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公司?”
顏絮語塞,實話實說,“周總在公司。”
沈霖的态度一下就坦然了,“有什麽問題你跟他請示吧,我今天應該不回公司了。”
“沈總——”顏絮搶在他挂電話之前又趕忙喊了一句,支支吾吾地問,“你是跟顧總監在一起嗎?她沒來公司也沒請假,我擔心……”
“她沒事,一點不舒服,你幫她跟人事說一聲,記一天病假。”沈霖末了又添了一句,“麻煩你了。”
顏絮聲音幹澀,“哦,不、不麻煩……她沒事就好。”
顧玫心裏清楚,顏絮這通電話,問工作是假的,就是找個借口問問沈霖是不是在她這。
這麽一想沈霖也真是手段狠辣。
顏絮眼神心慌意亂他全都看在眼裏,顏絮說話時的結結巴巴他都清楚原因,她越想博他的注意——就越要在公司裏拿出耀眼的成績來令他刮目相看。
顧玫想起一句名言,資本家的心都是黑的。
沈霖挂斷電話一轉眼,發現顧玫看他的眼神不大對。
他把手搭在椅子上轉身,拍了拍西褲上的褶痕,“有話說?”
“做個八卦性的探讨。”她屈着膝蓋坐在床上,一本正經,“顏絮喜歡你,你心裏有數吧?”
他沒否認,反倒沒一點遲疑的點頭。
她又說,“她埋頭在公司苦幹,三番四次跟你示好,你都接受了吧?”
他略略思考了一會,沒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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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頭感慨,“又不接受又不拒絕,你不覺得對她不公平嗎?”
沈霖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把椅子轉了個面,又重新面對着她坐下。他似乎是深思了一下要怎麽跟她表述這個問題,略過一會,他問顧玫,“顏絮是我公司的員工,她給公司創造價值是不是理所應當?從薪資待遇的層面上來說,我有沒有虧待過她?”
顧玫搖頭,“你繼續說。”
“以一個成年人的視角來說,喜歡上誰這件事本就沒什麽對錯,如果喜歡上的是自己上司,就去處理好感情和工作的界限。顏絮喜歡我,但在她沒有因此影響工作的情況下,我還非得開除她,或者把她放到不合适的位置上去——就是正确的了?”
顧玫下意識想辯駁,卻思來想去找不到理由。
“在你來公司之前,她對我的示好只停留在眼神與言語上,直到你來,她才開始頻繁地給我送東西。”沈霖微微蹙眉,“顧玫,你反省一下。”
顧玫沒吱聲,她是有反思過跟顏絮前一次“談心”時的言語有些不合适,沈霖這麽一提,她不禁心虛。
“她送我的東西,我是都收下了,在我的觀念中,當面拒絕女人的好意是非常不禮貌的。但之後我都有提醒過她,我不需要她殷勤地做這些事,她的好意我心領了,同時以朋友的立場還了禮。”沈霖說,“如果她寧可撞一回南牆才肯死心,我會用我的方式讓她狠狠清醒過來。”
顧玫簡直毛骨悚然,“你就這麽不喜歡顏絮?”
沈霖不滿她誇張的語氣,“只是不喜歡而已,平心說我跟她一起工作這些年,關系融洽、默契也有,我把她當不錯的朋友。”
她越發肯定,有些話她是不該跟顏絮說的,尤其不該當面說。
“不過我終于找到問題所在了……”沈霖沒來由地來了句,“你老推我走,原來是這麽個理由。”
“啊?”顧玫一臉茫然。
他眼神忽閃,還是把手覆到了她搭在床單的手背上——在她抽出之前,緊緊握住。
“讓我把這句話說完。”他平靜地直視她慌亂的眼神,“顧玫,喜歡一個人是很自私的、很自我的一件事,它的出發點是欲望,它的目的是占有,被喜歡的人不欠他什麽,所以不論是接受是拒絕、是善意的對待還是惡意的厭惡,都是理所應當的。”
“你懂嗎?不論顏絮對我如何情深意重,我都不欠她什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她喜歡一個人的自由。”
“顧玫,同樣的,你不欠我什麽。任何時候,任何結果,你都不欠我什麽,更無須對我的付出負責。只要你不以‘這是在替我考慮,生怕我浪費時間’做理由,魯莽的、匆忙地下決定拒絕我——”
顧玫非要跟他橫,“我要是偏這麽做,你又能怎麽樣?”
“那先把你欠我的人情還了。”沈霖還握着她的手不肯松,“什麽時候還清了,什麽時候我們兩清。”
顧玫恨不能給他貼三标簽:死不要臉、蠻不講理、當代黃世仁。
☆、chapter.16
一整晚,顧玫都睜眼盯着天花板睡不着,時不時腦海中就會閃現出沈霖面對面與她說話時的表情。
輾轉反側。
最令她心緒起伏的,是她幾乎要被沈霖說服了,他滿臉真誠的告訴她——他的出發點是欲望,他的目的是占有,他的情感出于自私的驅使,而她不欠他什麽。
她第一次見沈霖是什麽時候?
是長信的地區客戶見面會吧,一群業內知名的基金經理坐在一間會議室裏談笑風生,他坐在長沙發的最中間,手裏夾着支煙,言談舉止溫文爾雅。她敲門進去送果盤和小食點時,只有他一個人起身來接她手裏的東西,順手給了她一張名片。
然後呢?
她想不起了,他們兩除了公司之間的合作從未在私下裏見過一次面、說過一次話。
他就這麽不言不語不打擾地眼看她跟唐哲出雙入對,默不作聲地在她命裏演個路人甲——酒過三巡的飯局,唐哲都能看得出他眼裏有她,可他就是不對她做任何表示,把心裏所有欲望都用理性深埋。
她在黑暗裏翻了個身,一手壓平枕頭往窗口看,心裏突然閃過一句話來——
正人君子活得可真累。
姨媽幹淨之後她跑了一趟去給餘老複診。
大袋小袋的中藥拎回來之後她覺着這樣不行,年紀輕輕老跑醫院,再過三十年指不定就變成随時要報廢的老骨頭了。
公司面對商場四樓是個跆拳道道館,顧玫說風就是雨,直接去報了個季度班。一三五晚上七點半上課,從零基礎開始教,課程結束安排學員考帶。
晚間跑跑步、出出汗,運動個兩小時,怎麽都比躺在沙發上玩平板看電視強,她心态輕松地把會員卡裝進錢包走出道館時,擡眼看見了三個人。
這麽近的距離,避是避不過的,她往前走兩步喊了聲,“爸?”
顧豐轉頭一見她忙迎過來,一臉驚喜,“玫玫啊,真是玫玫!”
上一次父女見面還是兩年前,顧豐出了個小車禍,她跟顧柏兩個人思來想去還是去醫院探了他一面,坐了半小時就走了,場面尴尬。
王怡把手搭在顧雪肩上對她說,“你妹妹前幾天剛高考完,我們帶她出來玩玩,放松放松。”
幾年不見,顧雪已經大姑娘了,光着額頭紮了高馬尾,皮膚白白淨淨,依稀已經是個美人。
她對顧玫笑,臉頰有兩顆淺淺的酒窩,“姐姐。”
顧玫問她,“考的怎麽樣?”
“去年考的不太好,只達了二本線,今年據她說發揮的還可以,模考成績也都不錯,沒意外應該能上一本了。”答話的是王怡,笑容恬靜,一手摸了摸顧雪的臉頰,“考不上也沒事,有書念就行了,考試太辛苦了。”
顧豐笑呵呵地,“對,将來再考研一樣的。”
顧玫不說話,凝望着面前這一家三口,也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
她只是拿眼睛又瞥了瞥父親,心情複雜。
他又老了,也更胖了,圓圓的臉上滿是皺紋,短短的寸頭一半都是白頭發,他興高采烈地對顧玫笑,手忙腳亂地從手拎的袋子裏拿出幾顆果凍給她,“剛我們逛超市買點了零食,你小時候就愛吃這個口味的,老跟哥哥搶,搶不過還跑來跟我哭……”
顧玫捧着果凍,遲疑了半秒對他說“爸,我長大了。”
顧豐的表情僵住了,很快他又哈哈大笑起來,“我都忘了,玫玫今年都二十六了……二十六啊,我就是在你這個年紀,生的你和你哥哥。這一眨眼,女兒都二十六了,是真老了。”
當着王怡和顧雪的面,顧豐慌忙打住,緊接着問她,“爺爺跟哥哥還好吧?我有一段時間沒回去看他們了,怕你爺爺見了我又生氣。”
顧玫只是點了點頭,“他們都好。”
“都好,都好就好。”顧豐喃喃自語地重複,目光已不如剛才興奮驚喜。
顧玫沒話要跟他說,反而對顧雪說,“我要沒記錯,你是六月過生日吧?我送你件禮物吧,順帶慶祝你高考勝利。”
顧雪大概是不敢輕易答應,她試探性地看向了王怡。
王怡搖了搖頭,對女兒說,“你都十八歲了,應該自己賺錢給姐姐買禮物吧?”
“玫玫,沒必要破費。”顧豐也跟着附和,“她還沒進社會,太好的東西要不起,不能慣得她。”
顧玫平靜地笑,“不買貴的,你們随便逛會,我帶顧雪去去就來。”
見她把話說到這一步,王怡只好拍了拍女兒的背,小聲說,“你跟你玫姐姐去吧,不許買貴的,姐姐賺錢也辛苦。”
臨走前顧玫回頭望了眼父親,他正偷偷拿手指抹眼角的眼淚,蹙起眉來時,臉上的皺紋更深了。王怡似是安慰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他便又重新擡起了笑臉望她,從袋子裏拿了包烏梅給她——夫妻二十年,他們白頭偕老。
顧玫忽然很想讓自己的母親看看這副畫面,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費盡心思不單搶不來,還要把命搭進去,圖什麽?
她放緩了腳步,目光靜靜地看向顧雪。
十八歲,正當青春。走路時甩着馬尾,精神奕奕,顧玫幾乎能從她的背影裏看見自己青春少年時的影子。
顧柏太厭惡王怡,以至于對顧雪一向态度冷漠。她不一樣,她喜歡這個妹妹,這麽普通的姑娘,有關系融洽的父母、念着不好不壞的學校,成長的道路林蔭蔽日,平坦通暢。
她不是羨慕,只是對于美好的存在,打心眼裏憧憬。
顧玫把她領到一樓的銀飾店裏說,“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小東西,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哥送了我一個銀镯子,他說女孩長大了要有自己的首飾,銀飾最搭配年輕女孩。”
顧雪彎着眼笑,“我只見過他一次,他好高……”
“他太忙了,全年無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而且性格又呆板又嚴肅,還老愛教訓人,完全不是你腦補中大哥的樣子。”顧玫疑惑,又問她,“你是不是對他們的事都很清楚?”
顧雪小心翼翼搖頭,“我媽只跟我提過幾次,說她是個罪人,對不起你們,尤其對不起你母親……具體怎麽回事,我爸一直不許她跟我細說,說我沒必要知道,該念書念書,該工作工作,什麽都不要管。”
這跟顧玫的觀點倒很一致,她對顧雪說,“不關你的事,他們上一代亂七八糟的恩怨已經在你出生之前了結了,你沒對不起任何人。”
“其實我猜到了。”顧雪小聲地說,“我媽是小三,對吧?”
顧玫一時不能理解她怎麽能把這句話說得如此平靜,可轉念一想她又懂了,這個結論一定在顧雪心裏煎熬了許久,以至于她早就麻木地接受了事實。
“不是。”顧玫沒法從情理上反駁她,“他們的糾葛複雜得沒人能理清對錯,你由得他們,得過且過吧。”
“還有,這個詞不要亂用。”
她低頭看櫃臺裏花紋繁複的镯子,轉了話題,“你想讀什麽專業?”
顧雪不假思索,“金融。”
顧玫笑說,“這專業最權威的教授的都在國外,沒必要在國內考研。”
“出國太貴了,爸媽負擔不起的。”顧雪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盡早出來賺錢,免得他們太辛苦。”
顧玫忽而覺着,她低着眉梢的表情跟自己很像,彎眼角笑得樣子也像……可她們做不了姐妹,她只能送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價格低廉的銀镯子,而這已經是她給得起的最大的善意。
當天晚上她給顧柏打了個電話,第一次沒打通,第二次打過去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她知道這個點他一定還沒睡。
電話接通之後她第一句話就是,“哥,我今天見到爸爸跟顧雪了。”
她特意沒提王怡,以免他立刻挂她電話。
顧柏還是不留情面,“顧玫,我很忙的,你要是沒什麽事我還有文件要看。”
“我懂事之後一直都在想,我想我們的母親是個很愚蠢的女人,但凡她肯放低姿态地對顧豐,待他溫柔些、善意些,少尖酸刻薄地跟他鬥氣,少無理取鬧地一哭二鬧三上吊,顧豐未必不會受感動,未必一心打定主意跟她離婚——她輸給王怡實在輸得冤枉。”顧玫捧着熱牛奶窩在床上,平鋪直敘,“所以我不願跟她一樣,每次碰見喜歡的人,都寧可卑微些、再卑微些,生怕自己任性過頭、生怕自己耍小性會消磨他的耐心,所以每時每刻都戰戰兢兢。”
“一直到我今天看見顧豐跟王怡站在一塊,我終于知道是自己想錯了,說了你估計要揍我……我從他們眼裏看見了愛情。他是真心愛王怡,所以媽媽不論做什麽都是錯的,即便她低頭了,依然攔不住他要跟王怡在一塊的這顆心。”
她彎着膝,把半空的牛奶杯擱在了雙膝上,也不管顧柏還在不在聽,對着手機喃喃自語,“最近有個人一直對我很好,大概是真心喜歡我,跟他相處時我什麽都不用做。你知道我,從來都是自己出手勾搭男人,壓根沒接受過男人的撩騷,有些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內心沒有一種非得到不可的緊迫感,但又覺着試一試也無妨,是不是很bicth?”
“可我心裏始終有一個聲音:如果我下定決定要接受他,我就不想搞砸這段關系——以我過去幾段戀愛歷史來看,難度有點大。”
她陷在兩難裏出不來,正正經經地問顧柏,“你給我點意見?”
顧柏語氣相當刻板,“我又不是情感電臺,你自己的感情問題自己搞定,挂了。”
……你可真是我親哥。
☆、chapter.17
有些決定不太好下就暫時擱着吧。
顧玫心想沈霖冒着這麽大風險做一宗估不出預期的交易,要是賠了就得折大本,人非草木——
她感覺自己要遭殃了。
新鮮感一過,上班就變成了極其無趣的一件事。
數據、數據、整理數據,做預估、做預估、跟其他同事一起做預估,下午四點再來個冗長的會議——而且顧玫深覺沈霖每次坐在長桌的最前端低頭看他的平板時,上面壓根不是上市公司財報、數據之類的,不然他怎麽能一看就是兩小時,莫名其妙還能把他給看樂了。
果不其然,有回她午休時間啃蘋果,沈霖突然把自己的平板拿給她,“你最近有沒有好看的小說,雜文也行,幫我找幾個電子版的放裏面,下午周牧來開會,估計沒個三小時散不了。”
她恨得牙癢癢,“周牧得在上面做三小時策略交流,你就埋頭看小說?”
“策略交流是給你們做的,又不是給我做的。”沈霖理直氣壯,“要不你也找兩本小說打發時間,不然幹坐三小時活人都要坐成雕像了。”
能偷懶她當然也想偷懶。
但顏絮回回都挨着她坐,她每次餘光瞥見顏絮的會議筆記都滿滿當當,她都心生崇敬——當然也不好當着人的面看小說。
所以每天一臉死人樣從會議室出來,她就慶幸自己報了個跆拳道班,下班之後還能去舒展舒展,否則時間一長她肯定都要被悶成上班機器了。
剛上道館前兩天她還有點不适應。
第一堂課下來簡直了……堪比人間地獄。她一覺睡起來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蹲馬桶時兩條腿都打顫,整一星期她笑都不能笑,一笑就覺着腹肌疼,心酸得教練都誇獎她:你以後練起來了,進步肯定比一般人都大!
好在兩次課一上她就來精神了,每次從道館下課回去都舒爽得不得了,內啡肽刺激得她一路看街景霓虹都心情輕松,睡覺都比以前安穩不少。
周三晚上剛六點半,顧玫已經提前到了道館換衣服。
晚間班的人少,來道館的大部分還是青少年和小孩,周六周日跟着父母一起來,附近的白領住得都不近,一下班就火急火燎地往市裏趕。她有時候都跟教練開玩笑:交的是大班的錢,跟上私教似得,占了大便宜了。
剛系好道帶從女更衣室出來,她就憤然了,“沈霖你在這幹嘛!”
“上課啊。”說話的人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看手機,手裏還拿着杯剛泡上的綠茶,姿态閑适,跟平時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換了套道服,寬寬大大的,倒顯得他整個人都纖瘦颀長。尤其是深V的領口,裸出他性感好看的鎖骨和白皙的皮膚,露出平時被襯衣約束得一絲不茍的肩頸。
顧玫插着腰站在他面前,“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沈霖誠實地沒有否認自己是奔着她來了,“上星期他們去公司給你送道服,前臺幫你簽收的時候我碰巧路過。”
“就這樣?”她高度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人只是送套衣服,他就能找到對面四樓來?
“你們教練跟我是朋友,很熟。”沈霖煞有介事,“我前兩年常在這玩,最近一年比較忙所以很少過來而已。”
顧玫懷疑的眼神都沒投一個,她教練就一路小跑過來,丢了一個紅色道帶給沈霖,招呼說,“我這沒有老學員體驗課啊,下課之後要記得去找前臺交錢!”
沈霖輕哼了一聲,阮教直翻他白眼,“幹啥,顧玫報的是季度班,你還準備蹭一夏天的課怎麽着?”
幾個跟顧玫剛混熟的學員從前門進來,都是前面新學區的大專生,一見沈霖跟發現了新大陸似得,争先恐後地拽着沈霖的胳膊問,“哇!新來的嗎?有女朋友沒有?手機號碼來一發怎麽樣?”
“都閃開,閃開……你們學校是不是都沒帥哥啊,一個個的,見着個顏值高點的都跟餓虎撲食一樣,有沒有點青春美少女的矜持?”阮教一手一個把她們拉走,“這是你們顧姐的未來老公,喊姐夫。”
“你大爺——”顧玫沖着阮教喊,“什麽就是我未來老公了?”
“哈哈哈哈沈霖,看見沒?你搞不定啊!”阮教整了整衣服對顧玫笑,“要不你考慮考慮我?我除了沒他有錢之外,顏值還是不輸他的。”
“阮教你要不要臉啊……”幾個女生起哄,“顧姐又不近視,你這長相都配不起顏值這個詞好伐?”
阮教拿腳靶手心上“啪”一聲,“行啊,死丫頭們今晚我讓你們好好練練!上課!”
“老規矩,熱身跑!我沒喊停不許停——”
講真,跑步一直是顧玫的惡夢,應該說,正式上課前的一系列熱身都是她的惡夢。她特意觀察了會沈霖,這人平時比她還懶,好歹她上下班都還走兩步,就公司到小區這麽近的距離,他都拿車代步。八百年不跑步一回的人,今晚這一遭估計夠嗆。
問題是,等她累得都要趴在地上吐舌頭了,沈霖依然還一臉氣定神閑,除了額頭一層薄汗之外,喘都不喘一下。
阮教很意外,“不錯啊,體能還沒退步。”
沈霖瞅了眼顧玫,“以後我每天早上七點喊你起來跑步?”
“放過我。”顧玫簡直話都說不出了,彎着腰一臉猙獰,她都忘記他是個睡木板床的人了,如此有養生意識,晨個跑當然是健身标配。
“來,坐下!”她都沒歇完,阮教又發令了,“面對面拉韌帶!”
整個訓練場頓時一片哀嚎,顧玫坐下時沈霖一點都不客氣就坐她對面了,搞得以前跟她配對練習的妹子一臉黑線。
阮教直偷着樂,沖妹子招手,“佳佳,你來,我幫你拉!”
佳佳走過去之前對顧玫做了個無比不舍的表情,誰都知道阮教下手的兇狠程度,顧玫心懷愧疚,決定狠狠淩虐一發沈霖以慰藉佳佳受創的心靈。
顧玫早年練過一陣鋼管舞,雖然确實是很早前的事了,但比起沈霖二十九的老骨頭還是綽綽有餘。
“你輕點。”他見顧玫用标準姿勢拿腳抵着他腳腕時,表情惶恐地叮囑她。
“放心!我心裏有數!”她扣着沈霖的手腕把他向自己拉時,完全能感受到他內心是崩潰的,她都還沒開始認真,他就已經下不來了。她又拽了拽他,拽不動了,他比她重了好幾十斤呢,最可恨的是他手長,手臂伸直了她都要躺平了。
“教練!”顧玫忙跟阮教告狀,“我拉不了他,他手長!”
“拉什麽手,壓他肩!”阮教一點不客氣,“放心壓,熱身都做了,壓不壞,疼他自己會喊的。”
顧玫理所當然地對沈霖流露勝利的微笑,但沈霖不樂意,握着她手就是不放,二話不說就把她往前拽。
他拉的不狠,顧玫壓下去的幅度不大,也輕松,她很感激他不殺之恩,稍稍擡起頭跟他笑。
沈霖今天換了香水?
她湊近她時聞見了非常清淡的柑橘味,但更濃烈的是一股礦石與木質、煙草混雜的氣味,幹燥又清晰,非常直觀地在她的腦海中映出一副大地一般的景致。
沉穩的、遼闊的,充滿雄性氣息的。
再擡頭時,她不禁細看了他幾秒,他卻如驚弓之鳥般避過了她的眼神,表情還帶着股心虛。
她驚覺過來,道服的V領不淺,她彎下腰時,沈霖有意無意都能看見衣領裏一片肌膚。
再跟沈霖四目相對時,兩個人的眼神都滿滿是尴尬。
她試圖打破僵局,半玩笑地拿眼睨他,“看見了?”
“黑色的。”他表情倒平靜,“不過真的只看了一眼。”
顧玫現在非常想站起來踹他兩腳。
之後的整一節課她都想法設法要踹一發沈霖,但阮教直笑,“你想打過他還早,要不是他嫌麻煩工作又忙,考個紅黑帶不成問題。”
顧玫很好奇地問沈霖,“這麽說你可以踹斷木板啊,要不今年年會演一個?”
沈霖一臉不想回答她的表情。
阮教頓了頓又說,“不過我們道館年紀最小的紅黑帶九歲,剛上三年級。”
沈霖認真地考慮起下課之後要不要去前臺報名這件事。
九點下課,但顧玫跟一群女生習慣提前一點去洗澡,等她換好衣服從淋浴間出來時正巧過九點,沈霖已經洗完澡在前臺等她。
他問她,“殷音說請我們夜宵,去不去”
“去啊!”顧玫一聽有夜宵蹭,眼都冒光了,“趕緊趕緊,你不提還好,一提我都餓了。”
沈霖自然而然地跟阮教打了聲招呼領她出門,倒車時他把自己的手機給顧玫,“你問下殷音具體地址,她學校一帶我都不熟,得設個路程導航。”
“哦我看看……”顧玫把自己的安全帶扣好,伸手把殷音微信發來的地址輸進導航,沈霖把手搭在手剎上,半天沒放下去。
顧玫起疑地轉頭看他。
沈霖靜默不語,伸手牽住了她正要收回的手,“三秒,我只握三秒就松手,不信你數。”
☆、chapter.18
兩個人的氣色都濕漉漉的,滾燙的肌膚散發出同一種沐浴液的味道,氣味昏昏沉沉。
顧玫才不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三秒的時間很短,一個對視再閃過眼神,他就松了手——随即放下手剎,驅車起步。
她深覺自己又被調戲。
殷音的學校在老區,夜市尤其出名,九點不到就有攤主出來張羅準備出攤,還有各式價位不等、裝修檔次不同的酒樓、排擋,一到夏天熱鬧得不行。
顧玫以前跟着長信的同事來過幾次,點幾盆麻煩小龍蝦再來灌冰啤酒,閑扯股票跟公司八卦,每次都要鬧到半夜才散。
沈霖找停車位找了半天,兩個人到酒樓包間時,殷音已經點好了一堆東西,又是燒烤又是火鍋,地上還有一整箱啤酒。
“我天!”殷音一見到他們就大呼小叫,“外面又沒下雨,你兩頭發怎麽都是濕的!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大新聞!”
“什麽啊……”顧玫忙說,“剛練完跆拳道洗的澡。”
殷音一臉惋惜地望向沈霖笑了笑,對他們招呼,“菜都是我随便點的,你們看看還要添點什麽,這頓我請啊,剛得了獎學金!”
“不錯啊。”顧玫一筷子把餐具的塑料膜紮破,“啵”得一聲,“這都要七月了,你們還沒放假?”
殷音表示惆悵,“沒有!有沒有暑假都還不知道,最近我們導師又搞了個新課題,我成天泡圖書館都要悶死了,莫名其妙還瘦了五斤!吓得我趕緊找你們吃頓宵夜補回來!沈哥,你在幹嘛?”
顧玫轉頭看沈霖,見他一直用手在扒餐具上的塑料膜,大概是又沒指甲又不好意思拿筷子戳,從坐下到現在都沒把碗碟拿出來……
“沈總,你不要告訴我,你沒用過這種餐具?”她無奈地拿起他的筷子,狠狠地戳破了瓷碗上的套膜。
沈霖一臉正色,“用過,但是每次會有人幫我先擺好餐具。”
“哈哈哈哈哈!”殷音笑得前仰後合,“沈哥你少裝了!我以前跟周牧出來吃飯也是,他壓根見都沒見過這種消毒餐具,還很嫌棄地跟我說其實消過毒餐具還是不幹淨,讓我少吃大排檔。”
她突然提起周牧,顧玫跟沈霖都交換眼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殷音反應過來,“我就是順口這麽一提……顧姐這碟烤雞翅給你,放我這你夠不着,還有這個,涼拌西紅柿,還是冰的。”
她又站起來給顧玫拿了兩罐啤酒,顧玫心有戚戚地只肯拿一罐,殷音說什麽都不同意,“怕什麽啊,啤酒還能喝醉人?再說了,真喝醉了還有沈哥送你回去,安心,我以人格保證,他不會趁人之危占你便宜的!”
顧玫對她上回醉酒的情況還心有餘悸,她拿餘光瞥了瞥沈霖,他淡定地往火鍋裏涮羊肉,态度鮮明。
鍋裏溫度正好,一筷子羊肉下去十秒就熟,沈霖眼瞅着顧玫肆無忌憚地跟殷音碰杯,不管不問的。
上回他還想說什麽來着?
不能讓她碰酒,一滴都不能——但其實她喝醉也蠻好,除了愛耍流氓之外就沒什麽了。
左右他應付得來。
顧玫啃着雞翅突然來興致了,對殷音說,“對了,我買了一烤箱,下回我親自給你烤點雞翅、土豆什麽的,然後我們買點火鍋底料,自己做着吃。”
“對啊對啊,我就一直想買個烤箱,感覺什麽都能做,教程也都簡單。”殷音興奮地附和,“有烤箱還能自己做曲奇啊、蛋糕什麽的當下午茶,熱量又不高,還解饞!”
“下回我親自烤點曲奇送你!”顧玫兩杯酒下去已經說得渾然忘我。“我現在已經一回生兩回熟了,做出來的蛋糕也似模似樣,絕對拿得出手。你周末要是不上課就來我這,我們做蛋糕玩。”
沈霖起疑地看向顧玫,見她說得高興,眉飛色舞,雖然是想問什麽,還是默不作聲地從火鍋裏舀了滿滿一勺的東西盛進她碗裏。
顧玫把一碟烤羊肉串拿給沈霖,“哎你幹嘛不吃?喏,羊肉!”
沈霖認真地說,“太晚了,撐着了不消化。”
殷音大笑,“沈哥你太誇張了,你剛三十,不至于過得跟老年人一樣。”
“什麽三十,剛二十九。”沈霖提醒她,“我只是胃不太好而已。”
顧玫都樂得沒話說了,殷音又撺掇着說,“姐,樓下有個攤子賣烤豬蹄的,很出名的,我去買兩個上來吧?沈哥,你不要哦?”
“我剛上來之前看見了,他隔壁還有個賣冰淇淋的,你要不要?我下去買。”顧玫說着就要站起來了,殷音坐在裏面一些的位置,一站起來乒呤乓啷帶倒不少空的啤酒酒罐,沈霖看不下去了,“你們坐着,我下去。兩個烤豬蹄,兩個冰淇淋是吧?”
顧玫摸着自己紅彤彤的臉問,“你口袋有零錢?”
沈霖摸出自己的皮甲一看,全是紅鈔票,一張稍微零點的都沒有。
殷音趴在窗戶往樓下看,“烤豬蹄是十二塊錢一個,冰淇淋是三塊五一個。”
顧玫從錢包裏摸出三十塊交給沈霖,“給你零錢,正好不用找。”
沈霖捏着手裏一張二十,一張十塊的紙幣站在原地,對顧玫滿臉驚奇地問,“十二塊的豬蹄兩個,三塊五的冰淇淋兩個,一共多少錢?”
顧玫張口就答,“三十啊,不是正好嗎?”
殷音轉過身來想說話,沈霖把食指搭在唇上對她示意,緊跟着又問顧玫,“每10股,派1.5的紅利,十配五的比例配股,配股價格6.4,前一交易日收盤價11.05,除息參考價多少?”
顧玫茫然地看着他,在腦內轉了又轉,遲疑地說,“九塊四?”
“智商沒問題啊……”沈霖又問她,“兩個十二塊,兩個三塊五,一共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