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程先生
貧困人家的日子多半都這樣吧,這種事誰也插不來手,大都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她自己的事都一團糟呢,哪有那本事去管別人,免得給恩人添了麻煩。
“大娘,您到上面等我好嗎,我馬上就洗好了。一會我們一起回家,跟程當歸一塊陪您等大牛回來。”
“好好,你快些洗。”
青檸端着木盆攙着趙大娘往回走,那位婦人仍在洗衣,一堆的衣服,這要洗到何時。她去時就見她在,那時剛好午飯時間,這婦人,怕是午飯都沒吃吧。
“閨女,別管,你管了只會害了她。”
“大娘,您說什麽呢?”
趙大娘一笑,拍怕她的手臂,“大娘還沒老糊塗,見得人多的去了,知道你是可憐她。可是村裏也不乏好心人,然而每一次她得到幫助後,回到婆家的境遇只會更慘。久而久之,也就無人再多言了。”
青檸靜靜聽着,人吶,多是貧賤百事哀。
程當歸把雪鏟成一堆堆在籬笆院的角落裏,雪又厚有多,他累得着實不輕。瞥見她救來的小姑娘攙着趙大娘越走越近,他默默嘆息,再等一日,若是趙犇那小子還不回來,他得出去尋一尋了。”
“當歸啊。”
“哦,是張大嬸,您有事嗎?”
張氏是二虎子的娘,向來寵溺兒子,這回來十有八九是為了二虎子的事。
“當歸啊,我那兒子就是個缺心眼兒的貨,他要是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大嬸我在這跟你賠個不是。”
“就你兒子那張嘴,賠個不是就算完了啊。”雙肩搭着兩條麻花辮,一身綠色襖裙的楚念雙手背後,一蹦一跳走了過來。
“小念,你怎麽來了。”楚念是西山村的一枝花,人見人誇。只是怎麽今天偏偏就跟張氏撞上了,這倆人一碰面準炸毛。
張氏的男人是村長,楚念的娘李氏是個寡婦,又是外來戶口。她一個婦人難免有遇上困難的時候,村長會幫襯着點也無可厚非,偏偏張氏是個醋壇子,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誤會上了,每每一見到李氏總要諷刺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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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的女兒楚念被村裏的小夥子們慣出了一身潑辣的脾氣,跟張氏不相上下。這倆人一對上,整個村子都能驚動了。
唉,本想着他這小屋位置偏僻,就算多了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也能過上幾天清淨日子。如今倒好,不出半個時辰,他這裏定會有不少人或假裝路過或找他有事的。
楚念沒理他,于張氏諷回去:“仗着爹是村長,整天招貓逗狗不幹人事。”
“你!”張氏一看來人,頓時紅了眼,雙手一叉腰,毫無形象罵了開來:“楚念,你年紀輕輕地丫頭片子一個,怎麽就跟你娘一個德行,姑娘家家的總往一個男人家裏跑,不知羞恥!還這麽沒大沒小不分尊卑!你的教養都去哪兒了!啊,你娘就是這麽教導你的!”
張氏一見她就炸毛除了愛吃醋外還因為她男人對這丫頭跟對親閨女似的好,前些日子還跟她說要是二虎能娶上這樣的媳婦就好了。
她呸!這小蹄子跟她娘一路貨色,整天身後一溜兒的小夥子跟着,不是轉到當歸家就是竄到朱家去,指不定已經怎麽樣了,這種狐貍精怎能做她的兒媳?簡直笑掉人的大牙!
“哼!”楚念毫不相讓,不屑道:“教養?笑話!也不瞅瞅你此刻的樣子,整個一潑婦罵街。半老徐娘的人了居然對着一個黃毛頭說出這樣難聽的話,還敢提教養?哈哈哈!笑死人了!再說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教出個啥樣的兒子,還好意思說我娘不好,也不臊得慌!”她娘那麽招人心疼,誰也別想說她娘的壞話!
“你個死丫頭!”張氏作勢就要上前揍人。
“你們在我家門口鬧啥呢,沒事趕緊走,小心我老太婆的拐杖不長眼!”
其實趙大娘也不是個善茬啊,村長有過明文規定,任何人都不能對趙大娘無理,誰叫當年趙大爺救過村長的命。
“哼!”張氏氣得不輕,手裏的暖水壺往地上一放,“二虎那兔崽子都跟我說了,他爹琢磨着你平時一個人對付慣了不覺得有啥,如今多了個閨女,不能再像往常了,就讓我給你送個暖水壺來。這大冬天的,別讓人閨女在你這裏連口熱茶都喝不上。
這話說的……
青檸一張臉羞憤交加漲得通紅,一雙眼睛四處亂飄就是找不到焦點,最後只能恨恨低下頭。
張氏拉着臉沖楚念揚揚手,後者見她轉身調皮的做了個鬼臉,然後湊到程當歸跟前說:“我方才在我家門口玩,見大娘帶着一個姑娘往河邊走,我跟我娘一說,我娘說指不定當歸這孩子又發善心了,就讓我來問問,可有需要什麽的。”
程當歸劈頭就是一掌,假意不悅,嘴角卻挂着寵溺的笑:“當歸當歸,也是你的?沒大沒小。替我謝謝李嬸,要說需要,我這裏還真缺身衣裳,你要是有,先借我一身吧,以後還你。”她穿的都是大娘的,衣裳放的時間久了,襖子裏的棉絮難免不甚保暖。
楚念擺擺手:“說啥還不還的,你跟程叔叔救了我們母女的命不說,又給我們房子住,而且我娘的腿一到冬天就疼的要命,這多虧了你跟程叔叔她才少受了不少苦,我跟娘可把你們當恩人看待呢。衣服是吧,嗯……”她打量一番跟着趙大娘一起晾衣的青檸,道:“我倆個頭差不多,我去找找,給你送一套來。”
“如此多謝了。”
“不用不用。”說完小跑着走了。
程當歸踢踢鏟子上的雪,見青檸自趙大娘手裏接過木棍,不停地敲打被褥。
他走過去,問道:“你叫青、青檸是吧?”不就一個名字,怎麽還結巴了。
“恩人可以叫我青檸。”
“你也別恩人恩人的叫了,我聽了怪別扭的。”
“那叫什麽?”青檸停下手裏的活計看他。
“叫……”叫當歸人姑娘也不定願意啊。
“……叫我程當歸吧。”他無力說道。
青檸看着他,轉身繼續敲打被褥,半響方細聲細語道:“程先生。”
“……那個,村裏都是些山村野夫沒什麽規矩,孩子也很是調皮,你、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果然,沒多久這小院四周就陸陸續續經過了不少人,男女老少個個都有。青檸被他們盯的心生惱意卻也手足無措,躲在屋子裏直到傍晚才出來。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天,青檸想起昨日傍晚被三五個成群結隊的人來來回回指指點點評頭論足的事就覺得好氣又好笑。
趙大娘家裏跟程當歸的小院很相似,都是籬笆院,小石屋,茅草竈房,就是院子裏多了個雞窩和牛棚,也稍微大了點,在邊緣處有一塊小田埂,是幾棵沒拔光的蘿蔔,上面蓋了一層厚厚的棉柴與稻草。
她此刻正把曬了一天被褥的往屋裏收,心想着原來那天晚上他是睡在這裏的。趙大娘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她也不覺得煩。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她還從未體會過這樣的生活呢。
她觑眼瞅瞅院門口三不五時經過的婦人,心下好笑,她何時成了旁人眼中的焦點了。
她俏皮道:“大娘,這西山村裏的人不少呢。”
趙大娘伸手彈彈她額頭:“你這個丫頭,還不都是你招來的。”平時他們這裏可沒這麽熱鬧。一個瘋子是她,另一個是寡婦李氏,他們避都來不及呢。
趙大娘把手裏稻草編制的掃帚一揮,假意怒瞪:“快走快走!誰家沒個姑娘,有啥好看的。瞅瞅你們,大冬天的不好好待家裏收拾冬糧非沒事到我們家門口溜達啥!”
“喲,瞧趙大姐說的什麽話。”其中一個婦人一拐腳進了籬笆院,一雙眼睛滴溜溜兒的在青檸身上打轉,撇嘴笑道:“趙大姐啊,你還真別說,我王氏這大半輩子還真是新媳婦兒上花轎,頭一遭見到這麽水靈嬌滴的閨女呢。”她胳膊往後一揮,嗓音微嗲:“大夥兒說是不是啊。”她身後的兩名婦人跟着附和,“是啊是啊,這窮山僻壤的,咱這山裏東西兩村的閨女攏一塊也比不上這姑娘水靈啊。”
“就是,恐怕連這閨女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啊。”王氏往前一站,一把撈住青檸的手,狀似親切的摸了摸,滿臉堆笑:“閨女啊,你別怕,我是你王嬸,就住在這村子裏頭。”她手一指,熱情道:“那不嗎,就在那裏,咱村裏頭殺豬的隔壁那家,嬸兒就住那。”
青檸勉強一笑,想抽回手,無奈這婦人土生土長的山裏莊稼人,手勁忒大,她根本掙脫不得。即便心裏諸多不滿她也不能表現在臉上,更不敢有任何的不悅,以免讓人說她不識好歹,給趙大娘抹了黑去。
“啧啧啧,瞧這閨女的一雙手,又嫩又白,趙大姐啊,當歸這孩子從哪拐來的啊,可真有本事啊,就是不知您啥時候給這孩子把事辦了啊。瞧這姑娘長得,我打眼一看就喜歡的緊。這要是我,我得天天供着,哪舍得讓她吃咱們這山裏的苦啊。”
作者有話要說: