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8)
打發一個待自己真心實意的人。”
夏楠川留了下來,不是為了他的請求,不是為了他的脅迫,而是,為了那句“真正的善良,不是以一條虛僞的短信打發一個待自己真心實意的人”,那“打發”二字,刺入她的心裏,才知道,自己從來不曾心安理得。
她是應該給他一個完整的交代的。?
☆、遺忘的那些過去
? 遲來的“第三者”終于叩響了并未上鎖的大門。
“我答應你。”夏楠川淡淡說道。
景玄頗帶了幾分訝異,但這種表情很快便消失了,“你的那些好姐妹,我想你知道怎麽跟她們解釋。”說完,他便大步向門口走去,輕輕将門打開了。
“大醫生,我跟你可是清清白白的關系,就算今天是我生日,你約我到這裏來,似乎也不太妥吧?”看到景玄,又向房間內設掃視了一眼,向靖垣近乎喊道,“走走走,到別的地方去!”作勢要走。
“要是這裏有我送你的超級大驚喜呢?”景玄勾起嘴角。
向靖垣糊塗了,問道:“在哪兒?”
随着景玄的步伐,繞過展架,夏楠川的臉清晰無比地出現在向靖垣的面前,小小的身體陷在大床的中央,向靖垣登時傻了眼,嘴也似被封了一層蠟,半句話也說不出了。
夏楠川心裏咯噔一聲,“我......”她剛說出口,就被向靖垣一聲剛喝給吓了回去,只見他目光直直鎖住景玄似笑非笑的臉,搖着頭質問:“你,你連她都下手?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麽?”景玄也放大了嗓門,蓋住向靖垣不理智的聲音,“知道你們淵源不淺,知道你曾經儍儍愛着的,癡心想着的,念念不忘的人,就是她是嗎?”
天色漸暗,幾乎看不清彼此的臉,只有這一句揪心的話,纏繞在房間的角落裏,這一句簡簡單單的反問,讓向靖垣第一次□□裸地直視自己的內心,也讓夏楠川知道,自己終歸是負了這一個有心人。
向靖垣再一次愣在了當下,點着頭苦笑:“你知道,”,而後,厲聲喝道:“那你還碰她!”
夏楠川知道他誤解了她和景玄的關系,出聲勸道:“向哥兒,你誤會了!”
“你不要為他開脫!”他轉過頭,“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女人對他來說,就如草芥,喜歡了踩上幾把,不喜歡,連看都不肯看上一眼,”又面向景玄,紅了眼眶,“你知道我愛她,愛了多少時日,即便我和她有緣無份,她也絕不是你玩弄的對象!”
“向哥兒!”夏楠川用力叫了他一聲,怎奈這次,她是被景玄給打斷了。
“女人對我景玄而言,确實不算什麽,但是我對我用生命對待的兄弟,絕對至誠至信!”
看着2個男人之間的拉鋸戰,夏楠川顯然已經無孔可入。
向靖垣冷笑,三步跨作兩步走到床邊,扶起夏楠川,準備帶她離開。夏楠川輕輕一掙紮,“向哥兒,你先聽我解釋!”
“你也成了他的俘虜是嗎?”冷冷地說道,他今晚的表情似乎只有這一種,“我以為你和別的女孩兒不一樣。”長嘆一口氣,一個人轉身走去。
“大象,你如果現在從這裏出去,我不敢保證,她真的會變成我的女人!”
男人一旦起了傲氣,任千軍萬馬都阻攔不住,夏楠川無視兩人的舉動,一個人似乎對着空氣在說話,“我只是生病了,他帶我到這裏來,一則讓我好好休息,二則給你我一個機會,當面做個了斷,他其實,只是讓我給你一個解釋、一個說法而已。我不是為他說話,我甚至恨死今晚的這個景玄,但是我已經鑄成了一個錯誤,我不能再傷害你,讓你從這裏離開,讓你與兄弟不和,縱使他的方法極端,卻也是為了你着想。”
她看到向靖垣捏緊的拳頭松開了,繼續說道:“我今天看到了一個你能終身交往的知己,希望這樣的友情能彌補我們今生無緣而給你帶來的傷痛,我原本打算跟你說出我的這番話就離開,現在,我聽你的,你如果讓我留下,我......”
向靖垣忽然轉過身,逼近夏楠川,定定地看着她,一閉眼,微薄的一滴淚,尚未落下便凝進了他臉上的毛孔,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只聽到他靜靜地說道:“起來吧,我們送你回去。”
她知道,他一定不會強求她,“那麽今天,是你抛棄了我!”她抿嘴一笑,他,也笑了,笑得那麽無奈。
趕在門禁之前,她回到了宿舍,向靖垣和景玄,應該也相安無事了吧。
“對不起。”向靖垣對景玄道歉。
景玄釋然一笑,“誰讓你叫‘大象’呢,注定了千斤力量無法使你動搖,但縱使千斤難撼你一分,卻不足以比得上一個夏楠川,叫你心甘情願,失去一切理智。”
“你怎麽認識她的?又是怎麽知道我跟她的關系的?”
“從你手機裏,我偶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你說這是你喜歡過的人,我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的巧合,于是我努力追尋着,探究着,”景玄笑着搖搖頭,“最後我不得不承認,世界就是這樣小,我送她到你身邊,就是想讓她給你更加痛快的一刀,把那個開朗陽光的你還回到這個世界。”
“你今晚一犯便是兩樁罪,拐帶人口,以及謀殺幫兇。”
“哈哈,”景玄大笑起來,“兄弟,快刀斬亂麻,既已知結局,何必苦糾纏,到了該放下的時候了。”
向靖垣不語,只瞧着車窗外閃過的星點燈光,思緒流轉在城市的車水馬龍中。
夏楠川休養了數天,直把自己妥妥當當地照顧成了福娃寶寶,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短短幾天的平靜被一個遠方的來電給打破了,命運,開始了那一堂永生難忘的課。
“楠川!”聲音很興奮,夏楠川驚了一下。
“米露?”她小心猜測着。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一下就聽出我的聲音!”
太久沒有聯系,夏楠川笑得不太自然,但兩個人很快就找到了曾經的感覺,距離顯然被用心培養的真摯友情所打敗。
“你好嗎?”湯米露問。
“我,挺好的,你呢,都不知道你現在在哪裏?”
說到這裏,湯米露主動打開了話匣子,“快畢業了,我記得你說過,想要賺好多好多錢,又不想規規矩矩随波逐流。而且去上班,還不如跟我一起創業,我在F城,你來了我帶你去玩,帶你去看我做的生意,好不好?”
夏楠川聽着像個玩笑,可她不知,只要自己一答應,就落入又一個計劃之中,只是這個計劃,比起景玄的那一個,更加震撼幾分。?
☆、現形的真相
? 夏楠川還是來到了湯米露所在的F城,出站時,她看到了笑吟吟朝她招手的湯米露。
許久不見,湯米露,顯得愈發嬌俏可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只是夏楠川奇怪,這個設施一般、風景更一般的城市,是怎麽養出這樣風采灼人的她的?
“湯米露小姐,倒是春風得意啊,是不是做生意賺了不少啊?”夏楠川打趣道。
“哈哈,那個事兒晚點再說,我先帶你回家,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被一個熱情的美女挽着手臂,聊着美食的那點事,氣氛自是輕松,夏楠川也感覺自己歷經一番風波後終于可以好好地休個假,享受美女東道主的熱情款待!
世事卻常喜歡背道而馳。
湯米露确實是熱情的,連帶着她的室友們也将她當作座上賓,推掉了手頭所有的工作,陪吃陪玩,如此這般,2天很快就過去了。
那一晚,夏楠川終是受不住這樣的無功之祿,向湯米露提出去看看她的“公司”,然後便啓程回上海。
“說什麽呢?你才來2天,這麽快要回上海?”湯米露有些激動,她也有所意識,随後收斂道:“我明天帶你去,但是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和我一起,我們是好朋友,自然是有福同享!”
想起遠在他方的柯允,想起兩人曾經說在上海闖天下的約定,夏楠川心中當下便拒絕了,但嘴上還是帶着笑說:“明天再說吧。”
那一晚,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蓋着同一條被子,說着女生之間的體己話。
“其實,離開之後,我回過一次上海。”湯米露淡淡地開口。
“嗯?什麽時候?”夏楠川問。
“大約半年前吧。”
“半年前......”夏楠川似乎聯想到了什麽,“柯允當兵也有半年了,好巧。”
聽到“當兵”二字,湯米露終于有了一絲起伏的感情,“你男朋友我從來沒見過,但是卻跟我的男朋友好有緣,他也去當兵了。”
“冷凱?”
湯米露艱難地擠出一個“是”字。
“然後呢?”
“我們不會有然後了,他去當兵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他不會再回到我身邊,在那樣明媚的日子裏,他拒絕為我留下,陽光,瞬間變成了刺眼的嘲弄,所以,我驕傲地主動提了分手,然後昂首離開,這樣,至少我還剩下一點點自尊。”
夏楠川沉思許久,嘆氣而笑:“所以,那個背影,原來就是你。”
湯米露似沒有聽見她的話,苦笑:“他一定要走,無論我怎麽挽留,怎麽哀求,甚至我追到了上海,追到了最後一秒鐘,他都那樣無動于衷。”
滿漢失望的傾訴低低地響在房間裏,黑暗中,夏楠川只好安慰着她,輕聲說:“以後你會知道,你的身邊,還有愛你如生命的人。”
次日一早,湯米露和她在F城的室友帶着夏楠川前後見了2個口若懸河之人,長篇大論裏,她聽出了背後的目的——小本投資,即能賺取高額可觀的利益,一張嘴裏,天花亂墜,卻不見“公司”的影子。夏楠川不知湯米露這胡子裏賣的什麽藥,終于在準備去見第3個“合夥人”的時候,停滞不前,“米露,你告訴我,到底有沒有公司的存在,你到底在幹什麽?”
再三逼問之下,夏楠川知道了一半的真相,她怒意漸起,對着湯米露就罵道:“你傻啊,讀了這麽多年書,難道你就看不出來,這根本就是個大騙局嗎?他們只想騙你的錢,繼而讓你帶動你的親友,利用親情、友情甚至所有社會關系,讓你最終衆叛親離!你懂不懂?”
“楠川,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一開始我也接受不了,可是冷凱走了,我活着的意義,就只剩下我的親人,我只想讓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
“所以你就來欺騙我?你的所謂人生意義,就是拿你的朋友當基石當棋子,讓別人都跟你一樣,把欺騙無知之人當作人生事業是嗎?”夏楠川的話不可謂不過分,她只想讓湯米露醒過來,“回學校去吧,即使最後你只能選擇平庸,也好比做這種害人害己之事強!”
“我退學了,當初選擇的時候,我的上線,也就是我現在的室友就告訴我,這是一條不歸路,我必須摒棄外界的一切,才能修成正果走向成功,拿到我應得的那份資産。只有破釜沉舟,才能迎來彼岸的幸福。”
夏楠川偏着頭看她,不可思議道:“湯米露,你已經被蒙住了思想,失去一個冷凱,竟會讓你變成這樣嗎?”
她繼續說服湯米露:“那你跟我一起回上海吧,找個工作,比什麽都來得實在,你這麽優秀,一定能在上海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的。趁還沒有完全陷入,及早抽身吧,你的家人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你為什麽不能留下跟我一起做呢?為什麽你們都是這樣,都不理解我呢!”
長久的周折與交談,沒有化解劍拔弩張的氣氛,不論是固執地希望憑此飛黃騰達的她,還是那個堅持要離開的她,都無法說服任何一方。
夏楠川苦笑,“我就知道,我勸不動你,今天我不怪你,希望你這麽多朋友的離開和堅決反對,能給你一些啓發,也謝謝你讓我自由地離開。珍重!再見的那一天,希望我有機會重新拾起對你的信任。”
......
夏楠川離開了,她膽戰心驚,湯米露到最後還是不放棄挽留她,她害怕,害怕自己被強行留下,更怕自己一時迷魂做了跟湯米露一樣的選擇。
到F城的這一決定,自此成了一出滑稽的鬧戲。那一路,夏楠川心裏已盛不下其他任何事情,滿心只有湯米露來來回回的幾句話。直到地鐵播報站點的那一聲陡地将她從回憶中抽拉而出,她才知道,自己竟将無比熟悉的那一班地鐵坐反了方向。
終于在繞過大半回頭路下車時,卻恰逢淋漓大雨,深夜出租更是難打,站在城市中央,仿佛一頭找不到歸路的落湯雞,最後,黑車而返。
一連串的禍事,當她當晚躺在自己的被窩時,竟有劫後餘生之感。
這件事,如烙鐵般刻在心上,不知原由地讓人隐隐作痛。
☆、校園裏的落幕
? 次日,灰蒙的天,如巨大的車蓋壓住大地,制造出天色尚早的假象,哄騙得寝室裏一衆人等仍是睡意朦胧,夏楠川做了許多夢,眼皮微微顫抖擡動,耳邊瞬即傳來被窗門隔斷的微弱雨聲,幽幽醒來。
把昨日那些人生插曲先行抛之腦後置之不理,她這才又眯了好一會兒,湯米露那張臉開始模糊,正兀自打盹時,卻猛地想起,昨日侯筱提起的話。
今天是侯筱搬出宿舍的日子!
夏楠川可謂瞬間驚醒,把頭直直伸到床邊,望向侯筱的座位,只見所有東西都已打包成袋,人卻不見蹤影。她一看時間,不過早上9點。
愣神間,侯筱已提着白乎乎的兩袋東西推門而入,伴着簌簌風聲。她輕手輕腳地把門重新關緊,擡頭瞟了一眼夏楠川和藍靜予的床,把手上冒着熱氣的包子分開後又系緊,分別放到了兩人的桌上,她似乎沒有意識到夏楠川目光的跟随。
侯筱留了一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捧起一本言情小說,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夏楠川回身倒卧在床上,沒有聚焦的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一看便知心在出神。
侯筱正吃着飯,卻聽得頭頂一聲輕微的如啜泣般的鼻音,便停止了進食,只靜靜等待下一聲,卻再也沒有動靜。夏楠川在床上捂住自己的口鼻,拼命控制着不讓自己情緒失控,她無奈,當看到侯筱細心地給她倆分發早餐時,心頭溫暖與感動自有,悲傷與難過亦存,今天這樣的日子,溫暖如何也戰勝不了下一秒鐘就來臨的離別悲歌,更何況,這一天,風雨将大地洗心革面,那些年摯愛的陽光,卻不知在何處,悄然打盹。
侯筱終于耐不住性子把兩人叫醒。
“再不起來早餐就涼了,”侯筱說着停了半晌,嗓門不再那麽大:“更重要的是,你們都不送我了嗎?我一個人可搬不動這些東西!”
“你那麽急着走我還沒罵你呢,一大早就瞎起哄,”藍靜予被叫醒,又看了一眼侯筱四周堆成山的行李,倒卧在床上,“天哪,接下來的半個月便是我與夏夏同學的二人世界了嗎?”
藍靜予并沒有夏楠川般的悲傷,她忽然想到,“哎,我們老爹呢?”
侯筱不假思索道:“他馬上就來。”
夏楠川藍靜予二人不多一會兒便起了,熱鬧的豬圈團體片刻後也集聚在寝室,齊芸早便離開,自是不在其列。
7人擠在空間不算大的室內,熱鬧非凡,說話聲蓋過了外頭愈見肆虐的雨聲,都在為侯筱的搬家大計出謀劃策,順便圓滿最後幾次難得的團聚。賈岳森很快就到了,侯筱下樓去接應他。衆人都當起了苦力和指揮官,紛紛把侯筱的行李搬到了底層,樓梯轉角已堆滿了各類行李,畢業季,搬家的情景屢見不鮮。
哪知踏出社會的第一步,侯筱和賈岳森就被無良的司機擺了一道,下着大雨車子堅持停在校門外,侯筱和賈岳森只得将行李一樣一樣從宿舍樓下搬到100米開外的校園門口,僅僅是100米的距離,來回數趟仍是免不了沾濕了衣裳。夏楠川要幫她,被她拒絕,便回到了樓上的窗口望着他們來來回回的身影,望着雨打落葉,飄散在侯筱走過的那條路。
半個月後,畢業典禮。頭戴學士帽,接受教授和老師從左到右的一下撥穗,仿佛只這一下,就告別了自己的大學生活,一瞬間,不再青澀飄然,不再青春無敵,也只這一下,便意味着許多人,此生都不會相見了,他們只會成為你生命中一個有名字的代號,随着時光漸遠,沉入記憶。
院長的一番官方語言,此刻聽得津津有味掌聲不絕,從不曾見面的校長,出現在講臺中央,照例講起了老生常談,拿激情澎湃鼓舞着畢業學子,現場一篇歡騰。
照片還是拍不夠,校園還是讓人無盡依戀,霸着身上的學士服,一行8人,在校園裏每一個角落,留下自己的足跡,和屬于青春的張揚痕跡。
準備告別最後一所名義上的學校,腦子卻猛地鑽進一個畫面,那是兩年前的自己,站在如今腳步所在的地方,看着學士服披身的學長學姐們,成群結隊,同樣的笑容燦爛,同樣的輕巧飛揚,夏楠川心塞,已被激起千層浮浪。
齊芸和侯筱散場後回到了原來那個叫做“豬圈”的地方,再次坐在自己坐過四年的位子上,聊着四年來不斷發生的笑料和彼此的最新八卦,最後,看着拿在手上的畢業證,摩挲着,“終于畢業了......”
“可是好舍不得!”誰也沒說出這句話,但誰都在說這句話。
腦中還是拍攝畢業照那天,所有人擠在唯一的全身鏡前,一派慌亂和調笑。鏡子前,拿着粉撲從臉順到脖子,好似出嫁般隆重。
當離別近在咫尺,任何計較都顯得多餘。那一天,看着齊芸,夏楠川意識到,當你與一個相處多年的人離得越來越遠,會感念緣分奧妙之所在,會質疑當初疏遠的理由,會以包容的心态選擇遺忘,讓所有的不愉快,在結束同行軌道的這一天,煙消雲散。
其實,從一個疏離的角度看人,人也是極好的,有時,我們只是過于苛刻罷了。知己,總是難尋,“懂”之一字,世間罕有。
痛苦的分道揚镳,啓于最後那一眼深情凝視。四年前,她們将這個空空如也的小房間填滿,充之以歡笑喜樂,四年後的空蕩,卻再也不是當年的滋味兒。曾經,玩笑的口吻,無數次掠過“當年”這樣的字眼,卻沒想過有一天,你真的能理所當然用上它的時候,卻避之惟恐不及。
正式的社會大考驗包裹住各自孱弱的心靈,是時候,堅強起來了。約好的海邊踏浪,約好的畢業旅行,約好的一起結婚,約好的伴娘團,都在畢業的一剎那,化為烏有,某些理想,不是不想堅持,而是真的會被現實打敗,可是直到碰撞的那一刻,她們才深深地從淚水中得悉,一切,只在夢中燦爛。
年輕的時候渴望成熟,真正成熟了卻想念年輕時的簡單,傷口,就是這麽輕易間,撒上了鹽,在黑夜盡頭,痛的人死去活來。沒有人會想到,許多年後,這陳舊的夢想,竟在不經意間,卷土重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該留下的,永遠也剪不斷緣。?
☆、各奔東西
? 衛伊汀和尚靈缈,不約而同地選擇回到了家鄉,衛伊汀從家人之意回鄉,一是盡了孝道,二是實在戀家,兩全者無謂其他,只是尚靈缈,這樣向往大都市的女孩,選擇回到了二線城市發展,衆人訝異了一秒鐘即已了然,不為其他,一切,因為愛情。
齊芸,肖旭,熟悉又帶幾分陌生的名字,天生一對形影相随不離不棄天作之合用在這兩人身上再不為過,齊芸頂着學霸之名不費吹灰之力在經濟管理學院繼續進修,肖旭陪伴左右;而沙萱,懷揣夢想,願走進心中的那座校門,卻被攔在最後一階門檻之外,她只有堅持再堅持,發動起她的第二次戰鬥,進過那個考場的人都應該知道,選擇“二戰”,太需要勇氣。
其餘的她們,随着最大的浪潮,走上了最平常不過的道路,夏楠川、水清和侯筱,在畢業後的第一年裏,将自己全身心奉獻給了職場,做着最普通不過的職員,享受着偶爾相見吐槽的日子。
藍靜予,自願被下放到了鄉下,做了名副其實的“村花”,在偏遠的郊區,為中國□□獻上自己的綿薄之力。
走上工作崗位,搬了新家,第一份工資少得可憐,交的第一次房租,來源五花八門,實屬東拼西湊,盡管囊中羞澀,卻不想讓自己受委屈,一個人的居住條件,起居室,陽臺,衛生間,廚房,各式家居用品,也是應有盡有。
當一切整頓完成,侯筱和賈岳森累得塌在夏楠川的床上,侯筱嘴裏喃喃喊着:“你那什麽男朋友,讓他趕緊滾回來吧,我都被你當男人使了!”
“你好歹還有我,小楠川現在可是辛苦的異地戀好麽,還不能每天通話的那種,你沒害過相思病,是不會知道那種感受的!”不如一開始的沉默寡言,如今的賈岳森和侯筱,是生活中的歡喜冤家,在對彼此的所謂“嫌棄”中,有着藏不住的疼愛與關切。同居不到一個月,兩個人已經難舍難分。
果不其然,出自賈岳森的這段話,讓侯筱咻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你害過相思?思誰?”
“哎喲,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糗!”
侯筱不依不饒,最後賈岳森只得承認:“除了你我還能害誰的相思啊。”說者無意,聽者卻一下紅了臉,停止了手中拉扯的動作,反而收回了張牙舞爪的雙手,規矩地扮作羞澀樣。
夏楠川簡直要從兩個人的相處中嗅出甜膩的蜂蜜味道,裝作不耐其煩地擺手道:“你倆回去秀恩愛去,別在我這個獨行俠的傷口上撒鹽!”
侯筱聽罷,豁開紅潤面龐,霸氣直言道:“走,我給你買個東西去!”
不顧夏楠川的反對,三人來到了一家布娃娃專賣店,選了一個超大號的白色大熊,就此,它成為了夏楠川的枕邊“熊”,在煩悶無眠的晚上,它用自己柔軟的絨毛撫摸着夏楠川,直待她沉沉睡去。
尤其得夏楠川歡心的,是房間充滿夏意的格調,那不間斷的溫馨草綠色壁紙,還有,就是那在靜夜裏滴滴答答轉動的手表,這是柯允送給她的。
而那只熊,自然也是夏楠川鐘愛之物,它來自她最好的朋友,更扮演了一個重要的生活夥伴。
購物欲望尚未填滿,夏楠川再行購買了與房間同色系的床單,享受着與熊娃娃的親密接觸,一個人的第一個夜晚,美夢中度過。
她以為自己會夢到柯允,不會有人知道,那一天,她多麽想念他。可是,柯允沒有出現,反是沙萱在夢中對她微笑,笑着說自己“二戰”告捷,馬上可以飛到上海與她們團聚,夏楠川很開心,睡意沉沉中勾起了嘴角,将身旁帶着棉花清香的熊寶寶抱得更緊了一些。
花去大半年的時間,夏楠川學會平淡地過着一個人的日子,比豬圈更大的圈子,也僅僅是身旁的那些同事罷了,眼前耳邊,都是年輕人明朗的笑顏,自己,卻總難敞開心扉,與柯允的書信往來,是她這一年多賴以支撐的精神食糧。
那一天,她下班回家,身體疲憊不堪,撲向大熊的懷抱便舒服地失去意識。直到耳邊響起一陣陣經久不衰的聲音,它似來自遠古,來自那壓抑寂寞了多年的野獸,在發出不算悅耳的嘆息,那聲音走街竄巷,直逼那些孤獨的孩子的心底,喚醒內心深處與之同等的哀傷,
夏楠川皺了皺秀眉,心被攪得六神無主,伴着嘶吼般的嘆息,睜開了睡眼。
原來是起風了。
她慢悠悠走到了窗前,輕呼一口氣,“還下雨了!”
夜色濃重,忽覺喉嚨幹渴。踱步至廚房,給自己聊倒一杯茶水,随手翻看着回家時從信箱取回的各類單子,都是五顏六色的廣告,因此那個白色有如素顏的信封變得格外顯眼,尤其是,當那上面寫着“柯允”二字。
夏楠川登時腦子空白,放下茶杯,撿出白色信封,迫不及待地拆開來看。
柯允的字,逐個在夏楠川眼前放大,潇灑有如其人,信裏寫到:如果重遇的夏天來到,冬日裏古舊的凝冰都嘩嘩地解凍,我是否會再看見心愛的她燦爛的微笑,再聽見她明朗的呼喚?那像是一場迢遠的夢,但我信它們,絕不會消失,它們只是像冰一樣凝結,等到那一天,再像花一樣重開!
因放置一天而轉涼的茶水滲入胃裏,抵不過這封信帶給她的心靈熱湯。夏楠川失笑,他竟改編了一首詩,兵營裏,竟也會開文化課嗎?她竟從不知道,柯允還可以做半個詩人......
信裏還寫下了許多他在兵營裏的事跡,以及獨一無二的一張照片,曬到與包公媲美,也無損年輕的朝氣,末尾以簡簡單單地三個字結束——遠比我愛你更加深刻的“我想你”。
雨水像永遠不斷線的珠鏈,中和了淚水的味道,打濕了這個夏季。?
☆、約夏
? 日頭東升西落,天空無數次跨過一片湛藍後被星光填滿,小區前生機盎然的樹也枯了又綠,屋裏多了許多小小的擺設,床頭的沙漏不知反複了多少回,在這一年當中,夏楠川體會了職場的味道,人情冷暖讓她變得圓滑變通,辭舊迎新了許多同事,過客才不只是字典裏的一個詞彙而已,有些過客,名副其實,而有些人,卻執拗地要在她的腦海中留下碎片般的記憶。
這個人,本應該是她耳邊的一個名字而已,卻無心造就了一場誤會,令她記憶猶深。
柯允離開的兩年後,夏楠川如約在香樟樹下等他,當初的約定,言猶在耳,昨日短暫的通話,那個他今日退伍的消息,直到現在還飄搖在她的耳邊。
馬上便是學生時代的暑假,夏季威風凜凜地占領這片天地,身邊走過匆忙奔考的學生,踏着如風步履,起伏着地上斑駁的光點,想起印象中那個陽光下品貌不羁的少年,心如夏風明朗,郁郁蔥蔥的香樟樹下,她終于等來身後的那一句"我回來了"。
柯允心情激動,這次能提前退伍是他未曾預料到的,這或出自于他在軍營裏的出彩表現,又或者是陶然的一封告急信,這一切暫且不論,他在收到消息的第一秒,便聯想到夏楠川純純傻傻的笑顏,在真正獲得自由的那一刻,他首先審視起眼前全新的世界,全新的空氣,列車上乘務員的笑臉,時時被夏楠川的樣子取代,他,柯允,已經迫不及待,回到夏楠川的身邊。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種快樂,比得上久別重逢,沒有一種久別,比得上心心念念日夜相思的重逢,那一刻,他站在夏楠川的身後,看着她瞭望遠方,消瘦的身影令人疼惜。良久,他輕輕放下行李,一步一步走近她,從身後環住夏楠川,只感覺懷裏的人兒倏地一抖,僵直了身體,卻不曾動動彈。
“我回來了。”直到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的身體漸漸放松,他才将她抱得更緊。
他的身上,彌散出新鮮的煙草味兒,應該是剛抽過煙,說出的話在她耳邊回蕩,是記憶中思念的聲音。夏楠川不敢轉身,然而覺得自己心跳地快要窒息,終于打破這寧靜,回頭欲言,卻接觸到電流般的親吻,柯允的唇厚而溫熱,等待着她的一個回頭。
從來不習慣在公共場合有親密動作的兩人,此刻卻不願放開彼此。
她還是得了機會細細觀察他的變化,黑自是不必說,棱角剛毅了許多,肩膀也變得寬厚,被摘下的帽子随意擱在了腰旁的綁袋裏,合身的迷彩服,包裹倒三角上身,為黝黑的臉龐增色不少,她大方打量他的同時,柯允笑着看她,除了瘦一點,他的楠川,倒是跟從前沒什麽兩樣。
"我提前退伍了,本來還想養的白一點再回來見你!但是為一解你的相思之苦,我也顧不得自己是否足夠帥氣了,怎麽樣,夏楠川小姐,可還滿意你的未來老公?"
夏楠川失笑,沒來得及回答,柯允繼續自說自話道:"就算不滿意,也來不及了,只此一個,不退不換!"
他的話,越來越多了,"你幾時起,這麽油嘴滑舌了?"
"我油嘴滑舌嗎?你要不要再試試!"說罷作勢要吻她,夏楠川吓得擺手,剛剛失控的樣子已經夠丢人了,情急之下把頭埋進了柯允的胸膛裏,惹得後者抱着她笑得發抖。
“你身上怎麽這麽熱?”柯允放開她,細心問道。
“我……”夏楠川笑着開口,卻就在此時,柯允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
是陶然。
柯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