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黛玉開始真正完全接過陳景書在帶草集的任務之後才明白, 這件事情和以前她幫陳景書看文章并不是一回事。
這要難的多。
那個時候她只需要考慮文章的優劣,然後寫上自己的看法就行了。
但現在, 她選擇文章的時候, 并不僅僅是要選最好的, 而是要選最合适的, 除此之外,對這篇文章如何品評,如何去講,如何分析指導,這都和說給陳景書的不一樣。
因為那個時候,她只需要憑着自己的眼光喜好去說就行,現在卻不能這樣。
總之,如今需要顧慮權衡的東西有許多, 而黛玉對其中的很多事情都是陌生的。
陳景書倒是對此毫不在意,他親自一點一點的教黛玉怎麽做, 怎麽說。
他很清楚, 他教給黛玉的不僅僅是帶草集的規則, 更是黛玉走向外面世界的規則, 所以他對每一件事情都十分細致用心,黛玉見他如此, 自然更是下定決心要做好。
依照陳景書來看,黛玉本身就是這個時代最聰慧最有學識的女子, 當她真正想要去做什麽的時候, 少有學不會做不成的。
因此到了這一年的秋天, 陳景書就可以完全放心的把帶草集的事情交給黛玉獨自完成了。
黛玉最初以為她只是在背後幫助陳景書做這件事情而已,可實際上,在她單獨擔負起這件事情之後,陳景書就不再署自己的名字,而是只寫黛玉的名字了。
在出版的帶草集中,黛玉的署名為璇卿。
這原不是黛玉的主意,而是在說起署名的時候,陳景書略加思索想出來的。
黛玉瞧着璇卿也不錯,欣然接受。
但其他人不接受!
璇卿二字取代了陳景書出現在帶草集上的時候,多數讀書人都是反對的。
Advertisement
他們最想看的就是六元及第的陳景書,哪裏想看那不知道是哪裏冒出來的璇卿?
沈純為此特意來找陳景書,問他璇卿是誰,陳景書自然沒說,并且堅定的表達了對璇卿的支持。
陳景書平日裏雖不是社中的強硬任務,但誰都知道他的影響力,當他堅持一件事情,便是社首也得退讓幾步。
沈純想了想便表示可以為璇卿單開一欄,只是陳景書那一欄是堅決不能取消更不能由其他人代替的。
陳景書想了想,點頭說好。
沈純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只是以前璇卿的名字都只跟在陳景書的名字後頭,大家只當陳景書忙于東宮事務,因此給自己找了個助手,但璇卿的最終水平到底如何,沈純心裏也是沒底的。
只好想着,只要陳景書還在,帶草集就不愁賣。
哪知道下一期的帶草集陳景書直接搞了個大新聞。
陳景書思來想去,覺得最适合黛玉的應該就是詩文了,選定內容之後,他又從家中翻出不少陳孝祖的詩文和陳孝祖當年教導他的內容。
……雖然他最後也沒能學成詩,但陳孝祖的水平還是不容置疑的。
于是這一期的帶草集中,就多了一篇談詩的文章,而比起制藝,黛玉确實更加擅長作詩,她在文中随口舉例的詩句就有不少是自己作的,此篇文章一出,大家頓時對璇卿大為折服。
不說其他,那詩雖只是小露幾句,卻已經遠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水準了。
到了這會兒,大家又不免要說,難怪陳景書對此人如此推崇,原來有這般本事。
不過也對,若沒有本事的,哪裏能叫六元及第的大才子看上呢。
倒是沈純等人為此十分高興。
自從帶草集大熱以來,別家自然也出了不少仿照帶草集做的,雖因為帶草社中如今進士都有好幾個,更有陳景書六元及第的光彩和沈純這個探花郎,但到底也确實是受到了威脅。
如今璇卿的詩文一出,不僅僅是為科舉經義,更多添了詩詞的內容,而以璇卿的水平來看,別家想要超過他也是不易。
若說陳景書與璇卿兩人聯合,別家是一輩子也別想比得過帶草集了。
這也給了沈純靈感,很快,帶草集的內容就不再局限于經義文章詩詞,更多了其他許多內容,陳景書眼睜睜的看着沈純把帶草集改造成為一本綜合性的月刊雜志。
但這麽一改,帶草集的銷量更是猛增。
作為帶草集幕後的大東家之一,陳景書自然也是大賺。
他立馬覺得這可真是一次成功的轉型。
心中也不由感慨,別看沈純那個樣子,他在這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嘛,當初他向吳玉棠推薦沈純,果真沒有看錯人。
而對于黛玉來說,做詩詞可比做制藝好多了,既是她所愛,也更加得心應手。
中秋的時候宮中自然少不了皇帝設宴,陳景書一個五品官原本不太能參加,當然,也有皇帝額外開恩的例子,但就算去了,恐怕也只能坐在邊邊角的位置上。
可偏偏陳景書是東宮屬官,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子都十分看重他,于是算是沾了趙載桓的光,陳景書混了個相當不錯的位子。
位子好倒也沒其他說的,至少在等級明顯差別的情況下,給不同的人自然也上不同的菜,只是東宮這裏想要讨好的人多得是,陳景書壓根沒空注意到底有啥好吃的。
來往之間難免要喝酒,如今陳景書的酒量早已不是當年幾杯下肚就扭起海草舞的水平了,因此倒也應對自如。
沒過多久,趙載桓那裏卻又給陳景書送了兩道菜來,都是半份,嗯,趙載桓吃了覺得挺好,又聽說這兩道菜陳景書這裏沒有,因此特意從自己那裏分給他的。
其中一道是鴨子,除了美味陳景書也沒啥可說的,但另一道就頗有深意了。
鹿肉。
自古以來鹿都有一些特別的含義,尤其是在皇家,鹿肉更有了隐含的政治意義。
今晚桌上有鹿肉的,就只有三個人,皇帝,太子以及裕王。
當然,裕王吃的很不情願就是了。
對于陳景書來說,這鹿肉可就顯得有些燙手了,但他往趙載桓那裏看,對方似乎很默契的回頭看他,眨眨眼,仿佛壓根不明白自己的做法可能代表了什麽含義似的。
行吧。
陳景書也只好謝過賞賜把這鹿肉收下了。
鹿肉的口味不差,但不知是不是陳景書吃着總覺得裏頭還加了點政治含義的原因,因此并不覺得特別好吃。
他才這麽想着,忽然聽上頭皇帝表示,今天這麽好的日子,大家一起賞月賞景,不如順帶着再寫幾首詩吧?
陳景書:“???”
他差點沒被嘴裏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那口酒水嗆死!
但很快,陳景書就重新振作起來了。
因為皇帝親自選定了題目,原本大家覺得,中秋嘛,寫詩能有啥新意?每年都是寫月亮呀。
哪知道今年皇帝偏不按套路出牌,他今年就不要大家寫月亮。
“寫花吧。”
如今正是桂花開的正好的時節,若說寫花,似乎也很合适。
但陳景書愣愣的看着皇帝。
天啦嚕,黛玉老師壓題又中啦!
然而他愣愣的樣子似乎給了人什麽誤會,不一會兒趙載桓身邊的太監郭思跑來他身邊,暗搓搓的塞給他一張小紙條:“太子殿下給您的。”
陳景書打開一看,上頭卻是兩首詩,一首寫月,一首寫花。
想起郭思所說,不由去看趙載桓,卻見趙載桓回頭對他一笑,那可真是少年人最簡單最純粹的善意,還帶着一點點求誇獎的小得意。
可陳景書卻覺得這詩比方才的鹿肉還要燙手。
畢竟,黛玉老師也準備了答案給他抄呀。
抄誰的,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陳景書才這麽想着,哪知郭思前腳剛走,又有一個時常跟着裕王的小太監跑過來,塞給陳景書一張小紙條。
陳景書:“……”
不,難道他寫詩不咋地這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嗎?
擡頭看向笑的眉眼彎彎,顯得越發秀麗不俗的裕王,陳景書只想問一句話。
你跟着瞎湊什麽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