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
不是?”
繼光見師父一臉陰沉之色,那有心情和她閑聊,順口答道:“嗯……”
“那你為什麽不和她走一路?”
“她是賭氣來追她爸爸的,我因擔心她出事,故急急趕來。”
這些話,他原都是無意中順口答的,聽入在場二人耳內,卻起了二種不同的反映。
淩波仙子情窦初開,和他一見鐘情,竟把滿懷烈火似地熱情傾注在他身上,因此,凡屬涉及到和繼光有關的女孩子,她都十分注意。
同時,她覺得繼光既然為了她竟遠遠趕來漠北,可見他們之間感情定必十分融洽。心裏不禁萬分地不服氣,暗道:“我倒要看看她竟是長得怎樣美法,值得光哥哥千裏追蹤。”
陸通聽他提到赤到地千裏符風,臉上已微現怒容。此時又聽說遠來漠北并非關心師父,而是追蹤一個女孩,雖然他并不認識符小娟,但這白衣羅剎的外號,顧名思義不是什麽正派人,由白衣羅剎再聯想到霧美人,不由怒火更旺,暗忖:“這畜牲真個自甘堕落,不僅欺師滅祖投入了魔道,而且還交結了許多邪道中的女人,唉!我陸通的十多年心血算是白費了。”
當下,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唉!三年不見,你是真個長進了……”
繼光天性忠厚純樸,他并沒想到陸通此刻的心情,還以為師父在誇獎他呢,忙肅容道:
“這些都是托師父的福,才得到許多意外的奇遇。”
陸通倏地一聲大喝道:“住口!以後不準再叫我師父了。”
此舉不僅大出繼光意料之外,連淩波仙子也感到愕然一驚,不由睜着一雙秀目,看看陸通又看看繼光,不知他們師徒之間,何以會突然決裂。
繼光怔了一怔,望着陸通,一臉迷惘地道:“師父,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光兒有什麽不對嗎?”
“哼!你現在爬上了高枝啦!還要我這師父幹什麽?”
“一日為師,終身是父,光兒雖然承襲了地靈教主,怎敢忘記師父養育之恩。況且,光兒得傳邯鄲老人衣缽,那實是一件偶然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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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事?”陸通冷笑一聲道:“難道你就不知道欺師滅祖,乃是武林人的大忌嗎?”
驀然,一聲佛號起自身後,打斷他師徒的話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三人齊把頭轉過去看時,榻上入定的老僧已于這時醒轉,目視繼光上下打量了許久,方徐徐地說道:“方才這位小施主,說已經得傳邯鄲老人的衣缽,果有此事?”
繼光忙起身肅容答道:“弟子怎敢信口開河!”随手把白玉笛撤出,高舉齊眉道:“大師若有懷疑,當認得這玉笛。”
老憎哈哈宏笑道:“老衲所疑者并非這個,而是我那老友早已退隐江湖不問世事,而且不可能仍健在人世,小施主是在什麽地方得見他的,尚望據實相告。”
繼光遵把被衡山一鶴打下懸崖的一段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老僧又是一聲哈哈宏笑道:“原來如此,那倒真是一段奇緣巧合。”遂面對陸通笑道:
“陸施主,你可聽明白了?該不會再責怪令徒欺師滅祖了吧?”
陸通這才明白,自己确實錯怪了愛徒。不由苦笑道:“倘真的如此,在下還有什麽好說的了。”
老僧忽由雲床飄身而起,輕喟一聲道:“如今武林紛争紛四起,到處血腥,無非是那恩怨二字,老衲已經看破紅塵跳出三界,無心再過問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尚望施主們凡事本着儒家中庸之道,佛門慈悲之旨,莫為已甚。”
言畢,灰缁飄飄,突然而逝。
繼光只覺這老僧語語玄機,分明是在暗中點醒自己,忙問道:“師父,這位大師是誰?”
陸通搖頭道:“為師也是最近才認識他,只知他法號‘非幻’,并不知他出身和來歷。”
繼光不禁默然搖了搖頭,半晌方道:“若果此人,也是金蜈宮的人,敢說中原武林人無一能敵。”
陸通大驚道:“你怎麽曉得?”
“他不僅內功已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上乘境界,而且所練的并非禪門功夫,而是玄門先天氣功“鴻蒙紫氣’。光兒曾目睹金蜈宮的嫡傳子弟,使用這種功夫,故疑心此僧與金蜈宮必有淵源。”
由于武繼光屢得奇遇,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對武學方面陸通自愧不如,故一聽這話由不得他不信,心裏不由驟增了一重憂慮,覺得金蜈宮的門下,既已具有無堅不摧的“玄門先天氣功”,那麽金蜈宮主人的功夫,就更不消說了。
繼光見師父久未開門,便又補充道:“鴻蒙紫氣’雖然霸道無比,但也并非絕無法抵禦,光兒決定今晚先去金蜈宮探望一番,倘黃龍師伯真的到了金蜈宮,也好替他打個接應。”
陸通原來是力主慎重的,但一聽老友黃龍子也已來漠北,便沉不住氣慨然道:“事已至此,只好去冒一次險了,不過無論如何,以不出手為宜,必要時分散行動,仍到此寺會面。”
又對淩波仙子道:“車姑娘最好留在此間,不必去冒這個險。”
淩波仙子天性好動,又是和光哥哥同行,那肯失去這機會,小嘴一噘道:“我不!同去不是多一個幫手嗎?況且我又不會連累你們。”
陸通無奈只好答應。三人出了小寺,迳向金蜈宮奔去。
急馳了約有一個多時辰,一座建築十分講究的大莊院已經在望,這時已是初更時刻,陸通招手把二人叫到身旁,就在沙地上劃子一個草圖,這是三年來他所摸索到的金蜈宮形勢圖,但也只是一個簡略的外形而已。
當下,指着簡圖悄聲對二人道:“這座金蜈宮是依山建築,後宮盡是削壁無路可通,右旁河流,只有前面和左面可以進出,但卻要通過一座密密的森林,至于裏面有沒有埋伏,那就不知道了。我們分二路小心點闖吧!老夫先從正面進入。”
“記住,最好不要動手,一切見機而行,事後仍到那小寺會面。”
吩咐已畢,抹去簡圖,縱身往前奔去。
繼光過去從沒見師父這般緊張過,知道這座魔宮确實不同凡響,唯恐淩波仙子性急壞事,也對她吩咐道:“今晚我們的目的在偵查虛實,不是來動手,請你務必諸事忍耐。”
“羅嗦,你師父不是說過了嗎?我又不是聾子。”
繼光碰了一鼻子灰,賭氣再不開聲,一縱身便向左面密林飛去,淩波仙子急從後面趕上,扳着他的肩膊,輕聲道:“光哥哥,你生氣了嗎?”
繼光搖了搖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因為此刻接近密林邊,如果林中有埋伏的話,他們的行蹤便很容易暴露。
二人輕靈快捷地穿過密林,高聳宏偉的金蜈宮已在眼前了。要進入金蜈就必須通過一段空闊平坦的空地,這一來,他們不能不謹慎了,淩波仙子四下略微打量了一番,輕喊:“快走吧,怕什麽?”
呼地沖出林來,直向那片高聳的院牆飛掠,繼光遂也立即跟蹤而出,到達牆邊竟爾發現這片院牆,足有二丈多高,普通江湖人恐怕上都不能上去,但這難不倒他們二人。
繼光微—打手式,人已如一縷青煙般飄上了牆頭,略一打量,又疾向一株枝葉茂密的古松撲去,跟着微風一陣,淩波仙子也已到了身旁。
他們倆剛剛把身形掩蔽,驀地……
一個粗聲怪氣的口音,暴喝道:“相好的,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一點吧?金蜈宮豈容你們這般東西亂闖!”
淩波仙子一驚之下伸手便待拔劍,卻被繼光一手擋住,只聽遠遠一人哈哈狂笑道:“金蜈宮不是龍潭虎穴,道長要來便來說走就走,誰敢阻攔呢?”
繼光暗道:“黃龍師伯。”
就這時刻,一條人影呼地從花叢升起,飄飄蕩蕩地落在假山之上,道袍長須神态飄逸如仙,果是黃龍子。
跟着二聲暴喝,二個苗裝武士手中苗刀藍光閃閃,一左一右攻到,黃龍道子冷冷哼了一聲,大袖猛地一拂,撲來的二人就和碰在一堵氣牆一般,狂號一聲倒翻了回去,立時倒地氣絕。
黃龍子哈哈一陣狂笑,袍袖一展飄身而起,驀然……
一團黑影,當頭撲到,冷森森地喝道:“臭雜毛,你既已進入了金蜈宮,就別想再走啦!”
砰!蓬!悶雷似地一聲暴響,雙方已懸空對了一掌,黃龍子道袍飄飛落回了原地,那團黑影懸空連翻了二個跟鬥,也落到了地面,原來竟是鬼手仙翁陰奇。
就在一掌硬碰之下,雙方優劣立判,顯然鬼手仙翁在功力方面略遜一籌。但他決不因此退縮,嘿嘿冷笑道:“朋友,你既敢于擅闖金蜈宮,想必自命不凡,可有個萬兒嗎?”
“黃龍子便是貧道我,若果要分高下,你還不配,不妨叫金蜈宮主人出來見我。”
“你別臭美吧!在中原武林中,也許有你一分。可是,金蜈宮卻由不得你這號人物稱雄。來吧!鬼手仙翁自認倒黴送你歸陰。”
但聽一陣骨骼畢剝暴響,鬼手仙翁那雙枯柴似地雙臂暴長半尺,人也緩緩向前趨近。
黃龍子明明見他厲鬼般趨近身來,卻仍然背負着雙手仰面向天,連理都不理。
鬼手仙翁見他如此托大,不禁嘿嘿一陣冷笑,鳥爪似的兩手已漸擡起正待攻出,驀然……
嗖!嗖!花叢中又有幾個人沖出來。這些人繼光絕不陌生,那就是在蔔拉寺向他發動圍攻的獨眼鹫郭飛、三苗之神、多倫巴喇嘛等人,一落到場便立即對黃龍子采取了包圍狀态。
繼光在暗中不由替黃龍子捏一把汗,立時暗暗凝功準備随時增援,同時他覺得黃龍子的這種狂傲性子,實不應于此時此地使出來,在未得到金蜈宮虛實之前,何苦要公開與他們沖突?這樣于事情實在毫無裨益。
正當他暗中思忖如何勸阻黃龍子,或設法把他引開時,鬼手仙翁已鬼嚎似地一聲厲吼,猛地往前一撲,長臂一陣吞吐伸縮,幻出千百只鬼手呼地向前罩去,緊接着暴喝之聲連起,獨眼鹫等也一起發動,縱身攻下蔔來。
剎那之間,掌風指勁橫溢空中,四處激射。其勢之猛有若狂風暴雨突臨,兇狠猛惡之極。
就這當兒,遠遠一人高聲大喝道:“黃龍道兄休慌,小弟陸通來也!”
音落人到,疾如飛矢般向圈內射來,原來萬裏雲煙陸通為友心熱,他以為黃龍道仍是未參透“玄都寶笈”以前的黃龍道長,故不顧自身危險現身出來相助。
不料,就在他的身形剛剛接近假山之際,驀然……
一條纖細紫影,如飛絮、似淡煙地,由牆外飛了進來,翠袖羅帶随風飄舞栩栩如仙,迎着陸通翠袖輕輕一拂,陸通的高大身形就像彈丸般随袖飛起,又倒翻回去二三丈遠,半晌方聞一聲狂號,撲塌一聲摔地下。
那條纖纖紫影,僅在空中微微一窒,又冉冉向前飛去。
這些變故都是發生在電光石火的瞬間,繼光高踞松枝之上,做夢也沒有想到,等到發覺已是不及,一時之間不禁心膽俱裂,大喝一聲,雙腿猛地一登,竟從三四丈高松枝上,陡然沖起七八丈高,一式“飛鷹搏兔”尾随那條紫影俯沖疾撲,快若流星掠空,剎那沒入一片高牆之內。
再說黃龍子,正自運集玄功,抵抗着四周攻來的拳風掌勁之時,猛聽一個熟悉的聲音的喊叫,當他擡起頭來看時,萬裏雲煙陸通已經遇難,心裏又急又怒之下,猛集全身功力呼地一掌猛向紅衣喇嘛格拉劈去。
但聽砰地一聲震響,格拉竟被他一掌震得歪歪斜斜倒退了七八尺,一個踉跄幾乎跌倒。
黃龍子則早趁這一空隙,縱身躍到陸通身旁一把抓起往脅下一夾,人已疾如鷹隼的掠過了高牆。這就是他經驗比繼光老到的地方,一切以救人為急務。
那位淩波仙子,一見光哥哥追那紫影去了,她也立即由松樹上掠下向前追去,剛巧,該死紅衣喇嘛,被黃龍子震傷後退到她面前不遠,立時短劍一揮,竟在猝不及防下把格拉一劍斬為二段。
這一下可惹禍了,多倫巴就象瘋了—般撲了上來,厲吼道:“臭丫頭,你好大的膽,竟敢趁人不備猝下毒手,佛爺把你活劈了……”
掌勢有若狂飙怒焰沒頭沒腦的攻來,這喇嘛功力本就深湛無比,這時急怒中出手,掌掌都凝足十二成功力發出,其勢之強足可摧山拔樹,頓把淩波仙子卷入一片掌影之中。
鬼手仙翁陰奇看中了她那柄短劍,竟不惜身份也揮掌加入,更不時用他那獨門“攝魂奪魄手”,向她那短劍攫去。
淩波仙子對抗一個瘋狂的多倫巴,已是吃力萬分,再加上一個鬼手仙翁,立時便陷危境,尚幸她根基深厚,個性又倔強無比,緊咬銀牙硬是一聲不哼地竭力抵抗。鬼手仙翁等二人竟一時之間,拿她沒有辦法。
就這千鈞一發之時,牆外忽地飄進一個老态龍鐘的蒙裝老人來,大喝一聲道:“二個成名人物欺負一個姑娘,你們要不要臉?”
兩只布滿皺紋的大手,倏地往外一翻,一股熾熱如火的淡紅掌勁,怒潮一般向前卷去。
鬼手仙翁陰奇為人陰沉機警,一見掌風有異,疾地一收,人已向斜裏飄去,多倫巴急怒攻心,一見掌風卷到,怒嘯一聲,也打出一股掌力。
二股掌力甫一接觸,立感心神一震,連念頭還不及轉,便即狂嗥一聲,仰面翻出了七八尺遠,噗通一聲摔倒地下。
好厲害的掌風,多倫巴的一件大紅袈裟,立刻化作了片片灰燼,就這剎那時間,多倫巴的屍體,已變成了黑炭一截。
這宗歹毒神奇的掌力,立時把全場的人震住,不由一齊怔在那裏做聲不得,淩波仙子一眼瞥見這老人,立時嬌喊道:“爸爸,你也來了!”便即縱身向他撲去。
老人似乎不願多事,連話都不講一句,就勢把淩波仙子的玉手一拉,飒然越過高牆,轉眼沒入密林不見。
再說武繼光,因為師父陸通被那條紫影打落,不知是生是死,立時一團怒火在心裏燃燒,于是把全身功力,都用在這一式“飛鷹搏兔”上,其勢之快有如閃電。
前面那紫影似乎已發現有人追趕,飛行速度倏地加快,流星掠空般一閃,便已落進了高牆之內。
繼光此刻,縱令前面是刀山,他也必定會去碰一下。所以,毫無考慮地也射進了高牆,落地雙眼四下一掃,只見裏面回廊曲折、門戶重疊,建築之巧不亞皇宮內苑。就這一瞥間已發現那條紫影,在前面甬道中一閃,便即不見。
這時,他也顧不得掩飾行藏下,大喝一聲,直向那甬道沖去。憤怒中,身法之快無異脫箭離弦,頃刻之間,已沖出了五六十丈遠。
只覺這條甬道曲折迂回似乎無窮無盡,心裏下禁一動,暗忖:“這是什麽甬道?怎會這麽長?”
心念一轉之下,猛然省悟:“莫非這紫影故意把自己引入什麽機關埋伏?”
當下,立時把身形扭轉,不料,退路已變成了一片堅壁無路可通。此時,他的情緒已漸漸平複下來,深悔自己太過沖動,為什麽不先行察看師父的傷勢?萬一金蜈宮的人起這時把師父傷了,即令把紫影追上打死,又有什麽用?
但,後悔已經遲了。連自己都陷身在這條甬道中,做了人家的階下囚呢!一時之間,不由懊惱萬分。
眼看後路已斷,而前面卻是黑沉沉的—片漆黑,陣陣帶黴濕氣味的陰風,不時由暗中吹來,無疑地,前面還有通路。暗中略一盤算,與其呆在這兒,不如往前闖闖看。當下一翻腕把‘金精玉魄劍”撤出,立見一道藍色光焰靈蛇般吐出,照得四壁一片碧色。
借着這點微光一路前闖,只覺這條甬道似是一個斜坡越走越往下,黑沉沉、陰森森,令人不期地會起一種莫名的恐怖!
走了約有盞茶時間,甬道豁然開朗,裏面竟是—個天然石室,踏進石室,只覺腳下一陣沙沙聲響。
低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原來所踏的竟都是些森森白骨。立時,一絲寒意宜從心底冒起,暗付:“難道這些枯骨,就是過去入這甬道的人?”
就這時刻,驀又一陣軋軋聲響,裏面情景倏變,來時的甬道已經不見,自己已置身在一個鐘乳林立的黑洞邊緣,洞內一陣陣的陰風霧氣直向鼻孔送來,觸鼻欲嘔,裏面不知蘊藏了什麽毒蟲惡物?
一個人正自驚奇不定之時,驀然……
嘶嘶劍嘯之聲大作,勢如萬馬奔騰,隐隐由洞內傳出,随着劍嘯而起的是一縷一縷的紅色淺霧由洞內霭霭飄來,剎那,布滿了地道的每一個角落。
繼光一聞這陣劍嘯之聲,不由大奇道:“咦?難道這洞內還有人練劍?”
意念才動之時,一股奇異的黴臭之氣已吸入了鼻孔,立感頭昏眼花,心裏作嘔,一驚之下,暗道:“不好!這必定是那股紅色淺霧作怪。”
還幸他發覺得早,一覺情形有異立刻把玄功運起,一面暗暗逼出剛才無意中吸入的毒霧,一面把‘兩極混元真氣’運出體外,立刻便有一股青朦朦的霧體籠罩在身體四周,把紅霧擋住。
經這一來,才算把頭昏作嘔的現象解除。這時,洞內劍嘯之聲愈來愈急,不覺引動了他的好奇心。
暗中盤算,自己既有真氣護身不怕毒霧,何不索興走進去看看呢?主意已定邁步往裏就走,循着嘯之聲穿過重重倒垂的乳鐘林,已來到一處較為空闊的場地。
但見青、白、黃三道劍光,成品字形布成一幢缜密光幕,劍氣森森,光華閃耀。那些紅霧一近光幕,就如滾湯潑雪一般沖得四散飄射。
繼光細察這宗劍法,可說純粹是守勢,但卻嚴密得風雨難透,因為劍光太密的關系,使他竟無法看清裏面的人。
如此過了足有一個時辰,紅霧已漸消失。忽地劍光一斂現出三個人來,一個是藍袍朱履的文生,一個是葛布黃衫老者,另一個則是貌象清瞿的道長,三人一見繼光氣定神閑地屹立于一簇鐘乳之下,不禁一齊面現驚容。
他們一方面驚駭他的突然出現,一方面又覺奇怪,他何以不怕毒霧?
繼光卻早于這時跨步上前,拱手施禮道:“三位前輩,尊姓大名,是否也是被困在這裏?”
藍袍文生倏地往前一趨身逼視了許久,方才哈哈一笑道:“老夫楚水長鯨陳子亮,那二位乃是武當鐵木道長,青城淩霄劍客。”
旋又慨然嘆道:“老夫們困此石洞十年,今天算是見到你一個唯一能說話的人。”
繼光不禁滿面詫異地正侍說話,那道長已接口道:“洞門開啓之時,也正是毒霧噴射正急之際,故凡由那甬道進入之人,無一能幸免。貧道猜想小哥,如非身懷異寶,便是曾經服過萬毒難侵的靈藥。”
繼光暗笑道:“你為什麽沒想到我已練成‘兩極混元先天氣功’呢?”
當下微微—笑道:“晚輩到并未覺得這宗毒霧會如此厲害。”
這時,青城淩霄劍客也已走到了面前,正色道:“小哥,你是那派的高弟?如何也來到了此間?”
“晚輩姓武名繼光,萬裏雲煙陸通乃是家師。”
楚水長鯨陳于亮一聽他報出師門出姓名,不由臉色大變,激動無比地長嘆一聲,喃喃自語道:“陸賢弟,你……你,空負愚兄一番重托也……”
驀地雙目一睜,厲聲道:“是陸通領你來的嗎?”
武繼光對楚水長鯨陳子亮久就懷有一顆敬仰乏心,及至見面竟不期然又興起一種孺慕之情,這時見他聲色俱厲地喝問,不由頓起反感。遂冷冷地道:“師父為了你們三人不惜剃發為僧,在漠北隐匿了三年,前幾天被金蜈宮擒獲幾乎失去性命,還幸晚輩和幾個朋友來到,才把他救出虎口,今晚同晚輩前來,不幸又傷在金蜈宮的一個高手之手。”
想到師父被人打傷,此時還不知生死,自己又陷入這樣一個地道之中,不禁怒火千丈,一時氣無可出陡地一個旋身,掌心一吐,一掌猛向那些鐘乳劈去。
轟然一聲大震,碎石紛飛,恍如天崩地塌,丈餘長水桶般的石乳,竟被他劈倒了三根。
這宗驚人掌力,竟把楚水長鯨等三人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楚水長鯨更覺驚喜交集,一時之間,竟想不出适當的話來。
武繼光劈出一掌後,怒氣已經稍息,竟再不理睬三人,獨自閃着雙目,四下不住地打量,只覺這座石洞渾然天成,竟無一條出路。洞頂上密擊麻麻地嵌了許多骷髅,一陣陣的陰風從骷髅的七孔中沁來,暗忖:“這是什麽鬼把戲?難道剛才的毒霧是從這些骷髅中噴出來的?”
這時,忽又聽那楚水長鯨開言道:“小小年紀對待長者,怎可如此無禮?”
繼光冷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我師父自問良心對得起朋友,不料,竟招來一頓罵。
象這宗長者,令武某無法尊敬。”
“你是說老夫錯怪了你師父?”
“嗯!他一人力量有限,只此,已算盡了最大心力,倘你設身處地又當如何?”
“唉!孩子,你說得對,為父的确實錯怪了他。”
“咦,你這是什麽意思?”
繼光一見陳于亮,突然自稱為父而喊他孩子,不禁震駭萬分。
楚水長鯨陳子亮,突然趨前二步,拍着他的肩臂,激動萬分地顫聲道:“孩子,你感到意外嗎?實不相瞞,我本姓武,當年我欲來漠北趕約時,便把你交與了你師父,并囑咐他,不到萬不得已,切莫把真情告訴你,免致你冒險來漠北,斷我武門一脈。不料你仍然難逃與為同樣的命運。唉!莫非這是天意?”
他越說越激動,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繼光驀地一轉身,跌伏在地悲喊道:“爸……你瞞得孩兒好苦啊!”
武子亮輕撫着他的後腦,溫言道:“并非爸爸瞞你,而是希望你長大後延續武門一脈,不要重蹈為父的覆轍。”
他們父子絕地相逢,悲喜交集,一種天性自然地流露。默然相對了半晌,繼光驀地站起身來,大聲道:“我就不信,憑這樣一間小小石洞,便能把我們困住。”
楚水長鯨武子亮,此刻已把剛才的那點點悲戚之容一掃而空,仰天長笑一聲道:“金蜈宮主人把我等三人固在此洞,原以為我等早就死了,想不到經過十年歲月,居然未死,這豈非天意?”
這時淩霄劍客、鐵木道長都已走上前來,慶賀他們父子重逢。淩霄劍客更翹着拇指大笑道:“真個父是英雄兒好漢,這位世兄的武功,看來絕不在你我之下。”
繼光忙謙道:“晚輩微末之技,怎敢和老前輩們相提井論。”
鐵木道長在旁徐徐接口道:“萬裏雲煙陸大俠雖屬一代奇俠,依貧道看來,決調理不出象賢侄這般身手的徒弟來,賢侄莫非已另行投師,或者是得有奇遇?”
繼光當着爸爸和二位前輩面自不敢隐瞞,遂又把得傳邯鄲老人衣缽的經過從頭說了一遍,大家這才明白。
武子亮也把因何陷入地道的經過,緩緩告訴了繼光。
原來當日金蜈宮主人處心積慮潛練武功,企圖有所行動,但又不知中原武林虛實如何,剛巧那時,楚水長鯨武子亮以半招之先,擊敗鐵木道長及淩霄劍客,而奪得武林第一劍手的尊號。
她認為這正是一個測驗各派武功的好機會,便立即發柬向他三人挑戰。三人來到漠北後,便次第和金蜈宮主人交手,打了三天,鐵本道長和淩霄劍客都是平手,只有武子亮在劍術上勝了她一招。
那時,金蜈宮主人的‘鴻蒙紫氣’尚未練成,便認定這三人是她進行陰謀時的唯一障礙,便設計把他們三人引進了這個黑暗地洞。
因為這洞死人太多,每到黑夜常有粼光閃爍,他們便将它取名“百骨幽魂洞”。這洞因居于谷底,故每到子午,便有一種淡紅色的桃花瘴毒,由洞頂骷髅七孔中噴射出來,一被吸入肺腑必定毒發身死,無藥可救。
他們三人為抵抗這種瘴毒,乃合創了一套全部守勢的劍法,定名為‘百骨幽魂劍法’,也就是繼光進來時所見到的那套劍法。
武子亮說完這段往事,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洞裏遂變得更為陰森、幽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武繼光突然想起子那支“玉魄劍”,立刻把它撤出,微一運功,藍焰暴射出三尺多遠,照得四人須眉皆碧,滿洞通明。
楚水長鯨武子亮一生浸淫劍道,一見這宗寶刃,不禁連誇道:“好劍!這劍必是一支千古奇珍,光兒你從那裏得來?”
繼光連劍鞘遞了過去道:“光兒正要請爸爸辨識劍鞘亡的那套劍法呢。”
武子亮接過劍撫摸了一會,但因洞內太暗無法察看,遂又還給繼光道:“你先拿着,明天再看吧,我們不久又該抵抗那些黴毒了。”
說話之間,淩霄劍客已拔劍而起,鐵木道長也跟着站了起來,這時刻洞頂似已傳出一種異樣的音響,武子亮霍地跳了起來,急喊道:“光兒,你趕快站在我們三人的中間便不礙事。”
繼光微笑道:“不必了,光兒自有抵禦的辦法。”
這時,淩霄劍客已把劍招施開,鐵木道長和武子亮也同時把劍舞動,洞中立時光華閃耀,照得滿洞通明。
究竟武子亮父子情深,一邊舞動劍勢,一邊偷眼向繼光看去。只見他面含微笑,盤膝坐在一塊大石之上,頭頂隐約升起一幢青朦朦的氣體,籠罩在身體四周,不禁駭然一驚,暗道:“這分明是玄關之竅已通,內功到達了三花聚頂的境界嘛!”
一時,心裏又是感慨,又是高興。太凡父母望子成龍之心古今不變,永遠是那般期望殷切。楚水長鯨武子亮雖是一代大劍客也不例外。
繼光一面把“兩極混元氣功”運出了體外,抵抗着瘴毒,一面細看他們三人的這套“百骨幽魂劍法”,暗忖:“這套劍法,若用之于防禦是缜密無比,如果再夾雜幾招出人意外的攻招,豈不……”
橫直坐着沒事,不由聚精會神地默記起招式來,武子亮等旨在封住毒霧,故反來複去總是這套劍法,一個時辰很快地過去,而繼光就在這個時辰之內把這套劍法全部記熟。
毒霧已經停止,武子亮等因損耗了許多真氣,故都收劍瞑目運氣調息,武繼光卻呼地站起身來撥出‘玉魄劍’,就記憶所及,把那套劍法施開,一招一式反複習起。他原就精通名家劍術,這一施展開來居然不差分毫,等到他一遍使完武子亮等也已醒轉。
淩霄劍客一見,不由一聲慨嘆道:“我等費了許多心血才創出這套劍法,不想你只看一遍就學會了,真是天縱奇才。”
繼光忙道:“老前輩太誇獎啦,令徒劫魂劍徐帆兄比晚輩強多了哩!”
說到這裏,忽又轉頭對鐵木道長道:“令徒石逸兄,本拟與晚輩一同來漠北,只因金蜈宮犯山時
略受微傷,故未同來。現他正跟天龍道長練劍,想必不久也将來到。”
鐵木道長微嘆一聲道:“似此情形,不來也罷!”
二個人原先見他父子相逢,繼光又具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心裏不免感慨。此刻經繼光把徐帆和石逸的近況向他們報告,心境竟忽然開朗起來。雖然他們都知道,徐帆等武功的成就決高不過繼光,但想象中也定錯不了,否則難和繼光交上朋友。洞中本不見天日也不知天亮天黑。但在白天,洞裏的光線究竟好些,楚水長鯨見洞中光線已稍可辨識字跡,便向繼光要過“玉魄劍”,雙手捧着劍鞘仔細地研究起來。
繼光靜立一旁,只見他—忽兒皺眉,一忽微笑,有時更指手劃腳不住地比劃,知道他已把全部的精神運用到劍招上,便不敢再去驚動他,遂轉過身來和鐵木道長說話。
在他的想象中,他們三人既和金蜈宮主人交過手,必定知道她是誰了,遂問道:“二位老前輩,既和金蜈宮主人交過手,想必知道她是誰吧?”
淩霄劍客長嘆一聲道:“說來慚愧,我們三人誰也沒見過她的真面目是什麽樣子!”
“那是什麽原因呢?”
“她當時面罩青紗,我們僅知她是個女的而已。”
“老前輩還能記得,她的門派和武功路子嗎?”
“似佛門又似玄門神奇玄奧,令人難測。總之,絕不是旁門功夫。”
“可曾用一種叫做‘鴻蒙紫氣’的先天氣功?”
鐵木道長和淩霄劍客同時搖頭道:“即此,老夫等已無法勝她,若再用什麽神功,豈容我等再活到現在?”
繼光點頭,突然一聲長嘆說道:“那就難怪了。當時,也許她還沒有練成‘鴻蒙紫氣’,故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氣候已成故立即展開屠殺。哼!中原武林人,可也不是那般輕易被欺負的呀?”
“難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