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部車揚長而去
她擦了擦眼淚:“還能站起來嗎?”
他努力了幾次也沒法站起來,樂小霞也不敢去扶他了:“我去找電話,叫救護車。”
“不,叫英雄。”
“嗯。”樂小霞小心地放下他,找到他的手機,屏幕已經碎了,慶幸的是還可以打電話,她找到英雄的號碼就撥了出去。
打完電話,她又回到他身邊:“你躺着先別動,等我一會兒……”說着就跑去找手機,那是他送給她的,只是還沒找到手機就先看到地上的錢包,她撿起來打開一看,頓時淚如雨下。
錢包裏放着一張照片,那是以前他們在芳草園相遇的時候拍的,那時候正下着雪,照片裏的自己臉上帶着微笑,睫毛上還挂着一顆水珠,水珠在陽光下正好折射出耀眼的光,而她的手正放在雪地上,雪裏的枯枝正冒出好幾個新芽……
她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此時的他正面朝天空,那個身影看起來那麽寂寞。從遇見自己以後,他似乎總是經常受傷,何曾見過那麽陽光、美好的人像此刻這般如此狼狽、如此落寞……
都是因為她!一切都是因為她!
樂小霞找到手機後,将它牢牢握在手裏。
徐佳佳醒來後發現桌上的飯菜,旁邊用杯子壓着一張字條:佳佳,醒來後把粥熱一下再吃。還有,好好照顧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飯菜雖然已經涼了,但她還是一口一口地吃進去,伴着不斷滴落的眼淚,她只覺得有說不出的悲,還有一絲溫暖。
吃完後,她給樂小霞打電話,沒想到對方卻關機了。
關機?她不是只在睡覺的時候才關機嗎?
下意識地,她又打了九歌的電話,聽到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她一愣:“樂小霞?”
“嗯。佳佳,你是不是找他有事?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不,我是想找你,你……哭了?”聽聲音很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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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
“到底怎麽了?”
“佳佳,”她想想還是說了,“九歌受傷了,現在在醫院。”
此時,身上的傷已經做了處理,現在就是等檢查結果,看看有沒有受內傷。
樂小霞陪在旁邊,眼睛還是紅的,她半開玩笑地說:“好像每次遇到我,你都特別倒黴。”
九歌卻認真地說道:“這次的事跟你無關,你別多想。”
“嗯。要是還有哪裏不舒服要告訴醫生,你身上那麽多傷,不知道有沒有漏掉哪裏沒檢查到。”
“沒事,放心吧。”他想了想,突然有點別扭地說,“能不能把手機給我一下?”
“手機?你要打電話嗎?”她站起來就要去拿手機。
“嗯……”
“對了,要不要告訴沈叔叔?”
“暫時先不用。”他拿到手機一看,“屏幕怎麽碎了……”
“嗯,那時候……”
“好了,別亂想了,我說了,這件事,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嗯……”怎麽會沒有關系?要不是她想了解徐佳佳的事……
九歌也不好意思要她的手機,過了一會悶聲道:“我臉上……呃,我現在……”
“臉上?”樂小霞仔細看看他的臉,左眼角處有傷口、右臉淤青,嘴唇還破了皮,明顯腫了起來,她有點心疼,“他們怎麽這麽狠心,把你打成這樣?”
九歌聽了心裏一涼,避開她的視線:“是不是很難看?”
“啊?”原來他拿手機是為了——樂小霞不由笑了,“不是很難看,是特別難看。”
九歌拉了被子直接蒙住臉:“你先回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樂小霞忍着笑:“那好吧,你好好休息。”說着就站起來,“對了,手不要去碰傷口,不然留下疤就更醜了。”
“……”
等他拿開被子,病房裏已經空無一人,他不由有些失落。
“真的走了……”
“沒走!”英雄笑呵呵地走過來,“人家是下去接人。”
沒多久,樂小霞果然帶着徐佳佳進來。
兩人在路上就說到九歌擔心破相的事,她一見到他就對樂小霞說:“這醜八怪是誰?可別告訴我是九歌。”
九歌郁悶地別開頭。
徐佳佳走上前:“好笑了,跟豬頭似的。”
“……”
樂小霞雖然笑着,心裏卻很難過。九歌這時候正朝她看來,她就走過去,對他說:“我先回去了,佳佳會留下來陪你。”
“嗯。路上小心。”想想又說,“明天你就別過來了,好好上課。”
樂小霞點頭笑了笑,沒說什麽。
九歌不由有點失望。
沒多久英雄也走了,房間裏只剩下他和徐佳佳。
“是誰做的?”
“林墨聰。”
“林墨聰?以前混黑道的那個林墨聰?”
“嗯。”
“你怎麽會招惹那種人?”
九歌明顯是不願意多說了。
“要不要替你出氣?找機會下手還是可以的。”
他表情有點疲憊:“你先管好你自己,樂小霞又不是你娘,別總是讓她擔心。”
徐佳佳站起來,往窗邊一站,眼睛只看着外面的夜色,許久才說:“我也不想這樣……也是受夠了……”
“我看,你還是回去問清楚,再這樣下去誰也救不了你。”
她突然有點激動:“你怎麽知道我沒試過?他根本就不想見到我。”
樂小霞回到醫院的時候,徐佳佳已經走了,九歌也安安靜靜地睡着了。病房裏只開了一盞小燈,她小心地在他床邊坐下來,在淺黃色的燈光下仔細地打量他。
他睡着的時候竟然微微皺着眉,不知道是什麽心事,連夢裏也在困擾他。他額前的頭發有點淩亂,讓人有些憐惜;他的皮膚很細膩,泛着柔和的光澤,眼睫毛在尾端微微翹起,很是乖順;還有線條清晰的鼻梁、粉色的唇,傷口的紅腫已經消了一些……
想到他平時笑起來的樣子,那雙眼睛彎得跟弦月一樣,還有他看她的眼神,眸子仿佛是這世上最清亮的泉,他可以安靜可以溫柔,也可以熱情、跳脫,走到哪裏都是最好看的風景——不想他此時睡着的模樣竟然讓她覺得心疼。
九歌好好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床邊還放着早餐,伸手一摸還是熱的。沒多久,有護士走進來要扶他起來,他往後躲開他的手:“有沒有男護士?”
護士本來還紅着臉,聞言臉一僵:“男護士?沒有……”
“我頭好暈,麻煩你幫我叫一下醫生,可以嗎?”
“頭暈?你先等着,我馬上去叫。”
“等一下,我想問,早上是不是有人來過?”
護士略一思索,搖搖頭:“沒有啊。”
“那這些是誰買的?”
“哦,這個呀,”她笑了笑,“是你那個看護買的。”
“看護?”
“對啊,你不知道嗎?好像是姓樂,她昨晚不是在這陪床嗎?剛剛才走的。”
“哦,”他笑了,“謝謝!”
當樂小霞看到範鐘鈴的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麽九歌會莫名其妙地挨打。
她走到她面前:“鐘鈴,你回來了?”
“嗯。”
“你爸爸同意你繼續上學了?”
“到底什麽意思?怎麽?”範鐘鈴冷冷的擡起頭,“害怕我回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話沒說完就上課了,樂小霞只好回到座位上。
等下課的時候,範鐘鈴卻比她更快,像故意要躲開她一樣拎着書包就匆匆離去,半天下來,樂小霞都找不到機會跟她說話。她心裏惦記九歌,只好回宿舍做了飯,帶着飯盒就趕去醫院。
為了省時間,她攔了一輛的士。
範鐘鈴坐在車裏,看她坐上車就對司機說:“跟上她。”
兩部車一前一後地開往醫院,看到她走進醫院的時候,範鐘鈴心裏突然擔憂起來,一邊想着九歌可能是生病了,一邊想着大概又誤會樂小霞了。
樂小霞直接來到九歌的病房。九歌一見到她,臉上一喜,嘴上卻說:“不是讓你別過來嗎?”
“反正來得及,下午兩點半才上課。”她把魚湯、飯、菜一一端出來,先舀了一碗湯給他,“先喝湯吧。”
“嗯。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你說呢?”
只是他一擡手來接碗就被她制止了,因為那胳膊上還纏着繃帶,只有一只手能勉強拿着勺子,他喝了幾口,低聲道:“要不……你喂我吧。”
樂小霞看他确實喝得不方便,想到以前也喂過,當下點點頭:“好。”
這次的氣氛比上次又暧昧了許多,病床裏又沒有別人,樂小霞喂完湯還要喂飯,一陣臉紅之後,她突然笑了。
九歌臉上又是一熱:“你笑什麽?”
“沒,來,啊——”
“噗——”好在嘴裏沒有米飯,九歌忍不住也笑了,“你當我小孩子呢!”
“你現在不就是小孩子嘛,嗯,好像比我還小一歲。”
“你怎麽知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是昨天在他的錢包裏看到的,身份證上比她小了幾個月,她在年末,而他在第二年年初,算起來就變成比她小一歲了:“怎麽辦?我以後好像不能叫你學長了。”
九歌提醒她:“我大四,你才大二。”
“可你比我小啊,我不知道還好,現在叫不出口了。”
“那……”他轉念一想,就笑了,“叫名字好了。”
“嗯。”樂小霞用叉子叉起一朵花菜,“來,試試這個,啊——”
“噗!你又說……”九歌一直想問她昨晚是不是一直陪在他身邊,最後還是忍着沒問,心裏卻像開了花一樣,只覺得空氣都是芬芳的。
病房裏一片溫馨,病房外,範鐘鈴的心卻一點一點地冷下去。
樂小霞在病房裏呆了一個小時就出來了,于是就碰到了站在醫院大門口的人。
“鐘鈴,你怎麽——”
“我怎麽會在這裏是嗎?”範鐘鈴冷笑連連,“樂小霞,我一直害怕是我誤會了你,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鐘鈴,我沒有——”
“你沒有什麽?沒有和九學長在一起?”她走近一步,“九學長一直都是喜歡你的,對不對?”
樂小霞啞口無言。
“那就是默認了?那你呢?樂小霞,你也喜歡他,對不對?”
“我……”
“所以你才怕我回學校對不對?我告訴你,我年底就要出國了,你就放心吧!”
“鐘鈴——”
“哈!原來你才是最虛僞、最可怕的那個人!樂小霞,這次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一、無法逃離(1)
? 一、無法逃離(1)
範鐘鈴一回家就發現那個人也在,看到他,心裏的悶氣更是在胸口橫沖直撞,她直覺繞開他就要上樓去,不料他卻擋在她面前。
“怎麽樣?我沒騙你吧?”
這簡直是火上澆油,範鐘鈴氣道:“都是你!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怎麽,很難過?”
“難過?”她又轉過身,“看我難過你是不是很高興?”
林墨聰頓時啞然,他當然不會高興!
“對了,我真的很懷疑,九學長是不是你讓人打的?”
他臉色一沉:“不是,我打他對我有什麽意義?”
“那現在,你可以走了嗎?”
“那你,可以死心了嗎?”
“我的事,與你無關!”
林墨聰咬咬牙:“與我無關?別忘記你是什麽身份!”
“在訂婚之前,我和你,什麽都不是!”
有了鐘鈴的事,再見到九歌的時候,樂小霞只把做好的飯拿給他,等他吃完了收拾好飯盒就要走。
九歌覺得今天的她格外的沉默,忍不住問她:“是有什麽事嗎?”
“沒,沒事。”
“真的?”
“嗯。晚上還有兼職,我就先回去了。”
“哦,好……”
只是他一直等到半夜,樂小霞也沒有再過來。只有第一夜,她整晚都陪着他,可他那時為什麽要睡着呢?都沒能好好看看她……
其實她心裏也很矛盾,在沒有弄清自己的感情之前,她不想再有什麽讓人誤會的事情發生了。更何況有了聞人的事,她對沒有門當戶對的感情已經産生了排斥,或者說,很茫然。
感情的事情,原來真的不是真心就會有結果。
圖書館的兼職比以前又閑了很多,主要是整理書籍,對歸還的書分類整理放回原處,偶爾掃掃地、擦擦書架。等事情做完了她就拿出課本溫習。
大概是換季的關系,這些天開始經常下雨,而她的膝蓋又開始隐隐發痛,酸痛的感覺雖然并不猛烈,但卻一直持續未褪,總會給心情帶來一些煩躁。
隔天再去醫院的時候,樂小霞就見到了沈駿,那時候他、還有管家正陪着九歌吃飯,這應該是家裏知道他出事了,她看了看手裏的飯盒,找了個地方自己吃了,這才回到病房裏。
沈駿看到她很是高興:“小霞,來看九歌了?”
“嗯。”她朝九歌一笑,“今天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見她沒帶飯盒,想問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剛才吃飯的時候他推說沒胃口也沒吃多少下去。
沈駿和管家對視一眼就默契地出去了,只留他們兩個。不料她卻說:“那我也走了,明天班裏有活動,後天要去兼職,我……我就不過來了。”
她出去的時候,沈駿和管家正站在門口。
“這麽快就走了?不多呆一會?”
“沈叔叔,連叔叔,那我先走了。”
管家這時候叫住她:“小霞同學,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後天出院,我們想給他補個生日宴會,到時候歡迎你來參加。”
“生日?”
“是的,時間訂在後天晚上,如果你有空,希望能早點過來幫忙。”
樂小霞想了想就說:“嗯。那後天我下班就過去。”
等她走了,沈駿才對他說:“你真機智!這下咱家又能熱鬧一下了。”
管家點點頭。
“不過,你怎麽好意思叫她來幫忙?”
管家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
沈駿馬上就頓悟了:“哎呀!你這老家夥好狡猾!你那樣說,她就肯定會來了!”
樂小霞去學生會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原來他受傷那天正好就是他的生日,然而他卻什麽也沒有說,還帶她去找徐沛的父親徐輝……
周六的班級活動是到市區的圖書館參觀文學展,看完後,她跟暮朝朝就去附近逛商場,而百裏行舟一聽說逛街,當即就搖頭走人,說要組隊去打游戲。暮朝朝買東西基本不看價格,看中了就刷單,沒多久她自己就拿不動了,連樂小霞手上也提得滿滿的,她不禁勸她:“還是別買了吧,這些衣服不是都還用不到嗎?現在天氣還不是很熱。”
“有備無患嘛,等天熱了我都沒衣服穿了。”
“那去年的衣服呢?”
“舊衣服怎麽穿呀?”說着就跑進一家皮鞋店,“你來看看,這雙涼鞋是不是很适合我?”
樂小霞無語問青天,買完鞋子不是還要買包包?然後呢?首飾?化妝品?
不過她确實不用擔心會提不動,因為人家直接叫人開車來把東西取走了……她雖然買了很多東西,但衣服基本沒怎麽試穿,時間也沒花費太多。樂小霞瞅着一家精品店就拉着她走進去:“朝朝,我想買個禮物。”
“禮物?給誰的?別告訴我是給聞——”
“不是。”她立刻打斷她,“是給九——”
“九學長?”
樂小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暮朝朝立刻露出八卦的神情:“你們是不是已經……”
“什麽呀?你別亂想!”她看着櫃臺上那一排精致的東西,禮物沒看成,倒先被那些價格懾住了,“好貴……”
“不貴呀!不過小霞,你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人家了?”
“沒有。”樂小霞拉着她走出去,低聲道,“前幾天是他的生日,我不知道,所以……”
“所以?”
“呃……他家裏說要給他補個生日宴會,叫我去參加。”
“……”
“呃……你那是什麽表情?你說我該送他什麽?”
“我看你什麽都不用送了。”
“啊?那怎麽行?”
“怎麽不行?”暮朝朝看着她說,“小霞,你能去參加,他就會很高興了。”
聽了最後一句,樂小霞心裏一動,腦子就有些淩亂起來,她不自在地往前走幾步,這時候不遠處正有兩個人迎面走來,她看着腳步就僵在原地。
暮朝朝扯了扯她:“小霞!”
那是聞人玉景,他穿着一件開敞的針織衫,裏面是襯衫和那件……
那是她新手織的毛衣背心,原來他收到了,而且還穿在身上……看着他身邊的百琉香,那女人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她心口一陣悶痛、鼻子一酸,忙拉着暮朝朝又躲進精品店裏,直到那兩人走進一家服裝店裏,她才拉着暮朝朝匆匆逃離。
來到外面的時候,暮朝朝才氣道:“樂小霞,你又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像個逃犯一樣?”
“我……不知道。”
“被抛棄的人是你!該道歉的人是他!你能出息一點嗎?”
眼淚已經濕了眼眶,她擠出一絲笑:“算了,都過去了。”
“你也知道啊?”暮朝朝軟下聲音,“小霞,你沒有錯,以後,你要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他們面前,讓別人知道,沒有他,你還是能過得好好的,知道嗎?”
“嗯……”
如果百琉香沒在他身邊,也許她也不會有那樣的反應。情敵有時候比情人的影響力更大,尤其是那個情敵還是處處比自己有優勢的人,而且還是最終的勝出者,她就像個手下敗将一樣,不僅賠了男人,還折了兵。
除了這些,她其實也擔心那女人一看到她,又會起一些閑心來“照顧”她,自己什麽也沒有,跟她對上無異于以卵擊石。
暮朝朝大概也想到了,最後無奈地說:“不過那女人,你還是能躲就躲吧。”
☆、二、無法逃離(2)
? 二、無法逃離(2)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樂小霞到荷風曲上班的時候,梅姐似乎格外關注起她來,而且跟平時不同的是,她變得格外挑剔,遇到一點小問題就會發脾氣,有時最後還會跟她道歉,說她最近家裏有事、心情不太好。
樂小霞起初是相信她的,也盡量把事情做好,以便少惹她煩心。但第二天的時候,冷香閣來了一波客戶,他們是指名要小梅泡茶的,經理只好把她叫過來。小梅一到就在門外将她訓斥了一頓,将客人要求換人的過錯全推到她身上。
其實那些客人以前都是小梅招待的,這事她自己以前也說過,眼下她卻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到換過一次茶後,樂小霞提着滾燙的壺過去,小梅卻突然直直朝她走來,她端着剛換下的茶具,那撞過去的力道又大,整壺開水就直直倒在樂小霞的手上和身上!
而小梅因為有茶具擋着,只衣擺處濕了一點,但那些精致的茶具還是摔到地上,許多都摔碎了!她驚叫着跳開,又很快鎮定下來,一邊跟客人道歉,一邊拉着樂小霞收拾地上的碎片,完了之後就讓她把地板清理了先出去。
樂小霞雙手已經被開水燙得通紅,連着身上也燙得發疼,經理見她這樣,就問她是怎麽回事,她剛要開口,小梅就從冷香閣出來,上前道:“經理,樂小霞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做事老是走神,剛才還撞到我身上了,水也灑了,還把、還把那套青玉冰梅茶具摔壞了……”
“什麽?你說,那套冰梅摔壞了?”
“是啊,經理……”
“快拿給我看看!摔壞了幾個?”經理一改之前的神情,臉上帶着怒氣,“樂小霞,你到底怎麽回事?工作是工作,怎麽可以帶着私人情緒來上班?你知道那套冰梅多少錢嗎?那可是老板叫北京一個大師做的,這下完蛋了!”
樂小霞越聽心裏越失望,最後她算是有點明白過來了,梅姐前後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是從什麽時候?應該是那次偶然碰到百琉香之後吧,她就經常故意找她的事!她剛來的時候就是小梅帶的,那時候她很熱心,在荷風曲是很受歡迎的,而她也很喜歡樂小霞,兩人關系也一直很好,到後面,樂小霞就直接稱呼她梅姐了。而現在,她卻不分清紅皂白地誣陷她……
小梅是這裏的老員工,自己說什麽估計也沒人相信,當下她只是擡頭注視着經理:“這件事只是意外,當時梅姐冷不防撞上來,我也被燙得不輕。”她伸出自己的手,“那茶具如果要賠,我覺得我們兩個都有責任。”
小梅驚道:“你說什麽?你自己的錯為什麽推到我身上?憑什麽讓我替你分擔責任?”她轉向經理,“您看,她才來我們這的時候,我還一直幫着她,現在出事了,竟然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來!”小梅從旁邊的櫃子裏把一袋碎片取出來,交到經理手上,“您看看吧,都碎了……”
樂小霞睜大眼睛:“剛才不是只碎了三個茶杯?”
“三個?你當時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這茶碗都碎成這樣了,你竟然也沒看到?”她突然提高了聲音,走近一步,不可思議地說道,“不是吧?你現在的意思是,這茶碗是我後來故意摔碎的,然後再來栽贓嫁禍?哈——”
經理這時候已經看到冷下臉:“樂小霞,這件事我會上報給老板,到時候該怎麽辦,我也管不了!”
“經理,當時真的只有三個杯子碎了,經理——”
“樂小霞,這裏有許多人都是小梅帶出來的,她是什麽人我最清楚,你最好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看看以後該怎麽做人,今天你就先下班吧!”說着就朝走廊外走去。
小梅連忙跟上經理,懇切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傳過來:“經理,這件事,我确實有錯,我願意承擔一半的責任……”
“你怎麽總是這麽傻,誰犯錯誰負責,再說,你家裏那個情況,哪來那麽多錢去賠?你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
樂小霞的心涼了,她沒有下班回家,而是慢慢走回包間,守在冷香閣門外,等客人走了,才收拾好茶室、換了衣服到櫃臺上打卡。值班的楊姐見她手上都起水泡了,忙從櫃子底下找出一盒藥遞給她:“怎麽燙成這樣?這藥是我們店裏常用的,你先拿去擦上,擦幾天就好了,這幾天就別碰到水了。”
“謝謝你,楊姐。”
經理這時候朝她走來:“明天中午過來一趟吧,老板說要見你。”
樂小霞朝他身後看了眼,小梅的眼神一碰到她就立刻躲開了,她淡淡地說:“好的,經理。”
她本來的打算是下班後直接去沈家,正好現在比原來的下班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但眼下禮物沒有買,連着雙手都燙傷了。走出荷風曲,她順着人行道往前走了一段,在經過一間店鋪的時候,她停下來,先從包裏拿出錢包,打開看看還有多少錢,這才搖搖頭又往前走。
又走了一個公交站,看看時間還早,她就拐進一條巷子裏,這巷子在市裏也是挺出名的,有許多藝術家彙集在這裏,漸漸形成一個頗具特色的地方,許多游客都會來這裏拍照、買東西。
她慢慢往裏面走,有些人正在做手工皮具,也有些人在畫畫,還有人在做陶瓷……這些人以年輕人居多,基本不會超過三十歲。想起爺爺現在估計也在做陶罐子,爸爸大概正和劉叔在園子裏侍弄藥草,還有被大家嫌棄的媽媽的廚藝——樂小霞嘴角扯出淡淡的笑,然後就聽到“咔嚓”一聲,似乎身邊有人在拍照,她回頭看去,又是“咔嚓”一聲,不遠處正有一個黑亮的鏡頭正對着她,鏡頭拿開後露出一張長滿絡腮胡子的臉,雖然五官被胡子占領了大半,但那雙眼睛還是格外有神,像個英俊的外國人一樣,他朝她走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美麗的小姐,我好像侵犯了你的肖像權。”
“哦……”她有點怔愣,下意識地回答,“沒關系。”
“你剛才的表情很有感覺,我忍不住就拍了,Sorry,這樣吧,”他抓了抓腦後勺,“等我照片洗出來了,你就來取,可以?”
“嗯。”
他伸手一指斜對面的一家店鋪,并遞上一張字條:“我的店就在那裏,哦,這是我的名片。”
她接過所謂的名片,上面是手寫的一串號碼。
“對了,不要難過,”他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一朵雛菊,“這是禮物,換你一個笑容吧?”
樂小霞沒想到他這麽有趣,當下就接過那支小花,笑了:“謝謝。”
“你的笑容很好,值這個價。”他指了指她手上的花,又皺起眉,“手是怎麽了?”
她忙把手伸進口袋裏,搖頭:“沒事!沒事……”
那人認真地看她一眼,又把露在口袋外面的小花拿起來別到她的領口,這才揮手離去。
真是個風趣而浪漫的人,她的心情果然好轉了許多,目送他走出一段才繼續往前走。最後,她花了九十九塊錢買了一枚銅制的手工男式別針,這才去公交站坐車。
到沈家的時候還不到六點,她進門前,把剛買的薄薄的棉手套戴上,這才去按門鈴。
來開門的是一個小男孩,是沈家廚師的兒子,長得虎頭虎腦的,叫張曉曉,曉曉一見她就伸手來拉她的手,她也顧不得疼,被他直直拉進客廳裏。
客廳裏這時候已經來了幾個人,有她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她朝大家打了招呼。九歌一看到她就站起來,才走幾步,她就發現他走路還有點瘸,忙說:“你先坐着,別動。”
“嗯。”九歌果然聽話地坐下去,旁邊幾個人暗暗發笑。
樂小霞沒發現異樣,把包包放在門邊的櫃子上,一邊向廚房走去一邊說:“你們先聊,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九歌又“嗯”了一聲,大家又不禁好笑。
直到樂小霞走了,陳升才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鏡:“修成正果了?”
“沒。”
旁邊有人嚷開了:“都這樣了還沒有?”
“對啊,開玩笑的吧?我看你們剛才那樣,都像老夫老妻了!”
高子語在旁邊直搖頭。
九歌低頭笑着給大家倒茶,臉上一層薄紅。
☆、三、無法逃離(3)
? 三、無法逃離(3)
到廚房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好多助手了,她根本就幫不上什麽忙,只能聽從廚師的話,到園子裏去幫忙。臨走前,廚師拿了一件女式的圍裙,告訴她:“這是連管家特意為你準備的。”
“哦,謝謝。”她接過來,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直接套在脖子上。等到她在園子裏布置餐具的時候,她才想到,沈家裏的人都是男的,這帶着蕾絲邊的碎花圍裙、還真是為她特意準備的……
沒多久,沈駿和管家就回來了,沈駿在遠處看了一會兒才走過來:“兒媳——小霞,辛苦你了。”管家也慢慢走過來。
“沈叔叔,連叔叔,你們回來啦!”她笑着倒了兩杯開水,遞給他們,“不辛苦呀,先喝點熱水吧。”
兩人拿起杯子,對望了一眼,只覺得許久沒有覺得家裏這麽溫馨了……
大概許多女孩子都是習慣戴手套的,沈駿一時也沒發現什麽異常,倒是管家注意到了:“小霞,你的手怎麽了?”
樂小霞頓了頓,笑道:“沒什麽,戴個手套做事,不傷手……”
沈駿也發現不對了,這丫頭除非是大冷天,要不基本是不帶這玩意的,于是說道:“把手套取了,我看看。”
“啊?”樂小霞下意識地把手別在身後,“還是戴着吧,比較暖和……”
“還藏着?快摘下來,放心吧,沈叔叔不打你手心!”
這時候,九歌卻一瘸一拐地朝這邊走來,他抓起她的手,繞開客廳往旁邊的小門進去,又拉着她要上樓。樂小霞忙扶着他:“突然怎麽了?你走慢點,別傷到腿了。”
“嗯。”
兩人慢慢地到二樓的起居室坐下來,九歌也沒說話,直接握起她的手,将手套輕輕往外扯。
“別——嘶——”來不及阻止,手上的傷已經慢慢暴露出來,她疼得猛吸一口氣。
九歌只看一眼就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他又小心地握起她的另一只手,盡量溫柔地取下手套,然而這只手更嚴重,不僅是紅腫,好多處還起了水泡,大概是剛才搬東西的緣故,許多水泡都蹭破了,這得多疼呀!他一顆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按了電話就問管家:“連叔,有燙傷的藥嗎?”
樂小霞安慰他:“別擔心,只是看着疼,其實已經沒事了。”又說,“我包裏有藥的,你別麻煩連叔叔。”
他低聲道:“怎會弄成這樣?”
“就不小心燙傷的。”
不小心燙傷怎麽可能會這麽嚴重?而且她做事向來是很認真的。他擡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問她原因,只說:“是在荷風曲燙傷的?”
“嗯,一時走神把水壺打翻了。”
“還有傷到哪嗎?”
“沒有了,你放心吧。”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到腹部,又忙放開。身上的傷确實不怎麽疼了,就是下班換衣服的時候,看到紅了一片。看到九歌還是皺着眉,她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