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
死了未見得是英雄,印證武功,又不是打賭決鬥。”
魏士廷黯然沮喪,他苦參了八年,滿以為這一招必可供他吐氣揚眉,想不到仍非別人一招之敵。
武同春激動地道:“請兄見臺實告這一招的來歷?”
魏土廷頹然道:“兄臺何故要追問?”
白石玉代答道:“因為魏兄施展的這一招,的确是‘無敵劍法’,而這劍法是‘無雙堡’的看家武功,這位冷面兄巧是少堡主武同春的生死之交,所以不能不問。”
魏土廷怔了片刻,道:“的确是八年前一位無名老人所傳。”
武同春默察對方神情,這姓魏的不像是說謊,論外在的儀表,是個正派武士,但怎麽會有這樣古怪的事呢?當下放緩了聲音道:“請兄臺見示那位無名老人何故要傳兄臺這一招劍法?”
魏土廷苦苦一笑道:“哪是碰巧,說來……不好意思。八年前某日,在下與人比劍,輸了,還受了傷,遇上那位老人家,謬贊在下資質不俗,主動指點了這一式劍法。”
“兄臺還記得那位老人的長相麽?”
“記得,花甲年紀,星嫖健朗,極有風度!”
“沒說來歷?”
“沒有,在下曾再三請教,都不肯透露。”
“這……可就奇怪了……”
“兄臺何不問問武少堡主,也許是‘無雙堡’同門一脈!”
武同春啞口無言,心裏在想:“如果江姥姥活着,也許能問出端倪,現在根本沒有可問的對象,父親死時,自己不足十歲,很多事情根本不了解,這又是一件無頭案……”
心念之中,沉聲道:“兄臺如再碰上那位老人,請代傳一個訊,就說無雙堡後人武同春要見他,肯幫這個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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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士廷驚聲道:“兄臺是……”
武同春忙道:“在下是代友請托。”
魏士廷搖頭道:“恐怕會方命!”
“什麽,兄臺不願相助?”
“不,在下恐怕不可能再在江湖走動了,碰上的機會不多。”
“這……不管怎樣,仍請留意!”
“可以!”
武同春收了劍,然後從地上揀起魏土廷的兵刃,雙手奉上,道:“一時失手,請勿介意吧,如果不棄,交個朋友如何?”
魏士廷紅着臉接過劍,讪讪地道:“兄臺看得起在下?”
“哪裏話!”
“榮幸之至!”
武同春深怕對方迫問身世來歷,沉聲道:“咱們一言訂交,後會有。兄臺應該馬上去追嫂夫人,以免發生意外,而遺不必要之憾!”
魏士廷大為動容。立即收劍抱拳道:“二位,後會有期了。”
說完話,疾奔而去。
白石玉望着魏士廷迅快消失的背影,悠悠地道:“差一點就來場悲劇!”
武同春冷冷地道:“這是你促成的,你很惬意,是麽?”
白石玉溫聲道:“兄臺怎麽可以這樣說,小弟多事是有的,不能說促成。姓魏的誓言要找第一劍手‘冷面客’比劍,遲早會碰上這樣了結不是很好麽?”
微哼了一聲,武同春轉身挪步……“兄臺留步!”
話聲中,白石玉攔在頭裏。
武同春沒好氣地道:“怎麽,你還有事?”
眉毛一挑,白石玉道:“老話一句.武同春到底是生是死?”
武同春氣往上沖,惡極反笑道:“你一定要追究?”
白石玉道:“小弟說過,在道義上不能不過問。”
“那我告訴你,武同春已經死了,屍骨早化了。”
“這可是兄臺說的?”
“不惜,是我說的!”
“可憐,武大嫂年紀輕輕便要守寡,武家算絕了後……”
“你找死?”
“未必!”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是不太容易!”
目中殺芒驟現,武同春的手按上劍柄,寒聲道:“我要永遠封上你這張多話的嘴。”
驀在此刻,一聲尖叫倏告傳來,聲音是發自女人之口。
武同春心頭一震。
白石玉道:“像是在官道那邊!”
說完,彈身馳去。
武同春也跟着奔去,只見一個村婦癱坐在官司道旁的林邊,一籃野菜全撒了。
白石玉趨近前,道:“這位大嫂,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村婦面無人色,手指林中,結結巴巴地道:“死……死……死人!”
武同春朝林于望了一眼:“死人,在哪裏?”
村婦用手按住胸部,喘着氣道:“在……林子裏,吓死人了,是個……女的!”
白石玉穿人林子,突然驚呼出聲。
武同春聞聲奔人,只見一個衣著不俗的少婦,仰躺在一堆枯葉上,胸衣已被撕裂,露出大紅兜肚,玉峰隐現。
這女人是被奸殺麽?武同春彈身迫近,仔細一看,登時天族地轉,兩眼發黑,一屁股坐了下去,全身的血管似乎要爆炸了。
這女的,竟然是妻子華錦芳。
白石五栗呼道:“怎會是武大嫂,她遭遇了什麽?”
這一剎那,武同春意識全消,靈魂已被剝離了軀殼……。
突地全身猛震,功力盡散,人卻清醒了,是白石玉乘機下的手。
武同春目毗欲裂地狂叫道:“白石玉,你……想怎麽樣?”
白石玉冷冷地道:“本人一向和平處世,不願殺人流血,兄臺剛才已起意要殺人,不得不求自衛!”
說着,又揚手虛點,指風射出,點了武同春的“啞穴”。
武同春再不能開口了,怨毒攻心,眼球幾乎突出眶外,妻子被人奸殺,自己又被這狼子所制,他快要發狂了。
白石玉蹲下身,探了探華錦芳的鼻息和腕脈,大聲道:“沒死,還有救!”
武同春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那份痛苦。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
白石玉拉了拉華錦芳的胸衣,又撩起她的裙子看了看。厲聲道:“是什麽人幹的好事?
我要把他碎屍……”
當着面,妻子被一個男人牽衣撩裙,指觸手摸,武同春氣得幾乎昏死過去,口一張,噴出一口鮮血。
白石玉連眨都不眨他一眼,伸手檢視華錦芳,口裏道:“奇怪,沒有傷痕,是被點了穴道,不知被制的是何穴?……”邊說,邊用手在華錦芳周身上下游去摸索。
“哇!”武同春又嗆出一口鮮血,心裏宣誓道:“姓白的,我武同春有一口氣在,不把你挫骨揚灰,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白石玉肆意地撫摸探索,每一寸地方都摸到了。
武同春竭力撐持着不使自己昏死過去,他要看看白石王到底如何對付華錦芳,這比淩遲碎剮還要酷毒。
白石玉的手,探人裙內小腹部分。
武同春全身似被撕裂了。
這是禽獸之行,完全否定了倫禮道德,他是故意的。
白石玉神色自若,喃喃自語道:“好詭異的手法,缺德,竟然點在‘沖’‘帶’二脈之交,如不急救,非死不可!”
沖、帶之處的部位,已屬女人私處,除了同性或丈夫,任何人都不能觸及,為了救命亦不可,因為傷者是有夫之婦,而白石玉居然毫無忌憚。
奇恥大辱,武同春的感受上像死了一千次。
最殘忍的是當着他的面,而他連開口都不能。
“狗,白石玉是一只狗,不是人!”
武同春只能在心裏咒罵。
一聲長長的呻吟,華錦芳蘇醒過來。
武同春兩眼幾乎瞪出血來。
白石玉仍蹲着沒動,柔聲道:“武大嫂,你沒怎麽吧?”
華錦方驚叫道:“原來是……”
白石玉緊忙截住她的話頭道:“旁邊還有人!”
“有人,誰?”
“冷面客!”
“是他……”
“大嫂別激動,小弟扶你起來。”
華錦芳被扶起坐正,白石玉千脆坐在她身邊。
一個意念沖上腦海,武同春真的昏厥過去,不久,又醒轉,口裏發出陣陣牛喘,就是不能說話。
兩人仍然偎坐着,華錦芳斜靠在白石玉身上。
情景足夠說明,雙方有了私情,不然豈能全不顧男女之嫌。
剜心的痛苦,武同春成了睜眼王八,天下,沒有比這更窩囊更慘酷的事了,做夢也估不到華錦芳會是這種鮮廉寡恥的賤婦。
他在心裏喊了一百個“殺”!
白石玉朝武同春瞟了一眼,輕聲問華錦芳道:“大嫂,你真的沒看到下手的人?”
“沒看到,連影子都沒看到,只覺穴道淬然被襲,便倒下了。”
“你……有沒有感覺身上有什麽不對?”
“這……這……似乎沒有!”
“大嫂,小弟會追出那禽獸的。”
頓了頓,又道:“大嫂,有句話不得不告訴你,但你必須冷靜,因為真相如何,有待進一步查證。”
華錦芳這:“什麽事?”
白石玉掃了武同春一眼之後才道:“據‘冷面客’說,武大哥……”
華錦芳迫不及待地道:“怎麽樣!”
白石玉激聲道:“他說武大哥早已不在人世!”
狂叫一聲,華錦芳暈了過去。
武同春又吐了一口血。
白石玉連點數指,華錦芳悠悠醒轉,目毗欲裂地道:“我……我要親手殺他!”嬌軀掙起,又靠回去。
白石玉輕撫着她的香肩道:“大嫂,你穴道受制太久,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複原。”
華錦芳喘着氣道:“你……代我把他碎屍,我……”
白石玉苦着臉道:“大嫂,聽小弟說……”
“不,我……要他償命!”
“大嫂,小弟不喜歡殺人流血……而且……”
“而且什麽?”
“他不承認是兇手,也許兇手真的另有其人。”
“問他!”
“他不肯說!”
“逼供!”
“這”
“他一再說同春在一個隐秘的地方練武,是謊話……”
白石玉再次掃了武同春一眼,道:“大嫂,我們得離開此地,找個比較舒适的地方讓大嫂憩歇!”
華錦芳皺眉道:“可是,我還無力行動……”
“這……不要緊,我抱大嫂走!”
“大白天裏……”
“我們揀沒人的地方走不就成了。”
“那他呢?”
“小弟會處置的。”說完,走近武同春,笑笑道:“兄臺,委曲你片刻只片刻,你的穴道自解。”
仇,升華到極限,心火反而下降了,恨極無恨,因為恨已經深植在心深處,表面上的發洩,已不能代表濃稠的怨毒,武同春緊緊的咬住牙,閉上眼睛,只要不死,必然會有那麽一刻。
白石玉伸手出指,重點武同春穴道,解了原點的穴道,然後走過去,橫抱起華錦芳,穿林而去。
武同春睜眼望着一雙人影消失。
天下沒有比這更殘酷的事了,眼望妻子向野男人投懷送抱,恬不知恥,卻無力量予以制裁。
這是繼八年前,發妻凝碧那次誤會之後的又一次心靈重創,而這次,親眼看見,親身經歷,沒有任何一絲絲理由置疑,千真萬确,一輩子見不得人,上辱祖先,下辱後代,永遠擡不起頭。
華錦芳空有美麗的軀殼,靈魂是污穢的,下賤的。
白石玉壞人名節,毀人家庭,該死一千次。
人與禽獸,到底相差多少?當然。他不能這樣老躺着,立即摒除雜念,安定心神,運起“玄黃經”所載心法,沖解被制穴道。
白石玉說過,只消片刻,穴道自解,但他等不及了。
就在此刻,三條人影穿林而至,當先的,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白衫人。生相不俗,後面随着兩名黑衣勁裝武士。
白衫人驚“噫”了一聲,道:“‘冷面客’,太好了,天從人願。”
武同春驚覺,張目一望,不由駭然而震,來的竟然是曾與自己比過劍的童光武,這真是冤家路窄了,會在這種情況之下遭遇。
董光武曾經與灰衣人一路,聯手對付過自己……從兩名武土的襟志,證明是“天地會”
的弟子,看來童光武已加入了“天地會”。
武土之一顯得有些不安地道:“巡監,他就是被譽為第一劍手的‘冷面客’?”
,童光武“唔”了一聲,道:“不錯,就是他!”
從“巡監”二字的稱謂,說明了重光武已經接替了司馬一夫的位置,而司馬一夫是灰衣人殺的,這就想不透其中的蹊跷了。
童光武目芒連閃,手按劍柄,戒備着以防萬一,寒聲道:“‘冷面客’,真是幸會,“怎麽啦,躺着歇涼麽?”
武同春“啞穴”已解,但他不願開口,他等待被制的偏穴自解。
董光武接着又道:“碰上區區,算你時運不濟,是誰制住了你?嗯!這人一定相當了不起,區區做個順水人情,以免夜長夢多……”手掌倏地揚了起來。
武同春厲聲道:“姓童的,乘人之危,你算那一門子武土?”
童光武冷笑了一聲道:“活武土,而你将成死武士,帶着你第一劍手的頭銜到陰府去揚武吧!”
生死邊緣,武同春暴喝道:“你敢?”
目中殺芒一閃,童光武陰聲道:“這有什麽不敢的!”
手掌猛然劈出。
同一時間,武同春感到穴道業已自解,身軀暴彈而起,但,差了那麽一絲絲,無法反擊了,彈起的身軀,正将迎上掌風,悶哼聲中,飛栽丈外,口血連噴,董光武有心要他的命,這一擊用了十成真力。
武同春玄關之竅已通,功力非比等閑,在重傷之下,仍能挺立而起。
童光武可不敢給這可怕的對手有任何反抗的機會,緊跟着雙掌乎推,用的是全力,武同春身形未穩,又被擊倒。
童光武掣劍指上他的心窩,得意地哈哈一陣狂笑,道:“‘冷面客’,你除了認命沒別的路了!”
死,似乎已成定局。
武同春說什麽也不甘心,狂吼道:“姓童的,你這宵小之流,根本不配做武土!”血沫随着話聲進飛。
摹在此刻,一個嬌脆悅耳的聲音道:“光武哥,別殺他!”
人随聲現,來的是天地會主的寶貝女兒“魔音女”。人醜而聲美,可算是造物主的惡作劇。
童光武擡頭道:“珍妹,為什麽?”
雙方稱哥道妹,顯示某種不平凡的關系。
“魔音女”天生奇醜,令人不堪承教,她曾纏過白石玉,追過武同春,現在膠上了童光武。
“魔音女”掃了重傷的武同春一眼,道:“我要在他身上追出一個人。”
“留他命在太可怕!”,今天是千載一時之機。”
“不,先別殺他!”
“珍妹要追查什麽人?”
“無雙堡少堡主武同春。”
童光武漢睛一亮,道:“是了,我險些忘了這件事,武同春是我要找的人!”說完,收回劍,點出三指,然後一偏頭,道:“帶走,換個僻靜的地方問活。”
武同春咬牙閉口,他只好認了。
武上之一上前把武同春橫扛肩上,一行人出林奔去。
“砰!”武同春被抛摔地上,牽動了傷勢,不自禁地凄哼出了聲這是間堆放着粗笨雜物的空屋,童光武與“魔音女”并肩而上,兩名武士叉腰站在武同春身側。
“魔音女”脆生生地道:“‘冷面客’,你如果聰明的話,坦白說出武同春的下落,省得多受活罪。”
武同春把心一橫,道:“他已經死了!”
“魔音女”與童光武齊聲驚叫道:“死了?”
武同春道:“早已變成枯骨了!”
童光武厲聲道:““你沒說謊?”
“信不信由你。”
“可惜,遺憾,不能鬥他了。”
“鬥他麽,差得太遠了,你連我都鬥不過。”
“魔音女”冷哼了一聲,道:“鬼話,武同春的身手我見識過,沒什麽了不起。”
“哼!”
“別哼,你說說看,他是如何死的?”
“與敵人同歸于盡!”
“敵人,誰?”
武同春心念電似一轉,道:“‘天地會’副巡監在年前與數名手下一齊失蹤,對不對?”
“魔音女’:醜臉一變,栗聲道:“不錯,難道……”
武同春道:“敵我雙方,一起墜谷而死。”
“魔音女”悠悠地道:“真的死了!”
副巡監黃有道與手下失蹤是事實,也是個秘密,“魔音女’不能不信,因為這不是能信口編得出來的。
童光武陰陰地道:“上次見面時,你沒這麽說。”
武同春道:“現在說也是一樣!”
童光武側顧“魔音女”道:“打發他上路吧?”
“魔音女”道:“我還有話問他!”說着,目光罩定武同春道:“本會左護法是怎麽死的?還有馬堂主和手下……”
這是白石玉的傑作,武同春明明知道,但他不願說出來,奪妻之恨難消,他要親手對付他。
當下斷然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為什麽要知道?”
因為你有這能耐,而且,你也是唯一敢公然與本會作對的人。”
“有心要除滅‘天地會’的正道之士并不少。”
“哼!何不說不自量力找死的人不少?”
“‘冷面客’,反正你死定了,何必不承認?”
“死是另一回事!”
“魔音女”脆笑了一聲,道:“這麽說……你是不怕死?”
武同春咬牙道:“死有什麽可怕,身為武林人,殺人,或被人殺,根本無奇。”
“魔音女”語帶不屑地道:“你真有種!”
董光武道:“珍妹,我看……不必浪費時間了?”
“魔音女”聳聳肩,道:“那你就下手吧!”
童光武獰聲道:“第一劍手,應該死在劍下,成全他的英名!”話聲中,擊出長劍,朝武同春當胸刺落。
武同春雙目圓睜,望着刺向心窩的長劍,目光中除了恨,什麽也沒有。
這一瞬,是生與死的分界線。
“慢着!”
一聲厲喝,倏地傳來。
劍尖已沾及武同春的胸衣,童光武适時停住,擡眼道:“什麽人?”
一個貌相清奇的黑衫老者,進入房中。
“魔音女”眸一閃,道:“是右護法,什麽事?”
黑衫老者朝“魔音女”略一拱手,道:“此人暫時不能殺。”
童光武道:“為什麽?”
黑衫老者道:“會主要親自問話。”
“會主要親自問話?”
“是!”
“會主的大駕呢?”
“立即就到,請巡監帶手下速到外面警戒。”
童光武望了“魔音女”一眼,然後揮了揮手,與二武士出門而去,“魔音女”想了想,也跟了出去,房中只剩下黑衫老者與武同春二人。
武同春慶幸劍下餘生,但也相當激動,到底不可一世的天地會主,是個什麽樣的人物,謎底上可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