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節課就這樣下了,休息十分鐘,第二節課繼續開始
他太想要得到你了。
趁着這次行動,倒是一個打擊夜狼集團殘餘勢力的好機會。我希望他們分解的如同我們期待那樣徹底。
不過那些都是我和你父親需要操心的事情,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地保證自己的安全。
現在是中午,這枝桠足夠大,你可以睡到下午,盡力恢複體力,黃昏之後,我帶你離開這裏。
于此同時,所有的信息已經發到你父親那裏,還留在h市裏的所有力量這個時候都能被我調用,黃昏時分,他們會在密林的外圍等待接應我們。
有沒有任何問題?”吳景辰結束了自己的計劃介紹。
“有!”好奇寶寶沈清陌問道,“你不是說徐璐瑤是仇勵的人?她半夜潛進我的房間把你送到了仇勵的手上?”
“徐璐瑤是仇勵的人沒錯,但是狼牙不是,也是我自己識人不明。”吳景辰陷入了追憶,“蘇蘇桓可能都告訴我你,我曾經成立過一個工作室,裏面都是一些都科研感興趣的人才,狼牙當年是我最器重的人之一,很想念那個時候的單純,一起core代碼,一起gdb,編碼上的領悟在同一時間彼此碰撞,我想,我很難再遇到一個和我在研發理念上如此契合的人,但是可惜,我們走了不同的道路。
狼牙是一個很注重研發結果的商業化轉化的人,我不一樣,我覺得科技和時代準備好了,我們的研發成果自然會轉化為商業化的成果。在這點上,我們的設計理念背道而馳。
狼牙太缺錢,而我太執着于追求卓越。最後這種不可調和的矛盾,讓我們分道揚镳,直到這次重逢。
你知道我查到了什麽嗎?狼牙的确好本事,不但是仇勵手下的首席工程師,還是杜承澤的核心技術人員,打一份工,掙兩份錢,真是特別适合他。他不但幫仇勵清查我,還為杜承澤收集有關我的信息。
等一切結束之後,我想我和他還有一些恩怨要清算。不過現在,對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吳景辰不着急,慢慢解釋。
沈清陌很佩服吳景辰,無論情況有多麽糟,他總能鎮靜下來,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案。
“那你睡吧,我盯着,你的手握緊我,不要松,另外,把耳機戴上。”吳景辰淡淡說。
☆、Chapter 84. 獸夾
沈清陌點點頭,她也确實累壞了。長途奔波外加壓力,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現在的她是很想念自己房間裏的那張純棉床單的一米二小床,也很想念便捷的淋浴和清香的沐浴液。于是她就在這種甜蜜的想念中,進入了香甜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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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景辰沒有睡,他發了兩封郵件給m國,而後把所有相關的信息組織了一遍,看有沒有任何遺漏之處。
等他忙完這一切,通過攝像頭看向沈清陌。
她蜷縮在粗大的樹幹間,顯然倦極,呼吸沉沉。那個瞬間,吳景辰覺得自己一個恍惚,仿佛看見了林間沉睡的精靈。
作為一個合格的科學家,吳景辰從不相信怪力亂神,然而沈清陌卻總是一次又一次讓他相信奇跡。她的存在對于他而言,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奇跡。
他默默織出一張無形的網,圈住沈清陌,一面是防止她掉下去,一面是籠出一點溫暖,讓沈清陌睡得更安穩一些。
這樣的她,總是倔強着拒絕一切捧到她面前太過輕易的東西,然而卻讓人總是忍不住把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東西都捧到她的面前來。
這一天,是沈清陌在後來漫長的人生中,睡過最踏實的一覺,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沒有睡。
沈清陌簡單休息了三個小時,清醒過來,距離黃昏時分越來越近,她不免也有些緊張。
吳景辰倒是比她篤定的多:“如果遇到任何危險,見機行事,實在不行,把我交出來是一個很好的談判籌碼。”
沈清陌搖搖頭:“絕不會。”饑餓感在她的腸胃之間翻滾,這種時候還真是羨慕吳景辰,不用吃飯,充電就行了。而且現在的吳景辰是經過蘇蘇桓改良過的核電體系,和她腳上的磁懸浮鞋一樣,都能用個三五百年的樣子,可以認為永遠也不用擔心動力的問題。
“準備好了嗎?我們該出發了。”吳景辰最後計算了一個逃亡的路線和太陽的角度,從通過衛星調用的當前地面圖來看,真是個最佳的逃亡時機。
沈清陌深吸一口氣,把吳景辰綁在自己腰間,插上耳機,穿好磁懸浮鞋,點點頭,向前一躍,出發!
身體垂直于高大的樹幹,眼前是落葉遍布的地面,風從兩耳之間呼嘯而過,喧嚣而安靜。
心跳瘋狂在胸腔裏嘶吼,而沈清陌只覺得安全,只要有吳景辰研發的這些科技在她的周圍,她就感到無比安全。
這場逃亡,剛開始是很順利的,暮色一點點升起來,森林漸漸從暖黃色轉化為暗夜。
沈清陌一路聽着吳景辰的指示,幾乎沒有聽到什麽人聲,只有兩次聽到杜承澤的人在遠遠的地方互相呼喊,她貓着腰從飛速前進模式轉化為潛行模式,很快甩掉了那批人。
等到達樹林邊緣的時候,天還沒有黑透,沈清陌長舒一口氣,這要真是天黑了,在密林當中行走,視野受限不說,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沈清陌遠遠看到山間的丘陵之下,遠遠的大路上,等着兩輛車。
“就是他們。”吳景辰通過手機說到,這批人正是目前h市裏能調配到的最強力的人手,“我通知他們過來接應你,你注意潛伏,找條路下去,這個小坡有點高,直接跳下去比較危險。”
沈清陌低聲說:“好。”然後開始尋找下去的道路。
“咔嗒!”沈清陌轉身走下山坡的時候,一聲異響突然響起,沈清陌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一切發生得很快,那種痛楚仿佛閃電一般襲中了沈清陌。劇烈的響動和疼痛同時爆發,她忍不住一聲尖叫逸出喉嚨!真他/媽的痛!
“獸夾?!”這群變/态,沈清陌默默在心裏吐槽,搜尋個人而已,居然還下獸夾。
傷口很深,直可見骨。
吳景辰那一瞬間幾乎不能思考。居然,還是讓她受傷了。他一向平靜的聲音裏帶上了焦灼:“你忍忍,他們馬上就到。”
獸夾和她的尖叫肯定會驚動搜尋的人,現在完全是一場運氣的競賽,自己人和敵人,誰先到?希望杜承澤的人來得要晚一點。
沈清陌不由泛起一個勉強的苦笑:“我應該祈禱一下,看到底是誰的人能先到。”
沈清陌知道自己時間不多,她把手機從自己的腰上解下來,利用耳機把手機甩到了旁邊的斜坡邊,她想好了,如果來的是杜承澤的人,她就松手,讓手機滑下去,一時半會兒他們的目标肯定是她。
只要能保證吳景辰的安全,她什麽都會去嘗試。
“你幹什麽?”吳景辰難以置信地看出了沈清陌的意圖,“你不會是想要甩開我吧。”
“我老爸可是給我交代了任務,一定要保證你的安全,你別忘了,連陳姐都叮囑我,一定不能讓你落到他們的手裏,那樣我們才是真正的滿盤皆輸。
你放心,就算我落到杜承澤的手上,他不會對我怎麽樣的。他會把我當成和父親談判的籌碼,我會很安全。”沈清陌盡力忍住疼痛的吸氣聲,斷斷續續解釋道。
“我不會和你分開,你別做夢了。”吳景辰伸出自己的機械臂,準備走到沈清陌的身邊去,然而被半懸空的他,機械臂不夠長,不足以接觸到任何可以施加力量的岩壁。他試圖晃動自己,努力攀上最近的一根樹枝。
說時遲那時快,在吳景辰來得及動作之前,距離沈清陌十米處的樹叢外響起了腳步聲,一個巨大的身影撥開草叢直沖過來,他的眼裏冒出陰鸷的光芒:“臭婊/子還挺能跑,讓老子追他/媽一天。”
沈清陌不動聲色松開了手指間的耳機,長草之間,吳景辰無聲跌落。
沈清陌心中一片焦灼,一面擔心吳景辰會不會跌傷,一面強忍住自己扭頭去看吳景辰的沖動。
這個男子不是孤身一人前來的,同行的小隊還有四五個人,也都迅速到達了沈清陌周圍,話不多,很快替沈清陌去除了獸夾,做了個簡單包紮,然後困住她的手腳,用膠帶封嘴之後,其中最為強壯的那人立刻背起沈清陌,朝着樹林的另外一方急行軍而去。
這批人顯然訓練有素,從遭遇沈清陌到離開原地,不超過三分鐘。
顯然,這批人只負責找到和運送沈清陌,并不負責審訊她。沈清陌甚至沒有怎麽掙紮,她實在沒有體力應對再來的二次傷害。
沈清陌偷偷回頭看了看她把吳景辰丢下去的那個小斜坡,還好他沒有追上來。她長舒一口氣,同時心裏又泛起一點柔軟的酸楚。
吳景辰并不是有意隐藏自己不追上來的,那個小坡有點高度,這一摔,吳景辰斷了兩條機械臂才勉強停下來,他的其他硬件都還好,最嚴重的是語音系統的硬件,導致他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于是,殘缺了兩條機械臂的吳景辰歪歪扭扭又心神俱裂地爬上坡的時候,只看到了地面上一灘尚未幹涸的血液。
四下無人,草木獵獵。
不!吳景辰無聲地嘶吼着,然而那種失卻的惶恐,一瞬間淹沒了他。
于此同時,沈清陌被這個行動小隊帶到了密林另一側邊緣的車上,被注射了嗎啡,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那是一種特別難受的昏迷,驚夢連連,卻又被壓抑着醒不過來,像是有惡魔拖着她的意識緊緊不放,讓她無力掙脫,直到似乎總是感應到某種輕柔的呼喚。
她清醒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發燒,嘴燒得起了皮,全身酸痛。她的手腳都被手铐拷着,挂在病床的欄杆上。沈清陌苦笑一聲,難怪她睡夢裏總有種被束縛手腳的不适感。
周圍沒有人,她判斷自己應該是處于某個私人醫療機構裏,除了這張病床,沒有任何醫院的标配設施,整個房間除了醫療器械空無一物,一面牆上還有一個巨大的雙面鏡,看起來更像是一間巨大的審訊室。
她虛弱地對着鏡子問道:“能不能給我喝杯水?”
五分鐘後,有人一把推開了沈清陌的病房門:“太好了,你終于醒了,你瞧,你總是昏迷着,我們怎麽好溝通呢?”杜承澤帶着一絲遺憾神色的臉,看起來特別讨人厭,他的手上端着一杯水。
沈清陌不動聲色看着他,心裏繼續飛快地思索和判斷着目前的局勢,杜承澤替她解開了手上的手铐,甚至還替她的身後墊了兩個枕頭,方便她坐起來喝水。
沈清陌想着,杜承澤大約覺得,刺探吳景辰科研成果的最佳突破口就在她這裏了。
她接過那杯水,如饑似渴地喝了下去。然後繼續盤算着怎麽應對杜承澤的盤問。
“你瞧,你總是這麽美,就連算計我的時候,看起來也這麽讓我心動。”杜承澤雙手框出一個矩形,一副照相取景的模樣,“我想你要是繼續做我的模特的話,我們一定還能合作出更棒的攝影作品。”
沈清陌沒有說話。
“聊聊天嘛,別這麽板着一張臉很緊張的樣子,我想問問你,是不是當年如果沒有松青那檔子事兒,其實我們倆會走到一切?”杜承澤似乎也并不着急,反而和她聊起了舊事。
☆、Chapter 85. 刑訊
“不會,道不同不相為謀。”沈清陌搖搖頭,的确,她曾經仰慕過看起來很有才華的杜承澤,但是既然是“看起來”,總會有“實際上”,她和那個真實的杜承澤無論從任何方面都相差太遠,最終只能是漸行漸遠。
“那麽,你和吳景辰就道相同了嗎?”杜承澤直勾勾地看着她,沈清陌眼中的他,雙眸深沉幽黑,仿佛幻影。
沈清陌突然一陣心慌,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那杯水有問題!
“你給我喝了什麽?”沈清陌軟綿綿問道,她進入了一種恍惚而無力的感覺。
“哦,那個啊!”杜承澤溫柔地笑着,“你瞧,你對待我總是這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也很少對我說實話,為了我們能夠真實有效地交流,讓你喝一點無害的小東西,我們說點真話好不好?”
吐真劑?那種傳說中刑訊手段最為有效的方式之一。沈清陌的心頭一陣顫抖,別。
然而清醒的意識還是漸漸遠離了她。
“來,告訴我,你最大的秘密是什麽?”杜承澤溫柔地循循善誘着。
秘密嗎?那個她從來以為是最大的秘密嗎?
眼前仿佛有一片片的迷霧襲來,她看到自己小小的瓷白的腳趾踩在露趾拖鞋裏,在灰色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踩過去。
她很困,半夜她又想上廁所,又很想喝水,但是太怕黑了,所以她要先去找媽媽,讓媽媽陪她一起去。
爸媽的卧室亮着燈,她有些疑惑。
最近她只有吃早餐的時候才能看到爸爸,最近他夜班,晚上回來總是睡書房,以免吵醒媽媽,所以她每次來找媽媽,總是卧室裏媽媽已經睡着,書房裏亮着燈。
但是今晚不一樣。
不僅亮着燈,空氣裏還彌漫着一種甜膩的氣味,那種味道,她越靠近爸媽的卧室,就覺得越濃烈。
她推開門,“吱呀”一聲,父親警覺地扭過頭來,滿臉淚水。
媽媽躺在地板上,眼睛閉上,像是睡着了。
躺在地板上睡覺多冷啊,她困惑地想着,一邊向前邁了一步,拖鞋似乎踩到了水,濺起一片粘膩的水聲。
她低下頭,一片血紅,無窮無盡的血,從媽媽的身上流出來,滿是一地。
而爸爸的手裏,正握着沒入媽媽腹部的那把刀。
年幼的她,直到長成的她,在心底某個陰暗的角落,曾經認真地懷疑過,父親殺害了媽媽,否則他為什麽總是對媽媽的死亡不多做解釋,否則他為什麽總是不告訴她為什麽媽媽會遇害?否則他為什麽總是一提起媽媽的死亡就充滿那種矛盾沖擊的神色,憤懑,痛苦,掙紮……
直到她遇到吳景辰,遇到父親的深談,她才知道原來,是夜狼集團奪走了媽媽的性命,父親多年來一直為良心所愧疚,如果不是他,媽媽不會成為目标,這個最大的秘密,才漸漸變得不是秘密。
然而這個秘密,一直是她心頭的一塊大石,從幼年到成年。
“真沒意思,我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關心你母親死亡的事。”杜承澤的口氣不無遺憾,他盯着眼前雙眼發直的沈清陌,感覺自己應該要換一個詢問的角度,“那麽吳景辰,關于他的科研成果和他,你知道多少?”
她的眼前變幻不停,血跡不見了,父母也不見了,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從童年期的小手,漸漸變成了一個成年人的手,正站在一扇門前,握住門把手,一用力打開。
一個頭發微卷的年輕人站在她房間對面,低着頭,正在簽收包裹,他顯然很少見到陽光,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他漫不經心簽着字,甚至沒有擡眼看她。
簽收的包裹比我還多,娘不娘啊?那時候她是這麽想的。
“啊啊啊,我不關心你對他的第一印象,我想知道他的科研成果在哪裏?智能芯片的研發成果在哪裏?”杜承澤直直盯着她。
沈清陌困惑地想,智能芯片?為什麽需要智能芯片?吳景辰本身就是智能芯片啊。
場景變換,又是一扇門,這扇門她很熟悉,那是吳景辰工作室的門,曾經,吳景辰就躺在裏面,那具失去意識的身體就躺在裏面。
她握住溫暖的門把手,想要把門打開。
她最愛的人就在裏面,打開這扇門,她就能看到他微卷的頭發,近乎透明而蒼白的臉,深邃而安靜的眼睛。
但是,門把手為什麽是溫暖的?她困惑地關注着這個不重要的細節,直覺裏那種躁動的不安全感,一點點刺激着她。
杜承澤握住沈清陌的手:“快,告訴我,吳景辰的芯片在哪裏?他把這些科研成果都藏在了哪裏?”
杜承澤面前的沈清陌,眼睛失去了焦距,她眉頭緊皺着,卻低頭看着他握她的手。
沈清陌在自己混沌的意識裏,掙紮着想,門把手,為什麽是溫暖的呢?就好像這扇門都在鼓勵她去推開,擁抱門後那個長久以來,一直保護着她的安全與夢想,與她一起攜手前行的男子。
不!不能打開這扇門!打開了,她苦苦保護他的所有秘密,都将被人窺探。
不!不能!真的不能!
沈清陌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她開始戰栗,無法停止那種劇烈的戰栗,那種從她的骨髓裏透出強烈痛苦的戰栗。
“張嘴!”杜承澤大喊起來,“來人,快來人,沈清陌癫痫了,快點來人。”沈清陌在他面前,抖成冬日枝頭寒風帶走的最後一片落葉,那樣無助而劇烈地顫抖着,嘴角吐出白沫。
穿着白袍的醫生沖進來,立刻開始了搶救,他查看了一下沈清陌的狀況,立刻埋怨道:“我就說了,她現在狀況不穩定,還在發燒,腳部的開放式創口也還有發炎的症狀,你這麽着急下藥逼問她,會出問題的。”
杜承澤陰鸷的雙眼冷冷掃過醫生:“閉嘴,給我把她救回來,起碼等會兒寄勒索信的時候,你得給我一個活着的沈清陌。”
醫生皺着眉頭,有心申辯,卻只剩一聲長長的嘆息。
**
幾個小時後。
吳景辰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手機機身太多壞掉的地方,蘇蘇桓正在修理,他之前的幾個鐘頭一直在主機裏忙碌着。
在意識到沈清陌是真的被杜承澤的人帶走之後,他就陷入了一種讓人驚恐的平靜。
從引導沈氏的人找到他的那個瞬間開始,他就一言不發。
于此同時,他調用了這個區域的所有衛星圖,查出了那輛帶着沈清陌的車子的驅車方向。
這輛黑色的商務車,直奔h市市區,進入了一家4s店,之後前往了一家汽車維修中心,最後停在了一幢郊區的廢棄工廠。
吳景辰把所有的路線圖調給了沈氏的工作人員之後,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沉寂。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正在引領沈氏的工作人員前往一條錯誤的道路。如果夜狼集團如此容易被追蹤,那也不需要到今天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果然,沈氏的行動成員發回彙報,目的地的廢棄工廠除了幾輛廢棄的汽車之外,空無一物。空商務車上的所有座椅和關鍵性配件都被拆卸幹淨,裏面散發着強烈的消毒水氣息,估計連一滴血液的殘影都留不下來。
他們将繼續對這輛車進行進一步的搜尋。
等待搜尋結果,對于吳景辰而言已經成為了不能接受的狀況,這需要耗費的時間太長,而且可能依然沒有任何關鍵性的線索,他必須盡快找到沈清陌的下落。
吳景辰反複推想這輛車的行蹤和最後的狀況之後,終于意識到,這輛商務車的目的是用來運送沈清陌,這樣關鍵性的行動車輛,只會被當做關鍵性證物處理掉。
所以那輛車上估計找不到任何毛發或者指紋,甚至也沒有血跡。
但是一輛車想要被拆卸,它首先需要把沈清陌運到一個适合轉運的地方,然後再盡快送去報廢清理。
所以4s店是這輛車的第一站,那裏車來車往,總是能保存某個品牌的多輛車型。
在轉運到另一輛車之後,這輛車前往汽車修理中心,進入報廢流程。
吳景辰開始調用所有在黑色商務車到達4s店後,從4s店發出的車輛行蹤。
這是一次計算量巨大的排查過程,吳景辰非常冷靜,多線程開始排查。
在他獲得最終的結果之前,一封帶着附件的郵件就投遞到了m國沈華章的郵箱裏。
沈華章在沈清陌失蹤7個小時後,終于收到了有關沈清陌的第一個消息,那是一段視頻資料。
沈清陌身處一個巨大的房間,周圍都陰暗,只有一盞燈直直打在沈清陌的頭上,她看起來還好,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腳部的傷口被包紮過,上着夾板,細瘦的手背上還連接着輸液的軟管,泛着紅綠色閃爍光芒的醫學儀器在她周圍發出安靜的滴滴聲。
她直愣愣地看着鏡頭,眼睛似乎沒有焦距,她拿着一張今天出版的報紙,輕聲說:“我是沈清陌,現在是7月19日晚上十點三十分,父親,請用我來交換吳景辰的研究成果。”
☆、Chapter 86. 抉擇
而後鏡頭被猛地掐斷,整個視頻閃着雪花,飛快地結束了。
那封郵件不長,只有短短幾句話:“交出吳景辰的研究芯片和工程樣機手機,你就能得到一個活着的沈清陌。”
然後附帶着一個時間地點,交貨的詳細方式。
于是在深夜時分,沈華章把這封郵件轉發給了吳景辰,打電話給他。
沈華章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格外蒼老:“你查一下郵件的發送方式和來源,可能我們還有那麽一點機會救她。”
吳景辰認認真真把整個視頻的所有內容拿出來,提亮,銳化,一個像素也沒放過,這房間是空的,所有反射面都太小,提取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視頻的本身找不出線索,就從視頻的來源找,郵件的發送地址,最後指向了三千個有效ip,這些ip遍布h市的大街小巷,任何一處都可能是他們囚禁沈清陌的地方。
顯然,他遇到了一個高手,一個和他同樣技術高超且有意留心在反追蹤上的人。
這個人,他只認識一個——狼牙。
吳景辰經過半個小時的搜尋,放棄了從視頻本身以及視頻的來源上做文章,而是直接和沈華章商讨起接下來的方案。
沈華章接起電話的瞬間,還以為有了好消息,口氣急切而驚喜:“找到清陌了嗎?”
“抱歉,他們有備而來,我沒有追查到任何信息。即便是用來和之前運送沈清陌的汽車的前往地,也有超過十個的可能區域,我們現在在h市的人手,無法同時對這麽多地點同時下手還保證沈清陌的安全。”吳景辰的人生中從沒有這樣的無力。
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又來了,明明是最愛的人,最想保護的摯愛,卻眼睜睜在自己的面前身陷險境,什麽也做不了。
“你盡力了,清陌會感謝你的。”沈華章嘆了口氣,聲音裏滿是哽咽之聲。
“沈總,你打算怎麽辦?”吳景辰問沈華章,他甚至沒有留意自己的聲音已經低沉到微顫。
沈華章良久沒有說話,吳景辰透過他那側電話的攝像頭,看到沈華章仿佛一夕蒼老,佝偻着腰,低垂着頭,他咬緊牙關,額上青筋爆出,他的雙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單單看他的動作,就能知道他現在的內心有多掙紮。
沈華章長長吐出一口氣,神色終于鎮定下來,他沉緩地說出自己的決定:“我們不和恐怖份子談條件。”
吳景辰心頭一震,沉聲問:“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沈華章怎麽不明白呢?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女兒,因為沒有媽媽,這個女兒顯得格外早慧,她漂亮,聰明,獨立又堅強,他對她格外/寵/溺,卻也從來不見她驕縱,她在他的風雨遮擋下,沒有成為攀附的菟絲花,而長成了一株秀麗的木棉。
她歷經風雨仍灼灼綻放着自己的才華和美麗,他和她,即将從此享受父女相守的天倫之情,他要看着開得最盛的她隕落,而且這個決定還是由自己下的,他怎麽不明白其中的意義?
沈華章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雙手,似乎感覺到了多年前妻子躺在他懷裏的時候,那種噴湧而出的血液的溫度。
妻子曾經因他而死,如今,難道說女兒也要因他而死?
剛強如沈華章,一顆心也仿佛放在火炭上煎烤,痛徹心扉。
“我尊重您的決定,‘你’絕不會将我的研究成果交給杜承澤這樣的亡命之徒。”吳景辰簡單總結了這樣一句話,把那個“你”字刻意加強了重音,而後挂掉了電話。
老辣如沈華章,握着手中的電話,站着想了一晌,突然意識到吳景辰的意圖,他心頭一陣劇顫,卻沒有再打任何部署的電話。
他靜靜立在陰影裏,交疊起自己的雙手,此刻的他,什麽也不能做,只能默默祈禱。
而挂掉了電話的吳景辰,擡眼看了看系統時間,再有兩個小時,就到杜承澤指定的交易時間,吳景辰只有最後一點點時間,他輕輕從主機裏退出來,給蘇蘇桓打了一個電話:“我要你帶我去一個地方,帶着手機的我去,另外帶一塊之前的備用芯片,三十分鐘之後我們出發。”
正在修理手機的蘇蘇桓并不知道內情,有些奇怪:“等會兒就出發嗎?可手機還沒修好。”
“沒關系,硬件不要緊。”吳景辰鎮定地告訴他。
“好的。”蘇蘇桓依然是大神的腦殘粉兒,大神說什麽,他做什麽,這種建立起來的信任,讓他不會問為什麽,而只是堅決地完成吳景辰交給他的任務,“還有一會兒,我先修着。”
吳景辰讓蘇蘇桓修手機,蘇蘇桓就修,吳景辰讓蘇蘇桓送手機去一個地方,蘇蘇桓就送。
安排好一切,吳景辰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很久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體了,這種有肉體的感覺,熟悉又陌生。他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還好,只離開了幾天,複健的成果還沒有消失殆盡。
他從床上爬起來,從工作室的文具箱裏找到了一本用過一半的筆記本,上面寫着他們工作室曾經頭腦風暴的提綱,那些當年或異想天開,或有據可循的思想火花,讓他孕育了今天生化芯片的雛形。
他笑了笑,輕輕撫着那些字跡,堅定地把寫着字跡的頁面翻過去,找到了一頁空白的紙面。
燈光暖黃,他用有些生疏而不熟悉的姿勢,覆在工作室的辦公桌上,寫了一封信。
半小時後,他用工作室的信封把信件封好,封面上寫着“沈清陌收”,把這封信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面,安安靜靜躺回到病床上,享受着這片刻思念的平靜。
“不是說好出發嗎?是不是找到什麽線索了,大神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到清陌姐。”蘇蘇桓推門進來,手裏舉着更顯得破爛不堪的手機,一臉驚奇,沖進門來。
吳景辰朝着他微笑了一下,甚至舉起手來拍了拍蘇蘇桓的頭:“以後你可要繼續我的研究啊。”
蘇蘇桓一愣,不由有些臉紅,認真地點頭:“當然,大神我以後都要跟着你做研究。”
吳景辰沒有回答,安靜地閉上眼睛,手機同時閃起了開機的屏幕跳動。
到達指定地點的時候,距離約定的交易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吳景辰把蘇蘇桓打發走:“我在執行任務,你現在的任務已經完成,回去待命,會有其他人來與我繼續剩下的任務。”
蘇蘇桓點點頭,一臉“遵命”的表情,離開了原地。
吳景辰從發現這個交易地的那個瞬間開始,就覺得杜承澤不愧有幾分犯罪的天分,選擇的地方可真是不錯。
這裏是碼頭,從碼頭出發,不足五分鐘車程就是一個高速公路入口,三十分鐘車程外是機場,水路,陸路,航運,這個交通的黃金位置,卻給吳景辰的判斷和對沈清陌的救援帶來了困難的計劃設計。
在這樣完美的交通要道,誰也無法判斷杜承澤到底準備以什麽方式運送沈清陌。
吳景辰沒有閑着,在手機裏繼續計劃安排和開發,這次交易是他的個人行為,他很理解,站在沈華章的立場上,與恐怖分子交易,國有珍貴資産流失,對于他而言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吳景辰遠遠看着泛起魚肚白的天際邊緣,原來h市也有這樣妩媚的清晨,天空疏朗幹淨,顏色從胭脂色暈染成月白,從東到西,美得如同上好的畫卷。
他很驚訝于自己在這樣的時刻,還有心情欣賞朝陽,可能是內心深處的他才知道,自己多麽享受着這個時刻自由的氣息和絕美的朝陽。
地面傳來輕微的顫動,那是橡膠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清晨尚無一人的碼頭空地上,蜿蜒而來長長的車隊,吳景辰精神一震,來了!
不出吳景辰所料,杜承澤必然會興師動衆前來,這從來不是一場公平的交易,這是一場陰險的訛詐。
杜承澤到達的時候,正好看到全息的吳景辰站在碼頭,朝着海邊的朝陽發呆,他迎着晨光,半透明的身體被濾成一片霞光,這場景,絕對可以列入在場衆人人生最不可思議的場景之一。
吳景辰與真人等大的身影轉身,正盯着杜承澤。
杜承澤忍不住喃喃出聲:“shit!”
吳景辰揮揮手,懶得廢話:“沈清陌呢?”
“沈清陌你妹,拿個全息投影圖就出來和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