道:“在下不是為了受令而來!”
“哼,你倒倔強得可以,你準備怎樣?”
“辦完所托之事,立即下山!”
“你受托辦什麽事?”
“見吳小眉姑娘之面,親口一談!”
“貧尼出家之人,不願妄動口舌,你還是下山去吧。”
“恕難從命!”
“你別以為。須彌神功’天下無敵?”
“在下并無此意!”
“稱不必再見她了!”
“為什麽?”
“她不願見你!”
韓尚志不由一窒,這真是件非常尴尬的事,但他能就此退走嗎?他曾答應“不老先生”盡力而為,同時他深深的感到對吳小眉像是欠了一筆債.他要盡一點心,因為吳小眉出家是為了他呀!一頓之後道:“見不見在下是她的事,在下必須見她!”
“強詞奪理!”
“這是本心之論!”
貧尼同情她的遭遇,已接受她的請求,為她剃渡,所謂佛渡有緣人!”
韓尚志不由俊面變色,大聲道:“不行!”
“不行,哈哈哈哈,貧尼雖然旺依我佛,但還有一戒未除!”“那一戒?”
“殺!”
韓尚志忍無可忍,怒哼—聲,彈身疾掠,數個起落,已到了庵門之外,只見庵門緊閉,庵門之外的青石板上,跪着一個白衣女子。
她,正是吳小眉。
韓尚志登時面熱心跳,久久之後,才進出一句話道:“吳姑娘!”
吳小眉恍若未聞,依然長跪着不言不動。
韓尚志激動的再喚了一聲:“吳姑娘!”
吳小眉情海斷腸,“卧虎山莊”的慘遇,使她決心皈依我佛.青燈木魚,了此殘生,但在她心靈深處,仍理藏着對韓尚志那—片強烈的愛,她做夢也估不到韓尚志會尋上大荒山來。
一時之間,方寸大亂,那—股被壓抑了的愛,又告蠢然欲動。
韓尚志的叫喚,像幾柄巨錘,重重地敲擊在她業已冷寂了的心板上。
終于,她援援地站起身來。
面面相對,韓尚志心頭一震,下意識的向後退了—步。
他所看到的,是一張憔悴的臉,像一片行将枯萎的黃葉,也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短短數月之隔,她完全變了。
她臉上找不到往昔青春的影子。
凄怨欲絕的眸子,顯得有些木然,冷冷地注定曾使她斷腸的個郎。
韓尚志黯然道:“吳姑娘,在下有幾句話想和你談談?”
吳小眉枯槁的面上,掠過一抹難以形容的光彩,她想,難道他已回心轉意?自己是否重這這份被埋葬了的愛。
心念數轉之後,以一種凄涼欲絕的音調道:“韓相公,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我……在下想和姑娘談談!”
“只和我談談?”
“是的!”
“談什麽?”
“希望姑娘能收回出家之念!”
“為什麽?”
韓尚志不由一呆,不知如何啓齒相勸,半晌之後,才鄭重的道:“令祖父‘不老老生’,因令尊所遭慘禍而重履江湖,成全姑娘一身武功,目的是希望姑娘能重探。‘八義幫’基業吳小眉一聽話風,完全不是自己所料的那回事聽他說:“如果你執意遁入空門,不但令祖父傷懷失望,就是令尊在天之靈,恐怕也不以姑娘的行為……”
吳小眉再次打斷了韓尚志的話道:“韓尚志,你就是為了說這幾話而來?”
“這個……”
“你說是不是?”
“再就是在下對姑娘深致疚意!”
“還有什麽話要說沒有?”
韓尚志被問得讷讷不能出聲。
吳小眉冷冰冰的道:“韓尚志,你可以走了!”
“姑娘,你……”
“人各有志,不能相強!”
韓尚志大感難堪……
就在此刻——
緊閉的淹門,緩緩訂了開來,門內現出——個鶴發童顏的老尼,雙目神光炯炯,使人心悸神奪,顯現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之色。
吳小眉一轉身,重新下跪。
韓尚志深施一禮道:“老前輩就是庵主?”
“嗯!”
這一聲“昭”其寒如冰,聽在耳裏,極不舒服。
韓尚志蹙住了一口氣道:“老前輩已答應為她剃渡?”
“不錯!”
“以老前輩的輩份聲望,不應出爾反爾!”
“大荒神尼”老臉一寒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韓尚志概然道:“老前輩已答應‘不老先生’不為她剃渡!”
吳小眉忍不住回頭盯了韓尚志一眼。
“大荒神尼”冷冷地道:“有這回事,貧尼只答應他可以考慮,并未斷然的應許不為她剃渡!”
“這未免……”
“貧尼同情她的遭遇,改變了主意:“
“老前輩可曾想及其他?”
“出家人不理凡塵俗事,只問有緣無緣!”
“佛說慈悲,老前輩不嫌……”
“住口,她本人在淹門外跪求三日三夜,貧尼豈能不發慈悲?”
吳小眉突然地回頭道:“韓尚志,你可以下山了!”
韓尚志知道此行已無能為力了,長嘆了—一聲回轉身去……
“慢走!”
聲音入耳,十分厮熱。
韓尚志應聲回過身來,一看之下,不由駭莫名的退了三個大步。
“大荒神尼”身後,站着一個蒙面婦人。
她,正是神秘莫測的“失魂人”。
“失魂人”竟然會在底中現身,确實大出韓尚志意料之外。
“大荒神尼”一擡手,道:“妙玄,帶這位女施主到後面去、
獨臂老尼應聲而出,一把扶起吳小眉進底而去。
韓尚志只顧望着“失魂人”發呆。
“失魂人”在此現身,是偶然還是有意?
“大荒神尼”不疾不徐的沉凝着聲音道:“韓尚志,你身為一派掌門,這私闖禁地,傷人門下,該當如何?”
韓尚志不虞對方會說出這等話來,聞言之下,不由呆了一呆,這“一派掌門”四個字把他給扣住了,心念一轉,冷冷的道:“老前輩準備如何發落在下?”
“論輩份,貧尼不能對你出手,但你的行為太過狂妄,使我大荒山三個字在武林之中蒙垢,這樣好了,現在你我憑功力高下來判明是非!”
韓尚志正中下懷,當他應允“不老先生”上大荒山之時,就已經存了……瞻這前輩異人武學的‘心思,但對方的功力,不知深到何境,萬一……”
想到這裏,內心一陣忐忑,凝重的道:“老前輩的意思是要訴諸一搏?”
“不錯!”
“生死之搏?”
“沒有那麽嚴重,判明勝負就可以了!”
“判明勝負之後,又當如何?”
“如你勝了,老尼不計你闖山傷人之罪,同時不為吳小眉施主剃渡……”
“如在下敗了?”
“履行貧尼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此時言之未免過早!”
“如勝負不分呢?”
“你可以平安下山!”
韓尚志心裏大是激動,自己有幸能和這武林異人一搏,實在是快慰生平的事,但萬一不敵的話,不知對方将提出什麽樣的條件要自己履行?下當又道:“前輩準備如何賜教?”
“大荒神尼”略一思索之後,道:“老尼已自誓此生不出庵門半步,現在你我距離大約在五丈之間,各立原地不動,互攻三招,不論用什麽功力,能迫使對方移動為勝!”
韓尚志不由暗自點頭,五丈之外互攻,如果是——般武林高手,恐怕連勁力都不能通達對方,遑論分出勝負,在這樣的距離較技,的确是全憑真功的實力,絲毫也不能取巧,而且功力懸殊大的話,只能分勝負而不能傷人……
突地,他想起了無堅不摧的“洞金指”,五丈之內,洞金裂石,現在自己又練成了“須彌神功,如果施之于“洞金指”,其威力豈不駭人聽聞……
心念未巳,“大荒神尼”開口接着說道:“現在請這位女施主為證人,執行所約!”
說着把目光掃向“失魂人”。
“失魂人”。一躬身道:“晚輩敬遵佛谕!”
閃身出了庵門,站在”—側。
空氣在平淡之中透着無比的緊張。
一個是一甲子之前名震武林的異人,——個是奇緣疊遇的不世奇才,這看似和平的賭約,絕對是武林難見的一幕。
“大荒神尼”面容一肅道:“韓少施主請先發招!”
韓尚志鎮心懾神,沉聲道:“老前輩先請!”
貧尼添為長輩,沒有先動手的道理!”
“如此,晚輩放肆了”
聲落,“須彌神功”提聚十成,俊面突現異彩,變掌緩緩上提,推出。
一道平平的勁氣,飒然飄出。
這看是平淡無奇的一掌,所蘊浴勁,何止萬鈞。
就在韓尚志變掌推出之際,“大荒神尼”雙掌一連三圈。
一陣郁雷般的輕震響處,“大荒神尼”身形一搖而止。
十成“須彌神功”所聚的一掌,竟然被老尼化解開去,韓尚志不由暗地咋舌。
“大荒神尼”面色凝聚重十分,她沒有把握能占勝籌。
“失魂人”身形微見震顫。.
韓尚志把神功提到十二成。一揚掌道:“請接第二招!”
雙掌—一翻,再度推出,隐現白氣蒙蒙。
“大荒神尼”雙袖翻飛,怪異至極的連圈急劃,身前漩起了圈圈青氣。
她已把“貝葉神氣”施展到了極限。
一青一白勁氣會合。響起……陣霹雷之聲。
“大荒神尼”的身形,連連幌動.有若風中的殘荷,險險立足不牢,兩道白眉,緊蹙在……起,額角鼻端.微現汗漬。
兩招巴過。韓尚志未能迫退對方,現在剩下最後——招.如果不勝的話,結果不是和,便是敗。
在武林中來說.能和“大荒神尼”較技,已經是驚世駭俗的大事,雖敗猶榮,但韓尚志想法不同,他要勝過老尼,因為他已是——派之長。
勝負擊于這最後一招。
韓尚志雙掌十指箕張,功聚指稍,他要施展無堅不摧的“洞金指”神功。
“大荒神尼”日如電炬.照定了韓尚志。又掌橫胸……韓尚志雙手——顫,十縷指風,挾刺耳銳嘯,激射而出。
就在指風射出的剎那之間,韓尚志心念電似一轉,雙掌突地朝左右一遍……
他知道“洞金指”挾以“須彌神功”施展,威力必須強猛無倫,對方限于賭約,不能夠動腳步,勢必非死即傷,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他不願下這殺手。
嗤!嗤!連聲,兩扇斜開的庵門,每—邊各射穿了五個透明孔洞。
“失魂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大荒神尼”面目失色,冷汗涔涔而下,暗宣佛號不已。
韓尚志一念之仁,放棄了得勝的機會,當下——收勢道:“現在該老前輩出手了!”
“大荒神尼”肅容道:“少施主當心接招!”
招字出門,雙掌半推,一道奇強的是風,暴卷而出。
韓尚志雙掌一圈,用“魔魔掌法”中的守勢部份“卸”字訣,貫以‘須彌神功’,把對方的罡風消卸,但心頭卻震蕩丁一下,身形随之一搖。
就在韓尚志圈掌之際一一
“大荒神尼”雙掌一震,原式再向前推,撼山栗岳的罡勁。緊跟着第一招之後逼出,勢道之強,駭人聽聞。
韓尚志掌再圈,但覺對方這一掌,勁逾萬鈞……
“大荒神尼”雙掌一推之後,疾向後收。
“波!”的一聲巨響,韓尚志身形疾擺。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逆旋的罡勁,把韓尚志的身形猛向前吸曳。
韓尚志估不到對方在同一時間,攻出兩招,一震—吸,身形頓時失去重心,暗道—聲“糟”,身形往前—個踉跄,雙腳再也無法釘牢,跨出了——個大步。
“失魂人”微一點頭道:“孩子。你輸了!”
韓尚志怔在當場,做聲不得。
他——念之仁,把已經施出的“洞金指”神功,偏向兩側,放棄了獲勝的機會,反勝為負,然而事實已經形成,追悔嫌遲了。按照賭約,他必須接受“大荒神尼”一個條件。
他無法想像對方将要提出什麽樣的條件?
“大荒神尼”适時開口道:“少施主,不知你是否認為這比鬥不公?”
韓尚志尴尬的一笑道:“晚輩沒有這種想法!”
“那你是承認負了?”
“當然:晚輩還不至于狡賴!”
“根據約言,貧尼要提出一個條件由你履行?”
“請提出來吧!”
“如果貧尼提出之後。少施主不能履行……”
尚志立即接口道:“晚輩還不屑為此,武林人一言九鼎。”
“失魂人”在旁插口道:“晚輩蒙老前輩指定作證人,有監督一方履行條件之權,現在就請老前輩示知條件吧!”
“大荒神尼”神目如電,一掃韓尚志道:“條件至為簡單,你與吳小眉結夫妻:“
韓尚志俊面大變,蹬蹬蹬一連退了五個大步。
他做夢也想不到“大荒神尼”會提了這樣的條件。
第—一次,他從天南侍衛之手,救出吳小眉,在旅邸之中,“失魂人”母女化裝為江湖郎中,撮合不遂!
第二次,“不老先生”為孫女主動提出婚約,又是受意于“失魂人”。
現在,第三次,又有“失魂人”在場作了證人!
這不是巧合。
這是“失魂人”的安排!
“失魂人”三番兩次。要撮合這件婚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韓尚志下意識的目光投向“失魂人”,但對方以巾蒙面,只露兩眼,他無法看到對方的神情。
“大荒神尼”徐徐的道:“少施主,怎麽樣?”
韓尚志心煩意亂,不自覺的脫口道:“辦不到!”
“大荒神尼”老臉一寒,冷冷的道;“你想毀約?”
韓尚志再退了—個大步,抗聲道:“請老前輩另提條件,這個……這個,恕無法應命!”
“貧尼只提一次!”
“晚輩無法應命!”
“那你是存心毀諾?”
“晚輩有難言之隐!”
“你認為吳小眉配不上你?”
“不是”
“那為什麽?”
“晚輩已經……已經……”
“已經怎麽樣?”
“已經把身心交付了另一個女子!”
“你與她有了婚約?”
“是的!”
“可有媒聘?”
“沒有!”
“可有父母之言?”
“這個……也沒有!”
“那并不防礙貧尼所提條件?”
韓尚志想到已經人天永隔的金蘭之交東方慧,內心感到一陣刺痛,怆然道:“她已經死了!”
“死了,那豈不更無所礙?”
“晚輩已自誓以身相殉!”
“大荒神尼”面上掠過一‘絲難以覺察的異色,厲聲道:“以貧尼所知,你與吳小眉又有過肌膚之親,她為了愛你不遂而想永絕紅塵,你對她的一片癡心,難道無動于衷?”
“事實不容晚輩再作別念!”
“你知道你已經毀了—個女子?”
“晚輩深感歉疚,但……”
“還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韓氏……脈。難道由你而斷”
韓尚志不由全身—震,的确。他不曾想到這個問題,但奇怪的是“大荒神尼”何以會以這種口吻斥責自己,她已是世外之人?
當下一橫心道:“難道老前輩要晚輩對死者食營?”
“失魂人”接口道:“孩子,如果你甘為不孝之人,對死者守義,孰重孰輕,何況你大可以先全孝之後.洱去赴義?”
韓尚志怆然道:“這豈不令吳小眉姑娘痛苦—生?”
“這倒未必!”
“前輩,晚輩鬥膽問這是否是前輩作主的預謀?”
“失魂人”頓時啞口無言。
“大荒神尼”冷聲道:“少施主,這是賭約!”
韓尚志憤然道:“以一個女子的終生幸福作賭注?”
“失魂人”以——種無比慈和的聲音道:“孩子。吳小眉姑娘雖然矢志出家,但她仍是深深地愛着你的,這賭約她不知情,可是她會願意!”
“前輩—一力撮合,到底為了什麽?”
“為了你,為了韓氏的香煙後代!”
“如此說來,前輩與韓門必定有極深淵源?”
“不錯,極深,極深!”
“可否請道其詳?”
“目前還不能!”
韓尚志困惑的看了“失魂人”一眼,又回到本師道:“今日之事,晚輩實在難以應命!”
“孩子,我忠告你,敝開賭約不談,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話,令尊在九泉之下,将不得瞑目,這并非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