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蘭飛睜開眼,只見蒼藍發色帶着幽藍清光,揚舞在夜空下,一張清俊的面龐,深綠的眼瞳帶着憂心,正是一身少年模樣的大海之主——舞天飛琉!
“飛琉,我...終于見到你了!”靠在舞天飛琉臂彎上,蘭飛虛弱地道。
“是呀!你春之聖使還有光城聖院,欠我大海之主可欠多了。”随着舞天飛琉的話落,蒼藍靈氣的掌注入蘭飛心口,“你的傷不尋常,被何種魔物所傷?”
“鏡魅,希達!”大自然浩氣入體,被魔氣重創的傷勢暫穩,蘭飛撐起身道。
“和無聲之滅差不多的遠古魔物。”舞天飛琉揚唇。“這麽說來,你沒死倒是萬幸了。”
“倒是你...呃,你的樣子...”蘭飛始終還是沒熟悉舞天飛琉的少年外貌。
只見眼前的大海之主一身水光通透像幻影,卻又能真正碰觸到,似真似虛的形體,腰身盤着藍、白雙帶,也是號令大海的浪·濤令,只是代表濤令的藍帶,此時光輝弱于代表浪令的白帶。
“半身化體再融濤令一半浩氣,方得進此境。”舞天飛琉道。“此地已被遺落在世界之外,任何氣息皆難與外邊接軌,就算空間裂痕,也唯有風和水可入此地。”
“媽媽,你沒事了嗎?”綠陽現身一旁,關心地問。
蘭飛安撫她,也馬上接受到一旁的側目。
“媽媽!”舞天飛琉對這有意思的稱呼挑眉。
“我、我應該不需要解釋吧?堂堂大海之主,你應該看得出她獨特的出身,還有我承受的氣息,以你的聰明才智,不難推想這是什麽發展吧?”
“大海之主...就是媽媽說的,愛整人又愛欺負人,還很啰嗦又愛擺譜的大海之主?”綠陽馬上好奇地問。這次舞天飛琉來的瞪視,連蘭飛都感受到背脊竄涼。
“這也不需要解釋吧,身為大海之主,一定分得清什麽是可愛的小玩笑。”蘭飛打哈哈,一副輕描淡地寫道。
“罕事奇物似乎皆愛在你的身邊出現。”舞天飛琉端詳靈氣化出的小女孩。“日月星的氣芒,遠古四季的聖氣,還有一股屬于利器藏而不現的鋒芒,此物莫不成是為着黑魍古魔而出?”北方動蕩已席卷世界各地的不安!
“她是天穹罡氣,我為她取名綠陽。”蘭飛輕拍身旁的小家夥道。“她是我想拜托你的另一件事,代我将她送到【虛涯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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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罡氣至關緊要,不容有失,蘭飛深知,以她目前的情況,冒不得這份險,只能托給舞天飛琉。
“天尊的虛涯邈城,要借天尊之力煉化聖器。”
“...是。”蘭飛咬牙颔首。
“媽媽,你的傷勢繼續留在這并不好,跟我們一起走。”綠陽拉着她道。
“我沒問題的,倒是你...”紫瞳不禁再露不舍與不忍。
“此時的你,确實不适合帶着她。”舞天飛琉認同,神掌拍撫地放到綠陽頭頂,卻是沉身道:“天穹罡氣為了你的[媽媽]好,不要再以令氣現身,乖乖睡在封印內吧!”
當強烈的浪濤浩氣猛然當頭灌入時,綠陽連意識都來不及,身形已如流光散離!
“綠陽!”舞天飛琉忽來的動作讓蘭飛大驚,想制止,腿卻難以舉步,竟是旋流繞飛上臂,天際的火焰星浪忽成旋流,當舞天飛琉伸臂以海洋浩氣相引時,星浪藍青封印!
“飛琉,你——”當蘭飛終于能動作時,天穹罡氣已成一道圈在舞天飛琉手臂上的封印。
“這是最好的方法,你給他名字,牽挂已重,每見她一次靈識化體,就是煎熬,再下去,未來受傷害的是你。”舞天飛琉嚴身道。
“我...”蘭飛知道她說的沒錯,大局、大勢她向來分得清,此時此刻,她确實不宜再多生憂心之事。
天穹罡氣一被收入海濤的封印內,他們所立足之處,天地頓時陷入一片沉窒的漆暗,連海浪聲亦停,唯虛空中的裂縫透出微光與氣息。
“這個地方...”舞天飛琉環視這片海域,綠瞳一凝,随即帶着濤息之軀再綻更強的海浩精氣,靜默的海竟與他起呼應,頓時,海中綻放各色绮璨。“海晶珠、寄情花?!”感受到來自海中一切的情感,舞天飛琉眉目随之沉重!
“自從我成為大海之主以來,掌握四大海域的海流動态,北北地境的海冰脈動,我确實感受到幾次傳出不尋常的呼喚,以浪·濤令多次探尋未果,始終不曾想過,這是一個來自兩百年前的遺憾痛事。”
兩百年演變,從沒想到陸地上的北彎石林,那座噬人湖會與大海有關!
“你想怎麽做?”蘭飛看着舞天飛琉。“讓此地維持原樣?還是順應大自然運行走入時間軌道?”
“此海域遍布的海晶珠和藍花,已說明了他們的願望。”舞天飛琉瞭然于心,轉身走向大海,只見他竟步行于海面上,幽聲長嘆。“既是我海上子民,身為大海之主,我責無旁貸。”
“我雖勉強開啓了道時間隙縫,這裏面卻無源源不絕的大自然力量可運行,要如何将此地再送入時間軌道?”更何況,她此刻的傷勢與靈力,無法與舞天飛琉裏應外合,蘭飛有心亦難為。
“村人日日夜夜送進大海的願望已足夠,這股[願力]将是最強大的力量。”
“想來是我多慮了。”蘭飛意會一笑。“就看這股願力能催化到什麽程度了。”
立身海面上的舞天飛琉,深綠眼瞳英氣璨然,堅定道:“我,是大海之主,只要是大海之物,盡歸我所握!”
随着他一身低喝,伸掌向大海——
[我以大海之主下令,晶珠之願、藍花之求化大海為重生之力——浪化軌、濤轉時——喚回今朝軌跡——]
海中的彩珠竟然瞬間全融化于海中,沛然再起的浪濤,全然不用于綠陽運行時的态勢,而是澎湃得讓人感受到一股激昂生命力!
四周氣流開始丕變,激湧出的白色浪花,開始在海面上堆湧成兩道雪白長道,深藍海面也同時高躍成水龍卷,再化成一道海蛟龍般,奔竄在浪花築堆的長道中,浪與濤同時競逐海面,直擊彼方虛空——
頓時,一陣磅礴海霧,迸發驚人的藍白極光,一陣陣看不到卻盈耳的裂碎聲後,強力海風回嘯而來,震蕩海濤,随即四周海陸與冰原開始變化!
“看來,要完全催破此處空間,接軌時道,還差了一步。”蘭飛看着部分縮小消失的海域與冰原。
“四大海域的中心點是海浩氣脈最盛之處,此處而來的海瀚氣息,最适合接應此處的不足!”
舞天飛琉再揚手,腰上的白色浪帶順滑入海,随即一道金白雷閃的驚濤,由北海一路傾濤,轉眼已是數千裏,直擊四大海域!
四大海域的中心點,是一處奇特而微妙的海上環境,因各個方位的海流彙集,無形中将此處切割出一塊偌大的圓形海域,永恒的音律漲落在這塊圓形海域內無法見到,當浪濤沿着海域邊緣重重拍擊時,激起數丈高的白色水花,接着又重新湧上,卻始終無法打進這個像有一道無形界限的圓形水域內。
但金白雷閃的驚濤卻毫無阻礙地擊入這塊圓形水域內,接着像與各方的浩氣激震迸拱,浪濤直擊夜空最高處,幾乎像一道矗立天地中的海濤大柱,壯觀至極!
下一刻,海濤大柱緩緩磅落,卻非失速瀑砸,而是數以萬計的藍色海珠傾灌,一入海面,抖化開,便成一傾又一傾的瑩白浪花,粉璨瑩躍于海中央!
一道出塵倩影,虛空而降,白衣短裳,赤足飄立雪白浪花中,蒼藍長發下的麗顏,容姿絕寰,正是舞天飛琉另一半身,融合浪令一半浩氣而出!置身“失落時間軌道”內的濤令少年化體,與四大海域上的浪令女子化體,兩人同時閉眸,各自将身上的浪·濤帶揚空而出——
四大海域中的舞天飛琉,以白色浪帶為半圓琴身,随即浩瀚海濤轉為成細細長弦,跟跟結于琴身中。
[浪氣飛花繁瑤琴——]
随着舞天飛琉凝光于指,一弦撥動,數道沛然強浩的藍色海息,飛出四大海域,如乘風馭浪,一瞬,已是千萬裏之外!
另一端,濤令少年化體的舞天飛琉凝目,看着前方同樣以濤帶所化的豎琴,再以海晶珠轉化成海弦,彩色琴弦在璨璨海光中,倍顯绮麗。
[濤撩潮動舞清音——]
當浩瀚海息一至,他指透炫光,點向前方琴弦,數道麗色彩光入劃空流星,高飛後,俯擊入海!
既而——
浪·濤雙息所化的軀體,同步、同時,昂聲撩蕩海夜!
[浪化時軌之道,清啓今朝之時——浪·濤,我以大海之主下令——回複遺落的時序——再現潮音起落!]
無論歲月如何更疊,大海唯一不變的,便是潮起潮落,在不停回耳的空間崩碎聲中,潮音寫着亙跨古今的音律,貫穿今朝。
當濛柔的月光盈睫時,緩緩睜開眼的村人們,入眼便見一輪幽濛清月,繁星當空,大家愕然起身,發現他們竟睡在恍似浪花凝結成的地面,鋪展在大海上,随着海波輕蕩。
“這是...怎麽回事?!”
“村子、村子不見了,這是哪裏?”
“月亮、還有滿天的星子,天呀——我們有多久不曾見過了?!”
無論大人、小孩全驚訝地喊着,看着久遠的星海夜空,大海蕩漾星辰,記憶中的熟悉景色,大家激動之餘,也生怕是在夢中!
此時四周忽飄起各色海晶珠于小藍花,明月下,前方海面上佇立兩道身影,一者清俊逸挺的少年,只見他一頭蒼藍長發揚舞,容姿不凡,身旁則是這幾天村人已熟悉的白發少女蘭飛。
“那是——飛飛姐!”小孩子們揚手大喊。
“藍色長發、綠眼,腰間有藍、白雙帶,難道那就是...”
就在衆人不敢置信竟真的見到傳奇中的人時,眼前的藍發少年竟朝着海上村民單膝跪下,斂首道:“累你們受苦兩百年是我大海之主的失職。”
“真的是大海之主!”
“我們被隔絕兩百年?!”
“竟然過了兩百年!”
村人們面面相觑,從詫異到不敢置信!
“此地将回複失去的時間軌道。”
随着舞天飛琉的話,日出已緩緩從海平面一端昇起,晨曦燦射下,帶出四周壯闊的冰山,大海與遼闊的視野!
“終于能夠在看清楚天空和大海,是這麽美麗...”視野一片清朗,不再霧濛濛的灰澀,矗立海上的冰山、深藍的海洋...這是他們曾經生活的北方大海景色!
“風,這種帶着海潮冰寒的海風,這才是真正的風,終于再次感受到了!”
“陽光照暖了身...”
老邁的村人動容閉眼,感受這份暖意,當薰暖的陽光伴随着風徐時,無論老幼在紛飛起的晶珠和藍花中,漸漸塵化...
兩百年前的人,一入時間軌道,只能随着自然演變。
“晶珠話語、藍花寄情,這每一份祈求與祝福都将随着你們再人界輪回,來生再為我大海子民,大海将彌補這份罪。”
“飛琉...”一滴淚,從舞天飛琉的眼中淌落,竟帶着晶瑩的藍色水光,落入大海,蘭飛輕喚。
“這是浪·濤令借大海之主身軀落下的淚,兩百年前的撼痛,而今終于落定。”
此時的海面一是一片輕濤湧送,村人、海晶珠與藍花,已在陽光當空下,盡化過往雲煙,送入歲月更疊。
“如今,北方噬人湖徹底消失。”舞天飛琉站在北彎石林附近的高崖上,看着遠方冰層。延展海天廊處,另一種冰洋壯麗之美。“我應該感謝你發現此處,讓我得以彌補憾事。”
“受過浪·濤令氣息之後,此處既曾是大海,也許我落湖也是一股機緣牽引吧!”蘭飛環胸,不忘再趁機道:“這是告訴大海之主,以後對我春之聖使的要求,要是為第一與必要,恩仇不記、不讨條件、不可威脅!”
絕對不要再大海遇上奄奄一息的她,還一浪掀翻她,更不要她在求救時,趁機談交易,真是太沒道義了!
“所以,我打算開始繼續救你。”舞天飛琉轉身,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道:“落入噬人湖能無事,是你身上的春之印和天穹罡氣保護了你,現在,跟我走,否則別怪我動手了,你可以反抗,只要現在的春之聖使打得到大海之主!”
“你開玩笑的吧!”蘭飛不敢置信。“剛剛才說不可以威脅!”
“現在的你連開啓封印的能力都沒有,目前北方多險,我不希望接下來聽到你橫屍北方的消息,乖乖跟我走吧!”舞天飛琉語轉強硬。
呃,看來,化成少年時的飛琉比女孩模樣更霸道,眉目神态除了冷峻,也較剛硬!只好說之以理,無論男、女之貌或心性,以蘭飛對舞天飛琉的了解,大海之主是能動之以情的。
“我清楚自己的處境,只是,我必須将已納三光之氣的淨琉光,交給下任地皇。”這是上父交托她的另一項任務。
“下任地皇?你要去地之國?”離此地相當遙遠。
“不,我想下任地皇就在【星墜之地】。”蘭飛想起噬人湖前那道暗助的地氣。“翻過前方那片冰山陵隙就是星墜之地,何況有下任地皇在,你可不用擔心!”
北北地境一過北彎石林,因地勢氣息問題,除非鏡魅這種古老妖魔,否則可說妖魔行蹤難見,尤其越過冰山陵隙的冰棘山,便已幾乎離開北北地境。
“萬一下任地皇并不在星墜之地呢?”
“星墜之地緊鄰荒魁之原的東邊地界,若下任地皇不在,我會在荒魁之原的東邊城堡內,靜待光城聖院還是月帝派人來料理我!”蘭飛一副認了高舉雙手。
“相信我,經過鏡魅,我一點都不想再拿性命冒險!”
只見舞天飛琉沉着雙目,終于放開對她的鉗制,轉而伸住她心口傾注更強大的靈氣!
“浪·濤浩氣,只要不妄用,能維持你到星墜之地前的靈力。”舞天飛琉撩起她的白色長發,把玩似地道:“以你目前的情況,我不該答應你,但以大自然療傷之氣來說,四大聖君的氣會更适合你。”下任地皇的氣,會更适合助蘭飛療傷。
“我就知道飛琉你會諒解。”蘭飛松口氣,不忘清清喉嚨表達感謝:“大海之主連番相助之情,春之聖使銘感于心,他日若有需要,定當...”
“不用他日。”舞天飛琉拍拍她的肩,走過她身邊,“你欠的一切,我會在冬身上讨回來。”
“翔!”猛想起飛琉之前宣告與冬的事,蘭飛急忙要蠟燭他問,卻見他的身形瞬間已至崖下大海。
“你有一個對魔夠無情,殺魔不手軟,偏偏又能勾動魔心的弟弟,這幾天逗玩他可是一大樂趣!”此時,系于腰間的浪·濤令流光璨起,海風飄過中,浪濤湧動推移海上浮冰,大海已為其主開道。
“飛琉!”
“放心,天尊的虛涯邈城,我會替你走一趟!”舞天飛琉清朗的揚聲,在浪濤傾波中,潇灑而去。
翻過冰山陵隙前,是一大片斜切仿佛劃至海底的冰塹,還有更多片塊削出的大冰層,互相交疊橫錯,乍看一片銀色雪白,以為是可踏之處,結果竟暗藏高低錯差的陷阱,一不留神,跌落冰縫直墜寒凍的海洋內,無數旅人便因此喪命凍死!
雪崖高峰,飄然身形臨空而現,蘭飛觀察前方的天險地形。
“此處已近北北地境的邊緣,據界賢者說,這片白冰原下藏着無數的斷層斜冰,冰下海另有空間。”
此時最寒天險多,人際少至,連冰寒屬性的妖魔,都不敢再次栖身,原因和北彎石林的原因差不多,除了有北海海氣的脈動彙集,此地更甚,黎明前,會有一段時間的日月同光再次彙納,都不是妖魔有辦法出入的地方。
思索片刻後,決定了行進的路,蘭飛轉身欲往白冰原,卻見牽頭一名少年伫立雪原。
“英東!”蘭飛驚喜地朝他走去。“你不是要協助藍層狩魔者和兩位神官,去找真正的鏡煙嗎?怎麽會在這?”
褐發秀目的英朗少年莫英東,一反先前的爽朗幽默,相當嚴肅地看着她。
“看你這模樣,該不會沒找到真正的鏡煙?幹脆自己出馬?”蘭飛側看他不言不笑的面龐,沒找到那朵花有這麽重要嗎?難道他有什麽急切相救的人?
莫英東依然一臉莫測不語,只是朝她伸出手,掌中似握着一樣東西。
“要給我的?什麽東西?”蘭飛伸手,卻萬萬沒想不到落入她掌中的,是讓她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悲痛!
一枚精巧的戒指落在掌心上,一入眼,就讓蘭飛震駭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