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就在“封鎖谷道”的命令下達之後,—縷紅光,沖天而起。
這是“天齊教主”中,緊急戒備的訊號。
所有在場的“天齊教主”高手,紛紛彈身從不同谷道奔去。
韓尚志挾着吳小眉,展開“浮光掠影”身法,向谷外飛射。
剛剛奔出三重谷道,突然一聲悠長的哨聲過處,搜!搜!之聲盈耳而來,密如飛蝗的利箭,從不同方向灑射而來。
韓尚志身形頓時受阻,左臂挾緊吳小眉,右掌圈出層層勁波,掃撥密如雨絲的利箭、轉眼之間。近身四圍的地上,墜箭堆積盈尺。
但,箭雨方興未艾,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韓尚志又顧及怕流矢傷着吳小眉,所以倍感吃力。
如果箭雨不停,單靠掌風掃撥,鐵鑄的金剛也難長久支持。
谷道兩側,夾壁如削,高及雲表,而且上面盡是埋伏。插翅也飛不上去。
韓尚志陷在箭陣之中,小步難移,而且掌不停揮,半盞荼時間不到,已然額角見汗,兼之他受傷之後,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更談不上療傷,是以真力漸感不濟。
正當危機緊迫之際,朵朵火花,漫空而來,代替了箭雨。
韓尚志亡魂以冒,暗道—聲:“火箭!”
在掌風漫卷之中。火箭—時自不能近身,但卻引燃了四周堆聚的墜箭,剎那之間,上下左有,烈焰熊熊,變成了—片火花。
韓尚志一看情勢不對,迫得他聚集所有功力。疾掄猛圈、身形朝火勢不及之外,電閃疾飄,—連數縱,被他閃進了—條岔道之中。
身人岔道,箭雨立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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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尚志連越數條岔道,身後火光已不複見。
深深地喘了—口氣,放下挾在脅下的吳小眉。情狀狼狽到了極點。
“連環套”天生奇險,谷道千歧百岔,再加上在人工布置,如不明出入正道,任何功力通天,也只有困死一途。
韓尚志人谷之時,對“失魂人”所贈的谷道圖,僅熟記出人的正道,如果要判明此刻的位置和出路,勢非再研判谷道圖不可。
目前,第一要務,當然是先替吳小眉療傷。
而他自己,目前也亟需調息一番,如果此刻再遇襲擊的話,後果實在堪虞。
嘤咛一聲,吳小眉舒拳伸腿、醒了過來,韓尚志喜之不勝,急道:“姑娘傷勢如何?”
吳小眉其實早已醒來,為了多一刻享受個郎溫存,賴着不睜眼,她在韓尚志全力應付箭陣之際,已然偷偷地服了三粒治傷靈丹。
她的祖父“不老先生”功參造化,所練靈丹堪稱聖品,不需盞茶時間,她已複原如初,韓尚志當然做夢也不猜不到女子的微妙心機。同時,他懶得去想。
吳小眉聞言之下,盈盈起立,淡淡的一‘笑道:“料無大礙,韓少俠你呢?”
“在下……也沒有什麽!”
“哦!這裏有家祖父所賜丹九,韓少俠無妨吃上兩粒!”
說着掏出兩粒碧綠芳香的豆大丸子,遞與韓尚志。
韓尚志本待不接,但念及此刻尚在虎口之中,恢複功力最為緊要,只好勉強接了過來,納入口中,道:“在下就此謝過!”
吳小眉秀眉一挑道:“韓少俠舍生人死,救小妹危難,區區藥丸,稱謝豈非太過!”
靈丹妙藥,果然不同凡響,頓時齒頰生香,丹田之中,沖起一股熱流。
韓尚志目前功力,在武林中,已屬拔尖之流,調息運動,可以不拘形式,當即微合雙目,就站立之勢,運起功來,以導藥力滲透。
吳小眉默默地注視着這芳心暗許的人,粉腮之上,陰晴不定的一再變幻。
工夫不大。韓尚志功力盡複,傷痛全消,睜開眼來,惑然的向吳小眉道:“令祖父為什麽讓姑娘一人涉險!”
吳小眉恨恨的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做子女的責有應份!”
“可是……如果令祖父随來的話……”
“家祖父已然封劍歸隐,此次為了先父之事,不得已重踏紅塵,他老人家已把功力賜給小妹過半,用意就是要小妹手刃親仇!”
“彩蝶李芸香已經伏屍……”
“不錯,但禍首應是天齊教主!”
韓尚志慨然一嘆道:“想不到天齊教主的功力高到這等地步,武林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真是一點不錯!”
吳小眉秀眉聚煞,香唇一咬道:“我會再來!”話鋒一頓之後,接着又道:“哦!韓少俠此來的目的是……”
“在下得‘失魂人’前輩告警,趕來助姑娘一臂之力!”
吳小眉又“哦!”了一聲,道:“失魂人是位什麽樣的人?”
“這個,在下也不清楚,是一位神秘的武林前輩!”
“還有、韓少俠的……呢!那位……”
“誰?”
“夫人!”
“在下還沒有結婚!”
吳小眉酸溜溜的道:“那位自稱‘未亡人’的東方慧姑娘?”
韓尚志像被蜂蟄了一下,身軀一顫,凄然道:“她走了!”
“為什麽?”
“這個、請姑娘不要再提!”
“你傷心?”
“吳姑娘,目前我們仍在虎口之中?”
吳小眉神情一路。道:“韓少俠、我們闖!”
突然一一
一個陰側測的聲音道:“闖?嘿嘿嘿嘿,連環套中,還不曾有人活着出去過!”
韓尚志吳小眉同時一震,游目四掃之下,卻又不見人影,韓尚志迅速的從懷中取出谷道圖,看了幾眼之後,道:“吳姑娘随我來:“
身形一彈,向左側的一個谷射去……
“冷面人,谷道已全部封鎖,你插翅難飛!”
韓尚志這一着本是誘敵之計,對方這一發話,他已發現對方隐身之處,身形半空一折、足尖猛點谷壁,斜斜拔起十丈高下!
神日就空—掠,已發現另一面谷壁之上,有—個小洞。
身形一折,如巧燕投簾,向那半壁上的洞穴射去。
“轟!”一道勁風,延洞口湧出;擊向淩空而來的韓尚志。
韓尚志身懸半空,還擊已是不易,一個雲裏翻、就勢劃了半個圓弧,第二次再撲向洞穴,雙手筆直前伸,數縷指風,從指尖逼出,激射向入口。
又是一道強猛勁氣,從洞口飛卷而出,接着傳出一聲慘叫。
韓尚志一口真氣已竭,一個倒翻,落回谷道之中,但那洞中發掌的人,也同時傷在“洞金指”之下。
就在韓尚志落回地面的瞬間,一陣“呼轟”!之聲,震耳而來。
吳小眉驚叫一聲:
“水!”
數丈高的浪頭,沿谷道洶湧卷來。
韓尚志靈機”動,急道:“吳姑娘,上岩壁!”
當先拔起身形,向适才發現的那洞穴落去。
吳小眉也跟蹤而上。
眨眼工夫、谷道已水深數丈。
兩人同時抹了一把冷汗,如果不是發覺這半壁洞穴,勢非被水淹死不可。
洞穴不大,僅可容兩人并排而行,靠裏五尺之外,—具屍體倒卧在血泊之中。
顯然是方才被韓尚志指風所毀的那發話之人。
韓尚志展目細察這洞穴,往裏深不見底,心念數轉之後,頓悟不久前被箭陣所困,必是所有的岩壁,都被鑿空,那些樁卡,隐匿其中,這種部署,确實巧奪天工,當下向吳小眉道:“吳姑娘,我們沿洞徑找出路。”
吳小眉一點頭道:“好!”
韓尚志在前,吳小眉随後,沿洞經淌去,兩人功力非凡,對漆黑的洞徑視如白晝。
走不多遠,忽聽一陣腳步雜踏之聲,自遠而近。
兩人不約而同的把身形朗洞壁—貼……
步聲漸近,六條人影,匆匆向這邊奔來,當先—人,手中執着—文火炬。
韓尚志單掌微揚,—股勁風,輕掠而出,火炬應勢而滅,六個天齊教徒,齊齊發出一聲驚“噫!”
兩人身形猛竄,撲向來人,卟!卟!連聲、悉數被點了死穴。
兩人繼續前進,七轉八折之後,忽地眼前一亮,只見洞徑仍往內延伸,但側面卻露出一個穴口,一條人影,斜倚穴口。
韓尚志伸指輕彈,那人只慘哼得半聲,立時氣絕。
吳小眉輕聲道:“韓少俠這洞徑似乎直通往裏,我們愈發深入了?”
韓尚志點了點頭,探頭穴口外望,下面是被水淹沒的谷道,正對面,谷壁之間,又是一個穴口,仍然有一人隐伏貯守,略一思付之後,道:“吳姑娘,我們飛渡谷道,到對面的洞文,如在下推斷不錯,整座‘連環套’谷壁之間,都有洞穴暗道,我們循此出谷。”
吳小眉對韓尚志的身手機智,無限欽服,臻首連點道:“好,就這麽辦!”
岩壁對峙,中間相隔僅五丈左右。
韓尚志回頭向吳小眉悄聲道:“吳姑娘,要快!”
快字出口,人已飛射向對面洞穴、快得猶如電光一閃。
穴口隐伏的暗樁,只覺眼前一花,邊轉念頭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點了死穴。
吳小眉跟蹤而至。
果然正如韓尚志所料,谷壁中空,峰峰相對,中斷之處,必有穴口相對,有的洞徑,每隔數步,便開有一個小孔,對谷道中的情況,了如指掌。
兩人都有上乘身手,一路穿穴飛渡,韓尚志手持“谷道圖”前導,沿暗道所有埋伏的卡哨,沒有半個幸免。
連越數穴之後。谷中已不見水跡,諒來放水灌谷,只限于某幾條谷道。
顧盼之間,已來到正道的上方。
谷道愈來愈寬。
突然一—
哨聲此起彼落,韓尚志和吳小眉的行跡,已落入對方眼中。
眼前,是谷道交會之點,中空近畝,除了飛落谷道之中向外闖,別無路走。
韓尚志劍眉一緊,沉聲道:“我們下去吧!”
兩條人影,如隕星般瀉落谷道交會處的廣場之中。
就在韓尚志和吳小眉身形甫一着地之際——
四周的谷道口,突地冒起一陣白霧,徐徐上升。
吳小眉駭然道:“韓少俠,那是什麽?”
韓尚志惑然的搖了搖了頭,道:“不知道,管它,我們闖!”
闖字方才出口,迎面的谷道之中,一條人影,從白霧之中幽靈般的現身出來,赫然是一個面無血色,身穿黑袍,僵屍般的怪老者。
韓尚志不由脫口道:“怎麽這老毒物也投入‘天齊教’下?”
吳小眉一怔道:“老毒物,他是誰?”
“毒君餘化!”
“哦!這老毒物現身,事情可就辣手了?”
就在這轉眼工夫,白霧已把所有的谷道口全部封堵。
毒君餘化在距兩人五丈之處,停往身形,陰側側的一笑道:“冷面人,你和這女娃兒已成了翁中之鼈!”說着向四周一指又道:“蝕骨香霧,神仙也難越雷池一步,不如乖乖地束手受縛,免遭身化膿水之慘!”
吳小眉嬌斥一聲:“老毒物,姑娘先斃了你!”
嬌軀一挪,正等彈身撲……
韓尚志橫臂一隔道:“姑娘且慢!”
“為什麽?”
“這怪物全身是毒,沾不得!”
“難道我們真的要束手待斃不成?”
“由我來!”
“難道你有制毒之道?”
“這個……倒是沒有,不過在下和他交過手,還能應付一下!”
上次奪寶之戰,韓尚志曾受“毒君餘化”掌擊,事後并無什麽異樣,心中頓悟自己自經“地脈靈泉”脫胎換骨之後,本身已具抗毒之力,但,他想盡管想,卻沒有十分把握,現在勢處燃眉,只好勉力一試。
話聲中,身形懊地前飄兩丈,劈出一道如山勁氣。
“毒君餘化”冷笑一聲,晃身避過這駭人的一擊,雙掌就晃身之勢,斜裏拍出。
韓尚志成竹在胸,立即閉氣封穴,雙掌俊收又放,收發之間,快得猶如一瞬,正好迎上對方拍來的掌風。
“波!”的一聲巨響,“毒君餘化”當場震退三步。
韓尚志但覺對方掌風觸體,有一種麻癢之感,前事可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旋身疾進,右手一擡“魔掌降龍”,左手骈指如戟,“洞金指”破空射出。
兩種絕學同施,這種身手,武林罕聞空睹。
“毒君餘化”可識得厲害,登時寒氣大冒,身形電閃向側方疾掠。
這閃身之勢,快逾電掣,但仍差了韓尚志一籌,洞金裂石的指風雖已避過,但玄奧淩厲的“魔掌降龍”,卻逃不開,右臂一緊,已被抓個結實。韓尚志一把抓住對方手臂,掌指立時感到灼炙難當、宛如抓在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之上,不自禁的振腕松手!
悶哼聲中,“毒君餘化”被這一震一摔,身軀飛瀉而出、“砰!”的一聲,跌落三丈之外。
韓尚志駭凜的檢視手掌,幸而完好如初,方始松了一口氣。
“老毒物,留下命來再走不遲!”
嬌喝聲中,吳小眉如脫弩之箭般射向起身欲循的“毒君餘化”。
韓尚志心裏一震,暗道一聲“不好”,出手阻止已是不及,遑然驚叫道:“姑娘不可……”
驚呼之聲未已,吳小眉已出手攻向“毒君餘化”。
慘哼起處,吳小眉“砰!”的仰面栽倒。
“毒君餘化”已飛快的彈身隐人那蒸騰滾卷的白霧之中。
韓尚志不由亡魂大冒,晃身上前,抱起吳小眉,只見她秀眸緊閉,粉腮煞白,一只瑩白如玉的右掌,已呈暗示之色。
顯然她已身中劇毒。
一時之間,韓尚志手足無措。忙點她數處穴道,以防毒勢蔓延攻心。
如果吳小眉就此香消玉殒?想到這裏,不禁連打了兩個冷顫。
驀然——
一聲悠長尖銳的胡哨聲。破空而起。
韓尚志驚怔的游目打瞥之下,中見原來彌漫封鎖谷道的“蝕骨香霧”,徐徐向場中飄來。
韓尚志登時驚魂出竅,如果“毒君餘化”所言不虛,毒霧沾身,勢非被化為膿血不可.自己或可僥幸一闖。吳小眉恐怕屍骨也難保全。
轉眼之間,四處的毒霧會合。結成一幢中空的霧罩,向場中漫卷而至。
商許大的空場,只剩下了半畝地大小的空間。
霧罩不斷的縮小中央的空地愈來愈小。
韓尚志手抱昏迷不省人事的吳小眉,惶然無計。
死亡的陰影,襲上心頭。
“冷面人,如果你想活的話,把那女娃放下,向東走十丈。”
“毒君餘化”的聲音,透過毒霧傳來。
韓尚志聞言之下,怒恨交并,厲聲道:“‘毒君餘化’,有一天我冷面人會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可是你目前就活不了!”
“老毒物,你敢現身出來?”
“冷面人、你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不想身化膿血的話,趕快照着所說的去做,那娃兒美賽天仙,死了多可惜?”
“老毒物、她如果不幸的話‘天齊教’将雞犬不留!”
“不必狂吠亂叫,你沒有機會了!”
毒霧圈子,已縮短到不及十丈!
生死只在轉眼之間。
“毒群餘化”再次陰恻恻的道:“冷面人,怎麽樣.生死只在你—念之間,趕快放下那女娃,向東行十丈……”
韓尚志,心念疾轉,自己曾經“地脈靈泉”脫胎換骨。或可僥幸不死,但吳小眉卻死定了,對方要自己放下吳小眉,東行十丈,不知用意何在,很可能是先劫持吳小眉,然後對付自己。
霧圈縮小到五丈之間,一陣陣異香,撲鼻而來。
韓尚志心念幾轉之後,決定先依對方的話做,救吳小眉—命,以後再作打算。
心念之中,正等開口答應……
突地,—縷極細,但卻清晰的聲音,傳入耳鼓:
“娃兒,你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心頭一震。這聲音分明是以極上乘的“傳音人密”之法送來,當下急以同樣的方法答道:“不錯,閣下……”
“魔中之魔是天南‘幻魔宮’掌門人?”
韓尚志是奇詫不已,但他目前沒有深思的餘地,眼看那漸漸逼近的毒霧,全身汗出如藩,急應道:“不錯!”
“既然一切屬實,你應持有魔宮傳代之寶‘惡鬼珠牌’?”
韓尚志駭凜不已的道:“這牌現在本人身上!”
“惡鬼珠牌,功能辟毒除穢,迷神奪志,你趕快一試!”
韓尚志可付測不出這傳聲的人是誰,但不問可知決不是尋常人物,奇怪的是他可以知道自己的一切,當下忙從懷中取出“惡鬼珠牌”,潛運內力—逼……
牌反面嵌的那粒珠子、陡射霞光,直沖十丈之外,霞光所及,毒霧立被沖開經丈大的一條孔道。
他這一喜,非同小可……
“毒君餘化”的聲音,又告傳來:
“冷面人,你在搗什麽鬼,你是存心不想活了?”
韓尚志嘿嘿—陣狂笑道:“老毒物,這筆帳咱們改日再結!”
一手抱緊吳小眉一手持定“惡鬼珠牌”,彈身而起、閃電般朝被霞光沖開的空隙之中射去。
胡哨之聲四起,顯然是被對方發覺而告警。
韓尚志一口氣飛馳出近百丈長的谷道。
眼前霧氣盡消,又到了—個谷環。
這裏正是他上次失手被擒的所在,離外谷口已是不遠了。
他松了一口氣,把“惡鬼珠牌”納入懷中。
略—瞻顧之後。再次彈身。向通套外的谷道射去。
身形方人谷道,轟隆之聲響處。滾木巨石.從項上粉紛擊落,密如冰雹。
韓尚志猛提全部真元,“浮光掠影身法”施展到極限,如—抹光影,奪路閃去,快!快得如幽靈鬼魅,使人無法看清。
埋伏在谷壁之上的“天齊教”高手,反而鬧了個措手不及。
韓尚志以匪夷所思的身法,有驚無險的沖出谷外。
晚風陣陣,落霞滿天,已是黃昏時分了。
他擦了擦額上汗珠,心中對那指引自己脫身的人,感激不已,用目一瞥手中的吳小眉,只見她面色灰敗,氣息微微,一只右掌,腫得比平常大了三倍之多,膚色已呈紫黑。
登時劍眉緊蹩,他對毒一竅不通,而且‘毒君餘化’以毒稱雄武林,這毒決非尋常之毒,一時之間,何處去找解毒的人?
吳小眉的祖父“不老先生”功參造化,或能為力,但目前吳小眉人事不省,不能開口說話,誰知“不老先生”現在何處?
同時,她又能活多久?
當下不由廢然一聲長嘆,盲目的向山外馳去。
月明星暗,不知不覺中,已奔行了十多裏地面,山勢轉盡,眼前現出坦蕩官道,靜靜地沐浴在銀輝之中。
韓尚志踏上官道,茫然無主,不知何去何從。
就在此刻—一
官道一株巨樹的陰影之中,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娃兒,到這邊來!”
韓尚志驀吃一驚,停步回身,只見樹影之下,站着一個文士裝束的中年人,登時喜出望外,一晃身飄了過去,躬身一禮,激動的道:“老前輩,晚輩韓尚志這廂有禮!”
“免禮:先把她放下!”
原來這中年文士,正是吳小眉的祖父“不老先生”。
韓尚志如釋重負,喜孜孜的把吳小眉放下地來,又道:“适才傳音指示,是老前輩……”
“不錯!”
“不老先生”邊答邊俯下身去,仔細一察吳小眉傷勢,不由駭然驚呼道:“好厲害的毒!”
韓尚志悚然道:“難道沒有救……”
他一想這話問得不妥,把下面的半句咽了回去。
“不老先生”沉吟着道:“救是有救、必得要大費一番手腳!”
韓尚志心中稍安,想起自己已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忙施一禮道:“晚輩告辭!”
“且慢!”
“不老先生”雙手齊動、連點吳小眉數十大穴,然後從懷裏掏出數粒丹丸,三粒塞入她的口中,另數粒用口嚼碎,塗在她那毒傷的手上,這才擡頭向韓尚志道:“眉兒蒙你舍命相救,老夫代她謝謝你!”
韓尚志赫然道:“不敢當,晚輩前曾受小眉姑娘救命之恩,愧未能報答!”
“令師已不在人世?”
“是的,老前輩何以得知?”
“一個自稱‘失魂人’的女子相告!”
韓尚志心中一愕,看來“失魂人”真是寸步不離自己,只不知她為什麽要把自己的事,告訴“不老先生”,難怪“不老先生”會知道自己身邊帶得有“惡鬼珠牌”,何不乘機向“不老先生”詢問一下“失魂人”的來路,以釋心中之謎。
心念之中,脫口道:“老前輩與‘失魂人’是素識?”
“哈哈哈哈,老夫行走江湖之前,她還沒有出世,怎會是素識。是新知!”
“可否請老前輩賜告‘失魂人’的真正面目?”
“你為何有此一問?”
“晚輩受‘失魂人’前輩母女不世之恩,粉身難報、只是……”
“是的!”
“老夫也不能告訴你,她在見老夫之面時,第一個要求就是守秘!”
韓尚志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懊喪不已。
“不老先生”又接着道:“你既是‘魔中之魔’傳人。而且持有掌門信物。是否有意接掌天南一派?”
“這個……師命難違,不過目前晚輩血仇在身,報他是第一要務!”
“昭!希望你将來清理門戶,重振天南一派!”
韓尚志茫然的點了點頭,不知所謂清理門戶是指的什麽,但他也不想多問,他似乎覺得那是非常遙遠而杏茫的事,因為他的仇家,是當世的魔尊,自己以兩度奇緣遇合的功力,尚不堪其一擊,這後果實在難以遇料。
“不老先生”朝身旁的虬結樹根—道:“娃兒,你坐下!”
“老前輩還有指示?”
“有件重要的事,在我未入山之前,必須和你當面—談!”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只好移身上前,在樹根上坐了下來。
吳小眉面色已逐漸好轉,手掌的腫也消了不少。
“不老先生”目如電炬,緊緊迫視着韓尚志,道:“聽說你痛恨所有的女人?”
韓尚志不由抨然心驚,但随即目含怨毒,面現煞光,咬牙道:“也許是的!”
“這是偏見!”“偏見?”
“當然,天下無不愛子父母,只是……”
“晚輩也曾如此想過,但事實偏偏那樣的殘酷?”
“天下事很多不能以常理推斷,将來你會明白的!”
韓尚志緩緩低下頭去、如果對方不是百歲開外的武林尊長,德望俱重,他早已拂袖而去,他最怕也最不願提到自己的母親,那使他錐心泣血。
“娃兒,現在你據實回答老夫一個問題!”
韓尚志擡頭望了“不老先生”一眼,訝然道:“請講?”
“你愛眉兒嗎?”
韓尚志錯愕至極的站起身形,半晌才道:“晚輩無從回答!”
“為什麽?”
“晚輩從未想到過這問題!”
“是否你的偏見在作祟?”
“晚輩非常失禮,這問題恕無法作答!”
“如此老夫問你,不久前眉兒曾把你從江中救起,而在她的閨閣之中,你曾養息了數日之久……”
“晚輩恩怨分明,随時伺機報答!”
“還有,眉兒被天南‘幻魔宮’使者所迫害,是你救了她。兩人投身逆旅,有沒有這回事?”
“有,但仍難報小眉姑娘大恩于萬一!”
“現在,你又救了她,親身抱持而來!”
韓尚志壓抑住的冷傲之性,突地擡頭,冷冷的道:“這有什麽不妥?”
“不老先生”沉聲道:“女子最重要的是清白。武林女子雖說不拘小節。但也有個限度……”
“晚輩還不是無行之人!”
“你聽我說、你在她寝處,養息了數日。你和她又同時嚣留旅邱,再加上數度抱持,可說已有肌膚之親……”
韓尚忘愕然退了一個大步道:“那是晚輩伸出援手的不是了?”
“不,你沒有錯!”
“那老前輩說這些話的意思……”
“希望你能接納老夫的意見!”
“什麽意見?”
“與眉兒訂白首之約!”
韓尚志聞言之下。全身為之一震,他真估不到望重武林的前輩異人“不老先生”競然會說出這等話來?
—驀往事.候升心頭,在旅店之中,“失魂人”母女巧化走方郎中,為吳小眉解毒,曾一力促成好事,現在,要自己進“連環套”救吳小眉的,也是“失魂人”。
顯然,這是一項預謀,主其事的是“失魂人”。
“失魂人”為什麽要這樣做?他百思不得其解。
同時,東方慧的影子,也湧上腦海,那斷腸哀語,那難忘的一吻……不由在心裏暗道:“我韓尚志此生不會愛任何女子,如果說有,那是義結金蘭的東方慧,但,她走了,她在話中,已表示永遠離開自己!
“不老先生”又道:“娃兒,眉兒是愛你的,再說,你倆的結合,并無不當之處!”
韓尚志苦笑了一聲道:“老前輩,晚輩歉難認命!”
“難道你要眉兒再嫁他人?”
韓尚志不由啼笑皆非,抗聲道:“老前輩所舉理由,是否太過牽強?”
“可是,娃兒,眉兒此生恐不願再适他人?”
“這一點恕晚輩無法過問!”
“以道義而論呢?”
“晚輩沒有責任!”
“你不願意?”
“婚姻大事,是不能勉強的,那恐怕不是幸福!”
“不老先生”為之語塞,他一方面是為了孫女的一心所願,另一方面,是受了“失魂人”的拜墾,想促成這番好事,想不到結果徒費唇舌。
事實确是如此,他不能勉強對方。
韓尚志沉默了半晌之後,重新施禮道:“老前輩如果沒有別的指示,晚輩就此告辭?”
“不老先生”點了點頭道:“萬般俱是緣,娃兒,你走吧!”
韓尚志再次瞥了昏迷中的吳小眉一眼,內心升起一縷歉疚的感覺,轉身撲上官道,飛馳而去。
“不老先生”在韓尚志背影在月色中消失之後,仰頭向樹頂道:“萬事前定,恐非人力探能挽回!”
一條人影,像一片枯葉似的從濃枝密落之中飄落,赫然是一個風姿綽約的蒙面婦人,落地之後,向“不老先生”深深一福。
她,正是神秘莫測的“失魂人。”
“失魂人”黯然道:“後輩責任所在,不能不管!”
“或許将來事态的發展,不如你所料?”
“如不幸而料中,後果不堪設想!”
“盡人事而後聽天命,非不為,不可為也,老夫因家庭慘事,重履紅塵,也是心盡而已,至于将來,只有憑其個人造化,老夫在近日內重返林泉,永絕擾讓江湖!”
說罷,抱起吳小眉,一閃而逝。
“失魂人”癡立當地,久久才幽幽一聲長嘆,自語道:“事難兩全,我只好仍以師道為重!”
嬌軀一彈,投向暗影之中,瞬息而沒。
且說韓尚志離開“不老先生”祖孫之後,宛如卸卻了一付千斤重擔,乘着月色,像一只夜鶴般飛馳。
但對于“不老先生”替孫女吳小眉撮合一事,始終不釋于懷,因為其中插進了一個神秘的“失魂人”,“失魂人”的用心令人莫測高深。
正行之間,忽見一條鬼魅似的黑影,以驚人的速度,向道旁的一座小山頭逝去。
接着——
兩條!
三條!
先後竟然有十多條之衆,向同一地點馳去,而且從身法判斷,都是武林中罕見的高手,這使韓尚志驚訝不已。
登時他奇好之念大熾,身影一側,離開官道:“向那些神秘人影消逝的方向追去。
那些人影,迳馳上峰頭而沒。
韓尚志追及峰腳,只見這一座小峰半腰以上,牢山溜淄,長了些野草雜枝,在月光照之下,峰頂一叢參天古柏,陷約露出殿角牆垣,看來是一間廟宇。
如果迳直登蜂的話,因半腰以上沒有樹木遮掩,形跡絕對會落人對方眼中。
就在此刻——
又是七八條人影,飛射而至,韓尚志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急隐身樹後,待這批人影掠過之際,施展最上乘身法,如幽靈般毫無聲息的蹑在最後一人之後,如此縱有哨卡監視,看上去似一群人般。
這些人輕功都具有相當火候,一路沾草踏葉而登。
最前面的一人,每隔數丈即輕輕打出一個呼哨。
顧盼之間,已登臨山頂,只見石柏成蔭,圍繞着一間傾坦了破的廟。
韓尚志一晃身上了樹頂,如夜宵蝙蝠般的由高空逐段飛近那古寺。
廟內正殿之中,燭火輝皇,圍坐了數十個老少不等的人。
就在最後一批人人廟之後,居中供桌之前,—個面目猙獰,身披金色大氅的老者,立起身來,目射棱光,向在座的人遍掃一眼,然後以陰沉沉的聲調道:“人數諒已到齊,現在本護法向各位宣布帝君意旨和本晚行動的要領!”
所有的人,齊齊目注那金氅老者,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身披金色大氅的老者話鋒一頓,再次遍掃衆人一眼,接着道:“各位此行的任務是全力探索,魔魔尊者,也就是中原武林慣稱的‘魔中之魔’的下落,據本宮待衛飛傳的訊息,最近中原武林出現了一個叫‘病神’的少年人,自承是‘魔中之魔’的傳人,而且已盡得‘魔中之魔’真傳,功力高得駭人
金氅老者說至此,略嘴一頓,又道:“但據最新的消息,這‘病神’原是‘冷面人韓尚志’的化身,‘冷面人’年不過二十,貌如子都,但卻冷漠異常,極易辨認,要找‘魔中之魔’的下落,必須從這小于身上着手,最好是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