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佛學禪宗到千古不變勸人為善的期盼。
于老先生慈愛的聽我叽裏呱啦的講述,身後澤市長一語未發,嘴角似乎噙着笑,這一抹不明的笑意讓我覺得,自己果真應當講的還算精彩。
斷崖中間一般石窟造像最好的位置,因此年代也最為久遠,但這處卻特別的并未塑佛像,而是鑿了一幅因緣故事。
于老先生笑笑說,“這幅我知道,是象護和金象的故事,舍衛國的富家公子從小得金象相伴相互,因此取名象護,因這金象大小便都是落地有聲金燦燦的足金,弑父囚母的舍衛國王子設計要奪取金象,象護在金象的護衛下歷經波折劫難,皈依佛門,修得羅漢果位,得此善報緣來于象護的前世禮佛時,發現佛塔上的金象之畫破損殘缺,出資修複,因果循環,報應到來世。所謂,緣起敬心,封受自然。”
我拍起手來,“董事長講的妙極了,正是這個故事。”
于老先生也笑了,突然扭頭看看身側負手微笑的他,“澤市長相信因緣嗎?”還未待他回答,老先生就擺擺手呵呵說,“□□員是無神論者,就不為難澤市長了,小姑娘,你呢?”
我抿嘴含笑,“我相信宿命。”
“禀受妙化,因果機緣,我是年紀越大越執着于這些了。”于老先生邊走邊搖頭擺了擺手,哈哈的笑了,“澤市長,過幾日,搞個簽約儀式吧。”
分別時,我将他的風衣抖抖開、小心的折了一折又一折,遞到他手中,“澤市長,謝謝了。”
可能當日這樁生意終于成了,想來心情很不錯,他微笑着接過去,略低了低身子,似乎很鄭重的将頭盡量放到和我同樣的水平線,認真的注目望着我,對我說“謝謝。”
微風輕拂,陽光燦爛,在他溫暖的目光中,我又恍惚了,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轉身上車,留我一個人傻傻的長着嘴巴盯着車尾燈逐漸遠去消失在視線中。
簽字儀式上,西裝領帶,短裙紅唇,寒暄握手,歡心躊躇。
鬼使神差的我,翻出早百八年前過期的粉底唇膏,笨拙的刷了油膩膩的睫毛,穿了小碎花的長裙和金色舞鞋,心底裏有莫名的期盼和沒來由的緊張。
他在一衆秘書和官員的陪護下穿梭于會場,握手交談,淺笑颔首。一位美女,體态修長,明眸善睐,紅唇皓齒,穿着貼身的包裙和小西裝,勾勒出一幅好身材,陪在他身邊附耳說了什麽,他含笑點點頭,目光流轉,光彩無限。
從入場到離開,竟沒有一刻能讓他注意到我,只在儀式結束向工作人員慰問致辭時,若有似無的一瞥讓我緊張的以為,或許這一眼裏有我的影子。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他金色溫暖的側臉,有他嘴角含笑的負手立着,有他欣長的身影和飄風的衣裾。最後我從夢中驚醒,他突然不見了,我努力去追,哭喊着要他回來,一個男人扭頭看我,卻是早就離開我和媽媽、很多年未見都記不起面容的爸爸。
抱着被子,我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番折騰純屬自作自受,我就該是天性涼薄的人,就該天生無愛。
我從不養寵物,不養花草,世事無常,諸多牽絆不舍,多付出一點感情,就多一分被情傷的機會。比如一條小魚,你每天給它喂食,習慣了看他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倘若有一天,突然翻了白肚皮,心裏便多了惆悵和遺憾,以至于再看到別人家的小魚,就會傷感和痛心。
和他的這一段萍水相遇,本清高的以為可以置身之外,沒想到還是如今的下場,把自己陷入這麽可憐的境地,淪落到每日巴巴的求着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癡傻的為他的一句話、一個身影恍惚入迷。
他是一市之長,萬衆矚目,多少芳心暗許,多少癡情破碎,他身邊又有多少個紅顏知己、嬌媚佳人,平凡如我,這番用情最終能歸于何處,不過是對他萬千思慕之中新添的一個癡人而已。
在這午夜夢醒,眼淚莫名其妙的流了下來,我擡手摸摸臉上陌生的濕滑,心裏忽然有絞痛的感覺,在這一剎那,我決定,必須、馬上、立刻離開這個漩渦,扼殺掉這些萌芽中的單相思,恢複成那個熱血壯志、笑看人生的逗逼文藝女青年,我生性涼薄,我天生無愛。
風起青萍(二)
第二日,我找了個報社的借口請辭,逃難似的狼狽告別項目組匆匆趕回報社。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摒心靜氣,杜絕一切與市政府相關的新聞采編,以各種理由牽強的避開任何有可能和他見面的機會,即使這樣,夜半偶爾還是能夢到他衣裾飄飄的背影或是霞光照耀的臉龐。
我咬牙切齒的覺得,這次毒中的也忒深了,于是再痛下決心,把可能牽扯到的聯系人統統删除,不點開任何市政府有可能出現他名字或影像的新聞,我竊以為,戒毒期,熬過就好了。
露露有時間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來打探我借調期間對澤市長的見聞,每到這時,我還能感覺到心裏抽痛刀割的感覺,于是,我潦草以“沒機會見面”、“沒機會聊過”、“沒人聊他的事”敷衍打發她,希望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後來細細想想,其實,我也不算敷衍她,确實對我不一般的這一段時光,在他的印象裏不過就是某某報社借調了一個打雜的小龍套而已吧。
正當我覺得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已經沒有花那麽多時間記挂他的時候,他的秘書突然電話給我,“澤市長請您下午六點直接到他辦公室一趟。”一慌神,我還沒有想到拒絕的理由,秘書已經不容拒絕的挂斷了電話。
懷着忐忑的心情,我又暗自安慰自己戒毒期間也需要一定的試煉,抱着這樣視死如歸的勇氣,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他原本正坐在桌前蹙着眉頭,審閱文件,不時用筆在紙頁上勾劃,見我來了,放下筆,似遲疑的打量了我一下,然後笑着說,“先坐坐,等我把這份文件批完”。
我刻意控制着不去管他的衣着,不去看他的面容,不在意他的一舉一動,只漫無目标的打量着辦公室,旁邊的櫃子上放着一個兩尺見方的錦盒,古色古香、做工精致,盒子四角、底座均以紅木雕琢了護角,鎖扣竟不是一般的鐵皮扣,而是一把密碼鎖。
我不自覺的靠了過去,手賤的輕輕摸了一下,發現盒子已經打開過,又手賤的輕輕打開了盒子,裏面,竟是一副已經有些年代的《大明三藏聖教北藏》藏經中的《涅槃經》卷軸。
“打開看吧。”不知何時他已站在我身後。
這可是無價之寶,我僵了僵身子,吞了吞口水,對這些物件,我向來沒有什麽抵抗力,雙手在襯衣上使勁擦擦,生怕手上有污漬或汗跡玷污了卷軸,緩緩展開錦繡裝幀,這應當是《涅槃經》3卷的部分內容,卷首是曼陀羅(壇城)單線白描的版畫,涅槃經文以銀粉書寫,字體隽秀工整,蒼勁有力,畫線細若發絲,直若琴弦,或彎如流水,曲若行雲。卷末已有些殘缺,部分字跡也有模糊,看來是經歷了一段滄桑和劫難。
“這是宏達于董事長派人送給市政府的禮物,來人說于董事長交代一定要先請蘇小姐鑒賞。”聽到他的聲音從頭頂飄過來,我心又漏了一拍,對自己翻了個白眼後,我盡量微不可察的往旁邊挪了挪,拉開距離。
“于董事長是個大善人,涅槃經宣揚一切衆生悉有佛性,這卷軸應是明中期的,無價之寶,若是能送到寧州博物館展出,讓更多人得見學習也是一件功德。”我小心翼翼的合好放回錦盒。
“好,就照你說的辦。”他負手點點頭。
我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既然鑒賞完了,麻利兒的撤退保命要緊,“謝謝澤市長,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然後,迅速的往門口溜去。
他卻一把拉住了我,我僵住了,感覺心跳停止了、血液凝固了。
“你這是急什麽,躲什麽?我這辦公室這麽可怕?”他皺着眉問道,語氣不善,放開了我的手臂。
“呃,恩,不敢,您這日理萬機的,不好耽誤您的時間。”我支吾半天,覺得這個理由很妥帖。
“我已忙完了,這次這麽麻煩你,方便的話,一起去吃個晚飯吧。”語氣似乎還是不善。
但是我覺得身體已經有點發虛,突然這樣的近距離,讓我有點不适應,有一個魔鬼在腦海裏幸災樂禍的說,“搬凳子、看好戲”。
猛一個激靈,我非常沖動但斬釘截鐵的說,“不方便,身體心理統統的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