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邪物再現(二)
果然一回到白府,阿宛的情況就不大好了。
她先是打了幾個噴嚏,接着就發起高燒了,且一燒就是三天未褪。
見阿宛被病痛折磨,林挽香也是心急如焚,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她整整三個日夜。
直到第四日,阿宛的熱症才漸漸有好轉之勢,也終于不再陷于半夢半醒中胡言亂語,總算得以安穩的睡個好覺。
林挽香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便将就在床沿邊打了個盹兒,迷糊之間,卻覺得有什麽搭上了她的肩頭。
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身來,看到大師兄端着一碗湯藥坐在她旁邊。
“大師兄?”林挽香有些詫異的看着蘇瑾手裏的藥,壓低聲音道:“白公子不是說有幾位藥府上沒有,剛出去配了,怎麽你倒端着熬好的藥來了。”
蘇瑾則道:“這不是白公子的藥,是我給阿宛配的藥。”
林挽香于是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們蓬萊的藥不是對阿宛沒有用處嗎?”
蘇瑾擡眼凝住她的雙眸道:“這藥有助于收回師父轉移到她身上的氣息。”
林挽香禁不住睜大雙眼,眸子裏滿是驚詫和不可置信:“大師兄你……”
她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小最關懷她和阿宛的大師兄,總是溫柔的照顧着她們的大師兄,怎麽就會當着阿宛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瑾好似不忍再看她此刻的眼神,垂下眼眸道:“我知道你不忍,我又何曾忍心?可是如果十八歲生辰之前替身不死,那麽這些年來師父的苦心就都白費了。”
蘇瑾最終還是道出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林挽香沒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阿宛。
“如今你十八歲生辰已過去數日,她本該已經……或許是因為白公子的藥,可若繼續這樣下去,你的性命就會有危險。”蘇瑾說着,忽然握住林挽香伸向阿宛的那只手,鎖住她已然閃着淚光的雙眸道:“我同樣将她視作我的師妹,可是比起她來,我更在意你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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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我不能……”林挽香捂住自己的嘴,才努力不讓哭聲溢出。
蘇瑾卻端着那碗藥,眸中隐有決然之色:“白公子日夜在這裏守着,眼下他好不容易離開白府,正是最好的時機,你放心,不需要你來做。”
這時候,正當阿宛醒轉過來,看着蘇瑾虛弱道:“大師兄……香兒姐姐怎麽哭了……”
聽到阿宛這一聲“香兒姐姐”,林挽香卻是再也受不住了,不由分說,起身奪了蘇瑾手裏的要碗便轉頭跑了出去。
她将那碗藥盡數倒進了庭院的池塘裏,而後蹲下身來抽泣。
才剛剛做完這些,身後卻有人靠近。
她以為是蘇瑾,便想跟他說讓她一個人待會兒,然而身後傳來的聲音卻攜着幾許清寒:“你在這裏做什麽?”
林挽香擡頭看進那雙深邃的眼眸,意識到自己抱着個藥碗蹲在池塘邊實在引人懷疑。
她慌忙擦掉臉上淚痕,支吾道:“阿宛的藥涼了,我怕飲了不好……就倒了。”
說完,卻見白允的眸子裏還透着疑慮,便垂下頭道:“我擔心阿宛……所以就哭了……”
片刻後,她聽到一陣窸窣的聲音,竟是白允在她身旁蹲了下來。
她抹了抹眼淚,側過頭去看,才發現月光籠在他的身上,越發襯托出他的出塵。
連蹲着也這麽好看,全然不似她樣的狼狽。
她腦子裏正一片混亂,卻在白允清寒宛如月光的聲音中平靜下來:“我已經配好了藥,她很快就會好,你放心。”
說罷,他竟擡手在她肩頭拍了拍,而後起身往阿宛的房裏去了,林挽香則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白允的藥果然厲害,阿宛服下後很快就褪了熱。
然而白府這邊才剛消停了片刻,夕南城中就又傳來了有女子患上那種怪病的消息。
這一次被奪取生氣的依然是年輕女子,更加可怕的是,那名女子還丢了性命。
過往只是鬧病症也就罷了,此次有人喪命,立刻就在夕南城中引起了恐慌,甚至驚動了衙門。
自家女兒也有過同樣遭遇的太守大人十分後怕,連夜派人傳了林挽香和蘇瑾去看。
等待了這麽久,邪物終于再度露面,他們二人只得放下一切去查看情況。
死去的那名女子還躺在床榻上,而她的家人在廳堂裏哭得撕心裂肺。
林挽香默念了一遍往生咒,而後開始查看現場的情況。
令人失望的是,依舊和過去沒有兩樣,邪物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
那名女子的面容也十分安詳,看樣子是在睡夢中去的,死前并沒有遭遇痛苦或是驚吓。
官家的仵作查看了現場後也沒有發現任何不妥,至于更多的東西,則需要對屍體解刨後才能得出結論。
林挽香和蘇瑾已經不抱有希望,轉身準備離開。
可就在蘇瑾到一旁與太守辭行的瞬間,林挽香的眸子裏卻映入了一方絲帕。
她于是連忙到跟前去将那塊絲帕拾起。
方才她們都只顧着查看床榻邊的可疑之物,卻沒有注意門口的地方。
這塊絲帕正好落在門檻邊,大家進屋時目光卻第一時間被床榻上的屍體吸引,倒将這一處變成了盲點。
而且這是個女子的絲帕,其他人看了也只以為是床榻上那位女子的東西,并不會引起注意。
然而林挽香卻認得,那絲帕是她的,上面的繡花是她第一次試着學習女紅時繡的,她不會認錯。
那日去河邊看煙火,突然下起了雨,她遞給白允的就是這條絲帕。
“阿宛,可是發現了什麽?”此時蘇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挽香忙将絲帕收進懷中,而後起身看向蘇瑾:“沒有。”
“這實在是難以解釋,那邪物一直十分小心,應當只是想取生氣,不想造成命案的,可是為何這一次卻要了那女子的性命,到底是一時失手,還是有意為之?”從屋子裏出來後,蘇瑾就在一路推斷着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與他并肩而行的林挽香卻自始至終深陷沉思,一句話也沒有說。
蘇瑾又自顧自的說了一會兒,而後對一直心不在焉的林挽香道:“你覺得呢?那邪物到底意欲何為。”
林挽香卻一臉沉重的擡眼看向他:“不用猜了,我已然确定那個所謂的邪物就是白允。”
這話說得蘇瑾卻是一臉詫異:“為何突然這樣說?白允只是一個凡人。”
林挽香道:“你也說過,那個邪物修為十分了得,且在人世間隐藏了上百年,他若是想假扮成凡人,應該并非難事。”
“若是如此,那他為何要極力将我們留在夕南城中?”正如蘇瑾所說,關于白允還有太多的疑點,可是看到那條絲帕的時候,林挽香的心就像被投入了深不見底的大海,沉甸甸,卻又空落落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這樣的感覺,那日與他交手,我就覺得他很熟悉,一定是在我身邊的某個人,如今心裏就确定了,一定是他。”林挽香心裏一片混亂,分析的也是同樣混亂。
蘇瑾以為她是方才見到那具屍體受了驚吓,便安慰她道:“無論如何,真相總會浮出水面,既然對白允有懷疑,這段時間我們就密切關注他的動向。”
“也好。”林挽香無奈的嘆了嘆,也只能如此,便順着他的話應了。
回到白府後,白允還守在阿宛的床前。
這幾日來,他每天都會親自督着阿宛吃藥,而阿宛在白允的面前也格外的乖順。
林挽香和蘇瑾踏進屋子裏後,白允沒有什麽反應,倒是阿宛急忙起身相問:“怎麽樣?可有什麽新發現。”
“沒有。”林挽香邊應着邊行至床榻邊,同時刻意關注白允的表情變化。
然而他始終都是一臉清寒的樣子,半點兒也看不出什麽來。
林挽香看向阿宛道:“今日覺得如何?”
阿宛應道:“多虧了白公子的藥,我覺得好多了。”
“那就好。”林挽香展露笑顏,轉而看向白允道:“白公子可否把給阿宛配的藥方給我們一份?若是以後回了蓬萊,我們也好照着藥方抓藥。”
聽到她說回蓬萊,白允的眸子裏卻浮起微不可查的一絲波瀾,但很又恢複平靜,看着阿宛道:“好。”
拿了藥方,林挽香便趕緊去給大師兄看。
此前他們并沒有讓白允知曉,實則大師兄也是懂醫理的,且自小在師父的教導下為阿宛調養身子。
看過方子之後,蘇瑾立刻蹙緊了雙眉,看向林挽香道:“你猜得不錯,這一帖藥方只是普通調養身子的方子,若是普通人滋補氣血确實有益,但根本治不了阿宛的病。”
盡管早已猜中了結果,可聽到蘇瑾的話,林挽香的心還是驀地一沉。
如果說這藥方根本不能治阿宛的病,那麽又是什麽讓她一天天好起來的?
她将藥方緊緊的攥進手裏,指甲幾乎嵌進了掌心。
這答案,林挽香不知為何,竟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