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這宗事來?老夫可以告訴各位,一個大奸大惡的人,往往會利用一些小恩小惠哄騙世人,以圖掩其惡,飾其非,正如昔日王莽恭謙下士之時,誰會料到他後來篡漢呢?”
綠林聖者在江湖地位極尊,說出來的話,較比“風塵三友”份量又自不同,在場群雄雖仍心存疑窦,但已相信了一半,不由一齊把目光轉向太岳莊主夫婦。
穆天虹硬有那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勁兒,仍然冷傲地靜立一旁,斜睨着綠林聖者不發一語。
峨嵋派掌門人羅浮子為人執拗無比,直到此時仍認定符風是兇手,倏然往前一趨身,抗聲發話道:“聖者所言未免過于武斷,但不知何所根據?”
綠林聖者雙目陡地一睜,精芒進射,仰面一陣哈哈大笑,其聲铿锵,直震得四野聲回,山鳴谷應,群雄一齊掩耳不疊。
顯然這位綠林聖者經羅浮子這一反問,激起了心中怒火。原來蛾嵋派上代掌門人鹿耳道長和他相交莫逆,那時,羅浮子僅是一個小道童,他想不到今日羅浮子居然敢用這種質問口吻對長者說話,直氣得肝火大動。
三光神尼知綠林聖者不屑答複羅浮子的質問,遂低低宣了一聲佛號接口道:“大家只知近年江湖之上有太岳莊主穆天虹其人,并做了幾樁漂亮事,但不知在場同道,誰人知道他的出身派別?太岳莊又在什麽地方?貧尼認為,既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又何必故示神秘,藏頭露尾呢?”
“自香車事件發生後,貧尼與聖者不惜親入江湖,到處追查,最近才略得端倪,為使武林同道目睹其行兇鐵證,才示意風塵三俠與小徒莫丹鳳用香車把諸位同道引來,俾使其奸惡得昭于大衆。”
三光神尼說完這番話,大家不由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希望找到一個明白太岳莊主底細的人,可是,他們失望了,連羅浮子與飛雲堡主也都不知其出身來歷。于是,人群一陣嘩然,列有若幹被害門派的人紛紛拔劍而起,對着穆天虹夫婦,怒目而視。
綠林聖者又飄身縱到太岳莊主所乘的那輛香車之前,指着車廂,大聲道:“此魔于武當上清宮行兇之時,老夫遲到一步,未能截下此車,僅遙向車後運用大羅天罡掌,印了一只手印,以為日後追查線索之用。”
話落大袖一拂,木屑紛飛,紅色朱漆的車廂上果然現出一個深有半寸的手印來,綠林聖者陡然雙目射出,兩道懾人的光焰逼視着太岳莊主,宏聲喝道:“穆天虹,你今還有何說?”
穆天虹神色自若,仰視蒼穹,呼呼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穆某雖不敢武斷地說,這是你們預先設好的圈套,串通來計算我夫婦,但願以往昔那點虛名,為先前之事作一明證。”
飛雲堡主哈哈大笑道:“真個英雄所見略同,在下早就有感覺。”
羅浮子更是怒沖沖地大聲吼道:“飛雲堡與峨嵋派都是身受其害的人,若然太岳莊主真的是兇手,難道還會故意袒護他不成?況且地靈門的邪功與衆不同,明眼人一看便知,貧道謹此公告諸君,莫為真兇所蒙蔽。”
這一來,空氣立形緩和,群雄不由又遲疑起來。
“怪叫化”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倏地趨前一步,啧啧怪笑道:“別人之事,我叫化從此不再過問,丐幫子弟的近百條性命,我卻不能不向你索還,穆天虹你若是條漢子,就坦率地承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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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虹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不必狗仗人勢,別人怕你‘風塵三友’,我穆天虹卻扡沒有把你們看在眼裏呢!”
莽頭陀大怒,縱身一掌劈去,同時厲喝道:“我把你這僞善的狠毒東西活劈了。”
掌聲呼呼,猶如一股狂飙,匝地卷起。
穆天虹冷哼一聲,舉掌輕輕一揮,就勢斜跨兩步,臉上勃然色變,莽頭陀一掌無功,身随掌進,舉掌又待攻出,倏然,人影一閃,羅浮子已挺身将他攔住道:“此事真相未明,閣下此舉未免太過魯莽。”
莽頭陀怪眼一翻道:“你準備架梁替他擋災?”
飛雲堡主王強也忽地趨前發話道:“風塵三友向來處事公平,何以今天硬行替人出頭,兄弟倒要請教了。”
怪叫化縱身躍到莽頭陀身旁,哈哈狂笑道:“你們都能抛棄本門的血案不管,反而偏袒仇家,我叫化可沒這糊塗,今日之事,事實俱在,任何人出面,也難阻我丐幫複仇的決心。”
“你們三人,今天是一定要蠻幹到底了?”
“丐幫百餘條子弟的性命豈可置而不問!”
羅浮子倏地拔出背上古劍來,冷冷地道:“你既一意孤行,貧道倒要稱稱你究竟有多少斤兩。”
怪叫化仰天長笑道:“久聞峨嵋劍法,江湖獨步,老叫化倒真想見識幾招,開開眼界。”
就這時刻,人群陡地一聲佛號,一個寬袍大袖,滿面紅光的僧人,走了出來,把兩人隔開道:“今日這事不是動武可解決的,老僧認為綠林聖者老前輩德高望重,料無虛語,道友還宜三思。”
這位僧人乃是少林振執掌經堂的住持悟真禪師,在寺內地位極尊,與掌門人紫虛上人乃是同輩。
羅浮子雖然桀骛無比,倒不敢不對他客氣三分,忙稽首道:“聖者之言或有所據,但貧道絕不信似穆莊主這種忠義任俠之人,會是殺人如草芥的兇手,更何況‘赤地千裏’符風的兇名,寰宇盡知,何能輕輕置而不問?”
赤地千裏符風靜立一旁,早就沉不住氣了,羅浮子等一再提到他的名字,不禁心頭大怒,重重地哼了一聲便待有出手之意。
武繼光眼看今天局面複雜已極,連綠林聖者與三光神尼這種在江湖極享隆譽的奇人尚難使大家深信,可見穆天虹平日在江湖聲望之隆了,符風父女和武林人結怨已深,若再不加以忍耐,靜候事态發展,一旦動手,這個誤會便永遠無法澄清。一見符風怒容于色,趕緊把他攔住,悄聲道:“請師兄再忍耐片刻,切莫冒昧出手。”
赤地千裏無奈,只得又把怒火強壓下來。
只聽悟真禪師徐徐開言道:“關于赤地千裏符施主往昔行兇之事,貧僧暫不置評,但今日貧僧便是親自追綴穆莊主這輛香車的人,從他那神秘的春花別墅起,一直追蹤到此間,并已偵得他此行目的,便是為血洗野孤禪寺,至于他因何要用這種香車,那就不得而知了。”
怪叫化冷笑道:“那還用說,自然是意圖張冠李戴,嫁禍符風父女羅!”
少林派數百年一直在武林中居于領導地位,聲譽既隆,門規森嚴,悟真禪師以經堂住持身份歷歷指證,在場群雄焉有不采納之理?
太岳莊主穆天虹為人沉鸷無比,雖明知今日之局大為不利,仍然故示從容。他深知符風父女與武林各派結怨已深,縱有綠林聖者、三光神尼以及風塵三友等替他出面洗雪,但這種有深仇大恨,豈是三言兩語可以消除的?
相反地,太岳莊近十餘年來的沽名釣譽已予江湖人以極深的印象,短期內斷難動搖,他堅守言多必失這句話,盡管大家交替指責,他仍安之若素,并不思量逃走,因為一經逃走,那無異承認了自己做賊心虛。
今日聚集在野狐禪寺門前廣場的各派高手不下一百多人,有的是追綴風塵三俠那輛香車來的,有的是追綴符風父女來的,有的是追綴武繼光來的,唯有少林一派乃是追綴太岳莊主來的,此刻已連漸向穆天虹夫婦逼近。
而丐幫的人也是躍躍欲動,一時之間,場中情勢突變,眼看一場暴風雨已漸來臨。
羅浮子倏然懸空一震劍,大聲道:“任何一派倘若皂白不分,敢于向太岳莊主侵犯,便是峨嵋振的敵人。”
飛雲堡主也拔劍出鞘,縱身一躍,挺立在太岳莊主身旁,嘿嘿冷笑道:“飛雲堡與峨嵋派同一步調,諸位瞧着辦吧!”
這一來,情勢更形緊張,太岳莊主穆天虹忽于這時高聲發話道:“穆某自問這些年來所作所為,無一件不可昭之日月,想不到江湖朋友,竟因那兇魔之事,如此誣蔑穆某,實令穆某痛心至極。”
綠林聖者與三光神尼為江湖前輩人物中碩果僅存的兩位奇人,平日深為武林人所敬服,萬想不到兩人同時出面,竟無法澄清此事,三光神尼修為高深,倒還不怎樣,綠林聖者卻實在蹩不下滿腔怒火,忽地縱身而起,沖到羅浮子面前喝道:“老夫實為鹿耳道長惋惜,怎的竟教出你這種糊塗東西來,還不與我閃開!”
陡地往前一趨身,伸手向太岳莊主手腕扣去。這一式疾逾奔電,玄奧已極。
穆天虹自知危機四伏,早巳暗中戒備,綠林聖者手才伸出,他已滑步擰身,從容閃開,身法玄奧,連緊挨身旁的羅浮子都不知他用的基什麽身法。
綠林聖者大喝一聲,倏地化抓為拍,一掌疾逾奔電地向穆天虹背心拍去,他的功力既深,大羅天罡掌又為武林一絕,穆天虹縱身懷絕技,也難逃這極其突兀的一切。
就這時刻,呼地一條紫影長虹般射到,跟着一股紫影隐夾一陣異香,霭霭向綠林聖者擊出的掌風迎去。綠林聖者重重哼了一聲,不自主地連退了五六步,一蓬紫血直從口中血雨般噴了出來。群豪不由一齊大駭,綠林聖者年近百歲,大羅天罡掌獨步江湖,竟然一招不到便敗在對手手裏。
倏聞三光神尼高喝一聲道:“快閃!”
灰袖電閃,疾向綠林聖者撲去,大袖疾揮之下,連發八掌。
原來就在那股紫霧未出的同時,寺側林中,宛如飛虹一般射出二蓬閃閃金芒,撒網一般絲絲向場中射來。
剎時,慘呼震天,在場之人至少有三分之一受傷,其餘的幸得三光神尼出聲警告,得以用掌風、兵刃護住全身,方得幸免。
武繼光于綠林聖者發掌向穆天虹攻擊之時,已發現一條淡紫影向場中飛來,心念微動之下,綠林聖者已被震傷內腑,踉跄後撤,當下大喝一聲,猛向那條紫影撲去。
但卻遲下一步,漫天閃閃金芒已迎面襲到,他曾在春花別墅見過這種暗器,認得是“百足金蜈燕尾針”,立時白玉簫一圈一套,舞起一幢白色光影,将燕尾針震落,就這稍一停留之際,條紫影早已不知去向。
這時,場中秩序大亂,穆天虹夫婦已趁場中一亂之時走得影無蹤,赤地千裏符風見穆天虹已走,仰天一陣啧啧怪笑,一拉白衣羅剎符小娟猛喝—聲道:“走!”
縱身躍上香車,長鞭一卷,劈啪聲響,車輪轉動,如飛地奔去。
綠林聖者睜眼一看場中情形,不禁長嘆一聲躍去。
三光神尼卻于這時緩慢向繼光走來,低低念了一聲佛道:“小施主可曾看清剛才來的是什麽人麽?”
要知三光神尼乃是老一輩中的前輩空門隐俠,竟這般降尊向他垂問,可見對他是如何看重了。
武繼光皺着眉頭,把頭連搖道:“只發現一條紫影,不知是男是女,不過這宗暗器,晚輩卻見過一次,那是漠北來客中一種絕毒的暗器,系由金蜈鞭中發出,名叫‘百足金蜈燕尾針’。”
“你是在什麽地方見着這個漠北來客?”
“在穆天虹的春花別墅中曾見兩個漠北來的客人,一名妙筆書生文宇屏,另一個名叫‘鴻姑娘’綠襖女郎,不過我敢斷定他兩人絕沒有紫衣人這般功力。”
提到漠北來客,三光神尼的臉色顯得十分凝重,半晌,方才慨嘆一聲道:“貧尼早已料到,果有這麽一天,可惜這許多門派中的同道,仍然執迷不悟,只怕中原武林從此多事。”
忽又轉頭對依偎身旁的莫丹鳳宮主道:“為師近有幾樁急事待辦,你暫時和武少俠在江湖一同行道吧,也許最近黃龍道友會來尋找你們兩人。”
話落,至着風塵三友微微一颌首,灰袖閃動,瞬刻已出去了二十餘丈外。
此刻場中一片凄慘之狀,羅浮子、飛雲堡主自覺沒趣早已走了,其餘各派的人,有的去追蹤穆天虹夫婦,有的在場中救護死傷的同時,風塵三友則滿面怒容地可立一旁,乃見三光神尼已走,方才一齊走近繼光身旁。
怪叫化慨然長嘆一聲,道:“想不到一般武林同道竟糊塗至此,致坐失時機,使元兇逃竄了。”
繼光突然豪氣幹雲地長笑一聲,道:‘既已确知穆天虹是元兇首惡,今後還怕他飛上天去麽?”
“怪叫化”終覺心猶未甘,突然怪眼一翻,冷笑道:“風塵三友這點虛名,絕不願就此莽送,不管穆天虹身後的靠山是什麽人,老叫化定要鬥他一鬥。”
三個風塵怪俠此刻均已滿腔怒火,怪叫化話未說完,“莽頭陀”與“髒道士”已當先疾奔。
莫丹鳳眼望着風塵三友的背影,突然一拉繼光道:“光哥哥,我們也走吧!”
繼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莫丹鳳縱身躍到香車之前,迅速将兩匹馬解下,把缰繩朝繼光一抛,當先縱辔疾馳,二人一前一後趕了約有五六裏路,丹鳳突然把馬一勒,對着繼光輕聲道:“我們先休息一會,晚間去探探那座野狐禪寺好麽?我想這座野孤禪寺,在江湖上無什麽聲名,太岳莊主何以忽然要襲擊他們呢?其中必有緣故。”
繼光點頭表示同意道:“我看那個‘昧靈和尚’也決不是什麽好人,剛才因為大家都為争論兇手之事,把他忽略過去,只怕今晚要去的不只是我們呢。”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把馬轉入了路旁的一座松林中,就在一片草地上坐了下來。他們從見面一直到現在為止,都為揭開香車之謎而忙得沒有時間談及私人的事,這時才算稍有空暇。
莫丹鳳把一顆臻首緊靠在繼光肩上,默默地休息了一會。突然仰起面孔道:“光哥哥,你那顆藥丸真好,吃下去後,使我內力驟增,師父見了,驚奇得不得了,她說,我的內力至少已經增加了三十年呢!”言下得意已極,繼光已在邯鄲老人的留柬上得知了這丸藥的效力,故并不感動驚奇,但不為阻她高興,不禁握着她的玉手,微微一笑道:“那麽你的‘貝葉神功,,進境一定很快羅?”
“師傅對那‘貝葉神功’也大加稱贊,認為比本門的‘小乘禪功’更為精深,叫我同時習練玄、佛二種功夫。”
“那天黃龍道長在郡王宮時,不是說帶你去拜師麽?怎麽沒有去呢?”
莫丹鳳突然一陣咯咯嬌笑道:“說起來真是好玩極了,黃龍子所要我拜的師父,就是我現在的師父嘛。因為當初拜師時,師父親自到尚書府來找我,她說當年和我爸爸相識,要為故人一盡綿薄,故我并沒有到過她靜修之所,當黃龍師伯把我帶到‘真言庵’時,才知就是她老人家。”
“那你還沒有修習‘玄都寶笈’上的武功羅?”
“黃龍師伯說,要等一年後,我對‘貝葉神功’已具心得之時,再和你一同練習。”
“和我一同練習?”繼光顧覺這話有些意外。
“難道你不覺得高興?”
她用力把繼光的手掌搖晃了兩下,極其興奮地道:“黃龍師伯很喜歡你呢!”
若果繼光稍為留心,必可聽出她這種興奮還包含了另一種意義,因為黃龍子是莫郡王最為知心的朋友,對莫丹鳳已毅然負起監護人的責任,自然對她的終身大事也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當然高興,不過我恐怕沒有這機會,我還得前往漠北呢。”
“去漠北?”
“嗯……”
“為什麽?”
突然—陣腳步聲響,一人重重咳嗽了一聲,方才慢慢走了過來。
繼光霍地跳起身來道:“什麽人?”
“大哥,是我。”說話之間,那入倏忽到了面前,竟是一個蓄有三撇鼠須的黃衫老者。
莫丹鳳不禁大為驚異地翻着一雙烏溜大眼,只是看着繼光。
她不明白,一個胡子都白了的老公公,會喊他大哥。
繼光忙替她介紹道:“這位乃是江湖馳名的‘四海神偷’老前輩。”
莫丹鳳曾聽三光神尼提過江湖上有這麽一位怪傑,忙上前行禮道:“莫丹鳳參見神偷老前輩。”
四海神偷已知這位莫宮主和繼光的關系不尋常,當下哈哈一笑道:“老前輩實不敢當,你就喊我一聲三哥好啦。”
這下又把她弄糊塗了,若說喊聲大哥,那也還說得過去。為什麽偏偏要喊三哥呢?其實,四海神偷是依照他和百毒尊者三人的排行來說的,他比百毒尊者小二歲,應該是第三,莫丹鳳怎麽會明白呢?
四海神偷說過這話後,不再和她搭讪。臉色倏然一正,長嘆一聲道:“老偷兒絕未想到此事竟關連到了整個武林劫運。”
繼光不禁大吃一驚,急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驀然,一人遠遠接口大笑道:“老偷兒居然也得到了這消息。”
聲落人到,竟是百毒尊者,但見他一臉風塵之色,神情之間顯得甚是疲憊。
繼光忙又給莫丹鳳介紹兩個老怪物曾會合一處,談起這次睹賽事來,雙方所得的消息竟是一般地多,誰敢沒有占勝場,繼光不明他兩人所打的啞謎,急問道:“你們二位所獲得的準确消息如何?據我所知,原來這香車主人竟是太岳莊主穆天虹所弄的玄虛。”
接着便把午間緊張的一幕詳細地說了一遍。
四海神偷點頭道:“屢次行兇的,确實是穆天虹。”但怕他不信服,唯恐他意氣用事,忙勸道:“依老偷兒看來,此事絕不簡單,大哥還宜三思而行,老偷兒雖不過問江湖之事,但對當年楚水長鯨陳子亮、武當鐵木道長、青城淩霄劍客一去漠北,永無消息之事,至今猶感懷疑,證明那個漠北來的綠襖姑娘與妙筆書生,極可能是穆天虹身後的人,要是這樣漠北的這股勢力倒不可不防呢!”
一提到漠北之事,繼光倏又想起師父萬裏雲煙陸通去漠北,至今全無消息之事,再想想近日所發生的種種不平凡的事,覺得四海神偷的話深為有理,忙抱拳一揖到地,極其誠懇地謝道:“三哥金石良言,自當銘諸肺腑,但我既承襲了先師全部衣缽,定當以一身所學盡力與這批惡魔周旋,以圖消弭這場浩劫。”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壯哉斯語。”
随即偕同百毒尊者,雙雙對繼光一揖道:“我等兩人,江湖人素以老怪物視之,數十年來,很少遇見真正的硬對頭,這次追捕大哥調查香車事件,才知這點點功夫,實在不值識者一笑,拟暫別大哥,将荒蕪的幾種功夫重新修習一番,将來大哥掃蕩群魔之時,也可稍作臂助。”
話落,雙雙躍身躍去。
繼光見他倆走了,回味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心裏不禁激動異常,心想,許多至情至性的人都因性情怪僻,被人誤解,他兩人何嘗不是極富情感的人呢?
自四海神偷兩人來後,莫丹鳳一直就沒說過話,這時見武繼光兀自呆呆地站在那裏出神,不禁緩步上前道:“光哥哥,你在想什麽呀?”
“我在想穆天虹的僞善面孔揭穿後,不知又将出些什麽花樣?”
莫丹鳳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我爸爸一生正直,誠意待人,凡屬江湖有一技之長的人,無不延覽府中,待為上賓,究不知何以會與川中五鬼結下冤仇。”
“這事依我看來,問題恐不單純是川中五鬼。想那川中五鬼江湖草莽,只知逞兇鬥狠,怎會和身掌兵符、門下賓客無數的郡王結怨呢?”
“唉!這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明白的,等見了黃龍師伯再詳細問他好啦!如今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快去‘野狐禪寺’看看吧。”
繼光擡頭一看月色,果然已近初更,于是,兩人立時起程直向野狐禪寺奔去。
到達寺內,只見這寺到處漆黑,靜悄悄的,絕不象個莊嚴的叢林古剎。莫丹鳳正待開口,繼光用肘向她一碰,低低地道:“這寺裏的和尚,還放着暗卡呢。”
莫丹鳳擡頭一看,果見暗影中似有光頭閃動,不禁暗暗佩繼光的目光銳利,兩人剛剛繞過那道暗卡,縱身寺前的一株古柏之前,驀然——
呼的一聲,兩條人影疾地射到,只在寺前略一巡視,輕如四兩棉花一般,越過大殿,直向後殿掠去。繼光輕喝一聲道:“追!”
拉着丹鳳,疾若一道閃光,貼着大殿房脊,一掠而過,可是,僅這瞬刻時間,已不見了兩人的影子,但卻殿後的,一間禪房之內,有燈光射出。兩人潛入殿內,伏身橫梁,向裏一看,只見午間所見的那個胖大的昧靈和尚正和一個打扮得和帳房先生一般的老者面對面密談,桌上還擺了不少的酒菜。莫丹鳳一見那老者,立時滿面通紅,一雙杏跟射出兩道憤怒的火焰,同時,全身竟不住地顫抖起來。
繼光一見她神色有異,便知這老者她必定認得,但卻無法出聲詢問,細看這老者,只見他生得獐頭鼠目,目光不正,便知是一個奸狡之徒。
只聽那老者搖頭晃腦地道:“大和尚但請寬心,不論那香車主人是誰,斷乎不敢再來本寺生事,再說你我又豈是怕事的人?我‘寶僻’曹方不是自誇海口,當今武林中,又有幾個值得你我懼怕呢?”
昧靈和尚濃眉一皺道:“話不是這般說,當年莫郡王門下食客、奇人異士,多得不可勝計,倘若得知你我殺我上司,将珠寶藏匿,必不肯幹休。同時,最近江湖兇殺處處,死的竟都是當年曾随郡王遠征苗疆的人,實使貧僧寝食難安。”
寶僻曹方忽然問道:“據說莫郡王移駐西川之時,一張奏請朝廷旌楊随征各俠士的名單忽然遺失,不知後來找到沒有?”
昧靈哈哈一陣大笑道:“單上什麽人的名字都有,獨沒有貧僧之名,是我一氣之下将其撤下。不料,嗣後竟發現許多人搜尋此一名單,你看怪不怪?”
驀然……
窗外一陣啧啧怪笑道:“那有什麽怪的?凡屬單上有名的人,都已身登閻王的生死簿,就是你們兩人也難逃劫難。”
寶僻曹方倏喝一聲道:“什麽人?”呼的一聲,已穿窗而出,跟着紅影一閃,昧靈和尚胖大的身形也飛出了窗外。
繼光只覺窗外的人聲熱悉已極,閃目一看,竟是太岳莊主穆天虹夫婦,滿面冷峻地昂頭站立窗外。
昧靈和尚對他似乎十分憚忌似的,立時面色大變,寶僻曹方陰森森地一陣冷笑,道:
“穆大莊主,夤夜辱臨野狐禪寺,不知有何賜教?”
離魂妃子咯咯一陣嬌笑道:“閣下‘寶僻’之名,果是不虛,竟把莫郡王滿庫異寶奇珍盡數劫去,未免太以貪心了吧?”
寶僻曹方故作驚詫地道:“哪有這等事情,夫人切莫亂加罪名。”
穆天虹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晚你若不把藏寶的地點說出,只怕沒有你的好處。”
說完,陡地一趨身,沖到昧靈和尚面前,把手一伸道:“拿來!”
昧靈滿面驚恐地道:“拿什麽呀?”
“哼!你裝什麽呆,那張奏請旌揚的人名單呀!”
“莊主要這個幹什麽?”
“你管不着,快與我拿出來。”
昧靈臉上立時湧上一片猙獰之色,連退兩步道:“好,好,貧僧這就去拿。”
離魂妃子身形一閃,已攔住了他的退路,冷笑道:“你不要想在我夫婦面前搗蛋,那樣做并沒有你的好處。”
就這時刻,一陣暴喝聲起,四面修地沖出一群手執方便鏟的和尚來,月影下一片精芒耀眼,緩慢向穆天虹夫婦逼近。
昧靈和尚不由氣焰陡增,仰天一陣狂笑道:“穆天虹,你的惡也作夠了,今晚這座野孤禪寺,便是你葬身之地,你還有什麽後事交待沒有?”
繼光細看這群和尚,一個個橫眉怒目,絕不是什麽善良的人,心念一轉,暗忖道:“反正些這和尚也不是什麽好人,不如暗中看看穆天虹要用些什麽狠毒的手段對付他們呢?”
于是,暗中向莫丹鳳示意,同她暫時不要急于出手,莫丹鳳倒确實聽話,只緊緊把一顆臻首靠在他的肩上,享受這片刻的溫馨,雖然面對這兩個曾奪她家産的叛徒,她也沒有即時出于之手意。
這時刻場中已劍拔弩張,寶僻曹方及昧靈和尚存心消滅穆天虹夫婦,以圖滅口,面上殺機湧現,暗中早把真氣凝聚,随時準備發動。
穆天虹夫婦一身莫測的武功,哪把這二人放在心上,只為要取得所要的東西,故爾不敢馬上動手,這時見他兩人已懷殺機,立時也把兇戾之氣引發。
驀聞一陣陰森森的怪笑聲起,但見人影一閃,昧靈和尚一個身子倏地抛起足有七八尺高,叭噠一聲,摔落地下,就在昧靈被抛起的同時,一陣慘呼之聲随起,卟通,卟通,四周圍困的和尚們也倒了一半。
那昧靈被摔倒後,霍地一個翻滾,又搖搖晃晃站立起來,只見離魂妃子已和寶僻曹方動上了手,太岳莊主穆天虹則滿面陰森森地傲然屹立,斜睨着那群驚慌失措的兇僧們,不斷地發出令人戰栗的冷笑。
一見昧靈和尚爬起,又複往前一趨身,冷峻地喝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還不乖乖與我把名單拿出來。”
昧靈和尚挂滿血潰的嘴角抽動了兩下,把頭連搖道:“名單确不在貧僧處。”
穆天虹雙目兇光一閃,陰側側地一陣冷笑道:“你是否要嘗嘗分筋錯骨、百蟻鑽穴的滋味呢?”
笑聲未畢,突聞—聲悶哼,寶僻曹方踉跑連退五六步,竟被離魂妃子一掌按中肩井穴上,立時一股上插的逆血從嘴角直噴出來。
到這時為止,野狐禪寺已是一敗塗地,味靈和尚忍着內傷,強提一口真氣,忽然就象下了最大決心似的,一聲慘笑道:“貧僧今日才知太岳莊主的手段果是毒辣,我知你掠奪這批寶物,意在擴蓄死黨,擴張你的勢力,找尋那張名單,無非是企圖一網打盡當年莫郡王門下的那批俠客,可是我昧靈卻不讓你心如意。”
離魂妃子咯咯一陣嬌笑道:“唷!我就不信,你是鐵打心腸,銅鑄的筋骨。”
身形一閃,就象一朵彩雲般突向昧靈和尚沖去。
昧靈和尚已知今晚決難幸免,說完這番話,立時暗中蓄勁,驀地大喝一聲,雙掌齊發,猛劈而去。
這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威不可當,離魂妃子不防他突起發難,幾乎一掌劈個正着,但見她身形妙曼地在空中一個翻滾,衣帶飄飄,忽地随着掌風飄起,斜斜向一旁落去。
繼光一見這身法,不禁脫口喊道:“貌合神離身法……”
就在昧靈和尚突起發難的同時,太岳莊主倏喝一聲道:“你是找死!”
呼的一掌,迎擊而出,一陣奇寒無比的陰風驟起,昧靈和尚狂嗥一聲,頹然倒地。
繼光又駭然暗叫道:“毒焰魔掌!”
他此刻業已确信,穆天虹必定是地靈的人,縱身正待躍出。
驀然,大殿之上一陣哈哈狂笑道:“老叫化算計你今晚必然來‘野狐禪寺’行兇,不想—步來遲,又使黃泉路上多了幾條冤鬼。”
穆天虹緩慢轉過身來,目光冷冷向“風塵三友”一掃,冷森森地道:“只怕黃泉上的怨鬼不是他們而是風塵三友。”
說話之間,眉梢一片殺機湧現。
繼光旁觀者清,暗中早已發現穆天虹已于這時把玄陰罡煞功運足,俟機而動,本拟挺身面出,但為顧及風塵三友顏面,不便這時出面。
“莽頭陀”為人最是粗魯急躁,穆天虹的話音才落,他已暴喝一聲,縱身向前,揮掌攻出,他因懔于香車主人之兇名,一上來便施全力,掌風猶如一片洶湧澎湃的駭浪,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卷起十餘道電旋急轉的狂飙,猛向太岳莊主卷去。
穆天虹滿臉不屑之色,巋然屹立,容得掌風快逼近,方才大喝一聲道:“夫人你看住那兩個奸徒,容我來見識見識江湖薄負虛名的‘風塵三友’,看着他們究竟有什麽了不得的神通。”
聲落人起,飒然一挪身,避過莽頭陀的掌風,揮手一事,倏向怪叫化攻去,掌才吐勁,修忽又到了髒道士面前,彈指工夫,又發出了兩招。
從閃避莽頭陀的攻勢到發功向怪叫化、髒道士三人的攻擊,快得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身法快捷,招式淩厲,頓使怪叫化等大吃一驚。
知道穆天虹這種舉動,意在獨鬥風塵三友,但風塵三友何等人物,怎肯以三敵一?
怪叫化哈哈狂笑道:“你們兩人替我壓陣,待老叫化來接他幾招。”
不容穆天虹二次攻勢發動,已縱身向前迎去,一雙污髒的黑手連揮,頃刻之間,攻出七招,踢出五腳。
他的混元氣功,純是走的剛猛路子,剎那,一陣陣的回旋氣功,呼呼卷起,恍若狂風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