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有心人”聲音中充滿了激動之情的道:“你有了脫身之法?”
“不錯!”
“如何脫身?”
“你不是說過只有死人才可以出這死牢嗎?”
“呢,确實如此!”
“辦法就在這上面:“
“你說說看?”
“在下曾修習過‘龜息大法’……”
“有心人”驚奇的道:“什麽,你修習過武林失傳已久的‘龜息大法’!”
“不錯!”
“我明白了,你準備以‘龜息大法’,控制住全身經脈穴道,混充死屍,出這死牢,對不對?”
“你看這辦法可行得通?”
“可以,不過……”“怎麽樣?”
“死屍拾出死牢,例須由監決人點死屍的死穴,以防萬一!”
“姑娘大概不谙這‘龜息大法的奧妙,行此法時,全身經穴對閉,氣血已停止運行,與死人無異,除了被分屍或利刃穿刺心髒,餘皆無礙!”
“你這‘龜息大法’能維持多入時間?”
Advertisement
“在下練此法時間不久,大概十天決無問題:“
那太好了,三天足夠,在第三天的中午,我會把你從墳中掘出!”
“姑娘大德,在下謹先謝過,第三日正午,我會自動蘇醒!”
“我現在要立即去向‘失魂人’覆命,就此一言為定,記住,假如有人送食物來,你千萬不能吃,食物中有制命的毒藥,同時,你須裝出武功全失的樣子,不能露出破綻,否則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在下記住了,還有一事請教?”
“什麽事?”
“失魂人是否是令師?”
“這個……”
“有心人”似乎在考慮該不該答覆韓尚志這個問題,半晌才道:“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她是我母親!”
“失魂人是令堂?”
“不錯!”
“在下屢蒙賢母女大恩,粉身難報!只是在下不明白,賢母女為什麽會對……”
“這個将來你會明白的,現在時間緊迫,我該走了!”
說完,聲音頓杏。
韓尚志激動得渾身發顫,他無法揣測“有心人”母女為什麽如此關心自己?同時他聯想到自己毒逾蛇蠍的母親.心裏又是一陣刺痛。
就在“有心人”的聲音消失後不久,牢壁起了—陣吱吱??聲,厚重的牢門起了,接着魚貫走出十—個人。
兩支火炬,被點燃了插在壁問,狀同地獄的死牢,布起了一層黯淡的光,照着牢中情形厲鬼的囚犯,反而更顯陰森恐怖。
這真是一間人間地獄!
韓尚志打量來人,先頭一個正是那俊美而略顯陰蟄的少教主,後面是兩個彪形大漢,再後是八個手拿食物的黑衣漢子。
八個黑衣漢子進牢之後,立即擺開三十二個大碗,然後把飯菜盛滿。
韓尚志不禁打了’個寒顫,暗道:“時候到了,這三十一個死囚将結束這悲慘的生命,這真是慘絕人寰的行為,我韓尚志能脫出生天,誓非摧毀這個“天齊教”不可。
那少年教主目光掃遍全牢,然後停在韓尚志的面上,目光中隐泛陰殘之色。
韓尚志不由怦然心驚,他想做什麽?難道他要報複失敗之辱?
心念之中,那少教主已走近他身前!
少教主陰笑一聲,用腳一踢韓尚志道:“小于,你想不到吧,本少教主現在要照樣把你打得口吐鮮血!”
說完舉起掌來!
韓尚志登時七竅冒煙,正待……耳邊突然響起“有心人”的話:“……你必須裝出武功全失的樣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于是,他按住心火,別過頭去。
“小于,冷面大俠,看着我!”
韓尚志真想給他一掌,但,生死攸關,目前他必須活下去,無數的事待他去完成,他不能小不忍而亂大謀,他屈辱的轉過頭來。
少教主手掌一晃,“拍!拍!”韓尚志臉頰下挨了兩下重的,登時口血飛濺,眼中金星亂冒,忍不住脫口道:“有一天我會殺你!”
“拍!又是一掌重的!
韓尚志不敢運功抵擋,怕露出破綻,這一掌打得他幾乎當場暈絕,血沫又告飛進而出,流得胸前一片濕濡。
少教主得意的一笑道:“你敢再說一遍?”
韓尚志怨毒地瞥了他一眼,不再開口,心裏可是比死還難受。
少教主不屑的道:“冷面人,你要殺我,可惜你沒機會了,永遠的!”
韓尚志當然明白他話中所指,這些劊子手是來執行死刑的。
兩個彪形大漢一揮手,八個黑衣漢子,立即把飯菜在一個囚徒面前放了一碗。
所有的囚犯,眼中閃爍着貪饞的光芒,想是餓極了,搶起碗來一陣狼吞虎煙。
韓尚志在心裏暗嘆了一聲,緩緩拿起碗來……
顧盼之間,慘哼之聲此起彼落,所有的囚犯,一個個眦牙裂嘴,在原地掙紮了幾下,不動了!
韓尚志乘少教主等人目注其他囚犯之際,迅快的把那碗含有劇毒的飯菜,向身後垃圾之中一潑,然後的摔碗,手腳伸動了幾下,便寂然僵卧。
少教主再次環視死屍一周,悄然退出。
八個黑衣漢子,随即從牢角拾出四塊大木板,把死屍平伏在木板之上,每塊木板排。列八具,不多不少,恰好二十二具,然後兩人擡一塊,由兩個彪形大漢前引,走出牢門。
一路穿行過數條石砌遂道,不久之後,升上地面,來在一個偏廳之前。彪形大漢之一,高聲道:“恭請監決驗屍!”
一個黃衣老者,從廳中步出,行近死屍之前,在屍身的“命門穴”上各戳—指!!
“擡去掩埋!”
“遵命!”
一行人擡着死屍,緩緩離開。
“連環套”外,一片荒林之中,這時,已掘好了一個大坑,一行人來到坑邊,放落木板,然後把屍體一具接一具的抛人坑中,掩上了土,離開了。
在這片荒林之外,一座高崗之上,坐着一個矯小的人影。
她是誰?
正是死裏逃生的小叫化東方慧。
她坐在這裏,已足足有兩個時辰,遲滞而紅腫的雙目凝視着無盡的蒼穹,腦海裏是一片空白,似乎這世間的一切。對她都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太陽已升高了數丈,她像是夢呓般的喃喃道:“卯時已過,志哥哥完了!”
接着她站起身來,歇斯底裏的大叫道:“志哥哥,你在那裏,你為什麽離開我!啊!志哥……你在那裏?”
一個幽靈般的聲音接口道:“你的志哥哥嗎?他在……”
東方慧大吃一驚,這聲音好熟悉,張目四顧,荒草,亂石,什麽也沒有。
“你是誰?”
“我們曾談過話,不久之前:“
“你……
你是‘失魂人’?”
“不錯!”
東方慧心頭驚地想起不久前“失魂人”對自己下過的警語:“……東方慧姑娘,慧劍斬情絲……多情自古空遺恨……如果你不聽忠告的話,将在情海之中滅頂……”難道她未蔔先知?難道她已預知這可怕的事實?……
“失魂人,我記得曾被天齊教主的夫人‘賽嫦娥王翠英’所制,是您救了我?”
“不錯!”
“東方慧在此敬謝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言謝!”
“我想請問您—件事?”
“你說好了?”
“我那拜兄冷面人現在何處?”
“他嗎?……他……”
東方慧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陰影,全身透過—陣從未有過的寒意,急聲道:“您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
“他現在何處?”
“他……死了:“
東方慧身形一個踉跄狂呼道:“志哥哥死了?”
“東方姑娘,不要太激動,他是死了!”
東方慧宛若大海失足,焦雷貫頂,身軀連晃幾晃,跌坐在地,靈魂似已離開了她的軀殼,在虛無飄渺之間晃蕩,浮沉!
她心許的人,竟然死了!
她夢呓般的道:“不!他沒有死,我的志哥哥沒有死.他不會死!”
“失魂人”一聲長嘆道:“可是,他真的死了!”
“您親眼看到?”
“是的!”
“您不救他?”
“我無能為力!”
東方慧全身起了一陣痙攣,面孔在不斷的抽搐,芳心盡碎,沼水,—滴滴……像決了堤般的傾瀉而下。
她感覺生命已失去了意義!
終于一—
“哇!”的一聲,她哭出聲來,—聲聲如猿啼巫狹,怪婦孤舟,摧心斷腸,只哭得天愁地慘,日色無光,令人不聽!
聲嘶了!
淚盡了!
湖水變成了紅色,那是血,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從眼角滲出。
最後一一
變成了無聲的抽咽!
的确,生離死別、是人世間最凄慘的事,尤其是誓死相屬的愛人!
“失魂人”又是—聲凄然長嘆道:“東方姑娘,人死不能複生,你該珍惜你的身體!”
東方慧緩緩擡起頭來,木然的望着天空,啞聲道:“他死了、我的生命之火,也告熄滅,還談什麽珍惜!”
“你錯了!”
“我……錯……了?”
“你應該接受這現實。這是命運的安排,沒有人能夠挽回!”
“是的,我接受這現實,我生不能與他比翼,願死後結為連理!”
“東方慧姑娘,你又錯了!”
東方慧木然的毫無表情的道:“我又錯了?”
“是的,你要以死相殆,足見你愛他之深,可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點,你這種行為,毫無竟義,是盲目的!”
“為什麽?”
“韓尚志只認你是他的拜弟,至死仍不知你是女兒身,更不知你疾心的愛上了他,你的愛是片面的,所以你的行為亦近盲動!”
東方慧芳心如割,這是實情,志哥哥始終不知道自己喬裝改扮,當然更不知自己的這片處女疾情,為什麽不早早的向他說明?為什麽?現在一切都晚了,可是,辦不到呀,志哥哥生平最恨女人,而且,而且自己的身世……
“失魂人”見東方慧久無動靜,又道:“東方姑娘,你以為我的話對嗎?”
東方慧慘然—點頭道:“很對,可是我志已決,心已死,無法再改變我的意願!”
“你決定要以死殉情?”
“是的!”
“韓尚志英靈有知,他贊成你的做法嗎?”
“萬事只求心安,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覺得該這樣做!”
“還有,據我所知,你還有老父在堂,他視我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東方慧驚得直跳起來,“失魂人”何以會知道自己的身世!難道她是神而不是人?這實在令人莫測高深,同時也不免太可怕了。
她自問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身世,連拜兄韓尚志在內,而“失魂人”突然能一語道出,她百思不得其解。
對,既已道出,她無法否認,駭然道:“您怎麽會知道我的家事?”
“失魂人”輕聲一笑道:“我所知道的比你想像的還要多,現在你不必追問為什麽,反正我不會告訴你,問題是你是否該顧及養育之恩,同時你一死,你父将如何?”
東方慧芳心一陣絞痛,但仍堅決的道:“是的,我是一個不孝的人,但我情不能自禁!”
“好,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你去做!”
“什麽事?我相信世間已沒有值得我東方慧去做的事了!”
“可是這件事除了你任何人也不能替代!”
“您說說看!”
“為你的志哥哥報仇!”
東方慧驚然而震,這話如醒灌頂,使她神思一清,不錯,自己該想到這點,替志哥哥報仇,否則他人死不瞑目。
“怎麽樣?”
“我……我想我自己早該想到的,謝謝你提醒,我還有三件事請教?”
“你講!”
“第一,您上次曾忠告過我,要我割斷情絲,否則會演成悲劇,是否指的就是現在所發生的事?”
“不是!”
“不是?難道……”
“這只是意外,我以前所說的是另一場悲劇,決對無法避免的悲劇,現在他死了,那悲劇也許不會再上演!”
“也許?人已死了,為什麽還有也許?”
“哦!我……我說錯了,不過實事奇幻莫測,誰也無法對某件事作決定的斷語!”
“您的話令人莫測高深?”
“現在也許,将來并不!”
這答覆仍是一句莫測高深的話,東方慧極想發現對方停身之所,但那聲音似遠又近,答東又西,使人無法捉摸。
“第二,殺死志哥哥的兇手是誰?”
“這個……當然‘天齊教主’是元兇,他手下的爪牙只能算是幫兇!”
“天齊教主的本來面目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這問題恕我不便答覆,我想武林中恐怕還不會有人知道,你說第三吧?”
“第三,志哥哥的遺體現在何處?”
“前面疏林之中,那一堆新土便是,與他同一遭遇的共三十一人之多,被籠統埋在一處!”
東方慧身形搖搖欲倒,但她已沒有淚,因為淚已流盡了,虛弱的道:“就在前面林中?”
“不錯!”
“他死狀很慘嗎?”
“不,正好相反,很安樣,他是被毒死的,‘天齊教’以上體天主為标榜,在教中依教規處決人時,不流血,不殘肢!”
“我要去看他最後一眼!”
“姑娘,依我看不必了?”
“不!”
“我還有句話再告訴你,你必須以替他報仇為重,不可糊塗輕生!”
“這點我明白!”
“再就是以你現在的功力,連教中的黃衣高手恐怕都對付不了。更談不上報仇,所以建議你回家再練絕藝!”
“回家?這一點我慎重考慮!”
“好,你可以走了,我也該走了!”
“前輩,大恩大德,今生不能報的話,只待來生結草銜環以報了!”
沒有回音,想是“失魂人”已經走遠了。
小叫化東方慧走後,五丈的一塊怪石之後,鬼魁般的冒出一個人影,幽幽一嘆之後,自言自語的道:“我這樣對嗎?不!這樣做是對的,雖然我傷害了一顆癡情的心,但,總比預見将來發生的悲劇好得多。”
那人影,又似幽靈般的消失。
東方慧一适奔進疏林,果見一堆略見隆起了新土,方圓三丈。
“這就是志哥埋骨之所了!”
眼前一黑,她栽倒在那堆新土之上。
久久之後,又告悠悠醒轉,嘶聲道:“志哥,數日之隔。競成永訣,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斯!”
風吹荒林衰草,發出一片悲凄的沙沙之聲,像是與這癡心女子同聲一哭。
她俯伏在那堆新土之上,過度的悲哀,使她全身麻木,她像是癱瘓了,她在忍受着戳心刺肝的痛楚,她沒有哭,只是嘶啞的微微抽搐,呼喚!
“志哥!志哥!你聽見我的聲音嗎?……”
句句斷腸癡心語、使人不忍卒聽。
“志哥,我要再看你一眼,讓你的容貌在我的心板上更清晰些,我要為你做一個墓,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待我為你報了仇之後,我就來和你—起死!”
她搖晃着站起身來,定了—會神、開始掘開那維新土。
一尺!
兩尺!
五尺之後,屍體出現了,橫七豎八,亂堆在—起。
她翻揀着每一具屍體,枯澀紅種的雙眼。使她幾度認錯了屍身,最後,她找到了,她把他翻轉,面目如生,死狀安祥,只少了一口氣。
她輕輕地撫着他的臉,淚水,徐徐滲出,滴在他冰冷僵硬的面上!紅的,那不是淚、是血,她的淚早已流盡了。
“志哥,志哥,為什麽不回答我?志……哥!”
“志哥,你知道我偷偷地愛着你嗎?你知道我心中早巳矢志終身相屬了嗎?志哥,你回答我呀!為什麽不開口?”
“你不知道的,我是女子之身呀,志哥,我愛你,從第一眼看到你起!”
“你知道,一定的,你的靈魂一定有知,你是恨女人,可是求你,別恨我,志哥,當我倆在‘鬼堡’之前,江灘石上結盟的時候,你曾答應,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抛開我、現在,人間天上、可是你仍須守住你的諾言:“
“志哥!我悔恨沒有早告訴我是女兒身,但我怕失去你呀!”
“志哥!還有你的仇……啊,我不願說,我愛你,這就夠了!”
語語血淚,句句斷腸!
韓尚志平板的臉孔,一如他生前的冷漠,只是更蒼白些。
東方慧抱起韓尚志屍身,慘白的唇瓣,印上了他冰冷的嘴唇!
“志哥,我幻想着有一天我倆互相依偎,喁喁情語,現在……如願以償了,可是,你……已不再睜眼,你冰涼得可怕!”
她抱他僵直冷硬的屍體,出了土穴,把土還原,然後,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那她方才停身的山崗。
她揀了一處平陽之地,把他的屍身輕輕放下。
“志哥,就是這裏,你滿意嗎?”
她抓下頭上既髒且亂的假發,露出如雲秀發,抹去了臉上的藥膏,一個美如天仙的面龐出現了,接着,她腿下破檻的外衣,出現苗條的身段。
“志哥,這就是我,這就是你的慧弟,你看呀!為什麽不睜開眼來,志哥,你曾說我的名字有點像女人,我原本就是女人呀!”
“志哥,小叫化從此死了,世間再沒有小叫化其人,我要以本來面目出現江湖,我活下去的目的是要為你報仇,我要‘天齊教’付出百倍的代價!江湖中沒有人認識我,因為我從來沒有出過江湖,這是第一次,但我易了容!”
“我該叫什麽?……未亡人!對,未亡人:我是你的末亡人!”
—陣喃喃低訴之後,她開始以掌力劈墓穴,片刻工夫,已掘成了一個徑丈的深坑,然後她把韓尚志的屍身,平放在坑底的一側,空下了另一邊,喃喃的道:“志哥,這一邊是我的!”
她凝注着韓尚志冷僵的面龐,一目不瞬。
這是最後一面,以後,時間會把屍身改變成枯骨。
西邊天上彩霞抹,天,已接近夜的邊沿。
東方慧再一次吻了韓尚志的面龐,如果不是為了報仇,她真想就此和他同眠不起。
“志哥!別了,但我向你說再見,不久,我就來永遠陪伴你!”
她艱難的出了墓穴,尋到幾塊石板,小心翼翼的堆砌好,蓋上,然後覆土!
墓前,她堅了一聲墓碑,用大力金鋼指,并排刻上:
“冷面人韓尚志,小叫化東方慧之合冢”十五個大字。
她笑了,是慘然的笑!
紅霞已收,夜幕低垂。
東方慧拜倒墓前,眼角再度滲出了血水,祝禱道:“志哥,別了,你英靈有知,保佑小妹早日替你了此血仇,實現同墳之願!”
祝畢,站起嬌軀,凄聲高吟道:“萬丈情絲已寸斷,莫教空山泣杜鵑……別了,志哥:“
身影,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這一天中午時分,韓尚志的墓前,出現了兩個神秘的女人,兩人都面蒙白紗,從裝束和身材上可以看出是一個少女和一個中年婦人。
那少女首先開口道:“媽,這東方慧可算是個癡心女子,她在碑上刻了兩個人的名字是什麽用意?”
中年婦人道:“她準備替他報仇之後,一死相随,生不同裳死同墳!”
“媽,你為鬼堡何不告訴她真相?”
“不能,目前的悲劇還可設法防止,如果讓她知道真相、後果就難料了!”
“可是她報仇的對象……”
“孩子,她不可能完成報仇之願的!”
“為什麽?”
“她目前的身手,闖蕩江湖則可以,如談報仇那就差得遠了,她唯一的可走途徑,是回家去再練絕技,但她—回家,就無法再脫身……”
“這又為什麽?”
“她是背父逃出來的,回家之後,她父親勢必不再讓她出來……”“那樣會不會發生更不幸的後果?”
“希望不會!”
“希望不會?”“那就是說可能會發生的了?”
“成份不大!”
“媽,您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為了防止更大的悲劇!”
少女搖了搖頭,聲音突然變得激動的道:“媽,您這樣做,必有深意?”
“當然!”
“對于東方姑娘和韓尚志的來歷。我是否可經知道得清楚一點?”
“不!孩子,到時候我會告訴你!”
中年婦人聲音中充滿廠凄黯之慨,少女似不滿意她媽媽對她的神秘态度,不再開口說話,墳場時陷入—片死寂。
“孩子,把墓打開!”
“媽,我忽然覺得有點怕!”
“怕什麽?”
“如果說萬—他不會醒轉,就此長眠……”
中年婦人,似乎一震,道:“不會的,‘龜息大法’乃上古奇學,不會出差錯的!”
“我始終認為當初太過冒險了—點?”
“我何嘗不知道,可是如果我不顧—切的救他。後果實在不堪設想。那我十多年來的苦新孤詣,合垢忍辱,将全部付之東流!”
“媽,您為什麽對女兒還要如此諱莫如探?”
“事情有—天你會知道,現在告訴你有害無益!”
“媽,您看這姓韓的……”
“怎麽樣?”
“他……可算是人中之龍……”
“孩子,你莫非對他有意?”
少女低下了頭,撫弄衣角。
中年女人突地厲聲道:“孩子,不可以,決不,記住,你不能對他稍動情感,決不可以、別問為什麽.将來你會知道,現在一切要聽我的去做!”
少女默然挪動嬌軀,走近墳臺,纖掌連揚、土石飛揚之中,墳墓立被震開、她下去揭開石板,韓尚志面目如生,靜靜的躺在穴中。
“孩子,抱他上來!”
“媽,我……不!”
“為什麽?”
“我不要抱他!”
“可是在不久前。他受傷之時,你已抱過他了!”
少女返身出了墓穴、她不願抱韓尚志的屍身。為什麽?因為她媽媽不許她愛他,不許她動情感,少女的心是微妙的。
中年婦人“嘿!”的嘆了—口氣,入穴把韓尚志的屍體托了出來,然後對少女道:“現在把墳墓還原!”
“為什麽?”
“東方慧可能會再來探墓的,不能露出破綻!”
“可是韓尚志将來仍要出現江湖,難道……”
。我自有安排!哦!孩子,我做錯了一件事!”
“什麽事?”
“我不該要東方慧回家!”
“為什麽?”
“會壞了大事……
我得另想辦法,阻止她回家!”
少女知道即使問媽媽也不會告訴她,幹脆不聲不晌,用掌風把那墳墓還原。
中年婦人把韓尚志的屍身,平放在陽光之下,母女倆焦灼的坐在—旁,靜觀其變。
空氣在靜寂之中,透着無比的緊張。
母女兩不時的望着日影。
午時正,韓尚志仍僵直的躺在那裏,毫無蘇醒的跡象。
“媽,您看……”
中年婦人搖搖頭默不作答,顯然她相當焦急。
驀在此刻——
破空之聲,倏告傳來!
母女倆人,陡地站起身形,只見數條人影,向這高崗之上馳來!當先的是一個持劍少女,後面五個黑衣人,似在追逐前面的那少女。
中年婦人一把包起韓尚志的屍身,急聲道:“我們暫避—下!”
母女二人,以極快的身法,隐人一塊巨石之後。
被追逐的那少女,似乎後力不繼,才登崗頂。就被身後的五個追上,雙方立時動了動手。
五人之中,一個是須發如猬的獰惡老者,另四個是黑衣壯漢。
那少女生得花容面貌,清麗脫俗,但此刻衣衫不整,釵橫發散,狀極狠狠。
“好丫頭,竟敢公然窺探‘連環套’,真是自己找死,看你能飛上天去!”
喝聲如雷之中,那獰惡老者—連攻擊出了三招,迫得那少女手忙腳亂。
四個黑衣漢,各占一個方位,以防少女溜走。
那女子嬌喝一聲:“惡賤,姑娘與你拼了!”
手中劍一輸疾攻,勢如狂風驟雨,那須發如猖的老者,不禁被迫退了三步,但那少女這一輸攻勢,乃是拼命而發,攻勢一過,立時嬌喘連連。
那老者獰笑一聲,連劈九掌,掌掌俱有開碑裂石之威。
就在老者九掌拍出之間,一聲慘號過處,那少女疾退八尺,櫻口一張,噴出一口鮮血,人也跟着坐地上,無限怨毒的道:“姑娘我死後變厲鬼也要報仇!”那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就讓你變厲鬼吧!”
大踏步便向那少女欺去。
巨石之後,中年婦人悄聲向那少女道:“斃了那五人,不留活口!”
少女以驚駭的口吻道:“斃了他們?”
“不錯!”
“為什麽?”
“別問,以最快手法斃了他們”
“他們是……”
“快去!”
須發如猥的獰惡老者,已欺到那少女身前,巨掌一揚,拍向那少女的天靈……
“住手!”
嬌喝聲中,一條人影橫空而來,場中五人同感一震。
那老者不期然的收手後退:連來人的面目尚未看清,一股強猛絕倫的勁道,已罩身而來,老者這一駭非同小可,心知來人功力極高,忙迫之中,身形橫移五尺。
他這才看清來的是一個白紗蒙面少女,暴喝一聲道:“你是誰?竟敢……”
白紗蒙面少女更不答話,不待對方說完,雙掌再度拍出,快逾電閃,奇詭絕倫。
那老者要想退身,已是不及,一橫心,雙掌猛迎……
“砰!”挾以一聲慘哼,那老者口血飛濺,連退數步之後,—屁股跌坐地上。
四個黑衣壯漢,齊齊暴喝—聲,飛身撲上。
白紗蒙面少女冷哼了一聲:“找死!”
身形如魅,掌出如幻,四聲慘號過處,四具屍體,橫陳當場。
那老者亡魂皆冒,厲吼—聲道:“好大的膽子,竟敢與‘天齊教’為敵!”
白紗蒙面少女聞言怔得一怔,驀地欺身出掌,迅快厲辣的疾劈而下,“卟!”挾以半聲慘號,那老者被—掌劈得腦血飛進,倒卧血泊之中。
那受傷的少女,此刻搖晃着站起身來,朝白紗蒙風少女一福道:“吳小眉敬射救命之恩,請問姐姐上姓大名?”
“我叫有心人!”
吳小眉不由一怔,這名字好怪。但又不便說什麽。
“有心人”輕聲—笑道:“你覺得這名字不倫不類是嗎?”
吳小眉汕汕一笑、不置可否。“有心人”從懷中掏出一粒丸藥,遞與吳小眉道:“這是療傷聖品,你先吃下!”
吳小眉稱謝接過放入口中。
有心人這才沉聲道:“吳姑娘因何被‘天齊教’不追截?”
吳小眉芳容一黯,恨恨的道:“為了向該教索仇!”
“仇?什麽樣的仇?”
“先父八義幫主吳由道,因‘天齊教’主壽誕之期,未曾備禮來賀,被該教道席堂主‘彩蝶李芸香’率領高手殘害并割去首級,先父好友‘江南七怪’也被李芸香所殺,我此來是為了報仇為!”
“天齊教高手如雲。連環套天生奇險,姑娘要報仇的話,需要慎重行事,否則只是無謂冒險罷了、依我之見,還是暫時離開為上,如果你的形跡落入該教人眼中,後果就很難說了!”
“多謝指點,我也深知功力太差,變不上報仇,但,為人子女者,那能忍得下這般深仇大恨,是的,吳小眉将訪名師,習絕藝……”
“姑娘志行可嘉,此地距‘連環套’不遠,為了安全,你還是動身……”。
吳小眉一眼瞥見不遠處的墓碑,芳容大變,栗聲道:“韓尚志,韓相公他死了?”
“有心人”一震道:“你認識他?”
“是的,不久前我曾在江中把他打撈起來!”
“你救過他?”
“是的,他……他怎會埋骨此間?還有小叫化東方慧……”
“那是他的女友!以死殉情!”
吳小眉嬌軀了兩晃,秀目滿蘊淚水,盈盈欲滴,凄然道:“想不到他競死了,請問他命喪何人之手?”
“這個我也不甚了解,姑娘是不是也曾愛過他?”
“我從江中把他救起,曾在我國中養息了三天!”
吳小眉的淚水、終于滾滾落粉腮。
“有心人”芳心深處,起了—種酸酸之感。
吳小眉芳心大恸,他第一個屬意的男子,竟然已經物化,這确乎是她連做夢也估不到的事,而且還有女子為他殉情,自朝思暮想,到頭來是一場春夢,怒幽怨的長長—聲嘆息,再度向“有心人”稱謝了一聲。彈身奔下崗去。
“有心人”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急忙回到那方巨石之後,只見好母親“失魂人”抱着韓尚志的屍體,木然呆坐,淚水,濕透了衣襟。
“媽!怎麽樣?”
“恐怕……沒有……指望了!孩子,我半抱恨終生!”
“有心人”默然,她不懂母親對韓尚志何以如此關切,有逾骨肉。而且竟然說出了抱恨終生的話,令人莫測。
突然——
“失魂人”激情的大聲道:“他快要蘇醒了,謝天謝地!”
“媽!真的!”
“是的,他的體溫已逐漸回複,我覺出他的心在跳動!”
母子倆緊張地注視着韓尚志,只見他僵直的身體,漸見軟化,鼻息有聲,面色也趨紅潤,“失魂人”喘了一口大氣,把韓尚志放落地上,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這動作看得“有心人”惑然不已。
“孩子,他……交給你了!”
“交給我?”
“不錯!”
接着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遞給“有心人”,然後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