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4)
又讓夏楠川重新審度起與柯允的可能性,相識的第二天,便共處一室,在她尚屬保守的內心投下石子,激起圈圈漣漪。
本該是熱戀時節,她卻與室友們一道,再次奔向了電影院,久別的寝室活動如約而至,她們竟然誰也沒有爽約,那一道8個人排排坐在電影院中央的風景,永遠印刻在了夏楠川的心中,也留在了她的日記本裏。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道深深淺淺的印記,在每逢動情時刻,化為淚水,附和着淡淡的抽泣聲,流淌在暗夜。那一場電影感動了她們每一個人,無論是愛情在風浪中沉着,還是友誼在陰陽界上終結,仿佛映射着她們幾個人的未來,匆匆,茫茫!
她們每一個人的愛情,都走在時光的單行道上,誰都沒有回頭看,誰都在往前走。然而四顧彼此,友情的道路上,因為愛情,她們分別缺席了多少次?
電影又一次在夏楠川腦中回放,下班途中,走着憶着,卻迎頭撞上了一個胸膛。
“哎喲!”夏楠川叫出了聲。
“走路不看路的?”未等她彈開他已先行控制了她的動向。
夏楠川定睛一看,一時沒了反應,“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在這兒等你好久了。”柯允說。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上班的?”
“你說呢?”
想必又是水清那個丫頭。
“這是我的名片,請笑納!”他微彎下身,以作揖狀。
“還有名片?”夏楠川忘記了對他還在考察期的事情,直接被他所謂的名片吸引了去。接過一看,寫的頭銜,竟然是“總經理特助”。
“乖乖……”夏楠川心頭暗忖,“肯定不是家大公司。”再一看企業名稱——陶鑫置業,聽着耳熟,卻一時沒想起來。
看夏楠川絞盡腦汁的模樣,柯允‘好心’提醒道:“陶鑫置業,著名的房地産企業,全國五強房産上市公司,這樣說你有印象嗎?”
夏楠川的眼睛已經瞪成了銅鈴卻不自覺,看得柯允發笑,“夏楠川小姐,可否看在柯某面試成功的面子上,忘記之前對你的‘圖謀不軌’,雖然什麽便宜也沒占到,卻大大折損了在下在夏小姐心中的形象,不知可否便飯一頓以做補救?”
夏楠川又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柯允,冷靜老成的他,嬉皮笑臉的他,人前人後,原來所有人,都帶着一副難以透視的面具。
她自是欣然應允。
柯允講起了面試的故事——
“其實很簡單,我也就是打敗了幾個學歷比我高經驗比我豐富的‘前輩們’而已,不足挂齒!”
“這就是你要跟我講的面試感言?”夏楠川開始習慣了他性格的轉變,想道:“這家夥,臉皮厚到一定程度了。”
“我跟總經理聊了一個下午,然後就被錄用了,而且在公司能夠接受的範圍內工資随我開。”柯允吃着飯說着,他不常說話卻十分擅長說話,絕不說沒用的話,這些廢話,說來也只是為逗夏楠川一笑,終于轉入正題,“那個總經理有着比較嚴重的自閉症,卻又是陶鑫總裁唯一的寶貝兒子,年近30,仍然沒有結婚,更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超過3句話,除了他的父親——陶總裁。”
仿佛是一個很有背景的故事,夏楠川細細聽着。
“陶鑫置業便是以陶總裁本人命名的一家企業,如今正以勢不可擋的形勢占據了國內房地産行業的重大一隅,但是誰都不想自己打下的江山屆時沒有了繼承人,可偏偏陶總裁的唯一命脈——陶然陶大公子,因為年幼時母親的離世患了嚴重的自閉症,陶總裁立誓要将他治好,并在結發妻子的遺像前許下諾言,此生除陶然之外絕沒有第二個繼承人。陶然的情況也讓陶總裁放棄了再婚的念頭,所以他除了一個這麽大的企業要經營之外,更有一個陶然,在他的生命中,占據濃墨重彩的一章。”
“那他治好了嗎?”夏楠川問。
“據陶總裁所說,陶然是一個能力極強的人,但是大多數人,都在他的黑名單裏躺着,也因此在工作上,上下級交流的問題,極其嚴重,很多時候甚至是由他這個總裁親自充當‘傳話’的角色。但是陶然看見我的第一眼,就跟我說了一句話,這把陶總裁和陶鑫置業上上下下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說了什麽?你做了什麽?”夏楠川問,眼裏有十萬個為什麽。
柯允點起一根煙,呼出一口氣,說道:“他問我為什麽看他?”
夏楠川挑眉。
“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她裝作拼命地點頭。
他的驕傲感劇增,笑了,“其實我只是在看他辦公室的布局,我想,以後我也要擁有一間這樣的辦公室,便不覺多看了幾眼。”
“……”
“當時正有人引着我往會議室走,經過他的辦公室,驚嘆于它的布局就多看了幾眼,沒想到他就推門攔住了我……”
“後來呢?”
“後來,我和陶然在辦公室裏聊了很多,再後來,陶總裁親自接見了我,問我願不願意做總經理的特別助理,總經理,便是陶然,”柯允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要是陶總裁不說,我當真不知道陶然原來竟是那樣封閉的一個人。”
“你倆是上輩子有緣,還是要說你運氣太好了?”
“你不好奇我們聊了些什麽?”柯允問。
“只能解釋成你運氣太好了,兩個男人能聊什麽。”夏楠川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柯允心中生急,“真不想知道?”
夏楠川笑顧左右,“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你吊兒郎當的樣兒,吃飯吧你就,還想賣關子,以後有機會帶我去見識見識不就行了。”
柯允想了想,忽略腦中泛起的陶然那張夾帶着某種‘提示’的臉,說:“也行。”
“還生我氣嗎?”
“一點點。”
“親愛的別生氣了。”
笑容,同時洋溢在兩人的臉上。?
☆、戀途
? 那時候,在夏楠川看來,柯允接近是冷漠的代名詞。當戀愛走過一月有餘,有一天,夏楠川在與他的通話中發現,兩人竟陌生了許多,細細想來,竟然已經有将近一個星期沒有碰過面。
夏楠川坐在寝室的陽臺上發着呆,不時轉頭看向座位上一動不動的手機,心中只有一個疑問:“他一天都幹嘛去了,一個電話也沒有?”
戀如不戀的感受,使她越發地焦躁。
……
“喂,”柯允接電話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怎麽了?”
傍晚時,夏楠川撥出了電話,卻被柯允的反問一時哽住了喉,“沒怎麽,晚上跟我吃飯嗎?”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過幾天再說吧。”
“哪裏不舒服,你也沒跟我說?”夏楠川關切地問道。
“身上有點過敏,起疹,醫生說要卧床休息,不能出門,”柯允說,“你自己去吃飯吧,等我好了再陪你。”
“喔,這樣啊,我想着我們好幾天不見了,還想跟你見個面好好吃頓飯呢,”夏楠川說,語氣裏有思念,有無奈,“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兒打我電話。”
柯允不做他說,只是簡單地“嗯”了一下。
夏楠川放下電話,重重吸了一下快要流出的鼻涕,覺得不過瘾,又抽起幾張餐巾紙,狠狠地擤着兩串鼻涕蟲,臉上有些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難過而落下的淚水。
她感冒了,而他不知道。
那個時候的他,那樣不會愛人。但他總說:“你沒見過以前的我,你不知道因為你,我改變了多少。”
過了兩三日,他的過敏好了,她的感冒也過了。
但是他給她打電話,卻再也不通了。
他郁悶地走向操場,走上他們的看臺。坐在高高的看臺上擁抱談天,是他們每次約會的主題。他總說:“我要與蒼天齊高,俯視大地。”夏楠川就笑他,“你吹牛最在行。”柯允便會在此刻,堅定地看着她,“夏楠川,當我站向成功的那一天,與我并肩的那個人,一定是你,只能是你!”
他想着,眼前卻掠過酷似夏楠川的女孩兒,一身運動裝束,精神抖擻地向前不斷邁步。看了許久,女孩兒終于在轉過不知幾圈後與他對視,眼裏有驚訝,有喜悅。
他沒有說話,依舊坐着,雙膝分開,雙手交握,手肘靠在膝上,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沒有笑容,仿佛所有的光環都在為他而轉,他卻淡定非凡。
夏楠川終究是有定力,在操場跑累了,才坐到他身邊,學他的樣子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過敏都好了?”
柯允點了點頭,“因為你在這兒。”
夏楠川擦了擦汗,笑道:“那我是不是該問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我們心有靈犀,我想你了,我想,你應該也想我了。”
“臭美吧你,你想我的時候我就必須想你,那我需要你的時候呢?”
柯允皺眉,“兩個人在一起,總是需要給彼此一個獨處的空間的啊!”
“你是不是想說,距離産生美。”
“既然你也知道這個道理,那還有什麽問題呢?”
夏楠川看着柯允對于兩人數日來的生疏毫無察覺的模樣,湧起一股對牛彈琴的挫敗感。天色漸暗,人群在橢圓形的操場上稀稀落落地行走着,兩人沉默了良久,不擅長說話的彼此,也不擅長争吵,柯允在此時将她輕攬入懷,“好了,我只能說盡量,在你想見我的時候出現,好不好?”夏楠川的心已不如來時那樣硬氣,柯允趁勢悄聲問道:
“什麽時候嫁給我?”
“誰說要嫁給你了?”
“你脾氣這麽壞,還有誰要你?”
“你性格這麽冷漠,哪個女人受得了你?”
“……”
夏楠川到底是女孩子,再不多話,比起生來嘴笨的男孩子,仍算是牙尖嘴利,直堵得柯允說不出話來,只好抱住她撓癢,直到懷中的可人兒求饒告錯,柯允綻放一抹勝利者的笑,随着吻帶向夏楠川的嘴角,在昏黃的燈光揮灑下,兩大笑容無縫對接。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每一次夏楠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是口是心非在作祟,她想聽到的不是柯允類似 “那你回去早點休息”這樣的話,可他每次都讓她失望。
道了再見,柯允朝她的反方向走去,男女生寝室分隔在馬路兩頭,這也是這個學校的特色。
每一次約會,就像牛郎織女的銀河相會,卻是多了一份情致,而去哪一頭用餐或者約會也成了衆多情侶們每日必議的話題,偶爾還能誇張地引爆幾場争吵。然而幾乎每一個男朋友,都會充當護花使者,把自己的女友護送回寝,然後默默買一包煙或者一瓶冷飲,在不長不短的路上享受一個人的時光。
像夏楠川和柯允這樣默默分道的情侶,卻是少見。
他以為的理所當然,卻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心結——“他不夠愛我。”
夏天以非人的高溫向世界宣告存在感,柯允從健身房裏出來,一手抹着汗,餘光瞥見一個從前的朋友……那個他偶然提過的從前,夏楠川曾有耳聞,那個因她而改變的他,她也能夠設想一二,她慢慢習慣,他的交際圈裏,總是無端出現的那麽些她無法理解的人群。
柯允扯開嘴角,笑容前所未有地擴大,“喲,兄弟,怎麽在這兒啊?”柯允作勢看了看四周,“不會是找人來跟我要債的吧?”
來人也大笑,“得了吧你小子,有空出去喝兩杯?”
柯允爽快地答應了,憶起曾經瘋癫的日子,酒,一杯杯滿上,頭,一番番仰起,時光在酒杯中像泡沫消融,觥籌交錯酒色潋滟中,他與老朋友談笑風生,無所顧忌。
直到,粒米未進卻酒入心胸的他,終于被酒精熏陶到不省人事。
夏楠川一遍遍撥打着他的電話,困極了睡着時手指還在和屏幕僵持着,天明時候才發現,自己竟抱着手機睡了整整一夜。?
☆、漠然回首
? 雨沒命地下,天雷陣陣,他,仍舊沒有消息。
“大家注意了啊,”偌大的階梯教室裏,院長在進行學院畢業論文和實習動員大會演講,“作為即将升學的新一屆畢業生,我們有兩大任務要去完成,各個班主任帶領好自己的學生,積極完成畢業作品,給我們的大學劃上圓滿的句號,另外,……”激情澎湃,正如外頭淅瀝的雨聲。
漠然回首處,最是喜怒無常夏季天。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卻被雨聲悄悄掩埋。夏楠川撇了撇講臺上的老師們,接起了電話,語音裏沒有焦急,只有冷淡,“喂,我現在沒空,等一下再說吧。”
“我在醫院……”
“護士小姐,他怎麽樣啊?”接到他電話匆匆趕來的夏楠川一進病房,看也沒看柯允,就抓着護士的手臂問道。
“護士小姐,謝謝你啊,你去忙吧,我來跟她說。”護士應聲走後,柯允直視夏楠川,“過來坐。”
夏楠川皺着眉頭看着他憔悴的臉色,走到床邊,也不坐,只看着。
柯允知輕輕拉着她坐下,“親愛的,我真怕失去你。”說着就摟住夏楠川,不再說話。楠川的眼裏已經泛出了淚,“你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看我怎麽收拾你。”
柯允鼻子裏哼出兩聲幸福的笑,“真不知道我怎麽會找到你這麽兇的女朋友。”
夏楠川作勢要推開,柯允卻紋絲不動,只是嘴裏喃喃說道:“昨天遇到一個老朋友,多喝了幾杯,許久不喝了,哪知酒量就剩這麽一丢丢,連誰給我送進醫院的我都不知道,醒來看到白花花的四周,以為進入了天堂呢,當時的腦子裏啊,只剩下你這個愛哭又愛笑、脆弱又堅強的女人,我能怎麽辦啊,就把你叫來了。”
夏楠川終于知道,其實他也想她,她也終于知道,為什麽如論如何也聯系不上他,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失去了意識,看他的樣子,一定經歷了十分難熬的一夜,“我來了,你沒事就好,以後不許喝這麽多酒,必須讓我知道你的行蹤,懂了嗎?”
就因為這樣一番話,柯允不停地叫她“管家婆”,最後叫着叫着,竟變成了“老婆”。
“老婆,我們回家吧。”
“你可以走嗎?”
“沒關系,我都躺了一天了,早就恢複了。”
雷聲不再,天邊一半是土色,一半泛着離奇的亮光,詭異的閃電間歇性浮現,啪啪的雨聲,打在地上,雨花四濺。
打了車,柯允報出的地址卻不是學校。
“不回去嗎?”她疑惑。
“先去一個地方。”
他不說,她從不會追根究底。
“挑一個。”站在櫃前,柯允對夏楠川說。銀飾店內燈火通明,各個金銀飾物更是如霞光包圍,璀璨非凡,就在這樣的場合下,夏楠川卻笑了。
“進了一趟醫院,竟把你變體貼了?”
柯允略有慚愧,“在一起三個月了,也沒送過你什麽東西,是我的不好。”
夏楠川說:“我可沒想要什麽東西,還是你錢太多,進了一趟醫院,荷包還沒癟啊?”她堅持不要,轉身要走。
他及時拉住了她,扒在她耳邊說道:“都說了要送你東西,你這一走我豈不是很沒面子,你看這個營業員,盯了我半天了,要麽我買一個送她?”
夏楠川斜眼瞪他,仿佛在說“愛買買去”,走的意思更加堅決。
柯允無法,“好好好,就買一樣好不好,來都來了,這麽大的雨,不能空手而回吧。”
出了店門,柯允感慨,“唉,這年頭,送個東西還得求人。”夏楠川撫着手上銀鏈的手停住,轉過頭,送上香吻一枚,兩人終于含笑而去。
接近期末,寝室裏,卻風靡起一項游戲——“黃金礦工”。考試季,誰也沒有往外跑,八人全員到齊。
“我們這個游戲呢,每個人都會有一個角色,鋪路者和破壞者,分別是5:3,鋪路者即礦工,終點有三個,其中只有一處是黃金……”
聽尚靈缈說了這個游戲規則後,衆人雲裏霧裏,侯筱甚至将難度誇大至——“這比微積分還難啊!”
“難不難,玩了不就知道了,不過你數學考18分的人,自然是會覺得有些許難度的。”藍靜予句句溫和,卻屢屢“戳痛”侯筱的內心,讓她咬牙切齒。
“哈哈哈哈,這個我玩過,小兒科。”沙萱笑道,驕傲無比。
游戲中,衛伊汀好不容易鋪上的路,正竊喜着,卻被沙萱出手阻擋,“你個破壞者,終于露出真面目了,看下一輪我還讓不讓你走了。”
游戲的對立加上生活的死黨關系,讓游戲看不見的硝煙彌漫。
水清和齊芸閑聊着,“你今天咋沒去圖書館啊?”
齊芸說:“玩會兒再說嘛,今天肖旭不在,我也休息一天。最近暴雨特別多,還是在屋裏待着吧。”
“是啊,要不是這暴雨,只怕咱還聚不到一起玩這一場游戲呢。”夏楠川接道。
人生如戲,許多人,屢屢缺席,直至淡忘。8個人的結局,是生命四年旅程的過客,還是長久不衰的溫情,早已了然。
沙萱與衛伊汀戰得你死我活之時,還抽空說道:“七夕倒是快到了,有句話說得好,放假時,所有戀情大反轉,本地變成了異地,異地成為了本地,你們這些談戀愛的,就等着相思之苦吧。”
“說得好,這時候就充分體現了我們單身的好處,無牽無挂。”衛伊汀表達了與沙萱同樣的觀點。
“你倆這又不鬥啦?”尚靈缈似出來主持公道。
“這個游戲歸游戲,你們這些人是不知道,我跟小汀汀,早就好上了。”沙萱做出扭捏的姿态,半靠在衛伊汀的身上。
“不得了,你可是在毀我名聲啊,我還得嫁人呢!”
這一次的聚首後,水清便搬了出去,結束了大三生涯,開始和顧子琰,在外過起了為期兩月的同居生活,美其名曰——“避暑”。?
☆、争吵
? 搬了新居,自是要去慶賀水清的“喬遷之喜”。向靖垣的事情告一段落,然而柯允在自己世界的插足,又讓夏楠川不得不承認,她的愛情,與水清有着斬不斷的關聯。
在樓梯口便聞見一股飯香,不用疑惑,絕對不是出自水清之手。
“肯定是顧子琰做的。”柯允進門就說。果然,一探頭,顧子琰正圍着圍裙在廚房裏忙活着。
“那是,他可是我的衣食父母,現在再也不敢對他兇了,你們先坐吧。”水清給他們開過門之後,笑道。
“我看未必吧。”夏楠川也笑。這時水清已隐入廚房,緊接着就聽見她标志性的大嗓門,“哎呀,都說了別放那麽多水……”
柯允搖了搖頭,“不會還喜歡瞎指揮,這就是女人。”
“說的好像你會似的。”夏楠川鄙夷道。
“我不會,你不也不會,咱倆以後餓死算了。”
“餓不死的,楠川怎麽舍得你餓死啊,柯大少爺。”說時水清端出最後一道菜,後頭緊随着顧子琰,邊走邊解下圍裙,挂到一旁。
“不去幫忙,就知道儍儍坐着,”柯允看着夏楠川說,“去幫忙盛飯啊。”
本想起身幫忙的夏楠川被柯允突來的祈使句喝住,随後心頭冒起小火,“我這本來就是要去幫忙的,你吼什麽吼啊,自己坐着,跟個大爺似的,還好意思說別人!”
夏楠川的嗓音并沒有變大,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和自己心頭的委屈,卻是铿锵有力,句句在理,柯允一時也沒了應對之詞,水清見狀,忙着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都坐着,顧子琰,你去盛飯。”顧子琰轉身又進了廚房,出來時帶了幾只碗和一整個電飯煲。
水清正對着面前賭氣的倆人說話,見顧子琰直接将電飯煲拎了出來,又是沒來由地生氣,喊道:“你全部拿出來幹嘛,不知道沒地方放了嗎?”
“放地上呗。”顧子琰好脾氣地說。
飯桌上有兩對二人世界,卻都不是最初的搭配。誰都對自己身邊的人置之不理,只除了顧子琰,無聲地在為水清夾着菜,卻都被嫌棄地放回。
送走了夏楠川和柯允,水清轉身進了廚房,兀自刷起了碗,顧子琰如影随形,“水清,別生氣了,我來刷吧。”“沒見過你這麽笨的男的,聽不懂話的,煩死了。”扔下手頭的活兒,回房,生起了悶氣。
夏楠川遠遠走在前頭,柯允手插褲兜走在後面,不羁的模樣若是看進夏楠川眼中,只怕更加添堵。哪知她真的就這樣停下了,轉過身子,正巧就是這樣一副模樣,她終于知道什麽叫氣不打一處來。
她就那樣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眼光。柯允當然注意到了她的凝視,目光相對,溫柔地問:“怎麽了?”
“你不是自诩情商高嗎?還需要問我怎麽了?”她反問。
柯允的頭又轉向了別處,不遠處燈光的陰影下,躺着一群建築工人,赤着膀子,身下只有一層涼席與地面相隔,睡得極是香甜,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你看看他們,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夏楠川對自己的定義便是知足常樂,從不奢求太多,如今被自己最親密之人認為是一個不知足的人,千般委屈已無處訴說,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着沒有落下,看一眼他目光的方向,便大步地繼續向前走去,柯允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小跑開了。
他一路追着,直追到她的寝室樓下,也沒有見到她的人,不知情者也許會以為他大半夜地在校園裏練習長跑吧。
手機也不通,他的滿頭大汗,已不知是跑出來的,還是急出來的。
夏楠川找了一出隐蔽的石凳,坐了下來,夏夜,倒是涼爽,只是蚊蟲甚多。徘徊在心間的話,越想越傷心,淚,已經不知淌了多少。
手機響個不停,都是他打來的。
她接起電話時,聲音已經調整完好,自信不會有哭過的痕跡,“我馬上就回來。”來電是侯筱,快到門禁了,夏楠川想,友情,遠比愛情來得實在。
她隐藏地太好,侯筱又粗心大意,藍靜予已早早地上床,享受睡前的安逸。沒有人發現她心裏的難過。暑假的宿舍樓裏,仿佛只有她們三人。留在上海,為了實習,也為不多的大學戀愛時光。然而她夏楠川的戀愛,也談的太失敗了。
柯允沒有找到夏楠川,氣悶回到了寝室,心內擔心,竟一夜沒有睡着。
這是夏楠川第一次收到花,接到電話時的不可思議和與向日葵同時的心花怒放,笑容不知不覺爬上嘴角。她心想,上天請原諒我這一點點的虛榮吧,不過收到花的感覺,真的不錯。
柯允的電話及時到了,“終于接電話了!”
夏楠川回以沉默,柯允的語氣軟了下來,“花喜歡嗎?”
“嗯。”她克制住心內的歡喜。
“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吧。”
夏楠川下樓時,柯允已經等着了,他走到她面前,主動牽起她的手。
看完電影,他憋不住問她:“你到底為什麽生氣?”
夏楠川看向他,發出無奈的一聲笑,“男人,果然是不懂女人心。那等你知道了再找我吧。”
“你還真的跟個瓷娃娃一樣,碰不得啊!”
夏楠川說:“好,那我就告訴你,現在不是封建社會,我不是你的女仆,更不會三從四德,請不要随便指使我做事情,男人要面子,你也要知道,女人同樣,”她想起在水清家中的一幕,“在我的朋友面前,請你也給我留點面子,我不需要你向顧子琰對水清那樣對我,我只是需要一點呵護而已,如果你給不了,也許我們不合适!”
柯允愣住,嘆口氣說:“我知道了,但以後不要随便說不合适這樣的話。”
講了那麽多話,夏楠川已止不住淚水和顫抖,吸了一下鼻子,便被柯允走近攬進懷中,“別哭了。”
夏楠川繼續說:“還有你總奉行的距離産生美,可是你不知道,距離産生的還可能是真正的距離。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需要彼此的空間,但你要知道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為什麽是由你單方面決定給彼此自由的空間呢?”
哭腔很重,柯允基本上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即使聽清了,也不會真的了解,他只是點着頭,拍着她的背。
☆、生日
? 22年前八月的酷暑裏,迎來了一個小小生命,22年後的這一天,她長大成人,用青春的笑靥,彰顯着生命的成長。
浩蕩的生日隊伍,雙雙對對的甜蜜情人,連落下的串串雨絲,都是天公作美。
沒錯,這一天正是夏楠川22歲生日。八月展開難得的雨季,不是常日的豔陽高照,連出席者陣勢都與往常不一。衛伊汀家住得近,早在暑期一開始,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爸媽的懷抱,享受合家團圓;藍靜予和風未名一前一後,永遠不變的步調;齊芸和肖旭,承襲着一開始的傳統,形影不離,親密非凡;水清和顧子琰,一直以來,都是以一傾訴一傾聽的狀态出現的,水清總有說不完的話,顧子琰盡數接納;除了還沒有出現的侯筱和賈岳森,便只剩沙萱和尚靈缈二人,沙萱慶幸,“幸虧莫城不在,不然我這電燈泡怕瓦數不夠。”沙萱原也是回了家的,她們兩人都為了夏楠川的生日而特地提前回校,情誼之深讓夏楠川感動連連。
夏楠川似乎能想象到多年以後她的結婚典禮上,閨蜜團們,正是如此這般,攜着男友或是老公笑面走來,慶祝她人生最美的日子。
藍靜予總說畢業之日就是她出嫁之時,可是看着風未名在餐桌上大快朵頤之相,明顯還是一副大男孩兒模樣兒,衆人紛紛投去不信任的目光:“你确定他适合你托付終身嗎?”
藍靜予看着風未名的樣子倒無任何不妥,像是司空見慣。風未名還适時地來上一句:“大家吃啊,別客氣!”
藍靜予此時卻是哭笑不得,一副“又不是你做東”的表情笑煞旁人。“侯筱和father還沒來呢!”她提醒道。
風未名暫停了嘴裏的咀嚼動作,“沒關系,我給他們留着。”正當此時,侯筱的聲音從廳外傳來,漸漸靠近他們的包廂,服務員将門簾掀起,極搭配的一對兒便雙雙踏入。“不用給我留了,我來了,誰也別跟我搶。”屁股往凳上一坐,便不顧形象開吃起來。
原本衆人停留在風未名身上的目光陡然轉移到侯筱的身上,随之侯筱身邊的賈岳森便遭了秧,不管是水清還是齊芸,都把矛頭直接指向了他,一頓噼裏啪啦的“責問”向他襲去:“你是怎麽管教你未來老婆的,這麽不懂規矩,……”
天不怕地不怕的侯筱,就怕別人的調侃,這一句“未來老婆”把她嗆壞了,卻贏得滿堂“喝彩”。
侯筱的臉驀地一紅,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賈岳森說道:“你快坐下來啊。”無辜“受難”的賈岳森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落座的同時将手中的禮物遞給了夏楠川,柯允卻十分積極地代收了,臉上盈滿溫柔的笑,将禮品袋遞到夏楠川手中。
看着兩人的含情脈脈,尚靈缈心生挑逗之意,“柔情蜜意羨煞人也……”水清接着:“不知柯相公給我們楠川小娘子準備了什麽禮物啊?”一唱一和,倒是把水清身旁的顧子琰給徹底忽略,要知道水清和尚靈缈日常也戲稱彼此“相公”“娘子”,外表剛強的水清配上妩媚多情的尚靈缈,除卻性別,倒真像是一對兒。
柯允的禮物中規中矩,沒有驚喜沒有波瀾,一個橙色手表靜靜地躺在包裝盒裏,夏楠川并不十分驚豔,,她知道,他願為她傾盡所有,只是不懂得付出愛情裏最寶貴的心思,愛上這樣一個人,勢必會讓原本泡沫般的快樂驚喜一次次破滅。
生日前夕,他問她:“想要什麽禮物?”
夏楠川不願意說,“你買的我都喜歡。”
“那我買個手表給你吧。” 柯允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腕,“我給你買的手鏈你也不戴,那就再買個手表?”
夏楠川想了想,沒有說“其實我更想要明天再知道。”但終究只是點了點頭,女孩子總是這樣口是心非。
如果沒有昨日那樣的一番對話,夏楠川的快樂會加好多好多倍,但正是因為這樣的一番對話,她才會知道,她想要的完美愛情,是極致的奢望,或許真的不存在那樣一個人,霸氣風範,同時體貼入微,才氣斐然,同時浪漫多情。
她看着柯允,再看着手中剛剛戴上的手表,釋懷地笑了,“謝謝親愛的。”餐桌上大家笑意盎然,最後在夏楠川和柯允的招呼下,衆人起箸,加入了風未名的行列。
“大家多吃點兒,不滿意的有我家楠川在,不保證吃飽,只保證吃好!”柯允吆喝了起來,一堂哄笑後,他與身旁的顧子琰倆人默默點起了煙,夏楠川知道他的習慣,吃飯時總要抽上一兩根煙,只是她奇怪地看着水清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