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賞梅會上（一）
平蘭沒想到如蘭的反應這樣大，被這麽呵斥了一嗓子吓的手一抖，那套嶄新的衣衫就掉落到地上了。
“你要死了？這可是大夫人送給咱們姑娘的新衣衫衫……”如蘭見衣衫掉到地上，趕緊彎腰去撿，彎腰的時候眼裏浮出一抹鄙夷。
這個平蘭平時就這樣膽小，在如蘭眼裏是個極沒有的人。
“姑娘……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知罪了……”平蘭吓得抖抖索索，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模樣就如一只受驚了的小鹿，顯然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林爍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這畢竟是大夫人送給我的衣衫，還沒上身……算了，你日後做事小心些。”
平蘭松了口氣，忙不疊的點頭應是。
“姑娘，這套衣衫已經占了灰塵了，不能穿了。”如蘭将衣衫撿起，仔細看了一眼，又拍了幾下，睜着眼睛說瞎話。
林爍點頭，“嗯，我也還有适合穿着去招待貴客的衣衫，你拿出來罷。”
如蘭脆生生的應是。
平蘭咬了咬牙，喏喏開口，“姑娘，大夫人送來的還有一套衣衫，您穿大夫人送來的這套吧，這是大夫人的一番心意，若是不穿怕……”
“大夫人送來的衣衫極好，我也喜歡。就剩下這一套了，實在是舍不得穿。”林爍語氣淡淡，看着平蘭的眼神有幾分探究。
平蘭吓了一跳，忙怯生生的低下了頭。
如蘭已經将昨日準備好的衣衫拿出來了，“姑娘，奴婢瞧着咱們府裏的梅花紅梅居多，給您挑了這件月牙白的褙子，紅白相間正好看。”
“嗯。”林爍眉目含笑，“你服侍我換上。”
平蘭見了眼神輕輕一閃，卻也不敢再說什麽了，也趕緊上前幫忙。
Advertisement
月牙白的衣衫再配白珍珠首飾就不大合适了，昨日已經準備好的是紅寶的頭面首飾，正好和紅梅相映成趣。
“姑娘，大夫人送來的衣衫和首飾都不用，怕……”平蘭想了想還是提醒了林爍一句。
這一句看起來也确實是好心提醒，林爍這回倒是誇了平蘭一句，笑道，“大夫人送來的都是好東西，我自然都是喜歡的。你将那支最大的珍珠叉子拿出來。”
用了那支最大的白珍珠叉子頂替了那支最大的紅寶釵子。
平蘭看着林爍裝扮好了，再想想大夫人送來的衣衫和首飾都上了林爍身的樣子，不得不說姑娘這樣裝扮要好很多。
林爍剛準備好，孟氏又派了一個大丫鬟來催，那大丫鬟也是大夫人身邊的紅人名為海棠。
她自是知道大夫人想要表姑娘今日待客穿戴大夫人特意送去的，只是見林爍如此穿戴眼眸一沉。
只是如今再換也來不及了，嬌客們和那些大夫人特意請來的各家公子們已經陸續到了淩國公府。
遂即狠狠的瞪了一眼低眉順眼的平蘭，她以為她做的很隐晦，卻不知道林爍眼尾的餘光一直在她身上。
平蘭麽，果然是大夫人的人。
今日看平蘭的表現，她本還沒有真正确定平蘭到底是老實還是僞裝，這一次穿戴就将平蘭試出來了。
倒也不是平蘭自己蠢，只能說是被豬隊友出賣了。
林爍垂眸微微一笑，帶着如蘭平蘭跟着海棠往後花園去，後花園那邊有一個不大的院子，平時就是供客人們賞玩後歇腳的。
林爍直接被帶到那小院子裏頭的小花廳。
孟玉素已經穿戴一新坐在主位上，主位是主事者的位置，也是主人家的位置。
昨日孟夫人還告訴林爍讓她主事，林爍推辭了後，果然就讓孟玉素當了主事者。
林爍年紀比孟玉素大一些，見到孟玉素穿着大紅色褙子，披着火狐毛的正紅色大氅倒是很有氣派。
只是她穿着這樣紅紅火火讓林爍有幾分恍恍惚惚。
“爍姐姐，你都來晚了，可是已經有幾位小姐來了呢，這幾位你都認識吧？”孟玉素見到林爍來了，小臉笑意堆起，看起來十分熱絡。
林爍看着她輕輕點了點頭，在海棠的引領下坐在了孟玉素的下手。
“是啊，聽說今日淩國公府是素姐兒和表姑娘招待我們這些人呢，怎麽表姑娘賴床了？否則來得怎麽樣晚呢？”開口的是工部侍郎李家裏的二小姐，是孟玉素玩的最好的手帕交。
剛孟玉素一來就用言語擠兌林爍，這下她的手帕交跟進也是在林爍預料之中。
見其他幾位小姐臉色各異，唯獨沒有人替她說話，林爍就明白，這些早來的小姐怕都是平時和孟玉素交好的人，今日來的這樣早，就是來給她捧場的。
林爍也不惱，微微挑眉輕笑，“李小姐有所不知，近期我身子不好起來的确實晚了些。再說，我是淩國公府的表小姐，算是客人，也是大舅母疼我，讓我招待各位貴客……只是既然交給玉素小姐了，那我就偷懶一些好了，我想玉素小姐不會怪罪我的吧？”
本來她說身子不好的時候孟玉素心裏就是一沉，再聽她後面說算是淩國公府的客人，孟玉素的臉上一燒。
“素姐兒當然不會怪罪表姑娘的……”那位李小姐臉也是一紅，只說了這麽一句也不敢再說了。
林爍在淩國公府常住，她的母親雖然早就去了，卻是淩國公府那一代唯一的嫡女，是正正經經的淩國公府嫁出去的姑奶奶。
她自稱是淩國公府的客人，那孟玉素算什麽？
孟玉素此刻還大大咧咧的坐在淩國公府主人的位置上招待她們，豈不是就是個笑話了。
林爍說完後伸手端茶，想了想又對身後的平蘭道：“平蘭幫我換成溫水。”
平蘭應了一聲，退下去了。
孟玉素的臉再次如火燒一般，只覺得火燒火燎的疼。
其他幾位沒有出聲的小姐訝異的看了一眼林爍，剛聽她說身子不好，如今不喝茶，想必是喝藥的緣故。
這麽說，還真不是找借口，是真的身子不好。
只是她這般做，一點面子都不給孟玉素，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只是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打了孟玉素的臉。
孟玉素心中将林爍恨得牙癢癢，在她看來林爍就是故意打她的臉，拆她的臺。
卻也沒辦法。
畢竟她确實有把柄在林爍手裏，當日她将林爍推到假山上撞破頭的事情淩國公府和孟家對外瞞的嚴嚴實實的，她不擔心旁人會傳出去。
可擔心林爍這個受害者親自對外人說起這件事啊。
忍了又忍，孟玉素終于将這口惡氣給忍下去了，轉頭就呵斥了她身邊大丫鬟香樟幾句。
又讓大丫鬟香樟給林爍賠不是。
林爍笑着安撫了幾句，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主要也是各位小姐們都陸續到了。
孟玉素帶着小姐們往梅園走去。
淩國公府的梅園極大，否則也辦不了這賞梅會。
衆位小姐們一進入梅園就三三兩兩的結伴去賞梅去了，很是興致盎然。
孟玉素趁着其他小姐都去賞梅去了不用她特意招呼，她走到林爍身邊和她并排走着，悄悄沖林爍眨眼。
“爍姐姐，今日來賞梅的不光有這些小姐們，幾位表兄還請了他們的同年好友一起來賞梅，這事兒你知道吧？”
林爍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很是驚訝，“竟是如此麽？大舅母并沒有和我提起。”
“我姑母怕你多想，就讓我告訴你，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後園子用帷幔隔起來的，他們賞他們的，我們賞我們的。”孟玉素眼神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麽好事一般，看起來很是奇怪。
林爍也沒說什麽，只點了點頭。
“其實啊，咱們就算一起去賞梅也沒什麽，今年五月西王府賞石榴花的時候連帷幔都沒有拉，公子小姐們不都是一起的？還有今年八月二公主府上賞桂花的時候也是這般。”
孟玉素說完後，定定的看着林爍，“爍姐姐，其實啊淩國公府這回隔個帷幔也不過是做做樣子，那些大人家願意讓小姐們來淩國公府賞梅，其實是什麽意思你不會不知道吧？”
“什麽意思？”林爍擡頭看着她，黑眸幽幽，有幾分困惑。
孟玉素聞言一窒，這臭丫頭還裝什麽裝？
她說的這麽明顯了，難道她還清楚今日姑母舉行這賞花會的意思？
“爍姐姐真的想不到？”孟玉素心裏厭惡，忍不住反問起來。
林爍正等她這一問，聞言似恍然大悟一般，“哦，我知道了，大舅母真是疼表小姐，原是為了表小姐的終身大事！嗯，那表小姐今日一定要好好挑挑，找到一位真正的人中龍鳳做夫婿……”
“爍姐姐……”孟玉素哪裏知道林爍會這樣說，氣的差點給噎住了，嬌豔的小臉也紅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這有什麽，表小姐怎麽臉紅成這樣？實在不必害羞的啊。”林爍困惑的看着她。
她們兩人正在帷幔邊上的一株老梅樹下，這老梅樹一半的枝丫伸到了帷幔的另一邊，正好伸到另一邊的枝丫上紅梅開的肆意怒綻，極其美麗。
而她們都不知道，帷幔的另一邊正站着一位清瘦的少年，他穿着一件墨藍色的半舊錦袍，雖其他家的貴公子都披着各種珍貴皮毛的大氅，他身上卻并沒有。
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清貴雅致。
只是那些貴公子們三三兩兩的聊的好不熱鬧，只他一人站在這株主幹在隔壁的老梅邊，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風骨。
他站在這帷幔邊獨自欣賞開的極好的紅梅，卻沒想到帷幔那邊有兩個姑娘在低聲說話。
本是要離開的，聽到那個半天才出聲的姑娘開口後，沒來由的他竟然沒有移開腳步。
繼續聽下去後，他幾乎要笑出了聲。
等他意識到她話裏的意思後，眼眸輕閃，竟是她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