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無我大師”說過與武林蒼生結大善緣的話,除魔衛道以安良,這不是結善緣麽?自己得了聖僧遺贈的“玄黃經”,應該有以報德,于是被壓抑了的任俠觀念,頓告複活了。
“嗆”地一聲,拔出劍來,右手持劍上揚指天,左手捏訣指地,這是“玄黃經”所載的古怪姿勢。
內力陡運,劍尖白芒暴吐八尺,顯示內力已到了某一極限。
兩怪相顧駭然。
武同春冷峻地道:“兩位還要收徒麽?”
白衫怪道:“當然要,老夫的主意不變。”
黑衫怪道:“大哥,這小子有這高的能耐,豈不更加理想?”
白衫怪道:“可以縮短一半的時間,真是天從人願。”
兩怪這麽一說,武同春心裏不由忐忑起來,自己目前的功力究竟高到什麽程度,還沒試過,兩怪的功力從剛才黑衫怪表演的淩空抛人揣馬,已見一斑,高到什麽境地亦屬無法預測,但一個事實不變,他不能使對方遂願。
暮地,一聲銳嘯,破空而至,穿雲裂空,震人心魄。
武同春暗吃一驚,難道對方還有同路人?黑衫怪驚聲道:“他追來了,怎麽辦?”
他是誰?聽語氣是兩怪的對頭。
白衫怪道:“只有暫避風頭。”
“跟他拚了算了?”
“下策,我們無法操勝算。”
“這小子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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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再說。”
兩條五短的身影,急閃而沒,快同鬼魄。
武同春收了劍,心中震駭不已,這發厲嘯的是何許人物,竟能使兩怪聞聲而遁?兩怪功力已深不可測,那來者豈非更加不可思議?想着,又覺可笑,兩怪要造就自己為天下第一人,那這驚走他們的該算老幾?心念未已,身側一個聲音道:“看到兩個矮子怪麽?”
聲音很低,但卻震耳。
武同春大吃一驚,身側多了個高大的灰袍老者,長須拂胸,貌相威武,年紀在五一至六一之間,兩道目芒猶如冷電,竟不知是何時來到的。定了定神,武同春一念好奇,反問道:
“尊駕何方高人?”
灰施老者忽然發現了武同春的醜臉,目蒼一閃,冰聲道:“你是什麽人?”
“鬼臉客!”
“鬼睑客?在此作甚?”
“路過。”
“見到兩個醜怪矮子麽?”
“見到了,剛走!”
灰袍老者“嗯”了一聲,閃身追去,如洗煙幻影,轉眼即逝。
武同春木在當場,連碰到了三個不可思議的人物,可見武林人多得是奇才異能的人物,武功無止境,誰能說會有天下第一人。“他想到父親生前號稱“無敵劍”,父親過世時,自己年紀還小,不知到底“無敵”到什麽程度。
名頭并非幸致,但在武林中人外有人,樹大必招風,名高必遭忌,不知父親當年何以要承受這“無敵劍”的名號,還把家堡稱作“無雙堡”?過去了,“無敵劍”、“無雙堡”、成了兩個武林史上的名詞,相信若幹年後,連這兩個名詞也會從人們記憶裏消失。
他緩緩回劍人鞘,想考驗一下新成功武功的目的沒達到,但由于剛才的一幕,使他心理上起了變化,能忍則忍,還是藏拙一點的好,反正自己無意争名,已經下決心私事一了便告別江湖。
‘得!得!”像杖頭點地的聲音。
武同春剛剛一松的心,又提了起來。
“得!得!”聲音漸傳漸近,很快地到了身後。
武同春兀立不動,心中已有了戒備。
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道:“老弟,幸會啊!”
武同春一聽是老叫化的聲音,松了口氣,回身道:“您老,真是幸會!”
老叫化四下一望,道:“老弟有沒有碰上什麽紮眼的人物?”
心中一動,武同春道:“有,一對老矮怪,纏了在下半天,結果被一個灰袍人驚走了。”
老叫化驚聲道:“灰袍人……他沒有對你怎麽樣?”
武同春心中又是一動,道:“沒怎麽樣。他忙着追人,他是何方神佛?”
老叫化道:“別招惹他。不知道為妙。”
聽口氣,那灰袍人定是個極難纏的人物,武同春沒有争強鬥勝之心,連好奇心也淡了,不再追問,點點頭,道:“那一對矮怪是何許人物?”
老叫化目芒一閃,道:“告訴你無妨,以後避着些,說起來也不算什麽窮兇惡極之輩。
三十年前,江湖上提到‘九尺二’三個字,可以吓破人的膽……”
武同春困惑地道:“九尺二,這算什麽?”
“兩兄弟的尊號,一個身高四尺六,兩個加起來就是九尺二。”
“有意思,沒有名字麽?”
“沒有,就只這個渾號,兩兄弟公不離婆,總是在一起。”
“那形象是生成的?”
“不,不是,原本是五官端正的,二十多年前,突然失蹤江湖,兩年前再現變成了這等怪相,如果不是服色與身材特殊,還真認不出來。”
“被人毀容?”
“很可能!”
如果是被人毀容,這下手的人可真絕,使兩人的容貌一個樣。”話鋒略頓,又道:“您說這兩個怪物不是窮兇惡極之徒?”
“以老要飯的所知,這對怪物為人剛愎,喜怒無常,做事全憑自己的好惡,但惡名還不彰。”
“在下看未見得。”
“為什麽?”
“那邊路中央有兩匹馬,是被穿黑衫的喘死的,還有兩個馬上人,也被無辜殺害。人家路過,可沒招惹他倆……”
老叫化喘口氣道:“可能是遭毀容之後,性格改變。”
武同容忍不住道:“那灰袍老者,竟然使‘九尺二’聞聲而逃,想來是個更可怕的人物羅!”他心裏當然希望老叫化能透露一點對方的來歷。
老叫化“嗯”了一聲,避開話題道:“要飯的想問老弟一個問題……”
武同春道:“請問!”
老叫化道:“那叫武同春的,到底是遭遇了什麽意外?”
武同春心頭一震道:“您老為何有此一問?”
老叫化道:“不瞞老弟說,老弟在廟裏避雨,跟那紫衣姑娘談的話、要飯的聽到了,不是故意,是碰巧,所以想知道實情。”
“啊!原來如此,實情正如在下向那紫衣姑娘說的。”
“沒有隐瞞?”
“您老說隐瞞是什麽意思?”
“照老弟的說法,姓武的重傷将死,托老弟歸還彩玉,如果他自知必死,不會不交代半句,因為他還有妻女。”
這實在是個破綻,老叫化夠精明,武同春心意一轉,道:“您老跟那個姓武的是什麽淵源?”
老叫化嘆息了一聲,道:“淵源談不上,總之有那麽一點瓜葛……”
“什麽瓜葛?”
“現在來談,已經失去意義了,如果他還活着的話,也許有一談的價值,照老弟的說法時隔經年,不見他的形蹤,活的機會很小,不談也罷。”
事關本身,武同春不能不問,想了想,又道:“何妨當作閑話來談?”
老叫化目芒大盛,直照在武同春的疤臉上,冷沉地道:“老弟,你定有什麽未盡之言要告訴老要飯的?”
“您老為什麽這樣想?”
“因為你不放松要飯的和武同春之間的關系,同時,武同春托你辦大事,也說了名姓,于情于理,他不可能沒有別的交代。”
姜是老的辣,察微知着,武同春有些詞窮,但也想知道老叫化的用心,深深考慮了一陣之後,道:“好吧,如果您老但白見示實情,在下當竭誠以告。”
老叫化略一躊躇,道:“好,我們換個地方。”
兩人奔離原地,來到一條溪旁的蘆葦中,坐了下來,老叫化開口道:“話得從頭說起。
老要飯的有位性命之交,你應該聽說過,被武林同道尊為聖憎的‘無我大師’……”
心頭一動,武同春道:“是聽說過。”
老叫化接下去道:“聖僧悲天憫人,眼看武林劫難不已,生靈塗炭,立宏願要造就一個非常人物,力挽狂瀾,拯同道于水火。于是,他看中了武同春,資質上乘,慧根深厚,可惜姓武的不肯随緣,本拟徐圖,卻不料聖僧遭了劫數,宏願成空,老叫化想勉力完成遺願亦無從,這就是所謂的瓜葛。”
武同春內心激動無已,原來年前“無我大師”與老叫化找上自己,是這個目的,事實上自己得到了“無我大師”的“玄黃經”,佛家重因果,自己将何以自處?“玄黃經”的秘密還不宜揭穿……老叫化雙眸一亮,道:“老弟,該你說了。”
武同春胸無成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自圓其說,本身的秘密是不能透露的,心念數轉,半真半假地道:“他的生死,機會各半,可能不活,也可能幸存,不過,他立意如果不死的話,将不再涉足江湖,不見任何人。為了逃避‘天地會’的迫害,他的家小已經搬離無雙堡,在一個很隐秘的地方,他要是不活的話,他希望在家人的心中他只是失了蹤,比讓家人知道他的死訊而絕望悲傷的好。”
老叫化顯得有些失望地道:“就是如此麽?”
武同春道:“在下所知道的就是這麽多。”
老叫化道:“他沒說受傷的原因?”
武同春信口道:“說了,但等于沒說。”
“怎麽說?”
“只說對方太強,他遠非敵。”
“對手是誰?”
“他不肯透露,說死了便一了百了,萬一不死,他自有打算。”
“他的話前後矛盾。”
“矛盾?”
武同春為之心弦一顫,這老叫化一點也不含糊,一句話說漏了可能就會露出馬腳,停了停,又道:“什麽矛盾?”
老叫化凝視着武同春,道:“照老弟剛才轉述的話,他不死便永絕江湖,不見任何人,而現在又說他自有打算,既喪志江湖,還打算什麽?”
武同春提高的警覺,不能再說錯話,當下期期地道:“在下只是照實講,無法窺見他的內心,也許……一個重傷的人,心智無法冷靜,所以才出語矛盾。”
一陣極細的蘆葦拂動聲傳了過來,像是微風吹動蘆葦,但此刻沒有風,空氣是凝凍的,武同春功力已非往昔,聽覺相當敏銳,正待……老叫化居然也發覺了,低聲道:“有人!”
說罷身形如夜鶴般沖空而起,踏蘆葦掠去,快得令人咋舌,像是禦風而行,夜暗中,如非自力奇佳,根本無法發現他的身影。
武同春起身望去,遠遠一條纖巧人影,如驚鴻一瞥,轉眼即逝,老叫化的雙方的身影,都令人嘆為觀止。
被追的似是個女子,會是誰?武同春不由技療,也想一試新得自“玄黃經”的身法,猛提氣,掠起,如風中的一片羽毛,朝同一方向飄去。
快,快得驚人。
他在絕谷練習時、谷長僅半裏,且受地形地物的影響、無法盡量施展,現在,暢掠無阻可以發揮到極致,他自己除了輕靈快捷的感受外,沒有別特殊感覺,但如果此刻有第二者看到的話,不是認為眼花,便是疑為鬼魅。
一口氣不知馳行了多遠,眼前是片丘陵,一條人影反奔而至,他立即收勢緩了下來,雙方接近,剎住,是老叫化去而複返。
武同春迫不及待地道:“何許人物?”
“一個女子。”
“女子?您老追上了?”
“沒有,這是老要飯的平生所見最上乘的身法。”
“不知道是誰?”
老叫化深深吐了口氣,道:“除了她不會是別人。”
武同春目芒一閃,道:“誰?”
“黑紗女!”
“黑紗女?”口裏說,心裏泛起了紫衣少女的面影。
“隐約中似看到她面蒙黑紗,想來不會是別人。”
“她有什麽目的?”
“那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武同春陷入沉思:“如果真的是‘黑紗女’,她是有意跟蹤自己和老叫化的,目的何在?老叫化的身法已夠驚世駭俗,兒比他更高?從種種跡象判斷,紫衣少女便是‘黑紗女’,明暗兩重身份,老叫化見過她,不知有所覺否?心念之中,脫口問道:“您老見過‘黑紗女’的真面目麽?”
老叫化大搖其頭道:“沒見過,只是個模糊的輪廓,看來江湖中恐沒幾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她出道沒多久,也許……這謎底有一天會揭穿的。”
武同春若有所思地道:“也許很多人見過,只是不認識罷了。”
老叫化道:“當然,這是不消說的。”
武同春道:“聽說她是“接引婆婆’的傳人?”
老叫化道:“沒作準,誰也不能斷定,只是從她殺人無痕這一點來揣測罷了。而‘接引婆婆’本身,在武林中也是個謎樣的人物,知者寥若晨星,就說我老要飯的,也只是聽過,沒見過。”
武同春試探着道:“她師徒與‘天地會’……有所淵源麽?”
“老弟為什麽要這樣問?”
“随口問問而已。”
“總有原因使你想到這上頭?”
“這……在下也說不上來,您老在廟裏,當然已看到那姓胡的堂主死後被懸死,屍身無任何傷痕。正巧紫衣少女主婢也在場……“你懷疑紫衣少女是‘黑紗女’?”
“在下是有這想法。”
“怎會扯到‘天地會’?”
“該會巡監司馬一夫稱她小姐,而且态度之間似乎很恭順。”
“也許是私人關系。”
“這……”
“如果她是‘黑紗女’,就不可能與‘天地會’有關連‘天地會’高手??。紗女’手下的先後不下一人之多。”
武同春為之語塞,衡情度理,是不可能,但前後幾次的巧合,這是個費解的謎。
突地,他想到那塊彩玉,竟能使‘天地會’的太上護法被鎮住,這中間有什麽躁跷呢?
當下期期地道:“您老知道那塊彩玉的來歷麽?”
老叫化瞪眼道:“你代武同春交回紫衣少女的那塊?”
“是的!”
“你知道來歷?”
“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就不會請教了。”
“老弟,你疑心大重,那分明是男女間互相示愛的表徽,武同春重傷将死,當然應該設法歸還對方,這有什麽稀奇?”
“可是……”
“可是什麽?”
武同春想了想,才道:“在下聽姓武的道及,這彩玉是一種信物,必要時可以保命,他就曾仗這塊彩玉脫過‘天地會’高手的追殺。”
老叫化驚聲道:“哦!有這樣的事?”偏頭想了片刻,道:“老叫化一生浪跡江湖,可沒聽說過有誰以彩玉為信物。”
武同春茫然了,他實在想不透其中道理,情況是那麽詭谲,一切似是而非,他對紫衣少女的身份判斷動搖了,矛盾的情況無法歸納。
突地,老叫化從鼻口吹了口氣,道:“今天晚上實在是犯了沖,盡出鬼事。”說着,用手一指,道:“你看!”
武同春舉目望去,濃濃的夜色中,有條人影在晃動,太遠,看不真切,但是人影沒錯,登時心頭一緊道:“又是她麽?”老叫化道:“管它,要飯的不想費神了。”
武同春心念一轉,彈身掠去。
那人影見人并沒有躲閃,反而迎了上前。
雙方照了面,武同春幾乎脫口叫了出來,對方竟然是白石玉。
白石玉見了武同春的疤睑,并沒有表示驚異,從容地拱手道:“閣下可就是‘鬼臉客’麽?”
江湖消息傳得可真快,他竟然也知道了。
武同春也抱拳道:“區區正是。朋友如何稱呼?”
“在下白石玉。”
“懊!白朋友……難道有什麽指教麽?”
“不敢,區區聽說閣下在這一帶現身,所以試着撞撞,真想不到能撞上,誠實幸事,免了在下尋覓之苦。”
武同春心中一動,對方竟然真的是找自己而來,此地是荒郊并非撅街大道,他能找來必有蹊跷,他行蹤詭秘,行為鬼祟,好在自己已是另一種身份,他也認不出來,正好乘機揭開謎底。
當下放作驚聲道:“白朋友在找區區?”
“是的!”
第 六 章
武同春道:“請當面指教?”
“指教不敢當,想向閣下打聽一個人……”
“誰?”
“武同春!”
下意識地一震,武同春沉聲道:“白朋友為什麽要向區區打聽武同春?”
白石玉神色自若地道:“因為閣下是最後見到他的人。
武同春又是一驚,目芒一門道:“白朋友怎知區區是最後見到他的人?”
白石玉又抱了抱拳,道:“在下先告罪,實不相瞞,在下是聽到一個紫衣少女與她的侍婢交談,提到有關閣下受托歸還她彩玉牌的經過,所以不揣冒昧,想找閣下問問有關武同春的事。”
“哦”了一聲,武同春道:“原來如此。區區先請問白朋友與武同春是什麽關系?”
白石玉道:“在下與武兄是至交好友。”
武同春心裏竊笑,他竟然睜着眼睛說瞎話,妄稱與自己是至交好友,誰知道他安的是什麽心眼?武同春點點頭,若有深意地道:“不知好到什麽程度?”
白石玉笑笑道:“休戚相關,坦誠無隐。”
武同春在心裏暗罵了一聲:“無恥”淡淡地道:“白朋友想知道什麽?”
白石玉面色一怔,略顯黯然地道:“在下想知道武兄确實的下落。”
武同春搖搖頭道:“區區也無法确知。白朋友既然已經聽到了紫衣少女的談話,當已知道大概,區區沒有重述的必要了。”
白石玉道:“在下想知道的,是武兄受的是外傷還是內傷,什麽手法兵刃所致的傷,嚴重到何種程度,也許……在下能找出兇手,同時推測他生死各占多少機會。”語氣,态度,像是真正的關切。
武同春當然不會為他的言詞所惑,故意想了想,道:“內外傷俱重,外傷是劍創,內傷可能是掌傷。”
他自墜谷重傷之後,由于頭胸等部位的碰撞傷相當嚴重,影響到聲音的自然改變,跟他再熟的人,也無法從聲音中聽出破綻。
白石玉默默垂首,片刻之後才又擡頭道:“請閣下見告出事的确切地點。”
“北向人山,轉西約七八裏,一座危岩峰下。”
“敬謝指引。”
“白朋友想去收屍麽?”
“是有這意思,同時要追兇。”
“時間距現在将近一年,恐怕什麽痕跡都沒有了。”
“算是盡人事吧!”
武同春又茫然了,這姓白的對自己是真情還是假意?從他以前所發現的鬼祟行為而論,是別有居心,從現在外表看,又似乎是真情,這實在令人無法了解?心念之中,有意無意地道:“白朋友對知交情深意重,令人佩服。看朋友的言談舉止,修養風儀,一定出身名門,區區有幸得知麽?”
白石玉笑笑道:“在下虛有其表,其實出身寒微,無名小卒,不值上提。”言中之意,是拒絕抖露來歷。
武同春無意追問,話題一轉,道:“白朋友知道那位紫衣姑娘的來歷麽?”
白石玉略作猶豫才道:“不太清楚。”
顯然,這不是由衷之言。
武同春大為反感,暗忖:“如果有一天IIHB你居心叵測,便要你後悔。”聲音一冷,道:“白朋友還有話要說麽?”
想了想,白石玉道:“現在沒有了。多承指教,以後有問題當再拜會請教,告辭!”拱手一揖,轉身緩緩馳離。
白石玉剛走,老叫化從一個土包後冒了出來,近前道:“老弟,你以後得當心這小子。”
武同春心中一動,道:“您老知道他的來歷麽?”
“不清楚,他很神秘。”
“為什麽要當心他?”
“就是因為他太神秘!”
“江湖人……多多少少是有些神秘的。”
“他不同!”
“您老看出什麽來了?”
老叫化想了想,凝重地道:“老弟,這是個秘密,希望勿入第三者之耳,看在那頓酒菜的份上,要飯的告訴你,廟裏那具天地會堂主的屍體,是他吊挂上去的。”
武同春心頭為之劇震,圓睜星目道:“是他?”
“不錯,別看他外表文弱得像個女子,手底下可真辣。”
“人是他殺的?”
“也許是,也許不是。”
“為什麽?”
“要飯的在風雨來臨之前,就已經在廟裏歇腳,親眼見他帶屍入廟,懸吊梁上,可沒見他殺人,不過……十有八九是他殺的。”
情況更形複雜了,武同春苦苦一陣思索,道:“那紫衣少女是先他而來,還是後他而來的?”
“是後來才入廟的。”
“他們有沒有交談?”
“沒有,他在懸屍之後便離開了。”
“奇怪……”
“是有些古怪。”
“莫非……”
“莫非什麽?”
武同春稍作考慮之後才開口道:“在下一直懷疑‘黑紗女’便是紫衣少女的化身,而姓白的可能是她的同路人,死者是‘黑紗女’下的手,因為殺人無痕這一點吻合,而由姓白的來懸屍,目的是什麽不知道。”
老叫化連連點頭道:“嗯!是有點道理,這……不難查證。”
武同春精神一振,道:“如何查證?”
“到紫衣少女落腳的地方。”
“您老知道她落腳的地方?”
“知道!”
“何處!”老弟自己去查證,找要“不算太遠,大半日行程。不過,話可先說在頭裏,老弟自己去查證,我要飯的可不想多這件事。”
這一說,武同春猶豫了,他想,自己該不該理料這碼子事?紫衣少女和白石玉都在追查自己的生死下落,這當中大有文章,如不揭開謎底,內心将不能得到平安,自己目前已變成了“鬼臉客”,諒來不致有什麽嚴重後果,好歹試試看吧!
心念之中,深深一點頭,道:“好,在下去試行查證看看。”
“老弟,你可要考慮清楚,如果對方身份不假,後果是很難說的!”
“在下自有辦法應付。”
“很好,我們邊走邊談,反正今晚已辦不了事,得等明天。”
太陽略為偏斜,過午不久,武同春,武同春行走在通往桃花渡的大道上。他新買了一頂草帽,藉以遮掩那張疤臉,短打扮,長劍背在肩上,這身打扮,變成了江湖上的小腳色,一點也不起眼。
桃花渡是個水陸碼頭,商賈買賣,還相當熱鬧。
市梢在望,武同春心想:“先打尖,再辦事。”
突地,一聲暴喝傳了過來:“站住!”
武同春應聲止步,目光從帽檐下偷窺對方。
兩條人影抄近前來,是兩名黑衣勁裝漢子,襟上的标志,顯示了兩人的來路,是“天地會”的人。
其中那黑矮的開口道:“朋友,報上你的來路?”
武同春冷冷地道:“在下只是路過……”
“知道你是路過,沒人說你在此地生根。”
“為什麽要報來路?”
“凡是從此地經過的江湖人,必須交代來路。”
“誰規定的?”
“好小子,一身土氣,說話倒是帶沖的。擡起頭來,讓大爺瞧瞧。”
武同春心火直冒,想了又想,硬把那口氣憋了回去,用手一頂帽沿,露出了那張醜怪的睑孔。
“呀!”兩漢子齊齊驚叫出聲。
武同春目芒一閃,道:“兩位滿意了麽?”
其中長個子的道:“我想起來了,他就是巡監交代下來要尋找的‘鬼臉客’!”
武同春心頭一沉,盡量想不惹事也不成,你不找人家,人家偏要找你。
黑矮的漢子上下一打量武同春,寒聲道:“朋友,跟在下走一趟吧!”
“去哪裏?”
“見咱們巡監。”
“對不起,區區現在沒空。”
“朋友,咱們別傷和氣,好不好?”
“在下說沒空。”
瘦長個子的道:“朋友,最好放光棍些。”
武同春冷極地道:“否則的話呢?”
黑矮的道:“寸步難行!”
武同春哼了一聲道:“未見得吧?”
瘦長個子的口角一撇,道:“那朋友就試試看。”
武同春當然沒把這兩名小角色放在眼裏,他要走,對方絕對留不住,他根本沒想到要出手,因為對方不配。
兩名漢子持劍站成犄角之勢,武同春舉步便走,兩支劍左右襲到,“天地會”的人,無一庸手,就是起碼的腳色,也有兩手。
但碰上了武同春這等高手可就不值一道了,他從容舉步直走,不見作勢,但兩支劍全落了空,就是差那麽一丁點沒夠上部位。
暴喝聲中,兩漢子再次揮劍疾攻。
可煞作怪,不見武同春問避,但仍落了空,兩漢子心裏發了毛,如影附形,變招再次出手。
武同春如幻影般,突然間到了丈許之外,似乎本來就隔着這麽遠,高下懸殊,已經一分顯然了。
照‘天地會’的會律,兩名漢子是不能收手的,硬着頭皮,揉身疾進,武同春像是腳不沾地的滑行,距離仍是那麽遠。
“好步法!”
随着喝話之聲,一條枯瘦奇高的人影,斜裏飄來,攔在道路正中央,赫然是巡監司馬一夫。
武同春收了腳步,心想:“這裏是‘天地會’的勢力範圍,一出手事情就要鬧大,而且自己是要辦事的,能忍則忍……”
司馬一夫嘿嘿一聲冷笑道:“‘鬼臉客’,乖乖地随本座走一趟。”
“有何指教?”
“查證一件事。”
“什麽事?”
“本會胡堂主在廟裏被人懸屍那樁公案你不會忘記吧?”
武同春心頭一震,照老叫化說,那是白石玉幹的,想不到又扯到自己頭上.實在是令人生氣。
武同春深深吐口氣,道:“在下根本與那樣事無涉。”
“到了地頭再講。”
“閣下難道忘了當場那位紫衣姑娘曾經證明在下是後人避雨的?”
“這更要查清楚。”
“明擺着找岔麽?”
“随便你怎麽說,反正這一趟你是非走不可。”
武同春冒了真火,抗聲道:“如果在下說不呢?”
司馬一夫抖了抖手中竹節鋼鞭,陰聲道:“大步走不好,非要擡着去麽?”
說好話,忍耐,全沒有用了。
武同春橫起心道:“如果閣下自信有此能耐,擡着去也無妨。”
司馬一夫眸中碧芒一閃,獰聲道:“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聲落,竹節鋼鞭挾破風之聲電掃而出。
兩名漢子挺劍作勢,準備必要時出手。
武同春一晃,脫出圈子之外,連鞘劍仍背在肩上,口裏道:“別迫在下出手。”
司馬一夫狂笑道:“迫你出手?好大的口氣,你算老幾?”鋼鞭再揚,幻成一片鞭影,朝武同春當頭罩落。
武同春的劍連鞘離肩一揚,“鉻銷”連聲響中,鞭幕被撞破,劍又回到肩上,一副行若無事的樣子,但他內心卻相當激動,初試絕學,果然奧妙無比,他自己也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
司馬一夫的瘦削馬臉突然僵住了,眸中碧光大盛,這醜怪人物的身手,太出乎他意料之外,堂堂“天地會”巡監,收拾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腳色,算是栽了,而且栽得很慘。
就在此刻,一個耳熟的婦人聲音道:“司馬巡監,不要打了!”
武同春眼角一瞥,登時為之心頭大震。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天地會”左護法“魁星娘娘”。
司馬一夫鐵青着臉道:“左護法有何見谕?”
“魁星娘娘”笑着道:“這件事由我來處理,司馬巡監去辦別的事吧!”
司馬一夫皺眉道:“有上谕麽?”
“魁星娘娘”點點頭道:“一切由我負責。”
司馬一夫深深望了武同春一眼,手一揮,率同兩名手下離開現場。
武同春大為困惑,他無法測度“魁星娘娘”的用心,她遣走了司馬一夫,準備施展什麽手段?文的還是武的?“魁星娘娘”上前兩步,塗滿脂粉的三角睑浮出了詭異的笑容,開口道:“‘鬼臉客’,上次你說要找個才貌雙全的老婆,找到了沒有?”
這本是胡扯的,不知這老妖精為什麽要提起來?武同春咧嘴一笑道:“芳駕為什麽要提起這個?”
“算是好奇吧!”
“好奇?”
“嗯!”
“芳駕的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是不是……想當月下老人?”
“哈哈,你說對了,真聰明。”
武同春為之一震,不言而喻,這當中有文章,他敏感地想至容貌奇醜的“魔音女”,難道這妖婦想出什麽點子?心念之中,故作驚喜之狀,道:“芳駕是尋在下的開心麽?”
“魁星娘娘”道:“非常正經!”
武同春哈哈一笑道:“在下有自知之明,憑這副德性,要想憑媒撮合,娶到才貌俱全的女子,除非女的是瞎子,不然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才會輪到在下。”
“魁星娘娘”一本正經地道:“你妄自菲薄,自己看不起自己。”
“實情是如此。”
“但是你自己說的?”
“說說而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想把它變成事實麽?”
“改頭換面?”
“不,論武功,你是人中之龍,憑這一點就可以辦到。”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而且這妖婦提出這問題,其中必然另有文章。武同春心意一轉,道:“芳駕為什麽要做這個媒?”
“魁星娘娘”似乎胸有成竹,知道武同春會有此一問,脫口便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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