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
大聲吼道:“分則勢孤,合則勢強。相信中原各派一致聯合,必可擊敗強敵。今晚武當之事,便是一個絕好的例證。老叫化必須将此事及時馳告幫主。就此告辭。
話落,立起身來,四座拱了拱手,縱身躍去。
武繼光來武當的目的,第一件事,便是打聽論劍之期,次一件事,則是協助各派共禦金蜈宮的進攻。這時,見各派主腦人物都已覺悟,那就無須自己再為擔心了。現在只餘論劍這件事,倘真如淩風所說,論劍改期的話,那就盡可起這機會趕赴漠北了。過去他所擔心,只是師父萬裏雲煙陸通,現在他更為師兄赤地千裏符風,以及白衣羅剎擔心起來。
另外,他更想揭開楚水長鯨陳子亮等三人,失陷漠北之迷,聽綠襖女郎羅鴻英的口風,似乎他三人還活着,只是受制于金蜈宮而已,可惜羅鴻英話沒說完,便被銀刀摩勒殺死,不曾問得清楚。
他一個人正自沉思之際,驀聽少林惠空禪師開言道:“家師伯元元大師,着貧僧向天龍前輩致意,關于本屆黃山論劍,經與綠林聖者會商,認為有武林多事之秋,拟延期一年舉行,不知他老人家意見如何?”
淩風道長沉吟道:“貧道之意,認為甚是恰當。但此事仍由禪師面見家師伯商談為是。”
遂命身後道童,将惠空引去後山面見天龍子。
繼光覺得這正是一個打聽消息的好機會,立時向淩風問道:“請問道長,黃山論劍之事,究竟由什麽人主持與決定?什麽人才有資格參加?”
淩風道:“此事過去只是幾個好友相約印證觀摩,嗣後參加的人愈來愈多,遂演變成為五年一度的公開争奪‘天下第一劍手’。同時,過去并無固定的主持人,也是前二屆才定出規定由黑白道中各推選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加上前屆的第一劍手,共得五位組成仲裁會,主持其事。凡屬練武的人均可臨時報名參加,并不限定資格。本屆主持人,經推定少林元元大師、武當天龍道長代表白道;綠林代表由武林聖者、海天神叟代表黑道仲裁人。”
“如仲裁人死亡或因事不能參加時,并得以各人之獨門标幟的人代理行之。”
繼光這才知道黃山論劍的詳細的情形,暗忖道:“五個仲裁人中既有三個同意延期舉行,楚水長鯨又已去漠北,論劍之事恐怕是一定要延期了,我何不趁此機會,先赴漠北一行呢?”
主意打定,遂起身告辭道:“來此打擾已久,在下尚有一些瑣事待辦,就此告辭。”
話落,縱身躍出元始殿,直向山下奔去。
X X幕已漸低垂,而武繼光卻仍然在大漠的荒原,漫無目的地奔馳。他滿腹豪情,此刻也不禁興起一種進退失據的悲哀。
他緊抿着嘴唇,咽了一下口水,擡頭四下打量下一番,倏然,左方的一處山岩下,隐隐似有燈光透出。
這不啻是在沙漠中發現了綠州。他連念頭都沒有轉一個,立時把馬一勒,直向燈光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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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到近前,才發現這處地方,在這荒涼的塞外來說,可算是世外桃源,有潔白的山岩,也有輕易難見的喬木,更有一泓清澈的碧水緊靠着崖邊。燈光則是從一個岩洞裏照射出來。
跳下馬,剛想出聲詢問,忽聽洞裏傳出一個甜脆的嬌音道:“爸,有人來啦!”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不耐煩地回答道:“爸早知道啦!問他是幹什麽的。”
接着裏面立時探出一個頭來,嬌聲道:“喂!你是幹什麽的呀?”
“在下過路的。”
“呸!誰不知道你是過路的,我是問你做什麽生活的?”
這到叫繼光難以答複了,他什麽事情也沒有幹,怎麽答複呢?想了一會,突然想到<塞上曲)裏那句:“莫學游俠兒,還誇紫鳟好。”立時高聲答道:“游俠兒!”
這時,又聽那蒼老的聲音:“游俠兒?”
這時,又聽那蒼老的聲音:“叫他進來吧!”
于是,那嬌音又高聲道:“我爸叫你進來。”
這宗毫無禮貌的語調,若在平時,繼光決不會進去,但此刻也只好忍氣将就,低頭走進洞中,只覺眼睛一亮,裏面竟寬大異常,而且有裏外洞之分。
桌椅床具和炊具等,一應俱全。一個駝背龍鐘的蒼髯老者,盤膝坐在床上,身旁站了一個梳有兩條小辮子的姑娘,這姑娘雖穿一身土著蒙古裝,卻掩不住她那絕世的風姿,尤其那雙清澈的大眼和兩個淺淺的梨渦,尤使他怦然心跳不止,暗忖:“想不到這荒僻的山野,竟會有這種美麗的姑娘。”
心裏雖然這般想,眼光絕不敢向她多看,低頭走到老者面前,深深地一揖道:“在下因貪趕路程錯過宿頭,尚乞老丈方便。”
那老者也為這突來的少年,感到奇異萬分。看他一派風流潇灑,到頗像一個飽學文生,但卻又自稱游俠,如果說他會武吧?卻又一點不像會武的人,暗忖:“難道他的內功,已練到反樸歸真的境界?旋又推翻假設道:“不!絕不會的,看他年齡,絕不會超過二十歲嘛!”
原因是此刻武繼光的功力,确已到達了老人所想像的那種境界。他自練成“兩極混元乾坤手”後,對邯鄲老人的真元已融合了大半,千年大蟒的內丹,也日漸在融會中,也可以說他每經一次劇戰,功力便增進一層,只是自己不覺得罷了。
繼光提出借宿的要求,老人并未正面作答,卻冷冷地反問道:“但不知客官此行往那裏去,錯過了什麽宿頭?”
這一句話,真把繼光問得張口結舌,瞠目不知所答。他來漠北的目的,是找尋金蜈宮在那裏,他根本不知道。至于他的行程,更是漫無目的,叫他如何回答。
半響,才勉強道:“在下目的在游歷塞外,并無一定的目的。”
老人冷冷一笑道:“是嗎?”
只這二個字,已乜含了許多的疑問在內。那姑娘卻把小嘴一撇道:“看你還像個人樣,原來竟是這般不老實。”
繼光把眉頭一皺,正待解說幾句,老人已把手連揮道:“誰要你多嘴,還不趕緊去弄點東西來給客人充饑。”
那姑娘把嘴一噘,轉身往後洞走去。繼光覺得這樣的氣氛實在不融洽。但他平時就拙于言詞,想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道:“老丈可知漠北地方,有座金蜈宮嗎?”
老人暗中把頭連點道:“果然不錯。”故作不經意地言道:“金蜈宮倒有一個,卻不知在什麽地方,客官難道要去那地方?”
“正是。”
“但不知有何貴事?”
“這個……”
“可有什麽憑據?”
繼光心裏一動,忙從懷裏把四海神偷偷來的那個玉牌取出來。道:“有這玉牌為證。”
他以為老人乃是金蜈宮的眼線,遂自作聰明把玉牌拿出。
不料,幾乎因此糊塗送了性命。
老人接過看了一眼,臉上倏湧重重殺機,但也只是瞬間,又恢複了常态,随手把玉牌還給他道:“想不到客官小小年紀,便得到金蜈宮主如此重視,真是難得。但不知客官屬于哪個門派?”
如果他老老實實,說出萬裏雲煙陸通的名號也可沒事,偏偏自作聰明地答道:“家師一生游俠,并未開宗立派。”
老人輕輕地“哦!”了一聲,便未再追問下去。
這時,那痊辮子姑娘已從裏面端了一杯酥油茶和一盤肉耙出來,擺在他面前,輕聲道:
“荒漠沒有什麽好的待客,請客官将就些用吧!”
話音甜脆,竟是一口的京腔。繼光這時才忽然想起,此間已是塞外,怎麽還是說的漢話。如此看來,這父女是漢人了,為什麽孤零零地住在這地方呢?
但這時,實在又饑又渴,忍不住狼吞虎咽地把面前食物一掃而光,抹了抹了嘴唇,又問道:“老丈大概也是漢人吧?”
“嗯!”
“請教尊姓大名。”
老人暗忖:“橫直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說給他聽又何妨。”遂漫聲應道:“海天神叟。”
武繼意不禁大吃一驚,幾乎從座上跳了起來。他雖不認識海天神叟,但武當淩風道長曾告訴他,海天神叟乃是黑道中推舉出來的論劍仲裁人,何以會在這裏出現?當下驚駭萬分地道:“老前輩就是和綠林聖者齊名的海天前輩?”
“嗯!你感到奇怪是不是?”
老人倏地從床上跳了下來,略微伸了一個懶腰,一陣骨格畢剝,身形暴長,雙目一睜,神光迸射,仰天一陣哈哈狂笑道:“老夫久不打獵了,今晚倒想宰把兔崽子過過瘾呢!”
他這一陣笑聲,乃是隐含內力發出,直震得繼光心旌搖曳,耳鼓嗡嗡,連忙起玄功把心神穩定,愕然望着老人。
海天神叟狂笑了一陣,霍地笑聲一斂,冷冷地道:“放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卻陽錯陰差跑來我這個地方。”
旋把手一招道:“小子,你随我來,死也叫你做個明白鬼。”
繼光不明他究竟是何存心?但因他是人人敬重的海天神叟,故暫時并未發作,依言跟着他轉過一片亂岩,來到一座危崖的邊緣。
這片危崖三面峭壁,下臨萬丈深谷,只有一條通路進入。
隐可可看見深谷之內,白骨森森、骷髅遍地,不禁一絲寒氣從心底冒起。
海天神叟嘿嘿一陣冷笑道:“看見嗎?那些森森白骨,都是你的同路人,死在這裏絕不會寂寞。”
随又仰天大笑道:“要去金蜈宮,這是最快的捷徑,你是和老夫動手,還是自行跳下去?”
繼光愕然之下,劍眉一掀,厲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就是認賊作父,為虎作伥的歸宿。”
倏地往前一越身,五指箕張,朝着繼光劈面抓來,出手有如電閃風飄,突兀淩厲已極。
繼光暗中一驚,單臂一掄,飄飄灑灑幻起一片掌影,竟杷門戶封得嚴嚴密密,毫無隙漏可尋。他用的這一式,乃是崆峒落英掌法的“花雨缤紛”。
海天神叟冷笑一聲道:“好個名門正派子弟!”
五指倏地一合,嘶地一股銳風穿透掌風,迳襲“幽門”死穴,功力深湛,出招神速、快疾,不愧名家身手。
此刻繼光撤身退讓已是不及,只得猛地一塌肩,掌勢斜出,內力一吐,一股軟綿綿的力道直向襲來的銳風迎去。這式他用的乃是武當綿掌功夫,只因倉促出掌內力僅用五成。
兩股潛力一經接觸,銳風頓如石沉大溜無影無蹤,而繼光的肩頭卻不自主地連搖了二搖。
表面上是繼光已經輸了一招,而海天神叟心裏卻是震駭萬分,他因蓄意置敵死命,這一招已用上了七八成的功力,而對方竟然夷然無傷,心頭震駭之下殺機更熾。嘿嘿冷笑道:
“哼!看不出來,居然還很有幾分氣候。”
挫掌當胸揉身再進,驀然……
來路一聲嬌喝道:“爸爸,你暫時停手,待我來收拾他!”
那蒙裝姑娘,挺着一支金芒閃耀的短劍,疾若一道飛虹,淩空向繼光疾卷而至,腦後二根烏溜長辮順風飄起,就像生了二只翅膀一般好看已極。
繼光一見來勢迅猛,不敢大意,腳下一滑倒撤五尺,誰知那姑娘的劍勢一經展開,恍如江河倒瀉,但見一片金芒耀眼,森森劍氣蝕骨生寒,招式神奇、辛辣、把他逼得連連倒退,竟一時騰不出手來還擊。
而且,那柄短劍光華特強,似是一支寶刃,因此,又多加了一層顧慮。這時,繼光差不多已退到危崖邊緣,身後不及三尺,便是深谷了,暗忖:“莫要一味閃讓,失腳趺落深谷,那才劃不來呢。”
心頭電旋一轉,陡地一聲大喝,呼,呼,劈出二掌,這二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威不可當。
掌力一吐,一股迅猛無匹的剛陽掌風,狂飙一般疾卷而出,直震得那姑娘衣帶飄飄,劍光亂顫,連退八尺。
但她個性剛烈無比,倏退忽進,嬌喝一聲,連人帶劍又猛撲而上。
就這時刻,武繼光的白玉笛已抽空撤出,一溜亮光沖霄而起,铮地一聲,星光四射,劍笛硬碰之下,那姑娘的短劍幾乎脫手,被震得踉跄退了五六步。
她連番受挫之下,連淚水都氣出來了,尖吼一聲道:“我和你拼了!”
劍勢如虹,又猛撲了上來,但,卻被一只滿布皺紋的大手将她玉臂抓住,輕喝道:“蓉兒,你且退下,待為父的問他。”
繼光一招将那姑娘震退并未進逼,手橫玉笛屹立中央,臉上一片懔然之色,顯然已被她父女的無理攻擊所激怒。
海天神叟把那姑娘拉住後,面上一片詫色地沉聲道:“你是邯鄲老人的什麽人,希望實賜告,萬勿自誤。”
“衣缽傳人。”
海天神叟哈哈大笑道:“若再傳弟子,老夫到有幾分相信。至于衣缽傳人,那就只有你自己騙自己了。”
“這支白玉笛便是明證,信不信由你。現在我要問你,你父女無故向我攻擊,究竟是什麽意思?若不說明白,那時莫怪我武某出手太辣!”
海天神叟心裏車輪般轉了幾轉,慨然—嘆道:“如果是他老人家的傳人,倒叫老夫為難了。”
沉吟了一會,忽然擡起頭來,聲色俱厲地問道:“究竟是什麽人介紹你入金蜈宮的,何以小小年紀不走正道,空負他老人家一片苦心,你對得起邯鄲前輩嗎?”
繼光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父女真個把他當作了金蜈宮人,當下長笑一聲道:“在下再不肖,也不致放棄一教之主不要,而去投靠他。實不相瞞,在下此次遠來漠北,乃是專程來找金蜈宮算帳。”
海天神叟似信非信地道:“是嗎?”但神态之間已和緩多了。
繼光接着又道:“金蜈宮居心叵測,隐隐存有把中原武林人一網打盡之意。此次無故進襲武當上清宮,便是個明證。在下來一則尋訪啓蒙師父萬裏雲煙陸通,同時,更想鬥一鬥那金蜈宮主人。”
海天神叟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來,老夫幾乎誤傷你了。”
繼光也大笑道:“若不是這位姑娘從中插手,在下也幾乎冒犯老前輩啦!”
海天神叟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氣。”
那姑娘卻把嘴一撇,冷笑道:“哼!憑你還能傷着我爸爸?”她對爸爸的武功,似乎十分自信。
海天神叟忙喝阻道:“住口!那來這般沒規矩。”遂又替她介紹道:“此是小女車玉蓉,江湖人都稱她為‘淩波仙子’。”
繼光忙上前把手一拱道:“原來是車姑娘,在下姓武名繼光,今後盼姑娘多多指點。”
淩波仙子噗嗤一笑道:“貧嘴!”轉身飛奔而去。
海天神叟把手微擡道:“此間不是談話之處,咱們裏面再談。”
領着繼光又回到前洞,繼光覺得這地方在塞外來說當然不錯,但不及得江南風光。為什麽海天神叟會選定一個這樣的地方定居呢?正思出聲詢問,海天神叟已開口道:“你也許曾經聽說過,天下第一劍手楚水長鯨陳子亮等三位劍手,應約前來漠北之事。”
繼光又點了點頭,但神色之間卻現得十分緊張,因為這正是他所希望知道的事情。
“因為他們三人一到漠北便無消息,老夫當時便感到奇怪萬分,于是單身前來漠北,探訪究竟是何原因。不料,消息未曾得到,卻幾乎傷在紫髯伯公孫述的‘鴻蒙紫氣’之下。”
“當時老夫身負重傷,漫無目的拼命南奔,誤打誤撞,來到了這個地方,便在這洞中得到一本‘離火神功’秘笈,乃是一位苦修的喇嘛僧所遺留的。同時,這處地方便是最适宜練習‘離火神功’的所在。為了練這本秘笈,老夫遂決心回到江南,把蓉兒也帶來此地一同練習了。”
“嗣後你老人家,可曾打聽到楚水長鯨等人的消息?”
“老夫住此足有三年,才知漠北有座金蜈宮,實力雄厚,企圖不明。猜想楚長水鯨等,便失陷在這宮內。當時因‘離火神功’尚未練成,故不敢輕易行動。”
“此地路當要沖,南來北往的人物中,老前輩可曾遇見一個可疑人物?”
海天神叟大笑道:“這也就是剛才要向你下手的原因了,否則這裏十分偏僻,并不當要沖,只有一些像你一樣走錯路的人才會誤投此地。如果—旦碰到那些企圖去投靠金蜈宮的人,老夫就一律毫不客氣地請他葬身萬丈深谷,永遠不得超生。這些年來,大概已有數百人葬身在那谷底了。”
繼光不禁默然,覺得他這手段太過于偏激了一點。忽又問道:“不知家師萬裏雲煙陸通,可曾由這裏經過?”
“他确曾由這裏經過,因為他立意要營救楚水長鯨陳子亮,故不惜剃發為僧,在金蜈宮不遠的蔔拉寺當了一個和尚。”
“什麽!我師父出家了?”
“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近年因老夫‘離火神功’的功夫正緊,故甚少和他聯絡,對金蜈宮之事也很少知道,大約再有七七四十九天,老夫的神功也就練成了。”
繼光欲言又止地正待開口,驀然,臉色一變,冷笑一聲,縱身往洞外掠去,跟着砰地一聲,海天神叟的身形也已騰起,雙雙落到洞外一看。
月見洞外的一堆亂石旁,一堆站了五個身着苗裝的江湖人,陰森森地一陣怪笑聲道:
“想不到這個地方,竟然潛伏着奸細呢!嘿,嘿,你們的膽子也過于大了一點吧?”
海天神叟臉色陰沉沉地迅速向繼光使了—個眼色,哈哈一笑道:“不知幾位是那條道上的朋友,何以說老夫等是奸細。”
一個獐頭鼠目,手執厚背鋸齒刀的陰沉老者,一搖一擺排衆而出,朝着海天神叟一指道:“爺爺金蜈宮主人麾下的天荒五義,專負巡視八荒之責。你這老匹夫鬼鬼祟崇,能逃過爺爺們的法眼嗎?”
海天神叟系黑道中最負盛名的前輩,黑道中稍有名望的人無不認識,也曾聽過滇邊确有“天荒五惡”這號人物,但他因練離火神功的關系膚色業已變紅,又改穿了蒙裝,故五惡竟無法認出他來。
聽完大惡這番神氣活現的話,不禁仰天哈哈一陣狂笑,大袖倏地往外一拂,紅光暴射。
只聽大惡驀地狂叫一聲,忽地騰空抛起二丈多高,叭噠一聲,死狗一般,摔在岩石之上,頓時鮮血漫天飛灑,連胸前的衣襟也變成了片片飛燼,随風飛散,原來海天神叟已用出了他的“離火神功”。
就在海天神叟出手的同時,繼光也已疾若一道閃光,猛向其餘四惡撲去。人未到,一陣陰風潛力已潮湧一般湧到。
天荒五惡也是黑道中頗負兇名的高手,一見繼光攻到,齊聲怒喝,各舉兵刃來迎,四柄鋸齒刀就和平空湧起一座刀山一般,避過正鋒,分由四面攻到。
繼光大喝一聲,掌心一吐,一掌已橫掃而出,跟着身形一轉,五指有如鋼鈎,只一攫,左面二柄鋸齒刀,已經入手。
但的一聲慘嗥聲起,右面三惡、四惡就和斷線風筝般連人帶刀飛起,帶着一天血雨,噗!噗!連身子都一齊陷入浮沙之內。
這宗聲勢,早把二惡、五惡驚呆了,連逃走都忘了。這時,海天神叟也早到了前面,二人正待把他們點倒進行拷問時,驀地,遠遠一聲嬌喝道:“爸爸,別都殺了,留二個給我。”
但見一道金虹,嬌矢如龍呼地射到,繼光微覺一怔之下,慘呼聲起,和他靠得較近的二惡,早被那道金虹腰斬地下。
畢竟海天神叟較為老練,一聞淩波仙子喊叫,倏地出手如電,把五惡的穴道制住,挾着他就勢一旋身,脫出劍光範圍,大喝道:“你簡直胡鬧,還不與我住手!”
淩波仙子把二惡腰斬後,疾地一收劍,睜着一雙烏溜大眼,滿臉惶惑道:“難道他們不該死?”
“殺固是該殺,但得留一個活口呀!”
海天神叟氣沖沖地瞪了她一眼,叭噠一聲,把五惡往地上一摔,冷笑道:“你可認得,老夫是誰?”
五惡這才認出,原來竟是黑道中的老祖宗海天神叟,直吓得他混身亂抖,結結巴巴地顫聲道:“原來是車老前輩,請恕小的不知之罪!”
海天神叟冷冷地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加入金蜈宮的?”
“不到二三個月。”
“金蜈宮最近可有什麽行動?”
“只知他們不斷派高手進入中原,為什麽事小人卻無法得知。”
“金蜈宮可曾提起過楚水長鯨陳子亮的事?”
“這些重大的事情,小人更不知道了。”
繼光知道他說的确是實話,遂接口道:“諒他一個新進的頭目之流,怎會知道這些事情。”
海天神叟冷冷哼了一聲,倏地舉手往下一按,但聽一聲狂嗥,五惡竟被他一掌震得七孔鮮血迸流,當即身死。
對于海天神叟這宗好殺,繼光心裏甚感不滿,當下把手一拱,道:“在下一聞家師消息,恨不能即時趕去會晤,就此告辭。”
淩波仙子突然接口道:“慢着,我和你一道去。”
繼光不禁皺眉道:“此去兇險萬分,姑娘最好還是不要去。”
淩波仙子冷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絆你的腳是不是?哼!不要以為你了不起,你不同我去,我自己會去。”
兩條小辮子一丢,氣呼呼地扭轉身子,便往洞裏沖去。
繼光被她弄得下不了臺,讪讪一笑道:“這又是何必呢?”
海天神叟忙道:“理她呢!你只管去吧!記住,令師在蔔拉寺的法號是‘雲煙’。”
繼光點點頭稱是,把手一拱,又複縱馬北馳。
繼光自得到師父的确切消息後精神大振,同時也一塊石頭落地。一路放辔急馳直撲蔔拉寺。
荒漠之中行人甚少,他一路行來,就很少遇見行人。這時,忽然發現前面隐約有一匹馬,轉入一片茂密的蘆草中便不再出來.心中不禁大疑,暗哼一聲:“如果有什麽人想動我的腦筋,哼!那他可是倒了黴。”
心裏想着,掌上已提聚真力戒備。不一刻工夫,已到了那片蘆草之旁,正待留心搜索,驀聽蘆草之中噗嗤一笑。
閃眼看時,卻見那位調皮的淩波仙子正手墊在腦後,斜躺在蘆草之上,仰臉對着他只是發笑。
當下,眉頭一皺道:“你怎麽來了?”
淩波仙子嘴唇一噘道:“難道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并不是你不能來,而是你不必去冒這險。”
“我高興嘛!你管得着嗎?”
繼光拿她沒法,賭氣把馬一夾,放辔前奔,再不理睬她。驀聽淩波仙子在後面高聲叫道:“喂!停一停,我有話和你說。”
繼光只得重把馬勒住,而淩波仙子也于這時縱馬趕上,就象小孩犯了什麽過錯似地怯怯地問道:“你生氣了嗎?”
“我憑什麽生你的氣?”
“那麽你為什麽不理我呢?”
“并非不理你,而是我不希望你去冒險。”
繼光輕嘆一聲道:“我是為了師父,以及中原武林若幹生命,必須去冒險呀!”
“那不就對了嗎?你為師父必須去冒險,我為了你也必須去冒險呀!你放心好啦!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用你費心照顧的。”
她對繼光就象最親密的朋友似的,竟然說出這番話來,這一下繼光還有什麽好說的?無可奈何之下,又複輕輕一嘆。
淩波仙子接着又道:“象你這樣好的人,一定很多很多的朋友吧?所以很不喜歡我在你的身邊,是也不是?”
繼光搖頭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不想讓你去冒險,萬一出了什麽事,我怎對得起你爸爸呢?”
淩波仙子不禁雀躍道:“你這般說我就放心啦!”
繼光的本意,實在不願她同來,但如今她已經來了,又有什麽辦法呢?他覺得這位姑娘既美麗又刁蠻,而且生性嗜殺,和白衣羅剎及莫丹鳳的性格大不相同,同在身旁實在是件麻煩的事。
二人一路走着,漸漸地混得更熟了,繼光有時也會說些笑話給她聽,常引得她拍掌大笑,活象一個天真未泯的小女孩。
淩波仙子車玉蓉,因久居塞外的關系,對旅途中的事倒比繼光熟悉得多,也虧了她同來才沒有再走錯路。
這天,蔔拉寺已經在望,繼光因為馬上就可以見着師父了,心裏興奮萬分,他差不多已經三年沒有見着師父,幸而師父無恙,怎會不高興呢?
不一會功夫,已到蔔拉寺前,這是一座金瓦棕牆的宏偉建築,繼光孺慕殷切,一跳下馬便往寺門直沖而入。
不料,一踏進寺門,立刻有一個不祥的陰影掠上心田,他發現這座莊嚴的佛門靜地,不僅沒有那宗馨香飄渺的靜穆氣氛,反而沖來一股令人嘔心的血腥氣味。
當下,懷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快步穿過大殿,轉入回廊,驀然——
一個觸目驚心的凄慘場面,幾乎把他的心驚得由嘴裏跳了出來。只見滿院之內,所倒卧的盡是橫七豎八的光頭和尚屍體。
斷臂殘肢,血流遍地,那種慘狀确實令人毛骨悚然。繼光縱然有一身絕世神功,也為這種凄慘場面怔往了。暗忖:師父既已削發,在這寺裏當和尚,會不會在這些的慘死和尚之內呢?
淩波仙子是緊追着他進來的,她雖嫉惡如仇,出手又辣又狠,但見這宗一二百人全部死難的情景,也驚得她玉容失色,連打了幾個寒戰。畢竟她只是旁觀者,比繼光較為清醒,壯着膽子拍着他的肩膊道:“你是擔心你師父遇害了吧?依我看來絕不會的,他那一身功夫即便不敵也可全身面退呀!”
繼光經她一提立時恍然,覺得這話不無道理。
淩波仙子又道:“依我看來,這些被害的和尚,全部都是沒有武功的,若然有武功,為何沒有一點打鬥的痕跡?”
繼光此時只覺全身熱血沸騰,一股憤怒之火直沖腦門,驀地一陣凄厲狂笑道:“好惡魔,竟然狠心對這一群與世無争的佛門子弟下手,不論師父有無遇害,這筆血債武某誓必代表蔔拉寺向他索還。”
淩波仙子似乎也被他這種悲壯的聲調所感染,尖吼一聲道:“也有我淩波仙子車玉蓉一份呢!”
就這時刻,驀然——
後殿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冷冷接口道:“只怕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吧。”
繼光猛喝一聲道:“什麽人?”縱身一掠,已和淩波仙子雙雙向後殿沖去。
進入後殿,只覺神案之上,高高坐了一個黑袍怪人,一頭黃發象枯草一般,直披後肩後,青灰色的臉上無血無肉,簡直就象一具骷髅,一雙瘦長漆黑的鳥爪交又抱在胸前,若不是深陷的雙目中綠光閃爍,不說那是一具僵屍才怪呢!
淩波仙子見後,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連退了二步,繼光卻是神色自若,冷冷地道:“這寺內的和尚,可是你下的手?”
“哪會是別人,當然是老夫羅!”
“他們和你有仇?”
“凡屬冒犯了老夫,一律都是死罪,連你倆也不例外。”
淩彼仙子铮的一聲,短劍出鞘,嬌喝一聲道:“臭賊、活僵屍,姑娘要你的命!”
縱身揮劍,便待出手,卻被繼光一手攔住道:“等我先問問他。”遂又問道:“你究竟什麽人?可是金蜈宮派來的?”
“老夫‘鬼手仙翁’陰奇,久聞地靈教中有個小娃兒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大概就是你吧?”
旋又對着淩波仙子,夜枭似地一陣怪笑道:“你這女娃,竟敢對我‘鬼手仙翁’肆意辱罵,那還得了!”
倏地把手一招,淩波仙子只覺手上一緊,短劍忽地脫手飛起,直向鬼手仙翁手中投去,驚得她駭叫一聲,縱身便來奪取。
驀然——
斜裏一陣柔風驟起攔中一截,那股吸力忽斂,短劍成垂直地掉下地來,剛好被淩波仙子縱身一把攫住。
只聽鬼手仙翁嘿嘿二聲幹笑道:“看你不出,果然有二下鬼畫符。可是,任你本領飛天,今天也難逃出蔔拉寺。”
繼光縱聲長笑道:“就憑你那二下功夫,若想把我等留下,只怕沒有那麽容易。”
“不信你就等着瞧!”
鬼手仙翁突然一長身,幽靈一般飄飄落下地。
繼光輕聲對淩波仙子道:“你替我掠陣,等我先打發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陡地—縱身,攔在鬼手仙翁前面道:“象你這種危害人間的兇魔,若不讓你即時遭到報應,那是無天理了。進招吧!你想溜走,那是萬萬不可能了。”
鬼手仙翁仰天一陣怪笑道:“憑你這種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也配與老夫動手,那真是笑話!”
鬼手往前一指道:“你不用急,收拾你的人來啦!”
就這時刻,四周倏起一陣怪笑,呼,呼,幾條人影,疾若飄風似地落到面前。
繼光一驚之下,閃目四下一掃,只見當面對着他來的,乃是主持進犯武當的老者,獨眼神鹫郭飛,左面是三苗之神,右面是二個紅衣喇嘛多倫巴和格拉。鬼手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