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縱使那疑惑在白允不容推拒的解釋及難得一見的溫存中被擱置一旁,可一個人待着的時候,林香兒又忍不住胡思亂想。
直覺讓她對白允的狀況放心不下,于是她想了不少法子旁敲側擊的企圖發現端倪,甚至試着自他渡氣時輸入她體內的靈力中感知。
然而自從師父離開後,他每每為她渡氣,都是以那般“親密”的法子,總是叫她來不及反應就已經陷入一片迷離之中,終歸是沒有什麽新發現。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光漸暖,轉眼冬季的沉寂已被打破,竟讓人想不起是何時的事情。
林香兒憑借着白允源源不斷渡進她身子裏的靈力,竟奇跡般的恢複過來。
在屋子裏悶了許久她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奈何白允依舊是一副不容違抗的态度,偏說她身子還不曾大好,不可見風,每日裏仍将她困在床榻上,竟比小時候生病時,她的師父還要難纏。
好在有白允在,時間總算不難捱。
就像是回到了蓬萊海域中那片結界之中,仍舊是她在他面前将過往經歷過或是看到過的趣事說得帶勁,他則坐在床榻邊安靜的聽着,偶爾應上一兩句。
不同的是,現在的林香兒與白允熟絡起來,比初見時莫名的熟悉感還要再深切幾分,于是說話時也愈發的沒了拘謹,偶爾還拿他開個玩笑,他卻也不計較。
每日清晨,白允都會端着他那一身清華氣度,着一襲似乎從來沒有褶皺,永遠都不會沾染半點兒塵灰的雪衣坐在床榻邊等着她自睡夢裏醒來。
于是,林香兒每日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微陽鋪撒在他周身跳動着流光的一幕。
那一瞬間,她會覺得能活在這世間真的很好。
和許多個清晨一樣,這一天林香兒仍伴着惺忪掀起眼簾,仍看到那樣一副光景。
當她的影映入他的眼眸,她亦同時于唇畔浮現出笑意,而後伸出手來握住他的袖擺。
他順勢反轉手掌,将她的柔荑貼入掌心。
林香兒卻掙紮着自床榻上坐起身來,小動物一樣湊到他近前縮了縮鼻子:“什麽味道,好香啊!”
Advertisement
林香兒只覺得這香氣十分熟悉,似乎原本就在他身上攜着這麽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如今卻更加濃郁的釋放出來。
她有些沉溺的微眯了雙眼,卻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歡那些凡塵間的熏香嗎?怎的今日卻在衣裳上籠了香?”
白允卻将幾乎要扒在他身上的林香兒輕輕拉開,而後撫着她的額發,似寵溺的語調道:“不過是屋子裏許久不曾開窗,氣澤不大好。”
一聽這話,林香兒便立刻撅起了嘴,一臉受傷的表情道:“什麽氣澤不好,分明就是嫌棄我這些日子不曾好生沐浴。”
“并非如此……”白允忙接過她的話,卻很快被她打斷:“就是如此,我不管,如今我已經好了,你讓我去沐浴好不好。”
她順勢攥着他的袖擺央求,提出了自己早就在心裏念着的請求。
白允與她相持良久,終究還是拗不過她應允下來。
他起身出了屋子,片刻之後便又折了回來,竟當真立在床前對她道:“起來沐浴吧。”
林香兒眼睛一亮,簡直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一骨碌便自床上爬起來。
她正坐在床沿上,目光尋找擱在床下的繡鞋,卻見一襲白衣自她身側傾來。
原是他将雪白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接着她身子一輕,竟被白允托着後膝和腰間抱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小小變故讓她受了驚,身子騰空之際本能的環住他的脖頸。
整個人被那沁人心脾的香氣包裹着,林香兒又驚詫的發現白允清俊的面龐就在近前。
她的呼吸不禁一窒息,不知是因為空氣中彌漫的香氣,還是毫無征兆的親昵。
他不由分說抱着她往屋外去,融入錦簇春華之際,林香兒才回過神來,半垂眼眸只敢看至他的襟前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說着她還在他懷中掙了掙,不想他卻愈發收緊了雙臂道:“莫要亂動,侵了風邪。”
原來他将外衫披在她的身上是為了給她遮風。
意識到這一點的林香兒愈發低了頭,直覺那春風拂面,燙人的很。
窘迫之間,她不敢觸碰他的目光,只得往別處瞟。
這時候,白允正抱着她穿過庭院,她則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今日的庭院似乎與過去不大一樣,似乎……特別的空曠。
就在這短暫的分神之際,白允已然跨入一間廂房之內。
身後的門似有意識一般自覺的關上,光線忽然暗了下來,就增添幾許暧昧的氛圍。
有陣陣暖意撲面而來,這下再沒有什麽可以化解窘境,林香兒不得不收回目光朝屋內看去。
這間廂房比她這段時間養病的那間略小一些,門口擺着一塊四聯的鑲翠屏風,陣陣水汽自屏風後彌漫開來,正是讓整間屋子變暖的緣由。
林香兒自然知道那後頭是什麽,原以為白允會在門口将她放下,至少也應該在屏風前止步,卻不曾想他竟然沒有絲毫頓足的意思,抱着她直行至屏風後。
看着那騰騰冒着熱氣的浴桶,林香兒覺得水汽的溫度太高了些,蒸得人脖子根兒都發燙。
“你……你快放我下來……”她有些失措的開口,聲音也沾染了濕氣而變得粘膩。
白允卻輕易便看穿她心中所思,薄唇于她耳畔安慰道:“你我已行過結發禮,又何須顧忌。”
林香兒被他這句話噎得無言以對,前世鏡中确有她與他結發成婚,交杯同牢的過往。
可話雖這麽說,那也是幾輩子以前的事了,即便魂魄是原來的,這身子卻也不是了啊!
林香兒心跳得好似擂鼓,白允卻十分順手要替她解衣帶。
她情急之下只能拼命攥緊衣襟,一臉通紅的脫口而出:“我要連衣裳一起洗!”
聽到這話,白允怔了怔,手上的動作倒也停了下來。
他露出疑惑的神色道:“這怎麽洗?”
為了讓他相信,林香兒硬着頭皮裝出篤定的表情道:“真的,我從前在蓬萊都是這麽沐浴的,不容易着涼還省事。”
見白允還是一臉的疑色,她又連忙添了一句:“你就讓我這麽洗吧。”
這句話說得已然是攜着一股哀求的意味。
“也罷。”白允沉默了許久,終究還是将她連人帶衣裙一起往浴桶裏放去。
當溫熱的水自四面八方包裹上來,林香兒才發現自己算計錯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除去白允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袍,她僅着了件貼身的寝衣,質地十分的輕/薄,才剛被誰浸透便緊緊貼在了她的肌膚上,瞬間将玲珑的曲線勾勒出來。
在白允面前現出這樣的自己,林香兒簡直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她像個溺水的人一般,出于本能的抓緊可以攀附之物,可那偏偏又是白允的手臂。
白允也未曾想到她會忽然變卦,毫無防備之際,雪衫的袖袍又滑,竟被她生生扯下一大半來,于是也順勢牽扯開他的衣襟。
眼見那谪仙般清俊端雅的男子,眼下左半邊肩頭和整片蝴蝶骨都展露出來,依然不變的清華氣度之中卻多了幾分難以用言語描繪的蠱惑,林香兒整個人正在浴桶裏愣了足足有小半刻的時間。
回過神來時,她簡直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浴桶裏淹死算了,連忙撒了手,驚惶的捂臉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允雖頓了頓,面色卻依舊如常,十分從容的将洩陸了春光的衣襟拉了回來,而後語調平靜道:“無妨。”
就在這一瞬間,林香兒卻自指縫中注意到令人震驚的一幕。
那片原本應該如溫玉般光華的肌膚如今卻難以言喻的猙獰和可怖,卻見他肩胛處的三道爪印,隐隐泛着黑氣,下方半掩進衣襟的空洞是數百年來都不曾愈合的傷口。
原來那狐妖利爪所致的傷處竟然并不曾痊愈,對于有着數萬年修為的白允來說,這實在不和常理,還有那處空洞,只有當他受到重創或是修為受損時才會因為無法用法術掩藏而顯現。
霎時間,滿心的窘迫都被不安與心尖上的疼痛所取代。
林香兒敢發誓,此世活了十八年,這一定是她最窘迫和最驚心動魄的一次沐浴。
直到白允将她送回到床榻上,再裹上了厚厚的衾被,她還是驚魂未定。
覺到有人來扯那被衾,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的林香兒卻說什麽也不肯松手。
白允便微蹙了眉宇,聲音攜着不安道:“快把那濕衣換了,莫要着涼了。”
“不用換,一會兒就幹了……”畢竟是乍暖還寒的季節,林香兒說着,牙關卻打着顫兒,還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可就是嘴硬得緊,說什麽也不肯更衣。
她原想着若他到屋外去,便可将這衣裙換下來,卻如何也沒想到白允與她對峙了許久,最後卻道:“罷了,與你渡了氣,寒邪也可祛了。”
怎的這人反應總跟別人不同,這種時候,一般不都是客氣的說自己出去避一避的。
見他全然沒有這個意思,林香兒又因為方才在廂房中看到他肩上的傷而滿心煩亂,于是忍無可忍的直言不諱:“那個……其實你出去等等我就把衣裙換好了,還有渡氣便不必了,我好多了,定可撐得到師父回來。”
她嗫嚅的說完這句話,卻半天沒有等到白允的回應。
他既沒有反對她的話,也沒有絲毫要起身出去的意思。
将半個腦袋都縮在被衾裏的林香兒終于按捺不住,扒開一條縫将一雙眼睛露了出來。
然而當她觸上他的眸光,卻是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